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皆为灰烬！
宣丝提主城，薰衣草城堡。
“薰衣草伯爵，这是来自丹枫薄罗的密函。”来自圣都的特使戴着“骷髅天使”的徽章。
“圣都么？我还以为会从格雷庭发送过来。”轻佻的声音响起，身穿华丽服饰的男人坐在城堡一层的主座上，低头戏谑。
特使皱了皱眉，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实属让他心里憋火，但是对方是堂堂的一个伯爵。即便如此，自己也第一次被受到这样的对待。
哪个贵族看见“骷髅天使”不恭恭敬敬地摆上桌宴？而这位薰衣草伯爵竟如此随意地在这种地方接特使！
“杰林。”薰衣草伯爵把玩了一番，随意地将这封印着黑色骨翼的信函丢给一旁的管家，老管家推了推眼镜。
在特使诧异与恐惧的眼光下，将它丢进了大厅的壁炉里。火舌“嘶”地吼了一声，转眼就把密函吞噬成灰烬。
“莱昂纳多……你？”特使的脸色骤变，他指着薰衣草伯爵，面色阴沉。
“你竟然敢烧掉来自圣教的密函？亦或者是什么？”杰林呵呵冷笑。
“你这是公然挑衅丹枫薄罗！公然反抗圣教！”特使全身颤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莱昂纳多居然敢直接烧掉信函！
“是啊是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唉，我都从公爵变成了伯爵，可不想再被按上一个什么见鬼的反叛罪啊。”薰衣草伯爵耸了耸肩，摊手看着特使。
“唰”
“你……”特使刚说出一个字，他的脸色忽然变紫，眼珠慢慢泛白。他的步伐也开始摇晃，全身发软起来。
“丫头，我还没说完呢！”薰衣草伯爵扶了扶额，一个女孩从他的身后窜了出来。
“是是是，我亲爱的父亲。那么请问您对死人还有什么话说吗？”女孩撇了撇嘴，没好气地插着腰。
没等薰衣草伯爵回答，女孩走到一旁的一个护卫身边，出挑的身材让年轻的护卫一阵脸红。
女孩微微一笑，将那只毒弓弩放在了护卫的手上。她轻轻凑近护卫的耳边，吐出的气中有着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你杀了来自圣都的特使。”她轻轻低语，然后不等对方反应，随身匕首直接插进了护卫的小腹。
“杰林，带下去。薰衣草家族的叛徒已经解决了。”女孩看都没有看捂着肚子倒下的护卫，她转过头，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明白，珀薇公主。”杰林深深地低头，他有些畏惧地瞥了一眼这位薰衣草公主，看到对方也在看自己，他冷汗直流。
拎走昏死过去的护卫，莱昂纳多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的小公主，你准备好暴风雨了么？”
“期待至极。”珀薇勾唇一笑，深紫的眸子里流露出摄人的危险。
杰林慢慢地把护卫拖出薰衣草庄园，然后他没好气地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别装了，珀薇公主根本就没有刺中你的要害。”杰林鄙夷地看着地上双眼紧闭，嘴唇发白的小护卫。
“没办法啊，小公主殿下的拜托，肯定要演的像一些啊。”护卫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的腹部已经被绷带给缠了上去，虽然疼痛还在，但是不伤及性命。
“珀薇公主什么都好，身为女子却能让薰衣草家族即便是在宣丝提也能成为前三大港口。只是她的心实在太软了，身为老爷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薰衣草女伯爵。她能恢复薰衣草的公爵位置么。”
杰林点燃了一根纸烟，星星火光在漆黑中十分醒目。
“你得记住，自己已经死了，这是珀薇公主托付我给你的东西，接着吧。”杰林把一袋金隆扔给护卫。
“这些都是小公主自己的存款。”杰林吐出一个眼圈，转身离开。
……
“羽炽翎机能正常，机械接驳75%，状态良好。”泽维尔很快调整好贴身甲胄的机能，这是唯一能保护他强制戴上六翼手臂的东西。
“契合度30%。”泽维尔心中默念着这个极低的数字。曾经自己与六翼甲胄的精神接驳几乎完美，但是现在却只有30%，这么低的契合度只会让甲胄和骑士的同步率变得极低。
并且没有精神接驳，这对六翼甲胄来说是致命的。没有精神接驳的六翼甲胄无法融入骑士的身体。但是在契合度30%之下的泽维尔，如果连上了精神接驳，被反噬的几率几乎达100%。
凝铁的刀刃凌空劈向自己，泽维尔抬手接挡，庞大的冲击力震开了周围的一切灰烬。马克西姆带来的蒸汽似乎还未散去，炽烫的热浪卷席而来，泽维尔只能后退。
没有骑士仓等种种的保护，六翼骑士本身是很脆弱的存在。滚烫的水蒸气烫焦了泽维尔露出的皮肤，克莱儿的攻势很猛，并且有着全身甲胄的防御，她可以无视很多外界的伤害。
“咳咳……”再一次挡下克莱儿的凝刃，对方的刀劲穿过了自己的刀刃，直接震向了泽维尔的内脏。他的喉咙一甜，鲜血和内脏碎片涌了上来。
泽维尔长刀插地，稳住了身子，咬着牙齿把鲜血咽了回去。
“啊……”
克莱儿冲上来的身姿忽然一顿，然后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的腰直接挺了起来，像是后背被什么东西刺了进去。
红色涌入克莱儿的瞳孔。她握着刀刃的机械指骨开始颤抖，像是忍受了无尽的痛苦。
不对，这莫非是……
“骑士之骸。”泽维尔的嘴中吐出这几个字，这明显就是附身骑士之骸的效果。就像是精神接驳100%一样，这对六翼骑士来说都是不可逆转的伤害。
那个附着在六翼甲胄脊背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更像是恶魔的契约吧。
付出足够的代价，获得足够的力量。
如果六翼骑士的精神不够强大，就会陷入骑士之骸带来的梦魇之中。然后极为痛苦地死去，这就是骑士之骸的真正用处，榨取最后的潜能，用着骑士生命的代价！
“还有机会，除非……”泽维尔眼中的冰蓝色愈来愈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克莱儿背后的人究竟在想什么？这可是六翼甲胄初号机，而克莱儿也是60%契合度的女武神，这样不仅是在毁掉一个天赋女武神，也是在毁掉本就为数不多的六翼甲胄！
如果现在有圣骑士装机，哪怕就是普通的蒸汽装置，泽维尔也有把握扭转战局！
“马克西姆……”一个名字忽然跳入他的脑海中，对方可是龙骑兵，龙骑兵身上正有着蒸汽装置！
想着，他转向叶柯兰的龙骑兵，对方正好也在死死盯着第一战场的战局，看到泽维尔转向自己，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这位小殿下会使用蒸汽装置吗？马克西姆迅速解下蒸汽装置，助跑几步用着自己熊一般的力气扔给泽维尔。
“莱茜……我会让你醒过来的。”泽维尔穿上了蒸汽装置，淡淡的白色蒸汽飘散出来，远远望去，泽维尔就像是被包裹在一片白雾之中。
他的脚步微微后撤，如同蓄势待发的狮子。
克莱儿痛苦的表情消失了，她的瞳孔是一片空白与灰暗，那是不属于克莱儿的表情，现在更应该叫她绯红之月。
漆黑的宣丝提夜中，火光照亮了这片港口。
不知道为什么，绯红之月忽然心底一冷，前方的白雾笼罩着一个男人。她甚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冰蓝色的大海上映照出耀红的火焰。
