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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二八章 乱城(四)

    当晚,徐威果然派人来请苏锦去赴宴,宴席设在府衙北面的横街上的一座名叫摘月楼的酒楼,渭州城中酒楼本就不多,总共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家,而且大多是普通的酒楼,因为食材的缺失,价格也贵的吓人,城中虽然有十几万军民,但是真正有钱的不去这些普通的酒家吃饭,而普通百姓哪还有钱去下馆子,所以很少有能撑下去经营的。

    不过这摘月楼有所不同,苏锦一进这座气势堂皇的酒楼就有些惊讶,看里边的布置和摆设,虽不如繁华都市的豪华酒楼那般的讲究,但也是红灯绿阶雕梁玉柱,相当的雅致考究;破败的渭州城中能有这样一座豪华酒楼,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站在门口迎接的众人引着苏锦往楼梯上走,走了一层又一层,竟然直上了五层楼,来到最高处的一处厅阁,一桌丰盛的酒席早已摆在那里,几名长相清秀的使女捧着酒壶侍立一旁。

    苏锦讶异道:“汴梁城中的最豪华的酒楼也只有四层,这座楼居然五层高,真是叫人吃惊。”

    徐威嘿嘿笑道:“那可不是,府尊大人这回知道这酒楼叫做摘月楼的缘由了吧,身在西北,晚间离天最近,繁星点点皓月当空,身处此楼仿佛伸手便可揽月,可不是摘月楼么?”

    苏锦抬头看,今rì是七月十五,果然是一轮玉兔悬在头顶,像是一个金晃晃的大圆盘仿佛触手可得,此地已属高原,空气纯净稀薄,更显得整个月亮纤毫毕现,感觉相当的诡异。

    “果然是伸手可揽月,这名字气的好,古人云‘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今rì本官算是有些领悟这诗意了,稍后咱们饮酒说话都要面对面的咬耳朵了,可不能惊了月宫仙子的清梦。呵呵……!”

    “好,府尊大人不愧是今科状元郎,出口成章而且话语风趣,看若无真才实学又怎能妙语如斯,佩服佩服。”徐威不失时机的拍上一马,众官员也都纷纷附和,赞叹不已。

    众人众星拱月一般将苏锦奉为上座,待苏锦坐下,众人这才各自坐下。

    苏锦看着满桌子的琳琅美食,故作嗔怪道:“诸位如此的破费,实在是不应该,心意到了便是,又何必来此摆宴,这酒楼的菜怕是贵的很吧。”

    徐威笑道:“府尊大人说那里话来,大人能来渭州,乃是我等同僚之福,从未有状元郎来西北做官的,您这可是第一个,咱们岂能不好好的招待府尊大人。”

    苏锦微笑道:“看来是我苏锦没本事啊,身为状元,却混到西北来做官,但凡有本事的都留在京城或者是南方繁华州府当官去了,哎,想想也是郁闷的很。”

    徐威没料到自己的话让苏锦产生了误会,马屁拍的不够jīng准,似乎确实有讽刺苏锦没门路的嫌疑,忙解释道:“府尊大人误会了,状元郎也从未直接授予四品知府之职的,府尊大人一做官便是四品知府,羡煞多少人呢,再说了,咱们渭州虽是小城,但却是战略要冲之地,皇上派大人来镇守,乃是器重之意,大人该高兴才是。”

    苏锦点头道:“果然如此,听你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有些特殊,看来皇上对我还是不错的。”

    众人忙笑着附和道:“那可不,皇上是器重府尊大人有加啊。”

    徐威伸手招呼伺候的使女上前斟酒,苏锦指着身边的两个空座位问道:“还有人来么?怎地空了两席。”

    徐威眨吧着眼神秘的道:“府尊大人,这两个位置是留给渭州兵马都部署的都指挥使葛怀敏将军和泾原路监军李知和大人的,他们姗姗来迟,等会来了之后大人罚他们酒便是了。”

    苏锦微笑道:“那如何使得,两位大人军务繁忙,来迟了也是职责所在。”

    徐威笑道:“平rì是军务,今rì可不是军务,听闻府尊大人今晚在此赏光,说是要去给大人弄些好的吃食,却不知为何到现在未至。”

    苏锦明白,这两人一个是渭州兵马都部署的都指挥使,另一个是朝廷兵部派来的整个泾原路的兵马监军,前者手握渭州两万兵马兵权,后者是整个泾原路近五万兵马的监军,王沿身为路使之时这两人是在王沿的统辖之下,现在王沿回京,路使之位空缺,这两人便是泾原路最有权势官职最大的官儿了,比自己都还大。

    这两人未至,酒宴自然暂时不能开动,徐威一面教人去催,一面跟苏锦杂七杂八的拉着话头,眼光绕着苏锦的脸打转,想看看苏锦被葛怀敏和李知和两人怠慢了会不会不高兴。

    苏锦自然丝毫不显露出来,只是跟众人谈笑风生,丝毫不露半分急躁之意。

    半个时辰过去,官员们都急了,苏锦却还是兴致勃勃的聊天喝茶,一句也没问为何葛怀敏未至,为何李知和大人未至,何时开席云云。

    徐威告了声罪假装起身如厕,悄悄下了楼梯来到四楼的一处包间门口,轻轻敲了敲屋门,里边有人道:“是何人?”

    徐威低声道:“两位大人,是下官徐威。”

    “进来吧。”

    徐威推门而入,有一胖一瘦两人正侧躺在凉塌上,身边各有一名女子在帮着捶腿揉肩,这两人都迷着眼几乎要睡去。

    “两位大人好。”徐威道。

    “嗯……那小子是不是急的跳了?”胖胖的那人用尖细的嗓子问道。

    此人正是泾原路监军李知和,本朝监军都是宫中派出来的太监,在兵部挂个武职便派到各路充当皇上的耳目,李知和当然也是个下边没有那杆大枪的太监,所以说话也显得男不男女不女。

    “唔,那倒没有,下官看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哦?这小子倒沉得住气,被我们这么怠慢居然不生气。”李知和有些意外。

    瘦黑面庞手大脚大的葛怀敏半睁着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便是生气又怎敢表露出来,在这渭州城中,知州算得了什么?没有咱们帮他守城,怕是他一天也捱不下去,搞不好还要被西贼抓了无当俘虏。”

    李知和微笑道:“话虽如此,但总是知州管政务,且有守城调兵之权,虽然和我等并无隶属关系,总也是一方大员,能够这般沉得住气,看来倒是个人物。”

    葛怀敏摆手道:“一个十七岁的娃娃,刚断nǎi的半大小子,能有什么城府,王路使在时都对我等客客气气的,他个rǔ臭味干的小子算什么?”

    徐威赔笑道:“两位大人说的是,但晾了这么久也够了,我看两位大人还是出去露露脸,毕竟rì后他还是渭州知府,弄得太僵了也不好相处,再说咱们还是要拉拢他为主,咱们的买卖万一被他盯上可是个麻烦事。”

    “他敢!他有十条命么?便是有,只要坏了老子的事,老子也敢杀他十次头……”葛怀敏一骨碌坐起身来,将身边的帮他捏脚的女子吓得花容失sè。

    李知和忙道:“老葛啊,稍安勿燥嘛,能不冲突最好不起冲突为好,和气生财才是道理,咱们和西贼目前相安无事,看来这仗也许很快就不会再打,趁现在多捞些油水,将来两位大人回京另就高职,手头有钱,也好疏通关系;你是不知道形势,现在上上下下谁不是闷头发大财,这个苏锦若是识相,咱们就带他分一份,若是不识相,再做计较不迟。”

    徐威赶紧附和道:“是啊,李大人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也确实在理。”

    葛怀敏翻翻白眼,摆手不耐烦的道:“行了行了,老子反正上了你们两的贼船了,怎么着都凭你们便是,咱们这便去会会那小儿,不过今rì我可是要请他吃点好吃的,他若不吃,便是不给我面子,那老子便给他好看。”

    李知和嘿嘿笑道:“你说怎样便是怎样,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也好。”

    三人出了房门,徐威先行上去,葛怀敏命身边士兵将一个黑布罩住的大铁笼子抬着,跟在李知和身后上楼而去。

第七二九章 乱城(五)

    (感谢三颗小黄牙书友的打赏!)

    徐威归坐不久,葛怀敏和李知和便在一干士兵的簇拥之下来到楼顶,徐威故作释然笑道:“两位大人可算是到了,来来来,我给府尊大人引见引见。”

    苏锦和座上众人都站起身来,便听徐威道:“这位是咱们渭州都部署的都指挥使葛大人,这一位是皇上派来咱们泾原路的监军李大人,两位将军,这一位便是咱们新上任的渭州知州苏大人,三位大人亲近亲近吧。”

    苏锦拱手笑道:“久仰久仰!”

    李知和微笑躬身回礼,葛怀敏随便的一拱手,眼睛只随便的瞟了瞟苏锦便很无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抄起筷子便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塞。

    众人见葛怀敏无礼,都偷偷看着苏锦的脸sè,见苏锦毫无愠怒之意,既松了口气,又对苏锦起了轻视之心,看来毕竟是个少年人,在葛怀敏这等老江湖面前还是气势不盛,面对葛怀敏的无视也只能唯唯诺诺了。

    徐威忙道:“坐,都坐,两位大人到来,人便齐了,咱们这就开动,这菜都快凉了,好在现在是盛夏时节,凉了些也自无妨。”

    众人纷纷道:“对对,凉了反倒好吃些……”

    苏锦不动声sè,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恼怒,这葛怀敏粗鲁无礼,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这笔账先给他记上,但苏锦其实更忌惮的不是葛怀敏这样的人,越是粗鲁无礼之辈,在苏锦心中的分量便越低,对苏锦而言这种人其实很容易对付,相反倒是徐威和那笑眯眯的监军李大人才是劲敌,他们才是坏水的发源地,且忍耐一番,再作计较。

    众人坐定,徐威端起酒杯画了个圈笑道:“今rì是咱们为新任府尊大人接风洗尘,京城到此千里之遥,苏大人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来赴任,今后咱们渭州城便有了做主之人,咱们共同举杯欢迎苏大人到来,rì后府尊大人但有差遣,我等责无旁贷,定然紧随大人左右造福渭州百姓,为朝廷守卫边陲重镇,报效朝廷。”

    李知和笑道:“说的好,为苏大人接风洗尘,来来,大家干了。”

    众人一起举杯,苏锦也举杯起身笑道:“承蒙诸位大人抬爱,让本官有如沐chūn风宾至如回之感,本人初来渭州,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今后还需诸位多加指点协助,若有不当之处还需诸位不吝指出,干了这杯酒咱们便是自己人了;徐通判说的对,咱们戮力同心共抗西贼报效朝廷。”

    众人连声叫好,于是纷纷举杯仰脖将杯中酒喝干。

    徐威拿了银筷子殷勤的给苏锦布菜,一旁的仓司、提刑等官员也纷纷为李知和和葛怀敏布菜,葛怀敏自始至终埋头大嚼,自顾自的斟酒喝酒,旁若无人。

    苏锦端起杯中酒笑眯眯的对葛怀敏道:“葛将军好胃口啊,看来是军务繁忙顾不上吃饭了,我来敬葛将军一杯,路过秦州之时便听韩使提及,葛将军是渭州城的定海神针,数番打退西贼滋扰,力保渭州稳固如山,今后咱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啦,我来敬将军一杯,咱们今后该多多亲近才是。”

    葛怀敏噗的吐出一根鸡骨头,用袖子抹了抹油乎乎的嘴巴,斜眼看着苏锦道:“苏大人,不是我老葛驳你的面子,我劝你还是赶紧打好铺盖回京去,听说你是今年的状元郎,去什么地方为官不好,偏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老葛说话直爽,就你这一副白面书生的摸样,一阵西北风刮过来都能将你刮倒了,谈何抵御西贼报效朝廷,只怕是空谈。”

    众人纷纷聚jīng会神的等着苏锦的反应,就知道今天这个葛怀敏不会让苏锦好过,这个苏锦倒是乖觉,首先便向葛怀敏敬酒,岂料老葛还是不领情,这几句话不啻于打苏锦的耳光了。

    苏锦微笑道:“葛将军,照你之意我该怎么生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方可在此立足了?相貌身材乃爹娘所有这本无可选择,最重要的是有一颗报效朝廷之心,只要心意坚定,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

    葛怀敏哈哈笑道:“有意思,居然有人当面教训我老葛,恕我出言粗鄙,你说的那些都是狗屁之言,什么心意坚定之类的屁话写在你科举的试纸上倒还管用,糊弄糊弄朝廷的相公们拿个功名倒还凑合,放在这里一文不值。在这里西北风像是烧刀子,鸡蛋大的雹子见天的往下砸,打起仗来吃的带着沙土的饭粒,喝的是满是泥沙的浑水,西贼的马蹄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踏上你的脑袋,弯刀砍进骨头的咔擦声你听过没有?这样的rì子你能挨过三天,我老葛便算你有本事,光空谈吹牛有个屁用。”

    苏锦将酒杯放下,冷笑道:“何以见得我便没过过这样的rì子?”

    葛怀敏瞪着苏锦道:“吹牛皮谁都会,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苏锦道:“赌什么?”

    葛怀敏道:“一看就知道你锦衣玉食惯了的,怕是拿刀子杀个鸡都不敢,我若是跟你赌战场上杀敌谁最多,那是欺负你;我西北有道美食,在汴梁城中的大小官儿也都爱吃,你肯定也吃过,不过今rì我赌你不敢吃。”

    苏锦道:“笑话,既是人吃的美食,他人能吃,我为何不能吃。”

    葛怀敏也不答话,挥手朝厅阁外的士兵招呼道:“抬上来。”

    两名士兵抬着一个黑布蒙住的大铁笼子走了进来,摆在旁边的一张石桌上。

    另有两人抬着一张桌子摆放在空地上,那桌子有点奇怪,中间有个碗口大的圆孔,桌面分为两半,似乎能够开合。

    葛怀敏看着苏锦道:“苏大人,你吃过猴儿脑子没?”

    苏锦点头道:“吃过,这是汴梁城中流行的一道美味。”

    葛怀敏道“吃过就好,今rì咱们就吃猴儿脑,我赌你不敢吃上一口,我老葛可没为难你苏大人,平素行军打仗遇到断粮缺水之时我们什么都吃,抓到了猴子和其他野味自然也是会吃掉,你若是敢吃这一口,我便算你苏大人说的话不是放屁。”

    苏锦不知道葛怀敏为何如此自信,猴儿脑自己自然是吃过的,京城中山珍海味吃过不少,这年头也没什么野生动物保护的概念,再说山野之处猛兽大虫多如牛毛,宰杀了凶猛的野兽不但不会受到责罚,官府反倒会给予赏钱,慢说是猴儿脑,虎鞭、豹尾、大蟒蛇肉苏锦也在京城的宴席中吃过不少,凭什么这葛怀敏这么坚信自己不敢吃猴脑呢?

    葛怀敏踏步上前,撸起袖子露出黑黝黝的胳膊,伸手将笼子上的黑布一把掀开,那铁笼中果然装了两只毛茸茸的猴子,两只猴儿搂抱在一起惊恐的眼神四下乱看,口中吱吱乱叫,似乎明白即将到来的命运。

    “苏大人,这两只猴子可是花了我手下兄弟一下午的时间在陇山上捉来的,本来还有只母猴儿,我那帮兄弟嘴馋,在山上便给烤了,所以咱们只能吃这两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猴儿了。”

    苏锦心头打鼓,这两只小猴子看上去挺可怜的,难道葛怀敏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宰杀猴儿取脑食用么?

    葛怀敏嘿嘿一笑,指着猴子对苏锦道:“苏大人在京城吃过猴儿脑,我猜你吃的用盘子装上来的猴儿脑,用筷子夹起一簇在沸水中涮熟了,然后再蘸些葱姜醋之类的调味入口,是么?”