第二十九章：失败么？
浓浓的白雾弥漫开来，这已经超过了蒸汽装置的最大喷射功率！马克西姆在一旁看着咂舌，出现这么重的白雾，只有一种可能。
他用外力击破了蒸汽装置的机箱，被压进其中的蒸汽自然会疯了一般地涌出来。
绯红之月好奇地看着前方的白雾范围越来越大，泽维尔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白雾忽然一动，一根绳索从里面射了出来，绳头的凝铁钻像是蛇一样挽上绯红之月的手臂上。绯红之月皱了皱眉，那张属于克莱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他是在小看自己么？
“突袭么？”她转手抓住绳索，凝铁刀在手中一转，刀刃对向绳索，虽然没有了甲胄右臂，但是她行动还是那么迅速。
“唰”
绯红之月猛地抬起头，白雾中带着是飞刺过来的凝铁刃。
他居然舍弃了唯一的武器？绯红之月来不及多想，猩红的眼瞳微微收缩，她只能放弃绳索。指尖的刀刃再次转向，对着飞来的凝铁刃。
“轰”蒸汽是巨大轰鸣传来，差点震破泽维尔的耳膜，平地一阵阵白雾环状飘散出去，挤压推进的感觉从腰部涌来，泽维尔站在的地方出现了一片残影。
“疯子……”
屋顶上的最近龙骑兵看到了这一幕，眼睛都瞪得老大，这样的速度几十米的距离他停得下来吗？如果强制停止或者撞上六翼甲胄，骨头碎裂都算是轻的！
“蒸汽充能百分之四百……配上蒸汽装置中的银矿燃料，摩擦出的火花都足以让他成为一颗毁灭宣丝提港口的炸弹！”
远方的机械师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是本应该处于疯狂机械师理论上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敢去实现！
六翼骑士接的住吗？
这用生命为代价的攻击，这简直就是自制的骑士之骸！所有殿堂骑士入伍都会接受关于蒸汽装置的大量使用培训。
他们只知道蒸汽装置一般保持70%左右的功率已经是最大，超过150%会出现蒸汽的大量泄露，高温的蒸汽比同样温度沸腾的水伤害更高。
没有人能忍受那种高温空气的弥漫！
龙骑兵们匍匐隐藏在屋顶上，他们好奇泽维尔究竟用了多少功率的蒸汽装置，150%？还是200%？亦或是300%？
即便是200%就已经足以让他们敬畏，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这是满功率形态下的蒸汽装置，从出现开始，它就为收割而存在！
所以人都以为蒸汽装置是为无法穿上六翼和四翼甲胄的骑士准备的，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希芙利亚机关创造它的根本原因。
机械甲胄骑士无法大批训练，但是相比之下蒸汽装置就变得容易许多了。蒸汽装置的穿戴几乎不需要天赋，只是要接受大量的训练。因此它制造出来的初始想法，是替代六翼甲胄。
但是希芙利亚的天才机械师们失败了，普通的蒸汽装置与六翼甲胄相比如同蝼蚁般弱小，相比之下，六翼甲胄的实用性更高，虽然能驾驭它的骑士也是极为稀少。
“弱小的人类，也敢冲向神的王座？”绯红之月双脚一蹬，居然主动冲向泽维尔。
“咔嚓”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传来，泽维尔从白雾中突袭出来，他抓住了飞过来的凝铁刀刃。刹那间，所有人都听到了钢管崩裂的声音，那是蒸汽装置的悲鸣。
它已经到达极限了，海风吹过港口，吹散了泽维尔身边的烟雾云。
金属刀刃的摩擦闪现出一阵阵火花，蒸汽装置已经开始冒青蓝色的火焰，高温灼烧着空气，如果不是机械手臂和羽炽翎，泽维尔连握住剑柄都做不到！
“呲呲”这是凝铁痛苦的呻吟。
白雾散去，沉重的压迫感从上方传来，泽维尔嘴巴微张，再也无法忍住，一口鲜血从喉咙里飙了出来。
初号六翼甲胄5.6m高，430公斤，是冲锋型甲胄的近三倍。曾经穿着六翼甲胄的泽维尔感受过它的破坏性冲击力，但是却没想到在这种极端劣势的情况下，它还能爆发出这么高的功率！
“果然，蒸汽装置想与六翼甲胄战斗还是痴人说梦吗？”机械师们紧张地记录着现场的数据，他们胸口的“独角白鲸”证明了他们皇家机械师的身份。
“如果是小猫儿，也许真的可以扭转战局。”懒散的声音出现，男人用着独眼望远镜眺望着宣丝提港口，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烤鸡腿。
“总长啊，我说你在这么向烟囱上爬可能会被那边的妞当做靶子射诶！”一个机械师抬了抬头，他的一只眼睛上戴着便携式望远镜。
“靠，金发妞？我赌她是叶柯兰人。”被称作总长的男人偏移了镜头，他看向手下指的地方，却只勉强看到了金色发丝。
“赌总长你手上的鸡腿吗？”
“靠，不可能，想吃去找你老母亲吧。”总长撇了撇嘴，鄙夷地看着自己的手下，然后在一群机械师饿的绿色的眼睛下地啃起烤鸡腿。
泽维尔面色苍白，但是他还在死死硬撑，绯红之月每次的重击都带着震断凝铁的威力，自己唯一的进攻机会已经消失。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砰”
“咔嚓”终于，一直处于被动的泽维尔感受到了凝铁刃的裂缝出现。
不要放弃啊……
一定要活下去。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再一次亮了起来，曾经有一个人跟自己说过的，不要放弃，即便前方是悬崖也不要放弃！
泽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已经被震地发麻的手臂，羽炽翎在崩坏，面对六翼甲胄的割裂，即便是羽炽翎也很难再保护住泽维尔。
一旦羽炽翎完全碎裂，根本不需要凝铁刃断裂，那一阵阵的撞击余震就足以震碎泽维尔的五脏六腑！
“拼死一击吗？可惜太晚了，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挣扎。”绯红之月清冷的声音带着戏谑，她向后退了一步，整个甲胄跳了起来！
她居然能跳起来？这可是足足430公斤的机械甲胄，再加上克莱儿本身的体重，近500公斤的身体，这样从天而降的威力，就连大地都会被震碎！
“结束了么，可惜啊，黎塞。最终还是我赢了。”
格雷庭里，忒洛斯挑起了眉头，他十指交叉，修冬恭敬地站在他的身边。
黑石面具的枢机卿们躁动着，他们焦急地看着这一幕，甚至都没有人再关心狼狈的湮灭机关的那个年轻人。
结束了么？蔷薇家族终于还是逃不过命运的诅咒啊！很多人露出了微笑。
第三十章：归宿
“噗嗤……”
这就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吗？鲜红的血液从七窍中流出来，绯红之月的指骨插进了胸膛，那颗的心脏慢慢停止跳动。他的胸膛都被剖开了，凝铁刀插进了他的手臂，那如熊一般粗壮的身体半跪在地上。
“殿下，您要的机会，我给你创造了……”
晃然之间，面前这个叶柯兰男子和记忆里的那个名为卢瑟的女孩重叠在一起。
泽维尔站起来，挺起了身子，他将手放在胸前，向着马克西姆敬了一个尊贵的贵族鞠躬礼。这是一位伯爵以上的贵族才能行的皇室礼仪，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贵族对一个人的信任。
“可惜了，殿下。如果早一些知道您，我也会来蔷薇家族碰碰运气吧。”马克西姆微微一笑，沧桑的脸庞上露出了惋惜。
他身体向前了一些，凝铁刃彻底贯穿了他的身子，他死死地握住绯红之月的机械手表，向着泽维尔点了点头。
泽维尔闭上了眼睛，再一次睁开，那摄人的蓝色再一次回来了。白雾再一次笼罩，滚烫的蒸汽装置发出最后的咆哮！
蒸汽笼罩的身影如同苍鹰一般掠过天空，刺耳的碰撞声一次一次传来。刀光模糊了视线，在一瞬间的跃起，没有人看见泽维尔究竟砍了多少刀，每一刀都命中对方的后脊。
绯红之月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恐惧，她用力地拔插入马克西姆身体里的刀刃。但是那个如熊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放弃，他一步一步向前，握着拳头抓住那锋利的刀锋。
血花在他身上四溅，转眼，马克西姆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咔”绯红之月忽然停住了，她从心底涌入的疲倦感，克莱儿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在反抗着。
那白雾的身影笼罩在上方，一刀刺进了少女背脊中的骑士之骸！
“撕拉”骑士之骸被泽维尔从克莱儿的身上剥夺下去，失去了载体的骑士之骸发出痛苦的嘶吼。似乎有灵魂在不甘地咆哮，红色半透明的身影一次次想从其中挣扎出来。
“总长，出来了，出来了！”
“射它，快射，靠，瞄准个屁啊，直接换红龙高射炮给我射！”总长一脸紧张，但是接过高射炮的同时还不忘把鸡腿塞进嘴中。
“那小泽维尔被炸死怎么办？”
“……炸残不要紧，别炸死都行。”总长看似苦恼地吼了一句，然后再望远镜里瞄准了如虫子一般蠕动的骑士之骸。
他没有犹豫，这是希芙利亚机关的最高机密，相比之下，泽维尔的价值并没有它高！
“唰”超重型武器，红龙高射炮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声音，屋顶上的龙骑兵们都是虎躯一震，遥远的地方刺眼的光芒射出，直接把第一战场上的骑士之骸炸成灰烬！
“咳咳……”
终于，无尽的疲惫之感从四肢涌了出来，泽维尔双眼有些发黑，他勉强靠着凝铁刃支撑着身体。但是随着羽炽翎的破裂，保护身体的贴身甲胄消失，他再也无法握住滚烫的剑柄。
他一步一步地向着马克西姆的方向走去，马克西姆的心脏已经被凝铁刀深深刺入，他甚至已经无法直立，只能握着穿透心脏的刀刃不让它进一步伤害自己。
但是二人都知道，这种程度的伤，就算是神官都无法治愈了，跟别说药剂师的医疗药品。
“殿下……”
泽维尔挥了挥手，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马克西姆。
那个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蓝色棱柱宝石。
“……”马克西姆看着蓝色棱柱宝石沉默了好久，泪水划过他的脸庞，滴落在胸前的凝铁刃上。
“龙心骑士团黛布拉卢瑟骑士，诺希4412年夏，我最后见到她的时候在亚隆蒂兰。她……完成了骑士的职责。”
泽维尔轻轻说道，他伸出手，红色的蔷薇家徽在他的手中印照着火光。
“马克西姆，你愿意成为我的骑士么？”
马克西姆忽然愣住了，他看着泽维尔的眼睛，那是冰蓝色的眸子带着真诚和期待。白瓷般精致的脸上被血污和灰烬沾染。
“荣幸之至。”他手臂开始发力，甚至不顾了刺入其中的刀刃碎片，他努力地弯下身子。单膝跪地，接过了火焰般耀眼的徽章。
“愿蔷薇成为你的家。”
家么？我的家么？马克西姆无声地大笑，自己曾经多么希望找回家啊，最终在生命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人肯收留自己了么？
他再也无法站起来，那颗心脏缓缓停止了跳动，凝固的血液沾染在凝铁刃上。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接受骑士的册封礼，他的左手紧握着蓝色宝石，右手握着红色的家徽。
“蔷薇的骑士，马克西姆，战死诺希4419年。愿逝者安息。”
泽维尔低下了头，轻轻默念。
“希维哥哥……”
最后的力气从身体里被抽走，泽维尔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见了娇嫩的声音。
夜萝么……这小丫头没事啊。
灰烬，火光，还是战争，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泽维尔咬破了舌尖，刺激自己最后清醒过来。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火铳装弹的声音。而且不止一根，是数十根，它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来自宣丝提港口的老式渔房上面。
如同带着硝烟的歌曲，这是御龙弹的铳弹！
“走……”泽维尔没说一个字就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看着焦急跑过来的夜萝，做出了驱赶的手势。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吗。”泽维尔看着屋顶，他看不见那些龙骑兵，但是他知道对方看得见他。
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看着屋顶上的那些人，他们的动作僵持了一下。
“队长……”
“开枪，这是格雷庭的命令。违抗军令我们都得死！”为首的龙骑兵吼道，他不敢看那双眼睛，他怕看久了自己连开枪都做不到！
“轰”“轰”“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声传来，在最后一刻，小萝莉抓住了泽维尔的衣摆，她死死地拽着，她的眼里只有泽维尔。而泽维尔的眼里映照出数十发火光交织，那一刻，宛如诸神黄昏！
“轰”
御龙弹炸在机械甲胄上，将这来自神迹的甲胄打出一条裂缝。
“莱茜？……”泽维尔诧异地看着独臂的六翼女武神，克莱儿已经恢复了本来漆黑的眸子，她背对着泽维尔，黑发溶于黑夜之中。
“轰轰轰”一道道御龙弹砸在克莱儿的身上，她还是没有动，只是依恋地看了泽维尔一眼，而对他身边的夜萝露出了嫉妒的神色。
“轰”一发御龙弹穿透了克莱儿的甲胄，那颗银矿核心缓缓停止，那是六翼甲胄的生命核心。这也代表着克莱儿只会慢慢丢失对于甲胄的控制权。
她的后背裸露在空中，依稀可以看见红肿消瘦的身体，其实她是一个很娇小的女孩，只是在甲胄中看不出身高。
“殿下，不要放弃啊……可还有人再等着您呢……”克莱儿轻轻说道，她的眼中流出了血泪，她勉强露出了笑容。
“我守在这里，谁都别想伤害您。”克莱儿轻轻说着，带着女孩的坚定。
第三十一章：可妮薇安娜
黎明的第一缕晨曦染红了天边，霞光从海的尽头出现，波涛粼粼，金红色的海潮澎湃着。白色的海鸟们掠过银莱海峡，它们好奇地看着远方的宣丝提港口。
红发的女孩掠过一座座不高的房屋，人们几乎只能看到那一片鲜红的身影。她的身子很轻盈，更像是传说中的精灵。
“我来迟了。”她看着偌大的宣丝提港口，轻轻蹲下，抬头看着残破不堪的六翼甲胄。
“妮可……鱼鳞浮现在天上呢。”
可妮薇安娜歪着头，有些疑惑地顺着克莱儿的手指向上看。
晨曦映照在鱼鳞般覆盖在天上的云层，水和天同样华丽的色彩，太阳慢慢升起，带着这个冰冷的世界一丝温暖。
“好冷啊……”