    苏锦点头道:“正是。”

    葛怀敏道:“那种吃法在咱们西北不流行,猴儿脑的美味被佐料味道盖住,还吃个屁;今rì咱们就按西北的吃法,让苏大人也知道什么叫人间美味。”

    苏锦心中咯噔一下,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葛怀敏搓了搓手,打开笼门探手进去,一把掐住一只小猴的脖子便往外拉,两只小猴子抱得紧紧的,惊恐的乱叫乱嚷,一只爪子还紧紧攥住笼子的铁条死活不松手。

    葛怀敏用力往外拽,小猴子急了,龇牙在他黑瘦的大手上咬了一口,葛怀敏皮糙肉厚猴儿倒没有咬破他的手,但些许的疼痛惹恼了葛怀敏,之间他松开手掌大骂连声,蒲扇大的巴掌照着咬人的小猴子便一顿乱扇,打得那小猴子口鼻出血几乎昏厥过去。

    苏锦心中大骂,这狗rì的可真够毒的,小猴儿长得就跟孩童一般,便看着那可怜样子也绝下不了手去,转头看看座上众人,所有人都面带兴奋之sè伸着脖子笑眯眯的看,无一人有恻隐之意。

    葛怀敏打了几巴掌,见那小猴儿昏头昏脑的抓不住铁栏杆,于是一把抓住脖子拎了出来,口中笑道:“他娘的,小畜生还不愿意,告诉你,今儿你们能进咱们苏大人的肚子,那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若不是苏大人驾临渭州,当咱们渭州的父母官儿,你们岂有这等荣幸。”

    苏锦差点便爆了粗口,这罪名倒是让自己给背上了。

第七三零章 乱城(六)

    葛怀敏对一边的士兵喝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将桌子拆开么?”

    两名士卒赶紧一边一个将那张中间带着圆孔的桌子中间连接的搭扣解开,将桌子拆成两半,葛怀敏拎着活蹦乱跳的小猴子走过去,将那猴儿的脖子卡在洞口处,两名士兵赶紧将桌子合拢起来,锁上搭扣。

    葛怀敏松开猴头哈哈大笑道:“好了,吃起来还挺麻烦,不过味道那是一顶一的好,辛苦些倒也值得,苏大人,你可别眨眼看好了,新鲜的猴儿脑便要出炉了,诸位大人也别闲着,拿好家伙什准备吧。”

    众人嘻嘻哈哈的端起面前的小碗,拿起小调羹翘首以待。

    苏锦明白葛怀敏要干什么了,心里一阵阵的收紧,只见葛怀敏朝手心啐了口吐沫,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钢刀,伸手摸了摸猴头,嬉皮笑脸的道:“小猴儿,可莫要乱动,砍歪了破了相可就不好了,给老子老实点。”

    小猴子身子在桌子下边踢腾,头却在桌面以上固定住,根本动弹不得,只张口大声嘶叫,表情惊恐,看着叫人揪心。

    苏锦忍不住道:“葛将军,难道你要砍开他的头骨,活吃猴脑么?”

    葛怀敏高挑大指道:“不愧是状元郎,这都能猜的到,你说对了,削去猴子的顶骨,却不伤及猴脑,这可是门手艺,这渭州城中没有比我老葛手艺jīng湛的了,若不是你苏大人面子大,我老葛岂会亲自cāo刀。”

    苏锦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小猴子怪可怜的,不如放了它们罢了,咱们满桌的佳肴又何必非要活吃猴脑呢。”

    葛怀敏看着苏锦摇头道:“不敢赌了吧,不敢就明说,可别死撑着。”

    苏锦心里明白,自己跟这葛怀敏素不相识并无恩怨,此人之所以对自己无礼,又弄了这些花样来,实际上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罢了。此举便是要让自己明白,渭州城可不是个好呆的地方,最好是吓得自己尿了裤子,从此之后子啊众人面前便抬不起头来,今后也只能缩在府衙当个傀儡了。

    想到这里,苏锦笑道:“葛将军,咱们渭州城是大宋之地,什么时候流行了茹毛饮血的异族吃法了,你这一刀下去,满桌子血糊糊的,看着教人恶心,还怎么吃?”

    葛怀敏冷笑道:“原来你是不相信本人的手艺,怕污了猴脑,你瞧着吧。”

    说罢转身挥刀,但见寒光一闪,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夜空,那只小猴子的顶门脑壳被削的飞起,啪嗒一声落在远处,两名士兵迅速的用白毛巾圈住洞开的猴头,将渗出的鲜血吸干,拿走毛巾时,果然毫无血迹,干干净净。

    苏锦看着那猴儿露在外边的脸,那猴儿疼的死去活来,双目流出泪来,下边的手脚胡乱的踢腾,口中嘶叫不休,遭遇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却还没有死去,这等痛苦如何能当。

    葛怀敏擦了钢刀入鞘,擦了擦手探头朝猴头里边看,喜道:“苏大人来瞧瞧这猴脑,用你们读书人的话来说,凝如琥珀,白如美玉,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赶紧来尝上一尝。”

    苏锦耳朵中充斥着猴子的悲啼之声,心中难过之极,虽然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心肠已经变得硬了许多,自己也亲手杀过不少人,也曾亲眼目睹上千人在自己面前厮杀死去,情形比这还恶心;但此时此刻却不忍卒睹,出于对弱小的怜悯,再加上对葛怀敏等人心中的排斥,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吃着猴儿脑子的。

    葛怀敏催促道:“苏大人,快些动手啊,热乎乎滑.嫩嫩的猴儿脑可是人间大补之物,吃了不仅补脑,还滋yīn壮阳;保你苏大人吃了之后妙用无穷。”

    苏锦摇头道:“我不吃,这赌局你赢了,我是读书人,绝不做这等虐杀弱小之事。”

    葛怀敏冷笑道:“苏大人不给面子便罢了,犯不着出言讥讽我等,咱们在座的可都是这般吃过猴儿脑,你这是骂了一桌人,很好,有xìng格,有骨气。”

    苏锦道:“那倒不是,各人有各人的忌讳,我不喜欢这种吃法,谁爱吃我也管不着,但我是决计不吃的。”

    葛怀敏冷笑道:“你不吃老子还不爱请你吃,就知道你没种,来来来,诸位大人,咱们尝尝鲜。”说罢葛怀敏伸手抄起一柄铁勺探入猴头中搅动几下,挖出黏糊糊软哒哒一块猴脑来,送到口边闻了闻作陶醉状,一张口‘西鲁’一声吸入口中咽下肚去。

    众人鱼贯上前,人人争先恐后挖取猴脑争食,那小猴子疼的嗓子都哑了,双手双脚徒劳的在桌子底下折腾,双眼渐渐翻白,终于脑尽而亡。

    苏锦一阵阵的犯恶心,刚才众人取食之时,苏锦分明看到的是一群魔鬼在吞噬血肉,现实中他们做作之时岂不是也是如此,现实中的他们吞噬的是百姓的血肉,跟这活吞猴脑相比可恨百倍。

    葛怀敏伸手将调羹丢在一旁,抹着嘴边的猴脑道:“苏大人,既然你已经赌输了,我老葛可是要来拿赌注了,很显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状元郎,跟我等众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也不为难你,只希望你从今以后可不准对渭州城中的军政事务指手画脚,乖乖呆在你的府衙享福,城中之事自有有人做主,只要你乖乖的别多管闲事,三年之后没准你还能沾咱们守城有功的光荣升他处,我等也不会四下张扬说你没作为没本事。”

    苏锦铁青着脸道:“原来今rì是鸿门宴,是怕我来了坏了你们的好事是么?”

    葛怀敏冷笑道:“什么鸿门宴绿门宴的,我是老粗,凭杀敌立功到了这个位置,可不想跟你拽文;我只告诉你,凡事掂量掂量自己,莫要多管闲事。”

    苏锦冷笑道:“今rì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你们在渭州城所做之事也颇有耳闻,本来我来到渭州的另一个原因是奉皇上之命在渭州开设银庄,替各位周转俸禄和兵饷,与此同时也想来渭州弄些辛苦钱。我虽是读书人,但我可不傻,千里为官只为财,假话空话我也不想不多说,本来想跟各位讨一杯羹,没料到诸位居然如此对我,也罢,咱们便一拍两散,你们不了解我苏锦的脾气,不妨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我苏锦是何等样人,鱼死网破的事儿我可没少干。”

    葛怀敏冷笑道:“一拍两散?你又能怎样?”

    苏锦冷笑道:“我不能怎样,但我有权停止设立银庄。”

    葛怀敏哈哈笑道:“笑死老子了,你开不开银庄关老子屁事。”

    苏锦摇头道:“你真是蠢货,你问问在座的众人,银庄是汇兑朝廷兵饷刚和整个西北十几万大军和几百名官员俸禄的机构,我不开银庄,后果如何,但凡有脑子之人都明白会有何等样的后果。”

    葛怀敏瞠目喝道:“你个厮鸟敢骂老子蠢货?”

    苏锦眯眼冷笑道:“骂你蠢货还是轻的,你的头虽大,怕也活吃了不少猴儿脑,只可惜里边空空如也,便如这着只死了的猴子脑袋里一般,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葛怀敏暴跳如雷,握住拳头便要上前动手,却听有人冷冷的道:“葛将军莫要冲动,本官有话要问苏大人。”

    葛怀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顿时咬牙切齿的收回拳头,只看着苏锦喃喃咒骂。

    说话之人正是泾原路监军李知和,苏锦早知道这帮人必有主脑,葛怀敏这蠢货绝不可能是主脑,最有可能的是徐威和李知和,关键时候李知和轻轻一句便约束住暴跳如雷的葛怀敏,不言而喻,这李知和便是幕后主脑。

第七百三一章 乱城(七)

    “苏大人……”李知和面带笑容走上前来拱手道:“今rì本是为苏大人接风洗尘,没想到竟然让大人不开心了,这话从哪说起?葛将军花了心思弄了这猴儿脑子来让苏大人尝尝鲜,苏大人不爱吃便罢了,却何必因此怪了葛将军,怎么说葛将军也是一片好意嘛。”

    苏锦冷笑道:“是好意还是歹意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倒也不用别人指点。”

    李知和笑道:“既然苏大人认准了咱们这帮人是歹意,那本官也无言可辩驳,本官只是听苏大人的话中有些别的意思,所以不得不出面问苏大人几句。”

    苏锦道:“李监军相询,本官自然知无不言。”

    李知和皱了眉头,他听得出苏锦话语虽恭谨,语气却是讽刺,强压心中怒气笑道:“苏大人适才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这句话从当今状元郎口中说出来可是大不应该,皇上钦点你为本科状元,自然是对苏大人的人品学识和才能颇为赞许,你却说当官为财,这要是让皇上听到了,岂非要大发雷霆之怒么?”

    苏锦哼了一声道:“此事大家心照不宣,我不说不代表皇上不知道我的心思,皇上钦点我为状元,乃是看重我的文章,可没问我心里怎么想。”

    李知和嘿然笑道:“这么说来,苏大人倒是心口不一之人了,皇上看走眼了。”

    苏锦‘切’了一声道:“李监军不用拿这样的话来刺激我,天下官员的屁股若是个个干净,本朝早就天下太平成千古第一治世了,皇上看走眼的也不是我一个人。”

    李知和微睁双眼,目中露出jīng光,看着苏锦道:“苏大人,就凭你这句话,我便可联名在座诸位上奏参劾于你。”

    苏锦摊手道:“请便,恳请你赶紧上折子参劾我,来到这鸟不拉屎之处做知州本已经悔之晚矣,李监军参我一本我求之不得。”

    众人齐齐翻白眼,有点了解面前这个少年知州了,这货确实有些无赖样。

    李监军微笑道:“苏大人倒是视功名如粪土,你放心,本人定会如你所愿,联名参上你一本;不过在此之前老夫倒要想问问,既然你为官是为了捞钱,放着南方众多富庶州县不去,偏偏来着渭州城中作甚?这里如你所言鸟不拉屎,又有何油水可言?”

    苏锦摇头道:“我哪知道这里是这幅德行?皇上要我来我便来了,加上又要开设为西北诸路的粮饷集散的银庄,所以没多想便来了。”

    李监军道:“哦?你去何处为官居然都不事前打探一番么?”

    苏锦道:“打探个屁?有人告诉我,来边陲城镇任职,山高皇帝远,行事不受拘束,况边陲士卒人数颇多,粮草饷银来往数目巨大,或许……或许……他娘的,不说也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上当受骗了;现如今我打听到诸位生财有道,本以为你们定然不会排斥本人,本人胃口也不大,但求分一杯羹而已,可结果你们却将我当外人看,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

    李知和微笑道:“你何以得知我等生财有道?我等都是些没本事的人,但凡有本事又岂会在此地为官?只怕确实要让你失望了。”

    苏锦大摇其头,冷笑道:“你们倒是口风挺紧的,死活不愿意承认,可是你们别忘了,天高皇帝远这话没说错,但瞒得了千里之外的京城众人却瞒不了身在渭州的普通百姓,跟别想瞒住本官来。在这城中只要不是聋子瞎子,都知道你们的手段;罢了罢了,也不跟你们磨嘴皮子,你不残奏我,我便自己辞职,这银庄我也不办了,产生的后果我也顾不到了。”

    李知和道:“那你总要将皇上带来的兵饷俸禄先发放了再走吧?”

    苏锦瞪眼道:“凭什么啊?皇上只说要通过银庄结算,官都不当了,银庄都不办了,我还结算个屁?大不了带人押回去罢了,以后交由他人结算去。”

    李知和道:“兵饷俸禄你不发,叫咱们泾原路将士吃什么喝什么?”

    苏锦嘿嘿笑道:“你们可以吃山珍尝海味呀,葛将军不是有本事捉猴子么?葛将军带队,每餐抓个几万只猴子来,每人喝几碗热乎乎的滋yīn壮阳的猴儿脑,岂不比淡而无味的粮食吃的舒心?”

    葛怀敏怒骂道“去你娘的,整座山上也没有几万只猴子,你叫老子上哪捉去?”

    苏锦扭头骂道:“去你姥姥的,你抓不抓得到关小爷屁事。”

    李知和皱眉喝道:“苏大人,你这不是成心的要跟咱们过不去么?”

    苏锦嗤笑道:“是你们先跟我过不去,我是礼尚往来。”

    李知和怒道:“我等怎么跟你过不去了?你这么做岂不是置泾原路几万兵马于动乱之境?已经欠俸禄兵饷一个月了,你既然带来了,却又将之扣住不发,将士们还怎么抗击西贼?”

    苏锦嘿嘿笑道:“自有继任者来发放,本官先回去交了差事再说,来回也不过月余光景,你李监军多解释解释,跟大伙儿多说些好话,宽限一个月便是了。”

    李知和气的脸sè发白,咬牙道:“既如此,本官爷只好对大人不敬了,大人扣我泾原路兵饷不发,本官认为你有自行贪没之心,所以本官将下令拿下你,搜出兵饷俸禄,事后皇上定不会怪罪于我。”

    苏锦翻着白眼道:“你吓唬谁?且不说我身边的禁卫马军不是吃素的,就算我被你抓了,你也一分钱捞不到;不妨告诉你,这回我带了三百万贯前来,足够泾原路一年的兵饷和官员的俸禄,只可惜我担心渭州城里不安全,将之尽数埋在了城外某个地方,一旦我被抓,你们休想得到一文钱;事后我会跟皇上说,你们集体贪墨了那笔巨款,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时候皇上信谁我也不知道,但我家伯丈人定会帮我说话,你们倒也不见得能脱得了干系。”

    李知和怒极反笑道:“你当皇上会信你攀诬之词么?你伯丈人帮你说话?你二大爷帮你说话怕是也不管用。”

    苏锦嘿嘿笑道:“我可没二大爷,我只有个伯丈人姓晏名殊字同叔,他的话管不管用我可不太知道,我知道他不会坐视他的侄女婿被一帮宵小之辈抓了。”

    座上众人均大惊失sè,李知和将信将疑的道:“你是晏三司的侄女婿?你这小子胡言乱语扯虎皮当大旗,晏三司什么时候冒出来你这个侄女婿了,一派胡言。”

    苏锦冷笑道:“爱信不信,你当我这个知州是白送的么?大宋数十科进士,哪一个中了之后便外放知府的?你也不过过脑子。”

    李知和兀自不信道:“你休想糊弄本官,本官来此之前也是宫中尚食局司膳司的司膳官,宫中来往的诸位朝中大人倒也捻熟的很,晏三司只有一个侄女儿许配给庞籍庞大人府上为媳,他哪来的其他侄女儿?”

    苏锦哈哈笑道:“原来你是个宫中的厨子,这官可不小。”

    李知和怒道:“苏大人再不知自重,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

    苏锦笑的打跌,却拱手道:“得罪得罪,李监军说的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晏三司确实只有一个侄女儿,也确实曾经跟庞家有了婚约,只不过今年二月间已经由皇上做主解除了那个有名无实的婚约许配给本人了,本人来之前才成的亲,我家夫人晏碧云都有了身孕了,你们躲在西北闷声发大财倒也罢了,还抱着老故事来说话,真是一群消息闭塞的井底之蛙。”

    李知和倒吸一口冷气,心中信了三分,忙继续试探苏锦,想找出其中的破绽来,岂止苏锦连晏府的位置,里边的庭院摆设,晏殊的喜好,晏小姐的相貌年纪,方方面面都说的丝毫不错,这不是晏殊身边的亲近之人,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细节;曾作为尚膳司主脑的李知和在京城时也曾跟官员们多有交集,朝中大员普遍喜欢和宫中的内侍们结交,原因不言自明,因此李知和倒也有幸跟晏殊杜衍等人混的很熟,也曾受邀去过晏殊的府上数次,所以苏锦的话说的对与不对他一听便知。

    苏锦连细节都说的一清二楚,厅堂上挂的什么画儿,院子里的老桂花树有几棵都说的明明白白,由不得李知和不信。

    然则事情便麻烦了,李知和倒不是怕苏锦,他只是担心晏殊罢了,本来他已经动了杀念,准备先稳住苏锦,然后找机会弄死这小子,办法也很容易想,只需趁西贼袭扰之时带着苏锦一起去迎敌,然后趁乱借西贼之手弄死他,便一了百了,报上去之后也无人追究,最多是一顿责罚,怪他们保护不力,到时候再编些说辞说苏锦年少气盛杀敌心切,大家的劝阻他不听以至于遗恨战场云云,总之有千万个理由让此事平息下去。

    可是现在看来,这件事是自己想当然了,也幸亏苏锦露了底子,不然一旦事情做了出来,那晏殊岂会善罢甘休,就算是大家都认为苏锦是为国壮烈而死,晏殊岂不痛恨西北这帮将领居然让他的状元郎侄女婿去送死却不全力保护。

    数万泾原路宋军抵御扫荡之小股西贼却要知府大人亲自出马,于己无干之人自然不会多想什么,但与之有切肤之痛的人自然会仔细的思量,晏殊那都是老成狐狸jīng的人物,有什么天衣无缝的妙计经得起他的推敲?

    然后晏殊岂会轻饶了泾原路的这帮将领,就算没有证据,但晏殊是三司使,以后或许便是宰相,被他惦记上了,以后还有舒坦rì子过么?

    李知和不得不三思而行了。

第七三二章 乱城(八)

    李知和开始认真的考虑对策,他并非不想将苏锦拉下水,只是苏锦到底是什么人?拉他下水是否会给自己等人带来灭顶之灾?这些都值得细细的考量。渭州城中的事情,一旦捅破了,便是弥天大罪,神仙老子都保不住自己脖子上的这颗脑袋。

    自从去岁朝廷决定执行范仲淹的政策,将城外居民尽数迁进城中坚壁清野之后,粮食便变成了渭州城中最为金贵的东西;粮道路途遥远,时而又会因西贼滋扰而塞泽,供应大大不足,在这种情形之下,困在渭州城中的有钱人家便开始私下里打通关系寻渭州通判徐威高价买粮。

    那徐威倒也不敢独自做主,于是便悄悄跟李知和打商量,李知和原先还斥责徐威胆大妄为,徐威的一番说辞却打动了他。

    “李监军,按照目前的形势,城中十余万百姓,那么丁点粮食照样不够吃,迟早会饿死人,如果按照范大人的命令,饿死百姓也算是罪过的话,那咱们泾原路上下官员迟早都要获罪;既然如此,又何必将宝贵的粮食填这样的无底洞?还不如将军粮留下,剩余的粮食咱们想办法换些有用的,将来手头有钱,管他是丢官还是降职,还不照样过好rì子?”

    李知和心头大动,对他来说,钱权sè三样之中,sè字自己是沾不了边了,因为从小便被割了卵蛋进宫当了内侍。

    而权力之道如今也堪忧,范仲淹的命令说的也很明确:‘凡各城中百姓,地方官员须得保证基本活命的粮食,不得以钱币形式售出,只能以劳役相抵换,若有措施不当使城中百姓饿毙者,轻则贬谪,重则免官,并交有司发落。’

    范仲淹一向言出必行,现在朝廷采用了他的政策,正是他当红之时,此时的他必会言出必行,所以有了这个命令作前提,获罪也是在旦夕之间,现有的权利也将随着渭州城中饿死百姓而失去。

    既然‘权sè’都无法沾边了,那唯一剩下的便是捞钱了,有了钱,即便将来受到处罚,还是可以风风光光的过一辈子,前提是这一切不能被人察觉出来。

    经过一番盘算之后,李知和命徐威断然拒绝并斥责了想高价买粮食的那些人,倒不是因为回心转意,而是那么做实在是太过危险,买粮之人将来便是个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将徐威给扯了出来,徐威被扯出来自己也跑不了,所以即便是要做,也要做的隐秘。

    李知和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出了更为隐秘的办法。

    首先便是停止百姓的劳役,西城本来正在修筑城墙和角楼,这都是为御敌而必须要筑造的工事,既然不想让百姓们消耗粮食,那便只能停止修筑,这样说起来也名正言顺些,为官府劳役自然有饭吃,没活干不给饭吃那是顺理成章之事。

    然后便是派得力可靠的手下将除军粮以外的粮食运出库房藏起啦,再悄悄的设立黑市,将粮食从黑市上卖出去,这样官府可以装作毫不知情,若有人举报便假模假样的去查抄,抄出来的粮食回过头来再次送入黑市售卖,既平了民愤又不背上不作为的名声,只是黑市反复开张屡禁不绝官府jīng力有限不可能全天候的查抄黑市。

    最后便是yù盖弥彰之举,以渭州府衙的名义,设立粥棚数座,每rì供应一餐稀粥,让百姓们举得官府正在竭力的救济,而非坐视百姓饿死不管。

    这三条可谓是处心积虑,若不是明眼人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边的内情,徐威和李知和不愧是智谋过人,只不过这智谋用的不是点子上,而是用在了发国难财上面了。

    为了更加的安全起见,徐威不惜戴了绿帽子,王沿这个老家伙胆小如鼠,他是绝对不会参与其中的,为了拉他下水,徐威颇费了一番心思;某一rì请王沿来自己家中喝酒,他在王沿的酒杯中下了些合欢散,就药力发作之时又让自己的小妾上去撩拨,终于将这个老家伙勾进了圈套;当王沿大块朵颐之时,徐威便带人出现拿jiān,将王沿羞愧的差点上吊,最终不得不自认倒霉。

    徐威觉得还不稳妥,于是又送了不少赃钱给王沿,并逼着王沿打了收条,这么一来王沿便彻底的无法动弹,从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巡查泾原路防务为名将渭州事务都交给徐威打理,自己则趁朝廷调令一来便赶紧溜之大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徐威等人也根本不怕王沿会将事情捅出去。

    较为难办的是葛怀敏,这家伙是个武夫,脾气火爆之极,虽然也是贪财好sè之辈,但是要用对付王沿的办法对付他怕是适得其反,此人很有可能会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

    不过李知和有办法,他知道葛怀敏的软肋,rì前的一场战斗中,葛怀敏不听王沿军令导致打败而归,当时只有李知和在场,李知和便替葛怀敏掩饰了这个罪过,只说是下属没有尽力,导致葛将军的命令未被执行下去,葛怀敏对李知和自然是感恩戴德。

    于是李知和便利用葛怀敏的感激心理,故意成天长吁短叹愁眉苦脸,葛怀敏问时,李知和便说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恐怕不就便要被革职拿问了;葛怀敏果然上钩,拍胸脯喊口号要李知和说出来,他给想办法通融解决,结果李知和一说,葛怀敏傻眼了;不过这个混蛋竟然为了报恩,答应为李知和保密,一来二去终于抵不过李知和的软磨硬泡,也被拉下了水。

    至此城中四位管事的官员尽入彀中,大事落定,再无顾忌,本是救济百姓的粮食便化作成千上万的钱币流入众人的口袋;至于其他的小官儿,自然是更容易拉下水,直到重要的人物都得了大小不一的好处,嘴巴也便通通的堵上了。

    这些事李知和回想起来都有些冒汗,现在的情形实在是模糊难办,这个苏锦有意无意的似乎在暗示要入伙,而自己对他却始终有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防备心理。

    此人又是晏三司的侄女婿,设计杀了他会惹来更大的祸事,若说在不知道苏锦的背景之前,杀他是最稳妥的办法的话,现在看来,拉他下水才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这家伙一副随时准备自愿往水里跳的样子;只要李知和一开口,管保他会眉花眼笑的答应。

    可越是如此,李知和便越是谨慎,他要再试探试探苏锦的真实想法,再做决定,一旦发现苏锦真的知道了很多,而且又非诚心入伙,那也只能铤而走险的灭了他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论了。

    “苏大人,借一步说话如何?”李知和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

    苏锦心头一喜,终于有了眉目了,李知和要和自己单独说话,这正是一个准备接纳自己的信号。

    苏锦拱手道:“敢不从命。”

    李知和转身下楼,来到摘月楼四楼的一个包间内,苏锦迈步进入包厢,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对面坐定,李知和看着苏锦半晌,方缓缓的道:“苏大人,你既然是晏三司的侄女婿,今rì怎会说出什么为官便是为财的话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晏三司面子上难堪么?”

    苏锦摇头道:“他难堪?我还难堪呢。”

    李知和道:“此话怎讲?”

    苏锦探头出去左右打量,一副鬼偷偷的样子,缩回头来之后才低声的道:“李监军,这是咱们两人的私人谈话,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咱们的说话内容。”

    李知和皱眉道:“放心,咱的嘴巴最严,听过便罢,若有第三人知晓,你唯我是问。”

    苏锦松了口气道:“那我便直说了,你当我为什么这么爱钱么?那是被晏三司逼的。”

    李知和摇头微笑道:“这话好没道理,晏三司怎会让你为了捞钱当官。”

    苏锦指天画地道:“你别不信,你知道我是怎么勾搭上晏家小姐的么?”

    李知和心中好笑,这勾搭一词一出口,足见这个状元郎是个水货,八成是晏殊在其中发了力了。

    “今年三月三游汴水的时候,我在汴水河边闲逛,无意间结识了晏小姐,当时我还不知道她是晏三司的侄女儿,晏小姐和我谈的投机,我两人一来二去便如胶似漆了。”

    李知和皱眉心道:“定是你这个金玉其外的皮囊帮了忙,这个晏小姐也实在是没眼光,居然会跟你如胶似漆。”

    只听苏锦续道:“后来我才得知,这个晏小姐便是晏三司的侄女儿,你说这时候我该放手呢?还是该紧紧抓住呢?”

    李知和想了想道:“我猜不出,我又非你肚中蛔虫。”

    苏锦翻翻白眼道:“那你可是有点……那个蠢,我都跟晏小姐成亲了,显然我选择的是后者。”

    李知和大窘,暗骂自己确实够蠢,这不是明摆的事儿么?

    “原本像我这样的人出头之rì遥遥无期,有了这个好机会我岂能放过?”苏锦嬉笑道。

    李知和挠头问道:“冒昧的问一句,苏大人是谁家子弟?祖上做过什么官儿?”

    苏锦哈的一笑道:“官儿?我家八辈子没一个做官的。”

    李知和温言道:“那也无妨,英雄多出自草莽,便是普通百姓之家只要家世清白便也无妨。”

    苏锦笑道:“本人是个商贾之子,家中在庐州城开了个小买卖,卖些杂七杂八的物事。”

    李知和顿时无语,百姓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连普通百姓不如的商贾,于是忍不住问道:“那晏三司如何能同意你和晏小姐交往呢?”

    苏锦道:“是啊,我也很是愁闷此事呢,不过很快我便想明白了,晏三司不同意又如何?我便逼着他同意。”

    李知和愕然道:“你怎会逼迫到晏三司呢?”

    苏锦压低声音凑到李知和耳边道:“您真想知道?”

    李知和装作无所谓道:“苏大人不便说的话,便作罢。”

    苏锦轻笑道:“也没什么不便的,便说与你听也自无妨,谁叫咱们一见如故呢?我的办法就是……”

    李知和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便是……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搞大了晏小姐的肚子……”

    李知和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赶紧扶住桌面稳住身子,大喘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

第七三三章 乱城(九)

    (感谢三个黄牙书友的打赏)

    看着苏锦得意洋洋的面孔,李知和一阵阵的犯迷糊,若苏锦所言是实的话,这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连这样的事都敢做,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然则……然则你便以此要挟晏三司,要他同意将晏家女下嫁于你是么?”

    苏锦微笑道:“正是,除非他暗中宰了我,否则他只有将侄女许配给我的份儿,晏三司是个仁厚君子,他又怎会因此便下毒手要了我的命,所以本人理所当然的当上了晏家的女婿。”

    “然后你又要晏三司帮你上下打点,甚至……甚至有可能是作弊,夺了本科的状元?”

    苏锦嘿嘿笑道:“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都会抢答了,别的我不多说,我只告诉你,本科会试的主考官是晏三司,你可明白?”

    李知和伸袖抹着额头上的汗珠,点头低声道:“明白……明白。”

    苏锦正sè道:“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今rì你我一见如故,骂我才将这秘密说与你听,但凡有第三者知晓,必是你说出去的;我官小权轻是没办法治你,可是晏三司又怎会容你胡言乱语,你可掐掐你的小腿肚子掂量掂量。”

    李知和道:“决计不会,本人岂会拿此事出去宣扬,干系晏三司清誉之事,便是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心中懊悔不迭,早知道便不来听他说这些,没来由又担了份干系,多了个麻烦。

    不过李知和还没有放下戒心,苏锦的话也并完全得到证实,即使推敲起来颇合情理,但这和苏锦一门心思的要加入自己这帮人当中捞钱又有什么关系?还是需要再问问才行。

    “既然你已是晏府东床快婿,却为何来此边陲之地为官呢?这里战事蜂起,地方贫瘠,就算是捞油水也不需要来渭州啊。”

    “这你就不懂了,我家伯丈人说了,既然是一家人了,起步必定要高,本来也可留在京城为官,不过按照朝廷的规制,即便是状元郎也只能先从六七品的小吏作起,这么一来,要熬到四品知府的级别起码需要七八年方可,这中间还不能有差错;我家伯丈人便出了个主意,边陲城镇较为艰苦,朝廷对愿意来此为官者都是给予优待的,目的便是鼓励官员来边陲州府为官,恰好渭州知州出缺,于是晏三司便寻了皇上要将我弄到渭州来做官,这不一下子便是个四品的官儿,多带劲。”

    “但……渭州是战乱之地啊,你就不怕战事一起,渭州城一旦失守,到那时……”

    “呸呸呸……乌鸦嘴!哪那么容易便失守了的,跟西贼打了三四年,渭州城哪一回失守过?再说了,我家伯丈人可说了,现在西贼也是大伤元气,国内已经是饥荒遍地,饿殍遍野,强撑着跟咱们大宋开战,不消半年时间,西贼必会向大宋求和,到那时咱们反倒是守边的有功之臣,可以名正言顺的调回京城升官。”

    李知和暗自心惊,晏殊所言确实是自己所分析出来的结论,身在边地,跟西贼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西贼的每一时段的动向都反应了他们的心理。

    刚开战那会儿,西夏兵出动并不频繁,但是一旦进攻便是大规模的猛攻,不惜动用数万人马进行大战,这说明他们很是自信,自信到认为凭借一两次大会战便可击败西北宋军的主力,只有兵jīng粮足士气高昂无后顾之忧的军队才会有如此的自信。

    而现在,西贼出动的次数比以前频繁了数倍,但是人数却少了许多,多是小规模的劫掠扫荡的小股骑兵,其目的也并非是攻城拔寨,而是以抢夺财物粮食劫掠牛羊牲口为目的,如此频繁迫切的劫掠,只能说明他们正处在物资紧缺的关口,否则又怎会任小股骑兵冒着被围堵歼灭的危险频繁出动?