“抱抱。”可妮薇安娜站起身来，她是标准的玲珑小巧的女孩，但是她栗色的眼睛里却带着长姐的温柔。她轻轻抱住了克莱儿的脑袋，对方已经是双膝跪地，御龙炮把六翼甲胄轰地几乎只剩下一个躯壳。
“放心，等姐姐五分钟。”可妮薇安娜摸了摸克莱儿的脑袋，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妮可，你比我还矮呢，想让我叫你姐姐等你长高再说吧。”克莱儿嗤笑着，她已经几乎看不见了，但是红发女孩的天生的体香耸进了她的鼻子。
“不用了，妮可。这是最好的结局，我为自己所做的错事而赎罪。”克莱儿强行挣脱出手臂，很难想象，那只纤细苍白的手臂居然能操控庞大的六翼甲胄。
克莱儿抓住了可妮薇安娜，把那纤细的手指握在掌心之中。
“我可以救你，莱茜。你知道的，我可以救你！”可妮薇安娜烦躁地甩了甩头发，红色的长发映着霞光。
“可是如果你改变了，殿下也许会死吧？”克莱儿轻轻说，她无声地笑着，“我现在很难看吧？很疼……”
可妮薇安娜愣住了，她本来已经有些飘忽的身子稳定了下来，她捧起了克莱儿的脑袋，轻轻啜泣。
“好啦，别哭了，姐姐。”
克莱儿在可妮薇安娜的耳边低语，她的小嘴含住了红色的发梢，眼帘低垂，靠在了可妮薇安娜的肩膀上。
“真是一个笨蛋啊。”可妮薇安娜抱着怀中渐渐变得冰冷的女孩，紧紧箍住了她的腰，想把她从狰狞的甲胄里弄出来。
“明明说好了一起回到殿下身边的。”可妮薇安娜站起身，克莱儿的下半身几乎已经嵌入了甲胄之中，血肉模糊的身体已经和甲胄融为了一体。
她小心翼翼地在克莱儿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剪下了自己的一缕红发，扎在克莱儿的头发上。在自己的家乡，这是代表着“永恒的陪伴”。
“卢卡多托”“弗雷泽查尔默斯”“阿克伦茨莱因”“奈杰尔埃文斯”“阿尔菲桑托斯”“胡安乌苏埃”……
一个个龙爪环绕的“浮空殿堂”徽章从可妮薇安娜的手中落下，碰撞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就像是吟游诗人的低语，或者是丹枫薄罗的交响乐。
每个徽章上都有着不同的名字，它们掉落在漆黑破烂的甲胄上，反射出点点霞光，远远望去，就像是甲胄披上了闪亮的盔甲。
“抱歉，莱茜。有些人跑掉了，但是我会追杀他们直到世界的尽头。哪怕是神都无法赦免他们。”可妮薇安娜轻语，数十枚徽章洒落出去，就像是冬天的大雪，映照出冬夜的灯光。
她披上褐色的披风，转眼消失在宣丝提港口。
圣提诺亚，圣都丹枫薄罗。
“国王陛下，这是来自宣丝提港口的审判之域报告，请您过目。”
身座最高王座的男人看着身着白红长袍的特使，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拿下去吧……”
特使微微一笑，根本就没有把东西给国王的意思，他就像是知道了结果一样，只是走一个过程。
格雷庭堡垒。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切都太过于匪夷所思。
他们只是听到了龙骑兵队长的最后的呼救，圣龙炮的光芒全部射向手无寸铁的泽维尔。一切都加结束了，蔷薇家族的灭亡会让其他几大家族投鼠忌器。
奥古斯丁已经押入死灵之狱，二十年来他都担任着大主教的职位，而代替了奥古斯丁的自己，已经成为了权力地至高者。忒洛斯拧了拧眉心。
龙骑兵几乎全灭。这无疑是给刚上任的忒洛斯一个沉重的消息，派去宣丝提港口的龙骑兵几乎全灭，而竟然是被一个女孩给干掉的？！
她是谁？又是蔷薇的人吗？忒洛斯烦躁地想着，蔷薇的棋子还有多少，这样层出不穷的出现，就连六翼骑士的克莱儿也是蔷薇的骑士吗？
见鬼，泽维尔还隐藏着多少秘密？蔷薇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真是让人恼火啊，就像力量都打在棉花上，每一次离成功只差那么一点点，但是总是被人搅局。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地了解一下泽维尔了。”忒洛斯开口，打破了寂静。
“明白。”修冬点了点头。
“莱昂纳多还没有回信吗？”
“派出去的特使依然没有回来。”
“那他应该是凶多吉少了。”忒洛斯叹了一口气，屁股后面还有一只狼不时地咬你一口的感觉实在憋屈。
而这只狼还随时可以切换成狗，当你想对他下手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到理由。
“我们的泽维尔多大了？”
忒洛斯忽然问道。
“19岁，因此按照万典法才要继承其父亲的降职爵位。”修冬想了想。
“珀薇公主呢？”
“？”修冬疑惑地抬起头，他忽然知道了忒洛斯主教想干什么。
“17岁，按照万典法，女子在16岁的时候就可以订婚了。”
“正好，我们的伯爵殿下也长大了，该给他配一个伯爵公主了是不是？”忒洛斯抬起头，眼中露出了一丝狡诈。
“我想国王陛下应该会十分赞赏忒洛斯大人的决定的。”
修冬回以淡淡的微笑。
莱昂纳多确实棘手，并且他的祖上有着比蔷薇家族更加久远的公爵爵位。相当圆滑狡诈的路易斯莱昂纳多确实不曾给圣教一个处理他的理由。
那么有着皇室、凛冬家族血液的珀薇公主，就会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一个能够牵着泽维尔和皇室，处理凛冬家族的理由。
一个能清除圣教所有障碍的决定！
第三十二章：重伤
波澜壮阔的银莱海峡上，银莱鳕鱼们在欢快地起伏，它们最大的天敌就是来自天上的海鸪鸪，一种发出“咕咕”叫的白色海鸟。
“小丫头，不要试图靠近野生的鸪鸪鸟。如果这让它们误以为人类是可以亲近的，会使这片海域的大批鸪鸪鸟灭亡。”
夜萝蹲在甲板上，几只白色的海鸟欢快地在她的肩上扑腾。她从蓝色皮肤里拿出一块小面包，面包被那银色的长喙啄起，银喙反射出金色的阳光，撒在夜萝纯粹的白发上，染上了金色的光晕。
“奇了怪了，我记得这是食肉类的鸟啊，怎么会吃面包屑。”
开着螺旋桨船的黝黑大叔看着甲板上白发的女孩，奇怪地挠了挠头。
“如果见到了喜欢的人，吃什么都可以的吧？”夜萝想了想，向着驾驶舱内的大叔挥了挥手。
“……”埃罗哑然失笑，他摸着胡渣布满的下巴，夜萝的笑容感染了他，让这次普通的海上出行变得不那么的无趣。
“埃罗大叔，鸪鸪鸟的歌声很好听哦！”夜萝从甲板上走下来，娇小的身材不到埃罗的腰间。
如果说这样的女孩子会是什么异端的话，那么圣教里那些狰狞可怖的教徒们才是真正的罪恶吧。埃罗点燃了烟卷，他是在凌晨的时候发现夜萝的。
娇小的女孩死死地扛着一个水手男孩，蓝紫色宝石般的眼睛里流淌着泪水。自己本来是去银莱海捕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夜萝期待的眼神，心中一动。
“需要帮助吗？”
“求求你……”
看清了女孩的容貌，埃罗当场就想给自己吃一个巴掌，这就是不久前通缉令上的女孩啊！一旦被发现，可是要全家处以绞刑的。
绝对不能帮助他们！埃罗心里想着。
“抱歉，中饭还吃银鳕鱼怎么样？”埃罗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夜萝。
“银鳕鱼不好吃吗？清蒸水煮红烧油炸，还能直接放在烧烤石上！”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里奇哥哥。”夜萝笑着点了点头，向着进来的男子鞠了一躬。
这是一艘小渔船，就算加上夜萝和泽维尔也不过只有七个人。船长埃罗是一个挪黎普通的渔民，一般挪黎的海边渔民都会选择来宣丝提交易，而埃罗也是如此。