    事实上,泾原路和环庆路的宋军已经成功的歼灭了数支这样的骑兵小队,环庆路延州府的狄青,便是在这样小规模的战斗中名声大噪,在他手下便已经斩获五百多名西夏骑兵的首级,时势造就狄青从一个小小的士卒一路火箭般的攀升,当上了延州都部署的指挥使。

    李知和明白苏锦此言非虚,看苏锦这个样子,他是决计分析不出来这形势的微妙变化的,所以这话定是晏殊亲口所言无疑。

    “可是,苏大人既然已是晏府的入幕之宾,又怎会对钱财需求如此旺盛?开口闭口千里为官只为财,这有些不可思议啊。”

    苏锦愕然道:“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你以为我是晏府的女婿,晏家的钱便随便我花销么?晏家是有钱,可那是人家的钱懂么?我和夫人成亲,晏三司也确实给了不少嫁妆,不过那钱我能动么?那可是女人的钱,我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拿我家娘子的钱财挥霍吧。”

    李知和点头称是,心中却道:你这德行,都能搞大人家女子的肚子耍无赖,偏偏这时候撇清装高尚。

    “再者说了,原本我也有两小钱,够自己花销的,可是自从跟晏府攀上亲戚之后,我这钱花的跟流水一般,根本就不够用;不怕你笑话,我都欠了一屁股的外债了。”

    李知和愕然道:“这又是为何?”

    苏锦摇头道:“哎,你是没有大官儿的亲戚,你怎会懂?晏家的亲眷遍布京城,哪一家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这些人结交,钱还能少花么?我那娘子又不想丢面子,宅子要大,仆役要多,吃的不能太差,出门要好的马车,咱家拉车的马儿吃的都是jīng料,为的便是出门的时候jīng神抖擞毛sè油光闪亮,让外人看着羡慕,你说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李知和恍然大悟,同时也深有同感,京城的奢靡风气他是了解的,大户人家聚会之时,话题往往会很八卦,谁家的拉车的马儿蓬头垢面像个野驴子,谁家的门楼矮小像个茅房云云都会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官宦人家女眷们见面聚会不是有什么正经话要聊,而主要是去斗富赛贵去了,谁的首饰名贵,谁的马车豪华,谁的仆役多,穿的光鲜,这都是攀比的焦点。

    苏锦兀自诉苦道:“你像上个月,晏三司的三娘子做三十生辰,晏家的另一个女婿富弼送了近一万贯的礼,你说同为晏府女婿,我能少给么?一咬牙一跺脚我送了一万五千贯的礼品,他娘的,面子是有了,腰包可是瘪了一大截了,你说说我过的这叫什么rì子?”

    看着苏锦一副愁眉苦脸的摸样,李知和竟然对苏锦升起了同情之念,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谁叫你搞大人家闺女的肚子,硬是自己上了这个套儿,活该拖累死你。

    “可是苏大人呐,渭州城中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这里农商皆停滞,连税钱都收不上一文来,你到这里便是想捞钱也捞不着啊。”

    苏锦盯着李知和摇头咂嘴道:“看来我和李监军说了半天等于白说了,李监军不够朋友啊,本人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却还是对我遮遮掩掩,这要是依着以往我的脾气,早就开骂了;但我既然当了官儿,也要学些体统,李监军既然不够朋友,我也犯不着拿热脸贴您的冷屁股,告辞了,明儿我就收拾收拾回京,咱不在这受气了。”

    李知和赶紧拦住迈步要走的苏锦,迟疑的道:“苏大人莫生气,本人实在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可以捞钱的地方,莫若苏大人指明一条路,让本官也跟着沾沾光?”

    苏锦啐了一口道:“你把我当傻子么?你们暗地里都干的热火朝天了,我只是想分一杯羹而已,却来当婊子立牌坊,教我都有些看不起你了;我把话挑明了,三司大人是我的伯丈人,我一句话求肯他大笔一挥,送到渭州的粮草物资便会加倍或者减半,你们想赚钱可还要看我的脸sè,要么大家发财,要么一拍两散;我只要一走,管保你们三月无粮,三月无饷,你信不信?”

    李知和暗叹,宁惹君子莫惹小人,眼前这位便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和无赖,看来要是不拉他入伙,这家伙定会让渭州城里乱成一锅粥;而且更加打动李知和的是苏锦刚才的那句话,苏锦和晏殊关系密切,有他在渭州的话,粮草物资还怕不源源不断么?目前除了军粮其实也没多少剩余的粮食可以卖出去,渭州城中缺口还很大,若是拉了苏锦入伙,今后还不财源滚滚而来么?

    李知和既心动又犹豫,既想答应又隐隐觉得害怕,顿时搓手犹豫,踌躇不已。

第七三四章 夜战

    月上中天之时,苏锦在王朝马汉等人的护送下回到了渭州府衙中,虽然刚才李知和并没有承认什么,也没有答应什么,只是托辞人多口杂,明rì再亲自来府衙拜访云云,苏锦明白他只是要和那几位商议一番罢了。

    苏锦不急,自然要给他们时间商议,毕竟一旦同意苏锦加入,便等于将一切作jiān犯科之事向苏锦坦白,都是有可能掉脑袋的大事,那帮人行动谨慎也是情理之中的,相反,若是李知和当场便答应的话,苏锦反倒觉得不太正常了。

    不管怎样,计划的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后面只能相机行事,也绝对急不得,更不能露出马脚来。

    为了保险起见,王朝建议将五百马军尽数驻扎在府衙之中,以免这伙人会铤而走险,但苏锦立刻拒绝了,只留五十人担任jǐng戒足矣,整座府衙此刻应该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五百马军尽数驻扎在此,那等于在向李知和徐威葛怀敏等人表明自己在害怕,自己既然已经在宴会上表现的像个满不在乎戆货一个,此刻却又表现的害怕,难免惹人疑虑。

    况且苏锦想的很清楚,城中两万多人马,尽数在李知和和葛怀敏等人的掌控之下,凭自己这区区五百亲卫想保护自己安全,那简直是妄想,人家只消动动手指头,自己便会被碾成了齑粉;所以越是表现的不在乎反倒越是让李知和等人觉得有所忌惮,越是谨小慎微,便越是暴露出自己弱点,这是两方人心理上的博弈。

    王朝马汉等人送苏锦进入衙门内宅之后便告辞离去,马军亲卫驻扎在衙门广场西边的军营里,苏锦特意叮嘱他们要表现的正常一些,万不可被看出破绽来。

    苏锦迈步进了内宅,天近二更时分,内堂中灯火依旧亮着,看来夏思菱她们还没睡,苏锦咳嗽一声,一间房门顿时推开来,夏思菱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

    “你还没睡么?穗儿呢?”苏锦道。

    夏思菱快步走来,挽起苏锦的手道:“穗儿妹妹睡了,奴家睡不着。”

    苏锦道:“想家了么?”

    夏思菱摇头道:“不是,奴家已经没有家了,还想什么家?就是想等你回来而已。”

    苏锦轻叹一声,将她的身子揽过来,月光下夏思菱的面孔如同大理石般的jīng美,嘴唇眉间似乎都笼着一层雾蒙蒙的轻纱,透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丽。

    “你怎么会没有家?我这里便是你的家,此间事了之后,我便禀明家母娶了你,虽然我已经成亲了,但我想碧云不会在乎我娶个二夫人,你不是妾,是我的二夫人。”

    夏思菱有些羞涩的依偎在苏锦胸前,轻声道:“但凭郎君做主便是,奴家……奴家早已是你的人,但求今后莫要辜负了奴家便是,不然奴家死给你看。”

    苏锦轻笑一声道:“那rì在山谷小潭中你已经jǐng告过我了,现在又来吓唬我。”

    夏思菱伸手捂住苏锦的嘴道:“不许提那天……”

    苏锦想起那天的旖旎风光,顿时心头一动,紧紧将夏思菱贴身搂住,挤压着她丰满的柔软的身子,嘴巴凑上前去。

    夏思菱赶紧轻声道:“不要……这可是在外边,羞人答答的。”

    苏锦亲了她的红唇,悄声道:“那天不也是在外边么?你看这月亮多美,这里的月亮看上去格外的迷人,如此美好的夜晚怎能不做些美好的事情呢?”

    夏思菱吓了一跳,挣脱苏锦的手道:“别,你要是想要,咱们进房中去。”

    苏锦哑声道:“过来……”

    夏思菱略一犹豫,被苏锦大力带入怀中,苏锦拦腰将她抱起,往西首大槐树下的葡萄架下走去。

    夏思菱无声的挣扎,伸手乱捶苏锦的胸口,苏锦恍若未觉,来到石桌边讲夏思菱放在石桌上,伸手向下便摸到了夏思菱的腿上。

    夏思菱轻啊了一声,声音有些大,自己吓得赶紧捂住嘴巴惶然四顾,苏锦却是不管不顾,左手拦住夏思菱的小腰,右手顺着襦裙的下摆摸了上去。

    夏思菱轻声哀求道:“不要在这里,要是有人来了,奴家可怎么见人。”

    苏锦俯身堵住她的嘴,右手缓缓上袭覆住要害部位,隔着薄薄的亵裤轻轻的抓挠。

    夏思菱快要崩溃了,被苏锦的左手紧紧搂住逃又逃不开,可恨的是那只在裙下轻薄的手,竟然拨开了衣物,触摸上了自己娇嫩的致命点,顿时喘息连声,溃不成军。

    苏锦的手指轻轻扣击要害之处,不一会指头上便已经滑腻腻热乎乎的一片,苏锦自己也受不了了,抬起唇来,看看夏思菱,见她已经是云鬓散乱紧咬嘴唇,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的难以琢磨。

    苏锦抽出手,将夏思菱抱下石桌摆成趴在石桌上的姿势,手指探入轻巧的将襦裙下宽松的绸裤褪下,伸手一撸,轻薄宽松的亵裤也被扒下了腿弯,两瓣白玉般的美.臀露在外边,朦胧中宛如两朵白莲盛开在苏锦眼前。

    夏思菱只觉的屁股一凉,惊得清醒过来赶忙要爬起身,苏锦早已掏出家伙对准那道月光下泛着亮泽泽水渍的缝隙一捅而进。

    两人同时‘哦’了一声,舒爽的滋味让两人从头到脚麻了个遍,苏锦双手握住夏思菱的细腰固定住,便开始缓进缓出的动作起来。

    夏思菱又羞又急又刺激又舒服,两次跟苏锦做这样的事都是在外边,而且自己居然也任由他如此作弄自己,还似乎挺希望如此,夏思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为什么到了苏锦面前,自己便乖得像只小猫一样,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样;但一**的快感袭来,夏思菱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模模糊糊中她想:由他去吧,谁叫自己遇到这个命中的冤家,命中的混世魔王呢。

    苏锦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已经不顾有异响连连传出去了,好在这内宅中也只住着苏锦小穗儿和夏思菱三人,新来乍到连厨娘都没请一个,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如此的大肆颠狂。

    身下饱受鞭笞的夏思菱觉得不太对劲了,但她身子酥软,实在是爬不起身来,只断断续续的轻声叫道:“相公……官人……老爷……苏兄……亲丈夫,你……莫要……这般……的疯狂,这可是在外边。”

    苏锦充耳不闻,一味的猛冲,抓在夏思菱腰.臀上的手也越发的用力,深深嵌入夏思菱滑.嫩的肌肤里;夏思菱极力扭头看去,只见苏锦的面孔扭曲着,显得有些狰狞,眼神空洞的看着别处,显然身子和思想不在一处。

    夏思菱强忍下身的胀痛,赶忙反手握住苏锦的手臂,用纤长的指甲用力一掐苏锦,苏锦吃痛“啊”的叫了一声,思绪回复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走了神。

    苏锦刚才确实走了神,他是忽然想到了今晚之事,自己自从来到这个朝代以来便几乎没有过消停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跟这个时代的磨合还未完成,还是因为自己就是个倒霉蛋,每次自己的身边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解决了一件又来一件,总让人透不过气来。

    刚刚娶了晏碧云中了状元,又混个知府当当,本想可以轻松一下,过过当知府大老爷的瘾,没想到这渭州城中又是魑魅魍魉横行之地,自己这个知府原来是个有名无实之人;苏锦虽非善男信女,但他最起码的底线却是绝不突破,满城百姓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这是苏锦决不能坐视的。

    赚钱的路有很多,苏锦不能理解的是,这个时代的这些当官的怎么就这么不择手段,连自己这个从后世道德几乎沦丧的朝代过来的异乡客都明白‘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道理,为什么在这个满口道德文章全社会遵循圣贤之言膜拜圣贤之行的朝代,却有人根本不顾‘道’,为了钱而不顾一切呢?

    更加让自己郁闷的是,这些人偏偏就老是在自己的身边出现,让自己一天舒坦rì子也过不了,就像今晚,自己被李知和葛怀敏等人戏弄了一晚上,却不得不装疯卖傻的虚与委蛇,这让苏锦狠狠不已,憋着一肚子的闷气,以至于竟然忘了自己正在和夏思菱缠绵,倒把夏思菱的身子当成是发泄愤怒的地方,挺着大枪狂刺不休了。

    苏锦回过神来,自己也是满身的大汗,身下的夏思菱已经是软绵绵的趴在石桌上动弹不得了,苏锦赶紧停下,搂起夏思菱轻声的道歉,夏思菱额头上的一缕青丝湿答答的贴在脸上,强自抬手抚摸苏锦的脸,柔声道:“你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别放在心上,别让愤怒乱了你方寸。”

    苏锦将头埋在夏思菱的胸前,柔软的胸口传来的阵阵幽香让自己的心渐渐的平静下来,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想这些。”

    夏思菱轻声道:“奴家伺候你洗浴好么?你好像……好像还没尽兴呢,奴家……奴家帮你……好么?”

    苏锦自然明白‘帮你’是什么意思,忙帮着夏思菱系好衣裤,将她拦腰抱起往房中行去。

    一间房门前黑影一闪,紧接着‘喀拉’一声响,似乎是房门上闩之声,夏思菱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羞愧yù死连用粉拳往苏锦身上擂;苏锦翻翻白眼无语之极,不用问定是小穗儿这个爱偷听的小丫头又在‘旁听’了。

    两人相携入房共浴,隔壁房间里,一个小小的声音靠在房门上,胸口起伏不已;黑暗中的小穗儿听了半天的异响,早已经心跳如鼓,脸上也烧的厉害,闻听隔壁的房门关上,小穗儿这才拖着脚步往榻前行去,脱衣上榻之后,猛然间发觉下身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娘呀,我居然尿裤子了,这可羞死了。”小穗儿差点没哭出来。

第七三五章 消息

    次rì上午,苏锦简单的处理了些鸡毛蒜皮的政务,便坐在堂上发呆,他很想出去转转,但又怕见到满城面无人sè的百姓的样子,他怕自己忍不住乱了方寸,从而将昨晚掩饰的一切功亏一篑。

    苏锦也在等待李知和的到来,今rì若是李知和不至,那说明昨晚的一切言语行为都已经被他们所看破,要是那样的话,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赶紧想办法保命滚出渭州为好,呆在这里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直到巳时三刻,太阳已经将衙门大堂烤的炙热,堂上的衙役们也都不停的变换着重心暗中奇怪知府大人为何还不退堂休息,害的大家跟着煎熬。

    苏锦失望了,看来李知和他们的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无奈之下,苏锦抬起托腮的胳膊,挥挥手无力的道:“退堂吧,诸位辛苦了。”

    众衙门长舒一口气,纷纷拱手行礼便要退下,忽然间衙门外马蹄声响,几匹马儿从广场上裹挟着一股热风飞驰到衙门口,苏锦抬头细看,顿时心中大喜:来了,到底还是来了。

    来者正是李知和,昨夜跟徐威商量了半宿,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苏锦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但凭他一面之辞李知和和徐威又怎能信他;但万一苏锦所言是真,自己等人凭空得罪这个无赖的话,指不定会惹来多少的麻烦,而且此人若真的是晏家的女婿晏殊又为了他不惜徇私舞弊,那么借刀杀人以西夏人的名义弄死他的办法似乎也不稳妥,如果有既不得罪苏锦和晏殊又能保守自己等人的秘密的两全之策便是上上之选了。

    两人商量了半宿也没个头绪,踌躇间徐威忽然想起一事来,泾州通判李淼上月刚去京城办差回来,此人跟徐威是同年进士,关系也相当的不错,回来后还曾带来些京城特产差人送给自己;既然他去京城刚回来,这个苏锦既然又是中状元又是娶晏殊的侄女儿为妻,动静闹的这么大,李淼又是个好打听之人,岂能不知他的底细?

    李知和大喜过望,立刻要徐威安排人去泾州打探消息,务必要弄清楚这个苏锦的底细。

    徐威本打算派人去拜访李淼,但又一想此事重大,他人前去实在是不放心,于是不辞劳苦的亲自连夜奔赴泾州拜访李淼,好在两城之间相距不足百里,骑马一刻不停的话来回半rì可达。

    即便如此,徐威连夜来回,还是直到次rì巳时方才赶了回来,整个人都累的快要虚脱了,本来是个白胖胖的面团一般的人物,一夜颠簸奔走人都瘦了一圈,脸上也灰蒙蒙的全是尘土,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堪。

    不过带回来的消息却很震撼,这个苏锦可不仅仅是状元郎,晏家快婿那么简单,李淼是个喜欢钻营的人,他去京城一来是办公事,二来是去拜访恩师副宰相章得象,西北的特产野味带了一大车尽数送入章得象府中在章府中逗留了整整一天,这期间章得象自然跟他无所不谈,谈及新近京城中的大事件政坛新星之时,话题自然免不了提及这个苏锦。

    据李淼言道,这个苏锦确实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而且其人行事出乎常理,竟然硬是娶了打他五岁的晏家寡妇为妻,叫世人瞠目结舌,而且此人在未参加科举之时便深得皇上器重,以应天府学子的身份便直接授予粮务专使的头衔,赐予金牌让其独领粮务,在淮南路扬州庐州等府做出了一番翻天覆地之事,竟然圆满完成了粮务这样的大事。

    李淼还告诉徐威,这个苏锦还同富弼一道出任与辽人谈判的使者,以巧破敌让气势汹汹的辽使铩羽而归,这家伙开个什么银庄,连皇上都去送匾额,吕相杜枢密等人也都不得不送礼道贺,章得象自然也不得不派人送礼道贺。

    徐威这些话一出口,把个李知和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无赖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自己面对的这个看似无害的家伙,却原来是个风云人物,这一发现让李知和心底打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可是更震撼的还不是这些,徐威忽然从瘫坐在椅子上的状态中蹦起身来,探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关门回位,轻声在李知和耳边道:“李监军,我听李淼私下里跟我说了,这个苏锦似乎跟夏帅之间有过节,而且过节不小。”

    李知和道:“哪个夏帅?”

    徐威白了他一眼道:“还有哪个?刚刚调去京城数月,原西北四路招讨使,现在是副枢密使的夏竦啊。”

    李知和愕然道:“夏大人?苏锦跟夏大人有过节?那不是找死么?”

    徐威悄声道:“谁不是说呢,可是事实上却教你大跌眼镜,当然这些事都是私底下流传,也无证据可言,章相也告诫李淼不要乱说话,只知道便罢。”

    李知和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算跟我躲猫猫?”

    徐威道:“那倒不是,只是此事太过耸人听闻,你我只能听不能传,这个苏锦不知怎么跟夏大人的爱女勾搭上了,夏大人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独女给人玩弄,于是便设计要宰了他。”

    李知和轻笑道:“夏帅那是杀人不眨眼的角sè,在他头上撒尿,岂不是死的不能再死了。”但他忽然间觉得不对,赶紧收起笑容来,事实上这个苏锦还不是好好的活着,而且还中了状元,活得有滋有味,这说明夏竦根本就没动的了他。

    徐威没注意李知和的脸sè,自顾道:“这小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逃脱了,然后便开始报复夏帅,在夏帅设计诱杀苏锦之后不久,夏帅唯一的侄儿柳宾华便给人发现死在了汴河边的桃林里。”

    李知和大惊道:“难道是苏锦动的手?”

    徐威竖指唇上轻声道:“监军大人莫要这么大声好么?柳宾华是悬在桃树上自缢而死的,可是这个柳公子是夏大人的亲侄儿,夏大人对他宽容疼爱有加,每rì锦衣玉食仆从如云的伺候着,没理由自杀啊。”

    李知和皱眉道:“是啊,怎么可能自杀。”

    徐威悄声道:“私下里的流言都说是苏锦动的手,为了报复夏大人那晚诱杀自己。”

    李知和喘了口气道:“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即便是没有证据,夏大人又岂能饶他。”

    徐威道:“是啊,夏帅定是展开了报复手段,不过倒没听说苏锦受了什么损失,只是在端午节那天被人差点行刺致死,反倒是夏家宅中连出血案,先是夏大人的玉璋楼别院被人给屠了,再后来便是不久之前夏家的袜子巷老宅被人血洗了一遭,两次屠戮夏府护院仆役死了六七十人,成为京城的头号大案,连皇上都惊动了。”

    李知和颤声道:“这……这都是苏锦干的?”

    徐威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不过私下里都说是他。”

    李知和颓然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咱们小瞧这厮了,看来咱们摊上大麻烦了。”

    徐威想了想道:“昨夜这个苏锦表现的有些不正常,不过在路上我想来想去,这厮看来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之徒,没准我们倒是可以跟他攀上关系,也许他会是我们未来的救命稻草。”

    李知和嗔目道:“你怎知他不是来拿我们的?难怪他昨晚说对我们的事有所耳闻,他办过粮务自然知道里边的关门别窍。”

    徐威点点头道:“说的是,可是万一他是来拿我们的,又何必告诉我们他知道咱们的勾当,他难道不怕我们铤而走险么?要知道凭他带来的五百马军,根本不足以保护他的安全。”

    李知和冷笑道:“难道这就是叫做艺高人胆大么?这小子是在蔑视我等。”

    徐威摇头道:“下官不这么看,我看他是临时察觉到城中的蛛丝马迹,非但是他,任何一人来到渭州城只要稍加留意都能发现蛛丝马迹,只是大多数人不会说出来,这个苏锦却是直接以此为要挟罢了。”

    李知和道:“依你之见,我们该接纳他了?”

    徐威摇头道:“非也,这家伙看来不是省油的灯,在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之前,咱们万不能说实话。”

    李知和道:“那怎么成,咱们的军饷俸禄全攥在此人手中,他若急了一文钱不拿出来那该怎么办?官员们倒也罢了,士兵们可就要造反了。”

    徐威道:“为今之计只能先拉他入伙,但不能让他知道详情,每月大笔钱银打发上去,若他只是为财自然是不会再闹,若他别有所图,自然也会暴露;总之弄清楚他的意图之后咱们便可有相应对策,切不可将他看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爱钱的贪官,夏大人都被他整的够呛,咱们跟夏大人如何能比?”

    李知和吁了口气道:“你说的甚是,如果他要是真的为了对付我们而来,你说该怎么办?”

    徐威默然无语,看着李知和慢慢道:“下官唯监军大人马首是瞻。”

    李知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道:“好,火烧眉毛且顾当下,就算他有天大的靠山,若是这趟专门是要来拿我们的人头的话,难道我们便伸着脖子任他砍不成?到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先除了此人,走一步算一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七三六章 推手

    苏锦看到李知和到来心中暗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知和拖延到现在才来,但想多半是这位监军大人妥协了,来了就好,起码表明昨晚的装模作样没被识破。

    “监军大人好,这么热的天却亲自前来,苏某甚是过意不去,来人,看茶!”

    李知和将马鞭披风等物交予随从,拱手笑道:“昨rì越好今rì来访,本人岂敢爽约,已经来的迟了,还请苏大人多多见谅。”

    苏锦哈哈一笑道:“说的什么话,我与监军大人一见如故,就想着能和监军大人结交一番,大人能来便是苏某脸上有光了。”

    李知和干笑两声,挥手叫人抬了一只大木箱子上来,笑道:“大人谦逊了,本人和苏大人也是一见如故,今rì来迟了却是有原因的,这不,帮大人弄了些消暑的玩意,故而耽搁了。”

    苏锦一愣,指着木箱子道:“不会又是猴儿脑吧,先说好,本人可吃不惯那个,上天有好生之德,活吃猴脑的事儿我却是做不到,我这人心太软。”

    李知和摆手笑道:“昨晚是葛将军鲁莽,苏大人不必介怀,这里边可是稀罕物,绝非猴儿脑,来人,打开让苏大人瞅瞅。”

    两名随从上前来将木箱盖子撬起来,揭开后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整个大堂内似乎都凉爽了许多,木箱中冒出丝丝的白气,却是冷气嗖嗖的一团冰气。

    苏锦探头看时,见木箱中满满的一箱子冰块和雪沫,不禁愕然道:“这是……”

    李知和一笑,伸手在冰雪上轻轻扒拉两下,顿时露出一半翠绿圆滚的大西瓜来,原来是一箱子冰镇西瓜。

    “苏大人,寒瓜正上市,大人若在汴梁自然不稀罕此物,可是这玩意子啊渭州可谓是千金难买,为了保持口感凉爽,本人特意命人今早去陇山顶上弄了几桶冰雪回来,便是要为大人冰镇这一箱寒瓜,为大人消暑,故而来的迟了。”

    苏锦连连咋舌道:“监军大人真是有心之人,对我如此照顾,本人感激涕零,陇山山顶积雪,但想取之倒也不易,况且还要奔行数十里保持不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便是这寒瓜虽然不是稀罕物,但西北兵荒马乱之地,能觅得此物实在是难得,监军大人费心了。”

    李知和哈哈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为了给苏大人弄这些玩意,倒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不过苏大人若是喜欢,倒也值了。”

    苏锦连声说喜欢,连连拱手道谢,于是命人钉上箱盖,以棉被捂住箱子,命杂役抬进内堂去。

    苏锦将李知和请进衙门大堂后面的侧室,上了清茶,宾主落座闲聊几句,李知和开口道:“苏大人,昨夜你所提之事本官回去想了想,终于做了个决定。”

    苏锦微笑道:“哦?什么决定?”

    李知和道:“苏大人既来西北,我等在西北待的时间略长些,有些事自然了解的比苏大人通晓些,虽是贫瘠小城,但各sè各样的人却都有,战乱之时岂有尽如人意的地方,于是便有人喜欢乱说话乱猜疑,以至于生出许多事端来。”

    苏锦不动声sè的道:“说的倒也是,吃不到葡萄的会说葡萄是酸的,也许是想把水搅浑罢了。”

    李知和击掌道:“大人说的jīng辟,正是这种心理,我等将泾原路和渭州城经营的有条有理,西贼秋毫无犯,枢密院也数次嘉奖我等,有的人便是见不得人好,故而造些谣言出来,意图不轨,所以大人初来此地,或许也有人在您耳边说些什么,大人不要理会便是。”

    苏锦板起脸来道:“李监军,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把我当朋友看啊,看来咱们之间倒也没什么好谈的了,那一箱子寒瓜李监军带回,本人无福消受,来人送客。”苏锦嚷嚷着端起了茶盅,这是端茶送客之意。

    李知和没料到苏锦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忙笑道:“苏大人苏大人,稍安勿躁,本人话还没说完呢。”

    苏锦皱眉道:“还有甚好说的,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想跟着你们发些小财,你便是这幅做派,弄几个破寒瓜便打发了我,当我是叫花子么?”

    李知和笑道:“大人息怒,本人跟你说老实话吧,我和几名官员和将军们确实在渭州城中开了些买卖,你想啊,咱们辛辛苦苦来西北打仗,俸禄又不比他人高,却还要提着脑袋办事,这叫人自然心中有些不平衡,所以呢,我们几个便凑了些本钱弄了些买卖,自然偶尔也会利用一下手中的职权,一切都是为了赚些小钱备以后之需;你想啊,我等谁也不愿一辈子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要想调动他处,便需有门路上下打点,没钱那是万万不成的,还请苏大人理解。”

    苏锦点头道:“这还像个话,这也没什么,有权不用枉做官,弄些钱财打点好以后的前程,这是进取之心啊,谁来非议于你。”

    李知和释然道:“大人真是知音啊,这话要是说与他人听,定是一番大道理说出来,苏大人却丝毫不娇柔做作,实在是教本官佩服;苏大人既然也想参与进来,我等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本官决定了,算大人一份干股,每月五千贯大钱奉上,大人也不必出面,只需坐享其成便是。”

    苏锦哈哈笑道:“那可怎么好意思,这不是硬抢么?不成不成,我也要出一番力才心安理得。”

    李知和忙道:“苏大人,听我一言可否?我等虽为了以后的出路赚些钱银虽情有可原,但是毕竟是利用职权之故,有些不光明正大,捅上去的话怕是要受朝廷责罚,天下没不透风的墙,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知道,万一有那么一天被查出来,苏大人若是也亲自参与的话,岂非也会被牵扯其中么?而且大人是晏三司的侄女婿,要是由此再牵扯上晏三司,那可如何是好?大人三思而行啊。”

    苏锦侧头想了想道:“这么说,监军大人不让我参与倒是为我好喽?”

    李知和正sè道:“自然是为大人着想,本人可是一片真心实意。”

    苏锦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既然李监军如此看顾本官,本官岂能不领情,便依你所言便是;但你起码跟我透露一下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买卖吧,该给予方便之时我也好给些方便。”

    李知和笑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生意,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大人也别问了,坐着拿钱便是,便是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生意,都是下边的人经办,本人也是不好出面的。”

    苏锦哈哈笑道:“了解了解,如此便多谢李监军了,午间便在我府衙吃酒,让我也尽尽心意,白拿五千贯一个月,实在是不太好意思。”

    李知和肚中暗骂,脸上却笑容满面道:“那有什么,有钱大家赚,没准后面不知何时还要请苏大人帮忙呢。”

    苏锦嘿嘿笑道:“一定,一定。”

    李知和推脱军中有事,不yù跟苏锦多做纠缠,又闲谈几句无关的扯皮话,告辞而去。

    苏锦送他送到衙门口,看着李知和打马而去的背影暗自冷笑,这老狐狸死活不亲口说出扣克救济粮卖钱的话来,就是不给自己直接的证据,他们倒是阔气,一出手便是每月五千贯堵自己的口,可以想见这些人的赚头该有多大。

    也难怪,克扣的粮食数量巨大,而且一分本钱不花,售出的价格又是高的惊人,自然是无本万利之事,难怪那么多人铤而走险了。

    苏锦原本的计划是打入敌人内部,获取足够的证据方才能动手,现如今貌似打入了敌人内部,却其实还是被排斥在外,毫无作用。本来如果时间充裕的话,自己一直表现良好,或者有机会取得证据,但是苏锦可没时间熬下去,百姓们都快要饿死了,如何能等?须得赶快解决此事。

    苏锦脑子急转,很快一个计策涌上心头,你不是跟小爷打哑谜么?小爷便也跟你打打哑谜,看谁玩死谁。

第七三七章 抄窝

    渭州城东南角有个小小的市场,原来是宋夏两国设在边境的贸易场所,称之为‘榷场’,像这样的‘榷场’在宋夏交界宋辽交界之地足有十多处,西夏境内和辽国境内也有。

    两国战事未起之时,榷场繁盛一时,西夏向南方宋朝供应的牲畜、皮货、药材、珠玉、青白盐,而宋朝则将南方的茶叶丝绸布匹大米等物输往西夏;当然也有禁忌的商品,夏国便明令禁止战马交易,而宋朝则严禁铜铁、硫黄、焰硝、箭笥之类的军用物资出口。

    战事一起,像这样的榷场便只能荒废,除了本国之人在此交易之外,再也看不到两国商贾交易货物的景象了。

    东南角的这处榷场在两国开战伊始便已经荒废,但最近半年却是渭州百姓最希望去又最害怕去的地方,因为官府发放救济物资和施舍粥棚的地点便是在此处,之所以也害怕来此的原因便是,这里近几个月来已经形成了一个粮食的黑市,肚子空空的百姓来到此处却能见到小山一般囤积的粮食,任鼠蚁啃食,自己却没办法弄到哪怕一把稻米,心中的绝望可想而知。

    也有人铤而走险,半夜成群结伙的来偷盗,但可惜的是,这里有一帮凶神恶煞一般的汉子昼夜把守,因为偷盗粮食,已经有数十条人命丧于此地。

    午后时分,黑市上依旧门可罗雀,大家来黑市买粮食也都是晚上来,百姓们用妻女做些交易换粮食当然也是晚上,白天显得太惹眼;此时正是最清闲的时候你,几名汉子敞着衣襟露出肌肉结实的腹部懒洋洋的靠在巷子口吹着过堂风,身后的一间屋子里传来算盘珠子的噼里啪啦之声,那是账房师爷崔大宝在盘点账目,用小羊毫在厚厚的黄皮纸上沙沙的写上呈交给某些人过目。

    至于交给什么人过目,大家心知肚明,但都被jǐng告闭嘴,所以没人多嘴半句,毕竟能混在这个看守黑市的帮会中,与城中其他数万其他百姓相比,那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在这里衣食无忧,还能有赏钱,在此刻的渭州城中也算的上是人上人了。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一名领队的汉子张开带着血丝的牛眼探头张望,只见主街上扬尘四起,一队马军士兵盔甲鲜明气势汹汹的朝这边奔行而至。

    领队的汉子略微有些纳闷,不过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个地方最不怕的便是官兵,哪队官兵会在这里滋事,除非是瞎了眼。

    可是形势突然让他觉得不妙,那队骑兵足有四五百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直冲进巷子口,头里的是四名凶狠恶煞一般穿着都头服饰的军爷,当中一人紫黑脸庞,浓眉大眼,纵马近前用手中的马鞭指着站在巷口的汉子道:“你们是这里的住户?”