离开了第一战场，夜萝一刻不敢松懈地扛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泽维尔。她只能往前走，留在那里就只能等死！
遇到了埃罗的时候，夜萝十分警惕地看着对方的眼神一次次变化，她的左手拿着泽维尔的水手火铳。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开枪，但是应该能威慑一下对方吧？
夜萝这么想着。
“上船吧……要交钱的那种……算了，你们一看就是没有钱的……为什么这种人会是异端啊……”
本来是为了趁黎明出海捕鱼的埃罗无奈地捂住了脑袋，他向着夜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上船。
“埃罗，我是哥哥，你是大叔！哈哈哈哈……”金发绿色眼睛的男子插着腰，哈哈大笑。
“行了吧，你都订婚了，老子还是单身。你还好意思说。”埃罗笑骂道。
“夜萝，你哥哥究竟干了什么，这样的伤……我们无能为力啊！”里奇停止了大笑，他叹了一口气，看着夜萝。
“很重吗？”埃罗皱了皱眉。
“夏莎看过了，这么说吧，”里奇摸了摸鼻子，“上次你被黑齿鲨差点干掉的伤都没有她哥哥的这次严重。”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感受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埃罗很清楚上次自己的伤，整个腹部几乎被尖利的鲨齿开膛破肚，连肠子都露在了外面。
要不是里奇和几个船员紧急送到宣丝提主城的第一医院救治，在付出近两个金隆的巨额医疗费用后才买勉强救回。
而这两个金隆还是无数亲戚朋友里借来的，为了还款，埃罗自己甚至吃了三年的银鳕鱼。导致他后来很长时间对于银鳕鱼产生了恐惧。
夏莎是里奇的未婚妻，是一个医生。对于治疗还是很在行的，如果不是当初她对埃罗紧急措施，也熬不到去宣丝提的时间。因此，船上的几人对于夏莎还是很尊敬和信任的。
“我要去看看殿……哥哥。”夜萝攥着拳头，认真地看着里奇。
“知道了，做出最后的告别吧。”里奇低下了头，歉意地看着夜萝。
穿过驾驶舱和桅杆木头船身，里奇带着夜萝来到了这艘渔船的休息舱。
年轻的女孩坐在木头床边，她仔细地给床上浑身是血的男孩更换绷带，她连连打着哈欠，黑眼圈清晰可见。
床头是一本《圣约》，虽然有些陈旧了，但是却很干净，显然女孩每天都会仔细地去擦拭它。
“夏莎，去睡吧，这里让我来吧。”里奇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女孩柔软的长发。
“里奇……我尽力了……”夏莎苦笑着，任何药剂都对面前这个男孩无效。夏莎甚至拿出积攒好久的“塔泽罗治疗药水”，这可是三十银伽一瓶的高档货，但是无论是口服还是涂抹，就像是水倒下去一般，看不见一点希望。
夏莎活了二十二年，曾经在宣丝提教廷里救治过无数人，身为一名医生，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而男孩的身体一次次在变得冰冷，他断断续续呼出的气体甚至有一次变成了冰屑，这样的温度还是人的体温吗？夏莎好奇中带着畏惧。
他的身体像是结冰了一样，摸着他的皮肤，夏莎甚至能感觉到血管在冰冻。夏莎有一种直觉，这个男孩彻底变成冰块的那一刻，就是他真正死亡的时候。
这样的死去，很痛苦吧？夏莎想着，自己可是医生，有怎么忍心自己眼底下有人这样死去呢？
就算是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夏莎嘱咐着自己，这也是她十五年前成为医生那一刻所许下的愿望。
来自天上的神啊，我们称你的名为父。求你庇佑着你的子民，求你的光芒照耀在黑暗中如同释放在光明里。
夏莎翻到了圣约第六章，她轻轻默念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着眼睛祈祷起来。
“里奇，你来了啊……”夏莎睁开眼睛，看着金发的男子。
“夏莎姐姐，哥哥他……真的没救了么？”夜萝走到床前，握着了那冰冷的手。
“这样的温度会损伤你的手的！”夏莎刚想惊呼，但是她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就算是损伤了手又怎么样呢？如果是里奇，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他吧！
“是的，全身几乎没有完好的部分，整个身体已经是支离破碎了。就算是圣都的丹枫薄罗皇家医院也最多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夏莎站起身，她摇摇晃晃地走向夜萝，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抱歉，小夜萝。但是我能让他最后清醒过来，你……”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让我来吧……”夜萝扯了扯夏莎的衣袖，“只是接下来能让哥哥姐姐先出去一会儿吗？”
夏莎愣住了，但是里奇点了点头，向着夜萝点了点头，搀扶着自己的妻子离开了休息舱。
第三十三章：献祭
“里奇，你干什么？”
“给他们留最后的私人空间吧，夏莎。虽然不知道夜萝为什么叫那个男孩哥哥，但是她对于那个男孩的感情很微妙。”
里奇敲了敲夏莎的头，叹了一口气。
“介于依恋和爱恋之间的感情。”
里奇顺手关上了休息舱的木门，怀里的女孩实在是太累了，靠在他的肩上就睡了过去。
夜萝抓着泽维尔的手，自己才认识他不到三天，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就算是老师也不一定比得上吧？
殿下的身子好冷，他发睫毛微微颤抖，气息已经很弱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不出几个小时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殿下……”夜萝近乎梦呓地喃喃，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明明才刚刚认识啊！
为什么……
“我叫泽维尔凯丹瑟，如果你想改变命运的话，就抓住我的手吧。”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话。
“夜萝一定不会让殿下有事的。”
夜萝深深吸了一口气，凑到泽维尔的脸前，那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气，散发出来的寒气让人不自觉打一个寒颤。
夜萝闭上了眼睛，抱住了泽维尔的头，她娇小的身子都在颤抖。一丝血腥之味从她的舌尖涌了出来，她小心翼翼地碰到了泽维尔的嘴唇。
泽维尔的牙齿都冷得在打颤，夜萝忍住舌尖丝丝的疼痛，慢慢地把血送进泽维尔的嘴里。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又是那么的青涩，身子一个劲地打颤，长长的睫毛抖动着，像是飞舞的舞蝶。
“咳咳……”夜萝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忍住了脑袋的昏沉，依然从舌尖挤出血液。夜萝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失去了力气，从灵魂深处出现的疲倦涌了上来。本来就娇柔的身体更加是难以支撑，她只能跪在木板上。
她的双眼开始变得迷离，全身都变得软绵绵的，现在她只想沉眠过去，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的脑中作响。
如果放弃了，会有很重要的人离开。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即便是再充盈的魔力也会被抽干。”
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夜萝的脑海里。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银莱海上的小渔船，而是一座宫殿，一座直通云霄的宫殿！
夜萝发现自己站在宫殿的顶层，云雾缥缈在城堡上，从望塔向下看可以看见云海中翻滚的白鲸。白色的鸟群在城堡半腰间飞过，宫殿城堡是用黑曜玉制成的，黑色的光泽映照着黑夜，更加纯粹。
最高处是小小的钟楼，清脆沉稳的钟声从钟楼上传来，悠扬长传，在云海里捻起阵阵涟漪。城堡的顶层往下看只能看见缥缈的云雾云海和无尽的黑暗。
“我们从哪里来？”空灵悠长的声音响起，夜萝一惊，猛地回头。
黑色的长发，琥珀般的眼睛，修长的身姿，夜萝愣住了。她完全不知道这个女孩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到来更像是风一样。
顺着女孩的手指，夜萝向远处眺望，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通入天顶的高塔。那种纯粹的黑色，在黑夜中都是那么的耀眼。
黑曜玉！那个高塔也是传说中的黑曜玉制造的！夜萝咬了咬嘴唇，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她从未见过黑曜玉，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见过黑曜玉。这是一个传说，传说中黑曜玉在黑夜也能凸显而出，因为那是最纯粹的黑色，它能吸收一切，就连光都无法逃脱！
所以夜萝一眼看到就认为是黑曜玉，原来那个传说是真的存在的吗！
“沧澜之顶，这是它的名字。”女孩轻柔的声音却是那么的沧桑，像是过了几百万年。
“不过，这不是我们今天的主题。”女孩笑了笑，她明明很年轻的外表，但是夜萝却感受到了长姐的感觉。
“你……是不是喜欢他？”
“……”
“……”
“诶诶诶？”夜萝的脸顿时变得绯红，明明上一秒还在讨论起源一般的问题，为什么下一刻忽然问这种问题啊！
“没事，不想说就算了。”女孩宽容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审视着夜萝，淡眉微微蹙起。
“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好久，女孩才开口。
“殿下……能活过来吗？”夜萝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
“不会，但是他不会死。他会永远地沉睡下去，而且你会死。”
“会死吗？”夜萝轻轻笑了起来，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水。
“那么你做出决定了么？”
“如果我还对殿下有用，他就不会抛弃我。夜萝真的很讨厌被人抛弃啊……”夜萝轻轻说着，她的手扯着白色裙子，女孩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决然。
“大姐姐……”
“嗯？”女孩抬起眼睛，她看向夜萝，有些疑惑。
“如果我死了，你能救活殿下吗？”夜萝抬起头，毫不躲避地看向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可以，如果你愿意将你的灵魂交给我的话。我会将他救回来的，但是你付的起这个代价吗？”
“夜萝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殿下愿意在夜萝冷的时候在那个冰冷的地狱里抱住夜萝。现在殿下冷了，夜萝也要抱住他呀。”
夜萝擦了擦眼泪，她的睫毛上还站着凌晨的水珠，两眼弯弯地笑了。终于，夜萝还是对殿下有用的！
“大姐姐，以后你能帮我照顾殿下吗？”
“应该是你帮我照顾。”
女孩忽然出现在夜萝的身边，她轻轻摸了摸夜萝的脑袋，柔顺的白发衬托出疑惑的蓝紫眸子，夜萝不明所以地看着女孩。
“轰”
这个世界开始瓦解，高耸入云的城堡崩解开来，白鲸在痛苦地长鸣，夜萝诧异地看着这一切，那个女孩摔倒在一块下坠的破碎黑曜玉上。
“大姐姐！”夜萝高声呼喊，她的声音淹没在世界的崩坏声中。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夜萝跑上一块即将崩解的黑曜玉上，向着女孩大喊。
“失落之城，亚隆蒂兰。”
女孩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随着脚底的黑曜玉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亚隆蒂兰”夜萝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了那个名字，她无意地抬头，向着远处的通天塔楼看了过去。
沧澜之顶为什么还是完好无损？夜萝捂住了嘴巴，远处的沧澜之顶巍峨耸立，天塌下来的碎片砸在看不见的塔顶，变成晶晶闪闪的粉尘落下。
“沧澜之顶……”夜萝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慢慢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第三十四章：银莱海之号角
“殿下……”
“我在。”泽维尔摸了摸睡在床边的女孩。熟悉的火热之感从身体里不断涌出来，他以为自己都要死了，但是冰冷的身体一直被暖流灌入。
现在看来，应该是夜萝吧。虽然不知道小丫头究竟干了什么，但是她确确实实地把自己从死亡的怀抱里扯了出来。
这里是……船舱吗？泽维尔有些不确定，昏暗的烛光下，墙壁山有着陈旧的海域地图。还有六分导航仪和指向轮转式罗盘，精密的发条还在“滴答滴答”地转动，不过这是一个二手货，它的偏差值过大，说明其中有着重要的零件被拆除了。
泽维尔还听到了波涛汹涌的海浪声，海浪击打在船舷上，“哗哗”的水声带着浓郁的海腥味来到室内，看样子是船舱不差了。
夜萝趴在泽维尔的正头边，她轻轻呼出了气息轻抚在泽维尔脸上，像一只小猫一样。她的一只手还扯着自己的衣袖。夜萝睡地很熟，发出轻轻的梦呓。
“后退，举起手。”泽维尔微微皱眉，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出现了第三个呼吸声。他向着腰间摸去，本来熟悉的水手火铳已经不在了。
“如果……如果你实在找它的话，因为缠绷带的时候就只能给你拿下来了。”船舱门前，夏莎放下手中的热水，指了指床头的木柜。
泽维尔没有说话，船舱内的灯光十分昏暗，只有一盏煤油灯。他从身上撕下一块绷带，缠在手上，向着床头柜摸去。