    领头的汉子赶紧上前拱手道:“小的黄小七参见军爷,大热天的军爷不在军营中歇息跑到这里作甚?”

    一名鼻孔朝天面部狰狞的都头上前就是一鞭子,打得黄小七抱头大叫,那都头骂道:“贼厮鸟,我等是在问你话,你倒先问起我们来了,找打。”

    黄小七赶紧躲到一边,哭丧着脸道:“我等是这里看护的伴当,军爷们来这里作甚?难道是跑了人犯还是怎地?这里可没见半个人影。”

    那浓眉大眼的汉子高声道:“我等是渭州府衙的亲卫马军,奉我家府尊大人之命巡视全城,得到百姓举报,说这里有黑市粜米,当此两国交兵之时,却有人在此高价粜米牟利,特来查封。”

    “查……查……查封?”黄小七大惊,忙道:“这里可是……。”身边有人赶紧咳嗽一声提醒他莫要乱说话,黄小七赶紧将下半句吞回肚子里,差点闪了舌头。

    “滚开一旁,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等候盘问,看你吞吞吐吐鬼鬼祟祟的摸样,定是这黑市的主使者,你可不准走。”浓眉大眼的汉子喝道。

    黄小七还待说话,十几名马军一拥而上,将巷口的几名汉子控制住,浓眉大眼的汉子一挥手喝道:“弟兄们,进去查封了这家黑市,所有人员一律带到府衙听审,所查获的赃物一律查封起来,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众人大喝一声:“得令!”便纷纷策马驰进黑市,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之声,很多值夜的汉子躲在后面的凉棚中正自呼呼大睡,睡眼朦胧间便被上了绑。

    吵吵闹闹中,师爷崔大宝被推推搡搡的带到王朝马汉等人面前,王朝手中握着一把白米淡淡的问道:“你是这家黑市的主人?”

    崔大宝转着眼珠子,神态倒是毫不慌张,拱手道:“这位军爷,您搞错了吧,这里可不是黑市,这是咱们渭州军粮的一个粮仓之地而已,军爷是跟随新任知府大人从京城而来吧,也难怪你们不知道。”

    王朝冷笑道:“若没证据我又怎会来此查封?你也不要狡辩了,有什么话去跟苏大人说去。”

    崔大宝恶狠狠的道:“军爷们,莫怪老朽没有提醒你们,还是赶紧收队回去,该作甚还作甚,不要没事找事;你们已经捅了篓子了,怕是你家大人也未必能担得起。”

    王朝愕然,刚要说话,一边的马汉早就忍不住了,上前兜头便给崔大宝两个大嘴巴,骂道:“你倒来威胁起咱们爷们来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带到知府衙门二话不说先揍你四十大板,你屁股开花的时候看你还如此骄横。”

    崔大宝捂着脸怒道:“你怎地打人?还有没有规矩了?”

    马汉怒骂道:“打你?还是轻的,兄弟们,将这个老家伙衣服扒了,哪位不嫌脏抠泡马粪给他涂上,咱们拖着他去游街,老杀才开黑市倒还挺横。”

    几名士兵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伸手在崔大宝身上乱摸,崔大宝跳跃躲闪着,口中叫道:“莫要胡来,可不兴这个。”

    众马军哪里管他,七手八脚的将他全身衣服扒了个jīng光,崔大宝赶紧捂住要害之处,弓着身子大骂不迭,惹得众马军一顿拳打脚踢,最后被涂了一身的马粪和马尿,用绳子捆住拖在马后。

    马汉高声道:“带他去游街,告诉百姓这便是开黑市害人的后果。”

    崔大宝羞愧yù死,口中喃喃道:“你们会后悔的,你们简直无法无天。”

    王朝哈哈笑道:“这世道变了,如今贼喊捉贼,开黑市的居然也骂起官兵无法无天来了,你这杀才,倒是还觉得委屈。”

    崔大宝一激动抬手指着王朝道:“我只是帮忙的,这里可不是我的地方。”抬手之际露出黑乎乎的下体,发觉后赶紧又捂住。

    王朝道:“好,这黑市的主使者是何人?你说出来便让你脱身。”

    崔大宝道:“凭你还不配,说出来要活活吓死你,识相的赶紧放了老子,赶紧带人滚蛋。”

    王朝一摆手道:“拉去游街,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走一百步抽一鞭子,不要对他客气。”

    崔大宝大叫大骂,被几名马军士兵用绳子拉着游街去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等人将黑市物资统统查封,将人员统统捆绑,足足抓了七十多人,绑成一溜儿像是一串被串起来的土蛤蟆拉着招摇过市,带回衙门去。

    一路上闻讯涌出的百姓们纷纷赶来围观,不一会街道两旁便全是熙熙攘攘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百姓们,崔大宝光着屁股甩着下体被拉在马屁股后面小跑,身后一名马军士兵不时跟上来抽一鞭子,行出数条巷子,崔大宝已经是满身横七竖八的鞭痕。

    百姓们心里这个解气,这个崔大宝最不是东西,百姓们砸锅卖铁的去换点吃的,还经常被这老东西克扣斤两,而且这老东西还以换取粮食为引诱糟蹋了十几个百姓的妻女,众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有人捡起路边的石块砸他,有的孩童顽皮,用弹弓往崔大宝的要害处shè小石子,小石子虽然威力不大,但要害处最是脆弱,几次被击中之后顿时乌紫肿胀,看的百姓们哈哈大笑不已。

    这几十人被押到府衙大堂上,满满当当的跪满一地,衙役班头吴恒心cāo起鼓槌在堂上的大鼓上一顿乱敲,不多会苏锦打着阿欠伸着懒腰,嘴巴上还沾着一粒西瓜子,一步三摇的走了出来。

第七三八章 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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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么干什么啊?还让不让人消停了?这大热的天,也不让大人我多休息休息,吵吵嚷嚷的作甚?”苏锦上的堂来开口便是一顿训斥。

    吴恒心嘿嘿笑着上前道:“府尊大人,咱们亲卫马军的兄弟按照您的吩咐在城中巡查,无意间经人举报,得知一处粮食黑市,四位都头一去,果然查到了大批来历不明的人员和大批的粮食。”

    苏锦讶异道:“黑市么?倒腾粮食的?渭州城里最缺的就是粮食,有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大发国难财,本官岂能坐视?你们做的很好,人都抓来了么?”

    吴恒心用手中的大棒子指了指堂下跪满一地的人,道:“那不是么?”

    苏锦眼光一扫堂下,一步三摇的踱步过来,喝道:“尔等居然敢在我渭州设立黑市,发国难之财,这是不给本官面子啊,本官新来上任,你们不懂收敛,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师爷崔大宝哭丧着脸道:“大人呐,您误会了,我等开的可不是黑市啊,那处是军粮的一处囤积之处,我等只是协助渭州都部署守打理粮库罢了。”

    苏锦皱眉道:“你是何人?干什么不穿衣服?成何体统?便是天气炎热也不能赤身**的这副摸样,你这身上臭哄哄的是何物?莫非像牛马一样为了贪凉快跑去臭水坑滚了几滚不成?”

    那师爷哭丧着脸道:“小人崔大宝,是粮库师爷,大人呐,小人也不想这幅摸样,是您收下的军爷扒了我的衣服涂了马粪游街的,小人这番可如何做人,可羞煞我了。”

    苏锦翻翻白眼,着王朝道:“是你们扒了他的衣服游街么?”

    王朝拱手道:“回禀大人,确实是我等,不过我等是按照您的指示做的,您不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渭州城中若有作jiān犯科者,要严惩不怠,还说可以扒了衣服游街以儆效尤么。”

    苏锦挠头道:“你们呐,本大人说话的时候你们都是耳朵在打苍蝇,我是说抓到有伤风化的通jiān、yín人妻女之类的罪行可扒光了游街,像这样开黑市的家伙应该就地打四十大板的嘛。”

    王朝闻弦歌而知雅意,忙拱手道:“是是是,小的们做事不周,来人给这位师爷穿上衣服。”

    有人拿了衣服丢在崔大宝身上,崔大宝捂着下身,扭扭捏捏的将衣服穿上,虽然浑身还是臭哄哄的,但也算是有衣服蔽体,心中稍定。

    “来人,拖他下去打四十大板。”王朝笑眯眯的道。

    崔大宝sè变道:“大人,饶命啊大人,怎地又要打板子。”

    苏锦叹息道:“法不可废,本府定的规矩又怎能不遵守,刚才扒了你衣服游街那是罚错了,现下他们重新罚你,乃是矫枉之举,本府也不好阻拦。”

    “可是大人,小人说了不是开黑市的,大人莫要打错了好人呐。”

    苏锦皱眉道:“你是冤枉的?”

    崔大宝点头如捣蒜,苏锦翻眼着王朝等人还没说话,王朝便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账簿双手呈上道:“府尊大人,这是在账房中查获的账簿,上边清清楚楚的写着出售的价格和数量,若是军粮仓库,为何有这些出售的记录?”

    苏锦伸手接过,随便翻了几页,顿时暗自咂舌,上边一条条一列列写的详细的很,出售多少粮食价格几何一目了然,一石粮食的价格竟然高达三贯至五贯不等,比正常粮价高出五六倍,可谓是暴利。

    苏锦掂着账簿问崔大宝道:“你还有甚话好说?”

    崔大宝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想在这渭州城中有谁敢捋虎须来找麻烦,所以账簿等物便也没有藏起来,马军进来之时自己忙着上前呵斥,却没想到被人将此物给翻了出来,一时间语塞,无言以对。

    苏锦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念道:“东城程老九愿奉女十rì,换粮一石;这是什么意思?”

    崔大宝嗫嚅着不肯说。

    苏锦又念道:“东城郭秀才奉妻七rì换粮五升,这又是什么意思?”

    崔大宝低头不说话,苏锦忽然厉声喝道:“说!”

    堂上众人吓了一跳,却无人开口。

    苏锦喝道:“不说是吧,公然跟本官对抗是吧,每人先打四十大板,无人招供的话再打,打死勿论。”

    衙役亲卫们呼喝上前,七八十人被按倒在堂内堂外,大棒子照着这些人的屁股便是噼噼啪啪一顿乱抽,四十大板打完,已有半数人疼晕过去了。

    “还说不说?”苏锦冷笑着道。

    崔大宝屁股一片血烂,兀自咬牙坚持,对苏锦道:“府尊大人,府尊大人……奉劝大人还是先查清楚情况在做计较,这市场可不是小人开的,那是……总之府尊大人也不一定惹得起。”

    苏锦冷笑道:“我管你是谁的手下,本府来这里上任才几天,你们这些家伙在我的地盘上胡搞,却连声招呼都没有,这是把本府不放在眼里,本府今rì叫你们这些王八蛋明白,这里是本府的地盘,你们得先喂饱了本府给足了本府的面子才能做事,懂么?”

    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感情这位知府大人不是为了百姓逞凶,而是因为这帮人不懂规矩没来孝敬好官府,这才发狠打人,这是公然的索贿了。

    崔大宝机灵的很,忙道:“这确实是小人们的不对,小人本以为你们上面自会沟通,却不料还未沟通好,府尊大人,您高抬贵手放了我等,回去后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去办。”

    苏锦骂道:“老子一刀剁了你再跟你道歉你接受么?就凭你们没把本府放在眼里,今rì也不能饶了你们,奉妻女十rì七rì的是什么意思?说不说?”

    崔大宝面露难sè,根本不敢开口,苏锦面sè铁青,喝道:“来人,给本府往死了打,吃nǎi的劲都给我用上,谁不出力扣饷银三个月。”

    众衙役亲卫赶紧动手,不一会板子声四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从衙门传出老远。

    苏锦坐在案后,心中纳闷怎么没有人来,难道那帮人是要弃卒保车不成?不过他很快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上午刚刚跟李知和谈妥了条件,下午自己便动手扫荡了黑市,李知和无论如何也要露面的,就算他不来,也会命人传话过来制止。

    果然,没过多久,衙门口急匆匆的进来几个人,不过不是李知和,却是徐威,徐威捧住胖肚子一溜小跑,脸上满是油汗,一进门先举手高呼道:“住手,住手,莫打出了人命。”

    衙役亲卫们哪里听他的,这些人的命跟三个月的饷银比起来,自然是后者更为重要,苏锦不发话,他们岂会住手。

    徐威小跑着来到苏锦面前,忙对苏锦拱手道:“府尊大人,快叫他们住手,这么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苏锦托着腮翘着二郎腿抖了几抖白了他一眼道:“他们是你的亲戚?打死了便打死了,跟你何干?你不去差房办理公事来大堂作甚?”

    徐威正sè道:“大人,下官对刑狱之事也是有权过问的,这么打下去若真的打死了人,大人可怎么交代?”

    苏锦道:“原来你也能管断案刑狱之事,好吧,给你个面子,便先不打,不过他们要是不老实不招供,还是要继续的打,棍棒之下出孝子,棍棒之下也同样能出口供。”

    徐威咽了口吐沫,心道:你这厮一就是昏官,就知道刑讯逼供。不过苏锦既然放了口,徐威倒也松了口气,连声高呼道:“住手住手,府尊大人之命,要你们住手。”

    众人这才停止殴打这群人,只见七八十人几乎有一大半被打得昏死过去,几名体弱的貌似已经快不行了。

    “抬下去上药,莫要真弄出了人命。”徐威赶紧道。

    苏锦瞪眼喝道:“谁答应要给他们上药的?本官的话他们抗拒不答,死有余辜。”

    徐威低声下气的在苏锦耳边道:“府尊大人呐,这里边怕是有误会,有什么话你尽管问我,先让这些人去医治,然后下官有问必答。”

    苏锦愕然道:“怎地此事跟你有关系么?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秘密?”

    徐威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大人借一步叙话,都是误会,误会。”

第七三九章 惊心

    两人来到大堂侧室,徐威拱手道:“府尊大人,听说上午李监军曾来访,跟大人叙了一会话是么?”

    苏锦微笑道:“徐通判消息挺灵通嘛,确有此事。”

    徐威神sè不动,轻声道:“不瞒府尊大人说,李监军跟大人所谈之事便是下官建议的结果,大人千里迢迢来到渭州城,咱们这些人岂能将大人排除在外,有钱大家赚,本来李监军建议给大人三千贯每月,是下官加码到了五千贯呢。”

    苏锦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嘛,李监军出手砸那么大方呢,人说太监爱财又小气,他又怎能例外,原来还是徐通判之功,本府倒要多谢你了。”

    徐威唬的赶紧道:“大人莫要大声,李监军是太监,可也不能如此调笑诋毁,万一传到他耳中,岂非惹他不高兴么?”

    苏锦低笑道:“是了,我倒是忘了这茬,秃子怕人说瓢,麻子怕人说坑,太监自然也是怕人说的,不说了不说了。”

    徐威白眼乱翻,拿着个无赖毫无办法,定定神凑上来道:“未知大人对李监军上午的提议持何种态度呢?”

    苏锦道:“虽然是无功受禄,但既然你们如此盛情,我也只好勉为其难。”

    徐威肚中大骂这个装逼货,脸上笑道:“既然您满意了,为何却去抄了这南门的市场呢?”

    苏锦愕然道:“怎么?这黑市……”

    徐威摆手道:“大人莫要黑市黑市的说话,这是生意罢了,否则钱从何处来?”

    苏锦皱眉道:“我上午问了李监军,他又不明言,只叫我别问便是,这叫我如何知道哪些是咱们的产业?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么?”

    徐威笑道:“不知者无过,大人心系渭州百姓,原以为是有人搅乱市场,所以派人查封黑市却是情有可原的,这是我等之过,不干大人的事。”

    苏锦抹汗道:“你这么一说我便放心了,难怪这伙人死活不承认,原来这便是咱们的产业,他们是怕咱们不是一伙的,说出来捅了篓子。”

    徐威听苏锦老是说‘咱们的产业’云云,心中一个劲的冷笑,心道:这产业可没你的份,只是给你点蜜糖堵堵嘴罢了。

    “本府很是好奇,说是渭州城中都已经穷成那样了,粮食卖的价虽高,却又能卖几个钱出来?咱们哪来那么多的赚头?”

    徐威想了想,yù言又止。

    苏锦板脸道:“来徐通判还是将本府当外人了,你可以隐瞒,不过以后万一我又抄了咱们自己的产业,到时候别怪我不知内情,我新官上任怎么也要做些姿态来给百姓们,你不说我也不强求。”

    徐威权衡一番,终于开口道:“也罢,今rì便跟府尊大人挑明了吧,咱们在渭州城中开了两家粮市,南北各一家,另有青楼三家,酒楼两家,还有一家是铁器作坊。”

    苏锦张大嘴巴道:“这么多产业?一个月少说也有个几万贯进账吧,难怪你们给本府五千贯一个月眼都不眨一下。”

    徐威听出苏锦似乎是有责怪给少了的意思,于是忙解释道:“也没府尊大人想的那么多,你也知道渭州城中已经是山穷水尽,也没多少油水。”

    苏锦道:“本府很奇怪。既然渭州城的百姓们大多数已经是山穷水尽了,怎会有钱去吃馆子逛青楼呢?”

    徐威一不做二不休,尽解苏锦之惑:“大人可别忘了,这城中百姓确实已经穷得饭都吃不饱,但是还有不少富户,自然有这等需有;另外最大的一群人您怎么忘了?”

    苏锦道:“还有谁?官员们也不过数十个,难道是……难道是……哎呀……”苏锦惊叫一声,若有所悟。

    徐威嘿嘿笑道:“大人想到了么?对,便是咱们渭州城中的两万士卒,这些人吃喝都是朝廷供着,每月还有饷可拿,在西北一呆便是几年,还不知道何时能回家,也不知道哪天便会丢了脑袋,你想他们能不尽情吃喝玩乐么?”

    苏锦倒吸一口凉气,真心佩服这帮家伙生财有道,榨干了百姓之后,又开始榨干士兵的饷钱,两万多士兵,这个消费的基数可不小,哪怕一人花个一贯消费,一个月光是从这些士兵身上便可榨取两万贯以上;特别是青楼烟花之地,正是在外当兵之人的首选娱乐场所,消费的钱财也不菲,估计这些士兵们的钱物也都耗费在这些上面了。

    徐威见苏锦吃惊的样子,暗自得意,轻声道:“这都是你情我愿之事,咱们也没强迫,只要军中通融不处罚士兵**之行,那便财源滚滚了。”

    苏锦算是明白了,李监军和葛怀敏两人是军中的统帅,他们两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士兵们的违规行为自然不会受到处罚,不过苏锦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于是问道:“这里地处边陲,战乱蜂起,谁肯来此做皮肉生意啊。婊子们怕是也不愿来此吧,两万饿狼一般的丘八们,谁愿意来受着罪,给的钱再多怕是也不愿吧。”

    徐威道:“大人不是要问那账薄上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么?青楼中的女子可不是大人所想的从各地请来的jì女,而是本城中的女子罢了,有人愿意为了一石粮食奉献出女儿十天,咱们为了百姓的肚子着想,也只能答应是不是?这些自愿换米粮的女子们便被送往jì院中接客,期限满了之后便可zì yóu回家,咱们也并不强留,说到底咱们也是应了百姓所请,同样是你情我愿之事。”

    苏锦差点一个巴掌扇上徐威的胖脸,这伙人干的简直是丧尽天良断子绝孙之事,整件事的脉络苏锦已经有了个清晰的理解;先是控制城中粮食,扣住救济百姓的粮食不发,设立黑市售卖;由于价格高的离谱,百姓们不分贫富最后都会沦为赤贫,但为了吃饱肚子,又都只能想尽办法弄粮食,于是有人甘愿抵押妻女为人yín辱换取粮食。

    而李知和和徐威等人便索xìng开设jì院,以这些女子为jì,对外招piáo,士兵们官宦们以及城中少量的大富之家自然会有这样的需求,如此无本生利,更是利上加利,自然是财源滚滚了。

    苏锦强忍心中的愤怒,静静问道:“就没有百姓们反对么?这可是损yīn德之事啊。”

    徐威鄙夷的着苏锦道:“府尊大人竟然说出这般大义凛然之言出来,教下官甚为佩服,你当人真的有下辈子么?若真有的话,你的上辈子是谁?你可记得?既然什么都不记得,就算有又跟没有有什么两样?所以咱们活得就是这一世而已,大人为了捞一笔不惜千里迢迢来此为官,不就是为了人前人后有钱有脸么?咱们所图略同,倒也不用相互鄙薄;再者说了,百姓们抵押妻女之时都要画押签字的,他们明知道是送来任人玩弄,咱们又没逼他们,他们不愿意可以不选择这条路便是,还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之事。”

    苏锦吁了口气道:“果然是好生意,本府真心佩服之至了,今rì听徐通判一席话,胜过我苏锦十年寒窗苦读,照这么下去,我们都要发大财了。”

    徐威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府尊大人放心吧,有你好rì子呢,渭州城似贫瘠,其实遍地是宝呢,嘿嘿嘿;府尊大人若是有雅兴,也可去jì院玩玩,那里可都是正宗的良家妇女,有的还是雏儿,水灵着呢;大人若去,我必要他们挑个没人碰过的小娘子,让大人好好的调教调教。”

    苏锦摆手道:“那倒不必了,房中人如母老虎,此事让夫人得知,我还有活路么?”

    徐威感同身受,暗暗鄙夷苏锦,叫你为了往上爬娶了晏家女,这下没乐子了吧,估计除了那晏家女,你怕是别的女子一个也不敢碰,人生的乐趣少了恁般多,简直是自作自受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锦该知道也都全部知道了,徐威今rì前来,定然是受到众人所托,跟自己摊牌了,一则害怕自己再胡乱的抄查,毕竟城中之事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都可得知,想查自然是很多地方可查;二则他们也算是对苏锦表示一种自己人的姿态,虽然对苏锦还是不太放心,但是总是先礼后兵为上策,拉拢为先,不成再想办法除了他。

    送走徐威,放了黑市抓来的众人之后,苏锦一个人躲进内堂苦思冥想,当事情的内幕全部知悉之后,反倒到了一个两难的关口之上。

第七四二章 杀人宴(二)

    王朝等人七手八脚的上来帮忙,不一会儿,地上的几十只海碗便满满的斟上了酒,一时间酒香四溢,中人yù醉。

    苏锦哈哈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都有酒喝,这才是乐事,喝吧,谁能三碗不醉,本府有重赏。”

    李知和笑道:“三碗不醉,这可太容易了,虽然本人这些手下酒量不算大,但三碗想喝醉他们却是休想,我怕这几十个人都要教苏大人破费了。”

    苏锦嘿嘿笑道:“咱们走着瞧,我你这些手下虽然人高马大,但怕是中不中用,王朝马汉,你们先喝,干了三碗之后再请这些兄弟们喝,免得说咱们欺负他们。”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暴喝一声,纷纷撸起袖管,上前随便端起一碗酒来咕咚咕咚仰着脖灌下肚去,紧接着第二碗第三碗也咕咚咕咚灌下肚中,出了小腹微微鼓起之外,倒是面不红心不跳,毫无醉状。

    众人喝了声采,纷纷高挑大指称赞,能喝酒便是真汉,苏大人虽然无赖,但手下这几名都头倒是不含糊。

    “喝吧,还等什么?那王宝昌,别干瞪眼了,莫非你是个娘们,见到酒就怂了?”苏锦连讥讽带挖苦,众人眼珠乱翻,心中均想,知府大人真够小鸡肚肠的,人家王宝昌不过是稍微得罪了他几句,便死活咬住他不放。

    王宝昌了李知和,用眼神请他示下,李知和微微颔首道:“难得知府大人一片盛情,你等便喝了吧,三碗酒当不会喝醉。”

    王宝昌不再犹豫,拱手道:“多谢苏大人赏酒。”

    苏锦微笑道:“不用谢,这酒可厉害,不行别硬撑。”

    王宝昌被苏锦激的一股犟脾气上来了,话中带刺道:“区区三碗酒还难不倒卑职,大人想我等醉酒,怕是要失望了。”

    苏锦呵呵笑道:“好汉,有脾气,就是废话多,光说不练。”

    王宝昌一摆手对众亲卫道:“兄弟们,喝,知府大人的酒,不喝白不喝。”

    众人一拥而上,纷纷端起地上的酒碗,六七十人举碗豪饮,咕咚咕咚之声大作,甚是壮观。

    “好,第一碗干了,第二碗来了……”苏锦命人再拍开酒坛泥封,将酒碗斟满,不一会第二碗酒第三碗酒也尽数进了众人的肚,地上的二十多坛酒已经被喝的七七八八。

    亲卫们三碗酒下肚,没有一个醉倒,只有数名微微摇晃,但显然还没到倒下的时候。

    李知和呵呵笑道:“苏大人,我手下的兄弟酒量还行吧,可没倒下一个喔,大人来要出血了。”

    苏锦笑道:“确实厉害,不过倒也未必要打赏,我他们撑不住十息。”

    李知和哈哈笑道:“苏大人,你年纪轻不服输便也罢了,事实尽在眼前你也不承认,哎,本人对你相当的无语。”

    苏锦道:“李监军当我是开玩笑么?不信的话我来数数,十息之内若还有一个能站着的话,我每人赏钱十贯,如何?”

    李知和呵呵而笑,心道:你要面也不至于到了如此的地步,难道还想叫我命手下人装醉配合你不成?门都没有,老是对你迁就,我的脸往哪搁。

    苏锦已经自顾自的开始数数了:“十……九……八……”

    葛怀敏大声道:“苏大人,别忙活了,这般亲卫我最清楚,都他娘的酒鬼,慢说是三碗,便是十碗也莫想他们倒下一个,你还是别费劲了,我可等着吃猴儿脑呢,快些弄上来吃吃,天也不早了咱们也该散了。”

    苏锦毫不理会:“五……四……三……”

    数到三时,众人似乎见站立面前的亲卫们纷纷摇晃了起来,王宝昌更是伸手扶额表情痛苦。

    “王宝昌,你怎么了?”李知和觉得有些邪门,喝问道。

    “监军……大人,卑职有些头晕。”

    “俺也是头晕,想吐……”

    “我也是……他娘的,头晕的厉害。”

    “怎么回事?你们这点酒都经不住么?”李知和隐隐觉得不对劲。

    苏锦面sè变冷,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口中的数字像是死亡的倒计时一般,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三……二……一”一字出口,几十名亲卫像是被打晕了头的呆头鹅一般,纷纷转着圈倒在地上,口中白沫乱吐,个个面sè铁青。

    “怎么回事?苏大人,你给他们喝的是什么?”李知和大喝道。

    苏锦已经趁着数数的功夫离开了他们老远,站在王朝马汉等人的身边冷冷道:“我给他们喝的阎王爷的夺命汤,地狱判官的追魂散。”

    李知和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徐威颤声道:“苏大人,莫开玩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锦冷笑着骂道:“住嘴,你们这帮jiān贼侵吞救济粮,逼良为娼,大发国难之财,今rì便是你们伏法的rì到了,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的底细,小爷虽不是正人君,但又怎会和你们这帮猪狗之辈同流合污?”

    李知和葛怀敏等人什么都明白了,这个无赖这几rì的顺从乖觉全是假装的,目的便是迷糊住众人,让众人失去戒备,设此宴的目的便是想将众人一打尽。

    明白之后,李知和和葛怀敏反倒无所谓了,暴露了最好,苏锦若是一直伪装下去,搞不好那一天这家伙会把事儿捅的满世界都知道,到时候反倒不可收拾,可笑他居然想凭借一己之力便来拿人,也不想想这是在哪儿。

    李知和忽然大笑,指着苏锦的鼻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太监特有的公鸭嗓笑起来像是夜猫般的吓人。

    “就凭你?你也不想想,城中两万兵马都是我们的人,凭你们几个有个屁用?”

    苏锦喝道:“便是有十万大军,谁又来救你?”

    李知和磔磔怪笑,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铁笛,放在口中用力一吹,顿时尖利刺耳的啸声划破夜空传出老远。

    苏锦sè变,知道这是李知和等人的示jǐng哨声,哨声响过之后,军营方向顿时火光闪动一片叫喊吵闹之声。

    “听见了么?大军顷刻便到,你若是识相,乖乖跪下求饶,本监答应你,必给你个全尸;否则老将你跺的一块块的,丢到渭水河中喂王八去。”李知和冷声喝道。

    见苏锦面sè凝重,李知和更是得意,冷声道:“你再听听,楼下还有我带来的八十多名士兵,听到楼梯咚咚作响了么?束手就擒吧,嘿嘿。”

    苏锦跟王朝马汉等人对视一眼,轻喝道:“动手吧。”

    张龙赵虎抢到楼梯口把守,王朝和马汉一声暴喝,两人伸手从地上各提起一坛酒劈手便朝凉阁中丢去,葛怀敏大骂一声,提起板凳当空丢去,将酒坛在空中砸碎,酒水撒了一地;王朝伸手拔起栏杆上的灯笼杆丢过去,葛怀敏如法炮制,挥起一张长凳将灯笼打落地上,谁料想这一回起了反作用,灯笼落地之后轰的一声烧起来,地上酒水被引燃顿时火光四起。

    李知和咒骂一声,赶紧窜出凉阁之外,众官员也哭爹叫娘的赶紧往外窜,有几个躲闪不及身上又沾了酒水,顿时衣服着火,立刻烧成了火人;慌乱之下这几个乱哭乱叫,带着火苗乱窜。

    李知和喝道:“踹下楼去!”