碰到了火铳，泽维尔将它拿到身前，仔细地审视着本来沾满油渍的二手水手火铳。这把火铳变得很干净，显然有人十分认真地去清洗了它。
“咖嚓”装弹，上膛。泽维尔从上衣的衣袖里拿出几枚小型铳弹，火铳能用，甚至被涂上了机油润滑。
“咔嗒”木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进来的金发男子刚想打个招呼，就被迎面而来的枪口吓得一愣。
“举起手。”泽维尔毫不犹豫地上膛，清晰的声音威慑着金发男子。
“不是，兄弟，你正拿枪指着我的妻子嚷嚷呢！”里奇苦笑地举起了手，泽维尔的警惕让他诧异。里奇脱下了外衣，用着单薄的衬衫告诉泽维尔自己没有携带武器。
“说出你们的名字，目的，以及航船编号。”
“里奇，你先出去，这里由我来处理。”夏莎抓住里奇的手臂，把他拉出门外。
夏莎重新走进门，她好奇地看了泽维尔一眼，举起了双手。
“我的名字叫夏莎，是一名修女，也是一名医生。并且我的父亲是一名宣丝提的医生。刚才那个金发男子是我的未婚夫，叫做里奇，曾经是宣丝提的骑兵。”
“我们的船长埃罗在两天前的凌晨发现了你的妹妹夜萝，并且把你们救上了渔船。我们要去挪黎行商，你的伤很重，但是现在看来你的精神状态较好，能让我对你再进行一次检查吗？”
“站住。”
泽维尔抬了抬眼。
“你们不是渔船，或者说不是普通的渔船。你们的船上有着六分导航仪和指向轮盘式罗盘。外面哗哗的风声是棱柱风向机吧？并且你们还有塔洛兹式螺旋桨，这种大型螺旋发动机一般不适用于普通的渔船。”
泽维尔顿了顿，昏暗的灯光下，他仔细看了看女孩。
“你的指甲里有着紫色的痕迹，这是莫兰海藻。莫兰海藻在魔药学中是一种麻痹性极强的高危药品。它会对人的精神产生极大的依赖性，并且再次期间对人产生不可扭转的伤害。”
“确实是这样。”夏莎有些诧异地看着泽维尔。
但是泽维尔在夏莎的眼里没有看到慌张，她的眼神很温柔，最多带着一点惊讶。
“但是在人们有着重伤的时候，小剂量的莫兰海藻研磨汁可以麻痹他们的痛觉。不然在复杂和漫长的手术里，他们会因为过于无法忍受的疼痛而死。”
“可以了么？”夏莎虽然很镇定，但是人生第一次被火铳指着还是让她的额头冒出一滴滴冷汗。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什么六分导航仪的设备，但是我们的船长埃罗是我未婚夫的挚友，他们打算去叶柯兰的北方去看看。”
“而且我们打算去过叶柯兰的北方回来就结婚。”舱门再一次被打开，里奇的脑袋探了进来。
“毕竟没有人知道叶柯兰的北方是什么，人类探索的尽头是银莱海峡挪黎半岛北方的凛冬海。叶柯兰的北方是无边无际的凛冬海域，所以埃罗跟我说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就直接带着夏莎跟来了。”
夏莎看着里奇的眼里带着无尽的爱意。
“我叫泽维尔。”泽维尔放下了枪，仅仅是举枪的动作都让他的伤口再一次崩血。
“我叫里奇，里奇朗。曾经是一名警骑，不过受不了那些送礼的风气我就跑了。”里奇欢快地向着泽维尔打了一个招呼。
“现在是什么时候？”泽维尔看着门外，冰冷的海风一阵阵吹来。
“已经是晚上了，你已经整整睡了两天了，小夜萝自从昨天中午进入你的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所以我们都有些担心。”里奇侧身拿出几串烤鱼，打算递给泽维尔。
“他不能吃烤鱼。”夏莎默默扶额，把自己欢快的未婚夫踹了出去。
“那个，如果你真的没事的话就再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早上就能到挪黎了。”夏莎向着泽维尔微微一笑。
她递过来一碗鱼汤。
“这是我妈妈教我的牛奶炖鱼，你先尝尝吧。毕竟你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我知道你对我们不信任，但是你也总要吃东西的吧！”夏莎看着泽维尔仍然是一动不动，苦笑了一声。
渔船的驾驶舱内。
“埃罗，那个男孩居然还真的能活过来。”里奇倒满了廉价的红酒，递了一杯给黝黑的埃罗。
“万幸吧，夜萝那个小妮子的祈祷有了效果啊。”
“你真的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不然呢？你还真的认为是圣教说的什么魔女？你又没有见过魔女！”
“就算如此，也只有魔女的手段可以救活那种明明几乎已经死了的人吧？”里奇微笑，他绿色的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祈祷……”
“你会信祈祷吗？我的朋友，你可要记住你的妹妹就是死在圣教的手下！”
“啪嗒”
里奇猛地站起身，他看向身后，不合时宜的碰撞门的声音出现在了驾驶舱里。
“里奇……”埃罗的声音忽然带着些许颤抖。
里奇皱了皱眉，把玻璃高脚杯放在了台板上，他有些奇怪地走向埃罗。
“你觉不觉地气温变低了？”
里奇没有回答埃罗，他十分相信自己这位老友，他看向主舱里的机械机，温度表在骤然下降，而本来精密的罗盘在疯狂地转动。
第三十五章：银莱海之号角（二）
“里奇，还记得那个水手的传说吗？”
“冰海之域？这么扯的故事你都能信？”里奇皱了皱眉，他走到衣架前拿来两件厚重的大衣，甩给埃罗一件。
“埃罗，你保持航线，把蒸汽螺旋机开到最大。我出去看看。”里奇拿起放在帽子里的火铳，一颗颗涂着红色标记的铳弹填入膛中。
“见鬼，这是什么情况！”里奇刚走出驾驶舱，卷席而来的狂风吹地他差点翻了一个跟头。
“朗，不对劲。这片海域偏差值超过了1。远方的海潮有整整七米的高度涌来。”海水和大雨在海风中呼啸，望杆上一个男子重重地摔了下来。
“典，你看到弗兰了么？”里奇放低了重心才没有被海风吹倒，但是其中夹掺的水浪很快打湿了他的身子。
“弗兰？我早就告诫你们不要带上弗兰，这只老鼠可不愿管我们的死活！”维迈典扯着嗓子吼，他的声音融化在狂风暴雨中。
大雨带着雷鸣，海潮涌上了甲板，鲜活的银鳕鱼被冲上渔船。
“靠，趴下！”维迈看向前方，一脸惊恐地扑向里奇。在里奇的背后，近十米高的海浪卷席而来！
渔船冲进海浪中，颠簸地十分厉害。终于，在埃罗稳当的驾驶下，渔船从海浪中翻卷出来。
“这下以后一个月的粮食都不用愁了……”里奇咳嗽着，海水涌进了他的胃中，如果不是维迈把他按倒在地，现在怕已经被冲进海中了。
“确实啊……”维迈甩了甩头发，苦笑地站起身来。整艘船上布满了冲上来的银鳕鱼，还有其他少见的海洋生物。
“这是什么情况？”里奇抹了抹眼睛，他那英俊的金发塌在头上，本来保暖的大衣吸满了水，他不得不把它脱去。
“大海发怒了。”维迈咬着因为寒冷而发青的嘴唇，银莱海峡的这片海域是凛冬海的分支。人们亲切地称她为“柯诺底雅”，意思是“极北的母亲”。
很难想象这位母亲海居然会出现这种情况。连棱柱风向机都没有探测的极端气象。这一夜注定是极难熬过去的。
“凛冬海有一个传说。曾经有一艘漆黑的船只从圣提诺亚使向北方，没有人知道那艘船里承载着什么，有人说是神的骸骨，有人说的魔鬼的血。”
“他们在寻找一个岛屿……或者是是一扇门，一扇可以打开神迹的岛屿之门。”
维迈幽幽地说着，他侏儒的身高配上极小的眼睛，在颠簸的船上显得十分诡异。
“灯塔上的守夜人看到了这一幕，他后来地叙说基本还原了这个传说。”