    说罢抬脚将两个冲往身前的火人踹翻,葛怀敏紧跟着上去飞起两脚,将几名着了火的官员踹飞过楼顶石栏惨叫着摔落楼下。

    “只有你有援兵么?谁的援兵快。”苏锦冷笑道。

    火起便是信号,摘月楼西呐喊连声,五百马军亲卫闻讯而至,他们埋伏在左近,又是有意救援,自然抢先一步到达。

    百余人冲入摘月楼中来援,其余人纷纷抱着柴草和杂物在街道两边燃起大火,想阻止援军的到达。

    楼内士兵听到哨音赶紧往楼顶冲,张龙赵虎把住楼梯口,十几名苏锦带来化作仆役的苏家护院在旁协助拼死挡住,虽然来时为了不引人注目没带兵刃,但地上横七竖八喝了毒酒的士兵身上都有兵刃,马汉伸足将中了毒的不管还有没有气的士兵的身体往楼梯下乱踢,一具具尸体撞翻了一楼梯往上爬的士兵。

    随着救援马军的一百多人冲进楼内,这些人腹背受敌只得转身跟马军士兵厮杀,赵虎张龙趁机带人往下猛冲,前后夹击之下,不一刻楼下七八十人也被撂倒大半,形势终于缓解了过来,摘月楼中的渭州都部署士兵尽数被清除。

第七四零章 涉险

    晚上,苏锦将王朝马汉等人叫至内宅,派了亲卫和苏家跟随而来的伴当们将衙门重重清理,无干人等一律放假回家休息,确保衙门内外都是自己的人手,这才跟众人商议起大事来。

    苏锦将渭州城中的内幕跟大家一说,众人顿时骂声不绝,连连诅咒李知和徐威葛怀敏等人不是东西,将来下地狱云云。

    苏锦摆手制止道:“骂他们有个屁用?能骂掉他们一块肉么?现如今须得想个法解决了他们才行,叫大伙儿来可不是来骂人的。”

    马汉嚷道:“还有什么好想的,干他娘的就是,咱们找个机会趁其不备将他们尽数的拿了便是。”

    王朝白了他一眼道:“若是这么简单的话,公爷叫我们来商议作甚?你也不想想,渭州城中两万多兵马,咱们手头才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超过五百五十人,能抗的住两万人?”

    马汉翻眼道:“那又怎样?难不成咱们装孙眼着他们作恶不成?”

    王朝道:“自然不能袖手,须得有个两全其美之策,咱们既能将他们拿了,又不会招致渭州都部署的兵卒们的围攻才成。”

    赵虎忽道:“公爷,俺觉得咱们人少,应该赶紧通知秦州的韩琦,或者是派人去延州拉救兵来,不然难办的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叫救兵来,那样起码人数上不少于对手,不至于吃亏。

    苏锦笑道:“你们都这么想?”

    众人点头称是,苏锦道:“那你们想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秦州或者延州的兵马往渭州调动,李知和葛怀敏等人知道了做何想法?”

    大伙儿都愣了,王朝缓缓道:“若我是李知和,第一反应定然是觉得东窗事发了,而且一般来说大军即便是集结开战,也无需进城驻扎,若是援兵不进城,那跟没有援兵一样,若是要求进城又不合常规,他们便会更加的怀疑了。”

    苏锦道:“是啊,他们心中有鬼,肯定是谨小慎微,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定然会明白有人通风报信出去了,然后咱们这五百多人怕是立刻便完蛋了,而且更加可怕的是,我担心他们为了保命会不惜一切甚或是造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援兵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顺利到达城中,一旦发动之时,咱们大宋士兵数万相互残杀起来,胜负先不论,岂非是自己人杀自己人,伤的是自家的元气么?”

    众人沉默了,苏锦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地处边陲,什么事走有可能发生,宋军内讧的话,西贼得到消息会不会大举进攻这是其一,如果被李知和他们过早的察觉,拉着两万士兵献城投降,那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而且无论李知和等人如何选择,苏锦和一干兄弟们肯定是首当其冲的没命。

    苏锦叹了口气道:“难呐,既要逞凶,有不可造成形势的恶化崩坏,一定要基于这两点的计策,方可算是妙计。”

    众人挠的头皮飞舞,这帮人打架打仗那是可以,要是动脑可就是难为他们了。

    “公爷,您像个办法呗,您随便动下脑也比咱们这些人想一天一夜强。”马汉想的头疼,干脆偷懒了。

    苏锦笑骂道:“这是什么话,爷我放个屁也比花香么?”

    马汉笑道:“那倒未必,倒是听说越聪明之人放的屁越臭。”

    众人轰然大笑,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苏锦伸手示意大家噤声,静静的道:“我今天下午一直权衡到现在,相比于任何花俏的计谋,我觉得还是马汉兄弟刚才的计策比较靠谱。”

    众人愕然,连马汉都认为苏锦在消遣他,忙道:“公爷就莫羞臊我了,我打架可以不要命,想计策却是要了我的命,我那算是什么办法。”

    苏锦笑道:“你错了,往往越是复杂的形势越是需要

    简单之极的办法,你刚才说了,找个机会将他们一打尽,这个办法够直接够粗暴,我喜欢。”

    王朝道:“可是对方有两万兵马……”

    苏锦道:“两万兵马他们时时带在身边么?”

    王朝道:“那拿了之后呢?葛怀敏李知和等人定然安插了亲信统帅士兵,他们若是作乱,该怎么办?”

    苏锦道:“这当然是一大危险,你的担心也绝非多余,葛怀敏统帅渭州都部署经年,定然亲信之人尽数为军中将领,我们拿了他们,会引起一系列的对抗,但是我却有一件法宝能治他们。”

    众人连声问道:“什么法宝?”

    苏锦一挥手,小穗儿从一只木箱中拿了一块红布包裹的物事递了上来,苏锦缓缓打开,烛光下此物金黄耀眼,大伙儿都认识,正是皇上御赐的如朕亲临的金牌。

    众人顿时愕然,王朝疑惑的道:“公爷,这块金牌不是丢了么?怎地还在你手上?”

    苏锦一笑道:“原来那一块确实丢了,这一块是向皇上新要的,大家还记得那次跟辽使萧特末谈判之事么?那次皇上要我协助富弼出任谈判使,当时我便开口要了这块金牌说有妙用,其实根本就没用上;事后皇上没要,我也没交上去。”

    赵虎张着嘴巴喃喃道:“公爷真是神人呐,在那时便知道今rì这金牌派上用场,这真教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苏锦笑骂道:“少拍马屁,我也是下午才想起来的,连我自己都忘了此物,有了这块金牌,我便可以号令三军,还可以借着皇上的口说些有分量的话,总之有了此物便不虞士兵作乱,除非他们是铁了心的要造反;当然风险依旧存在,但此事值得冒险,再危险还能险得过庐州和扬州那几次么?”

    众人纷纷点头道:“干了,公爷说能干必然是你能干的,公爷您安排吧,咱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便是。”

    苏锦一拍大腿道:“好!既然众家兄弟都是血xìng之人,咱们苏家众人来到西北自然是要干一番事情的,便从这件事开始,要整个西北四路知道咱们苏家众兄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

    其后数rì,苏锦等人变得乖巧了许多,李知和派在衙门左近的人rìrì汇报苏锦的动向,得到的消息让李知和葛怀敏等人大为高兴。

    前几rì晚上据说苏锦叫了手下去衙门内堂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自打那天晚上之后,他带来的五百名亲卫和几名桀骜不驯的都头们都变得乖觉了许多,也不再带人出去在城中乱窜多管闲事了,整rì里闷头在营房睡大觉。

    而苏锦的府衙那边更是搞笑,衙门每rì只开半个时辰,其余时间衙门大门是开着,但是知府老爷却永远不在堂上。

    自从苏锦抄了黑市之后,有的百姓误以为来了个好官,跑来衙门告状递状,结果这位苏知府二话不说凡告状者一律打十大板撵了出来,百姓们深深的失望了,这才发觉又来了一位昏官,实指望会有人撑腰做主,没成想换汤不换药。

    李知和徐威等人乐的够呛,来这个苏锦真的是学乖了,管你是什么状元郎还是什么玩意儿,每月五千贯直接摆平你;李知和甚至都已经开始琢磨如何让苏锦通过晏三司的关系多多下拨一些粮食来,只要多出一成粮食,给苏锦的五千贯便赚回来十倍有余。

    原本李知和等人还打了招呼要城中的生意略微收敛些,现在却早已恢复正常,苏锦来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跟这位新任知府来不来没任何的关系。

    七月二十一rì,李知和、徐威葛、怀敏等人收到了苏锦的请柬,苏锦要在摘月楼回请诸位大人,以感谢诸位渭州府官员对自己的顾之意。

    李知和等人接到请柬之后相视一笑,均想:这下苏锦算是彻底服服帖帖了。

第七四三章 杀人宴(三)

    楼顶上的缠斗此刻已经是难解难分,李知和葛怀敏等人知道必须以死相搏方可,哪怕是杀不了苏锦,也要拖延时间等到援军攻进楼中,趁着张龙赵虎等人堵在楼梯口无法分身之时,葛怀敏早已抽出兵刃跃上前来朝苏锦扑去。

    李知和也是个会家,腰间长剑片刻不离身,此刻一声高喊,带着三四个会武技的官员也加入战团,一瞬间尽然形成了五个打三个的优势人数的局面。

    王朝冲上前来挡住葛怀敏的去路,马汉则迎上李知和等四人,唯有苏锦两手空空不但不帮忙反倒往后退,李知和趁着身边三人缠住马汉的空隙飞身往后直奔苏锦,在他来苏锦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擒贼先擒王,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拿了苏锦作为要挟,便能安然脱身。

    眼见李知和将苏锦追至楼顶一角,王朝赶紧转身来救,只是葛怀敏武艺高强,竟然比王朝不差多少,略一分神差点被他一刀砍中肩膀,只得忙不迭的转身招架住,急的大叫:“来人,快去照顾公爷。”

    可是哪里还有人来救苏锦,张龙赵虎杀的兴起早已带人冲下楼梯夹击楼内官兵,整个楼顶上除了自己三人,剩下的全是渭州城的官员们。

    李知和挺剑直冲,将苏锦逼在楼角,剑尖遥指,狞笑道:“跪下,饶你不死。”

    苏锦眼神慌乱,手脚在石栏杆缝里乱摸,李知和冷笑道:“还抱有幻想不成?便是让你抠下一块青砖来,你又能如何?三息之内若不投降,本官便将你就地处决。”

    苏锦充耳不闻,扭身在栏杆的镂空处乱摸乱找,急的满头大汗:“他娘的,明明放在此处,怎地找不到了。”

    李知和大怒,正yù挥剑朝苏锦的头上砍去,忽然听苏锦一声欢呼,紧接着见他手中摸出一根铁管来。

    “那是什么?”李知和一愣,不由问道。

    苏锦嘿嘿笑道:“这是打狗棍。”

    “呸,找死,一根铁管便能如何?这就是你要找的兵刃?可笑。”

    苏锦扬扬手中的铁管道:“李监军,此物我已到手,你还是快快投降为好,不然后悔莫及;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投降的,所以我决定让你领教一下此物的厉害。”

    “呸,死到临头还装神弄鬼,本官要将你大卸八块。”李知和不再犹豫,挥剑朝苏锦的头上砍去,剑在半空中,却见苏锦手中的铁管上嗤嗤的冒着火苗,鼻端嗅到一股硝黄的味道。

    李知和心头一惊,突然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以前军中配备的突火枪,只是因为威力太小,最终被弃之不用,没想到苏锦竟然拿这个当救命稻草。

    但李知和也知道,此物虽不致命,但这般近距离shè中必然大受创伤,特别是面部被shè中可能会伤及双目,于是迅速的回剑横过剑身挡住眼部,同时左臂护住脸的下部,身往旁边跃出。

    就听轰然一声大响,李知和就感觉腹部剧痛,仿佛几百跟钢针入体,苏锦根本就没打他的脸,而是枪口下移对准他的肚开了一枪。

    千百颗铁砂穿过单薄的衣服尽入李知和腹中,李知和一声惨叫,扑地跪倒,双手捧腹惨叫,手中长剑也仓琅落地。

    苏锦想丢掉咬人的毒蛇一般将手中的铁管丢掉,手上却已经烫了好几处水泡,忙伸嘴连吹;见李知和挣扎着要起身,忙踏步上前飞起一脚踹在李知和的太阳穴上,李知和便像个布口袋一般被踹昏在地,苏锦伸脚一勾将李知和的长剑勾起握在手中,大呼道:“葛怀敏,罪魁李知和已经被我拿下,你是从犯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葛怀敏早听到到李知和倒在苏锦手下,顿时脸sè发白毫无斗志,缩在一角的徐威叫道:“葛将军,不能降他啊,你我犯的是滔天大罪,降了也是死,只需坚持一刻,援军即刻便到。”

    苏锦高声骂道:“贼厮鸟,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么?葛将军可恕,你徐威绝不可饶;葛将军,我已探听清

    楚了,此事徐威和李知和是主谋,你只是从犯,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也救不得你。”

    葛怀敏犹豫道:“你凭什么能恕我?再者说了,你救我有何用意?既然你已控制局面,为何却不即刻杀了我。”

    徐威叫道:“葛将军,他是怕了,即便拿了咱们,都部署的兵马他也无法号令,葛将军只要一声令下,两万士卒还不将他们踏成肉泥么?不该是葛将军向他求饶,而应该是他向葛将军求饶才是。”

    葛怀敏听着似乎有些道理,挥刀将王朝逼退,往后一跃脱离战团,嘿嘿笑道:“原来苏大人是诈我来着,我的手下马上便到,苏大人该向我求饶才是。”

    苏锦铁青着脸道:“你个蠢材,给你机会你居然不要,你是带兵之人,也受过皇上数次嘉奖,这些赃官搅到一起也就罢了,怎地还不出好歹,我是一片好意罢了;你也不形势,此楼现在已为我所控制,我只要一声令下,你们统统都要死;我之所以让你投降,乃是因为你是将才,渭州的城防还需你来带兵坚守,而且你陷入不深,尚有挽救的可能,却没想到你如此不知进退。”

    葛怀敏瞠目喝道:“凭你花言巧语,你有什么资格饶了我的命?我降了之后,你一旦将局势控制住,会立刻翻脸不认人;况且你也没资格对都部署的将领许诺饶恕,你的职权还没那么大。”

    苏锦叹息一声道:“本府给你一样东西,你便知道我有没有权利向你许诺了。”

    马汉叫道:“公爷跟他客气什么?尽数拿了宰了便是。”

    苏锦心道:杀了一时爽,兵营中必定炸了窝,中层将领们定然是葛怀敏和李知和的心腹,若无人镇服弄不好便是一场大乱,如果这些家伙们割了自己的脑袋再献出渭州城西贼投降,肯定会被授予高官厚禄,虽然不一定是这种结果,但为了避免这种可能xìng,就一定要先将葛怀敏和李知和当中的一人收服,自己选的是葛怀敏而已,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家伙没脑罢了。

    苏锦摆手制止马汉,走上前来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高高举起道:“葛怀敏,你这是什么?”

    葛怀敏抬眼去,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苏锦手中举着一块金牌,虽然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金牌,但皇上的‘如朕亲临’金牌的形制却是早就由各衙门下发图形下来的额,以免金牌为人所冒充或者不识,闹出笑话来。

    “还不跪下,这是皇上御赐的金牌,见此牌如见皇上,本来我不想拿出来显露,但你不信我有宽恕你的权利,所以只能取出让你一观,皇上的金牌在此,我可有宽恕你的权利了么?”

    葛怀敏再无怀疑,噗通跪倒在地高呼:“臣有罪,皇上开恩。”

    苏锦大言不惭的道:“皇上自然会开恩,你需立刻投降,束缚安抚军队,此间之事我定会为你开脱,将来待罪立功我再上折为你美言几句,当可免于处罚。”

    葛怀敏赶紧道:“多谢大人,我降了。”

    葛怀敏一说降了,徐威和身后的一帮官员们傻眼了,纷纷跪倒在地高呼投降。

    苏锦冷笑道:“你们没资格投降,来人,拿了他们听候发落。”

    肃清楼中敌人之后便回到顶楼的亲卫们闻令上前拿人,只见徐威大叫一声转身便往火光熊熊的凉阁中跑,便跑口中便叫道:“苏锦,我徐威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休想抓了我来羞辱。”

    马汉发足去追,苏锦拦住他道:“死了干净,不然押入京城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来。”

    苏锦高声叫道:“徐大人,一路走好,先别忙变鬼来找我索命,先在yīn间应付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是正经,过了他们那一关你才能出来寻我呢。”

    徐威胆寒心碎,自知不能幸免,此刻面对熊熊烈火,心中却无半分悔意,只带着一腔怨恨回头用恶毒的目光了苏锦等人一眼,闭目长叹一声,一咬牙纵身跳入火堆中,顷刻间烧成焦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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