“他们的船使向北方的海域，那不是叶柯兰的路线。那是无尽的凛冬海！我无数次打出紧急的灯光。但是他们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海潮数十米的涌来，闪电撕裂了天空，漆黑的船像是幽灵一样在海上颠簸，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大海发怒了，整个海域开始咆哮，海潮涌上甲板，但是无论如何这艘幽灵船总是能在最后一刻稳定下来。他们船上有一个很厉害的船长！”
“海鸟们发出了尖利的叫声，它们在恐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来了一样。成群的海鸟飞过大海，但是许多都被数十米的海浪吞噬了。我的狗也在狂吠，他一定知道了什么。下一刻，有什么东西被倾倒了下来，我用着望远镜看的十分清楚，海下面的东西停住了……”
“然后这位精神恍惚的老人被圣教处以异端处死。”维迈看着里奇的眼睛。
“他们的船上有什么？”里奇皱了皱眉。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船体开始倾斜，他猛地跑向休息舱。
是她么？魔女，堕落的血液，不祥的象征。这就是魔女么？只要把魔女献祭给大海就没事了吧！
里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这一次不会再犹豫了，这个魔女会把整艘船的人都害死！
“站住。”
清冷孤傲的声音传来，一发铳弹完全没有犹豫地打在他的前方。里奇举起了手，他冷静地看着靠在门上的男孩，他不敢靠近，曾经学过的骑警格斗在火铳面前完全失去了作用。
“看来你也知道我来的原因了。”里奇不敢把泽维尔当成一个19岁的孩子，仅凭对方精湛的枪法和熟练的手法，里奇就敢肯定对方也曾经经受过专门的训练。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水手可以做到的。
那么他为什么穿着水手服？该死的埃罗，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带上了两个什么样的怪物！
“她叫夜萝，我从奴隶商人那里买来的女孩。”泽维尔低头看着手中的火铳，他慢慢地把剩余的铳弹装了进去。
“她是魔女，她用自己的血救了本该死亡的你！她可是魔女，在这艘船上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里奇低声吼道，海风在咆哮，他不得不抓住桅杆才能站住身子。
“噼里啪啦”的雨水和海水击打在船上，透过雨幕，里奇死死地盯着垂下眼帘是泽维尔。
“可是她是我的东西，我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
泽维尔抬起眼睛，冰蓝色的眸子在黑夜大雨中散发着摄人的色泽。
“你……你又是什么东西！你的眼睛，怎么可能有人的眼睛会发光……”里奇惊恐地看着泽维尔的眼睛，他已经无法思考了，那本来英俊的脸上惊骇变色。
“是黑夜太暗了。所以星光才会那么的亮。”泽维尔眼睛微偏，为了不让别人恐惧，他就小就知道该如何偏移视线，没有人能盯着他的眼睛。
看过的人都说那是恶魔的眼睛，就连阿尔伯特大炼金师也无法直视泽维尔的眼睛，他说在这双眼睛里能看到心魔。
但是却有一个女孩夸过这双眼睛的美丽，只是她已经不在了。
“咔嚓”泽维尔猛地抬起头，对面的里奇已经从裤子后面取下了火铳，他狰狞地将漆黑的铳管指向泽维尔。
“抱歉，无论你是谁，我只想活下去。”
我只想活下去，活下去有错吗？里奇在心底咆哮着。
“你的妻子在休息舱里。在你开枪的那一刻我也会开枪，你觉得你的子弹的速度能快到连我开枪都做不到么？”
这一次，泽维尔没有躲避，他看着里奇，把枪口对准了休息舱。
“你在骗我，夏莎不可能在休息舱。”里奇眯起了眼睛。
“也许吧，我可以开枪试试，我知道她在什么位置。”泽维尔耸了耸肩，绷带中的血流了出来，和雨水交融在一起。
“那你就是开枪吧。只要我能活下去就行，那个魔女必须得死。”
里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疯狂。
“好。”
“砰”泽维尔的手指一动，火铳的响声在那一刻让骤雨都颤抖了。
“你真的敢……”里奇吼道，他的身影在那一刻是那么的快，他不顾了落下渔船的危险，如同猎豹一般地冲向泽维尔。
“砰”
“啊……”里奇的膝盖被打穿了，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刚才那发是空的。”泽维尔低下头，看着地上嚎叫的里奇。
“外面出什么事了？”休息舱的门被打了开来，夏莎惊慌地冲了出来，看到趴在地上的里奇她惊恐地叫着。
“你还有一次机会。”泽维尔嘴唇微张，他知道里奇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要伤害她……求你了……”
第三十六章：银莱海之号角（三）
“里奇！”夏莎惊叫着跑向金发男子，海面的颠簸把船只倾斜地很厉害，夏莎滑倒在地。
“您是蔷薇伯爵大人吧！求求您不要伤害我的丈夫……”夏莎坚强地站起来，挡在里奇的身前，她跪倒在里奇的身边，眼里的泪水和雨水交融。
“我同意不碰魔女，也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妻子。”里奇从腰间拔出匕首，牙齿一咬把膝盖上的铳弹给剜了出来。
雨水和海水冲刷了流出来的血液，钻心的疼痛让他眼角都在抖动。
“保护好夜萝，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怎么……可能？里奇瞪大了眼睛，他原本打算在这里和夏莎最后拥抱。这是大海的怒吼，这种程度的海啸，连七圣堂骑士团的鲸骑士团都不一定能应付的了！
“好，我答应你。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若有违背誓约的内容，我将永坠地狱。”里奇抬头，他发誓着。
“带我去主舱。”泽维尔往前走了两步，没有木门的依靠他腿部一软。他咳嗽了几声，水手火铳后坐力不是特别大，但是足以让他的伤再一次严重。
里奇愣住了，他现在才发现泽维尔根本就完全没有恢复，现在的他甚至连水手火铳的后坐力都难以抗住。
他也许无法再开一枪了，这是一次赌博。但是自己输了，输得很彻底，或者说自己在泽维尔第一次开枪的时候内心已经崩溃了。
但是靠在木门上的泽维尔是那么平静，平静地让曾经身为骑警的里奇都自愧不如。他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里奇很好奇，但是他不敢问。
在夏莎的搀扶下，三人跌跌撞撞地走进了驾驶舱。船体几乎六十度倾斜，船上已经积起了没脚踝的海水，这无异于是再一次雪上加霜。
埃罗放弃了主舵，他从桌板上拿起了最后的红酒。埃罗曾经听说过老水手的讲述，这是海风暴，几乎没有人能活着离开海风暴。
海风暴啊……是所以船只的噩梦，上一次记载还是在好多年前。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海风暴。
如果是极寒风暴，来临的会不会太早了？而且银莱海怎么会出现极寒风暴！明明说极寒风暴是在八月初才会降临凛冬海域的。
海水拍上了主舱的玻璃窗，小小的渔船在海风暴中是那么的渺小，就像是一粒沙子在湖面挣扎。也许下一刻就要被吞没了吧……只是可惜里奇和夏莎了，真不该带他们来这里啊。
酒精入肚，给埃罗黝黑的脸庞添上了一丝黑红色。他高声咆哮着，耳边全是海潮澎湃的拍击声。
“换蹼式划桨。”清冷的的声音传入耳中，埃罗迷糊地站起身来，他看着走进来的几人，眼中一片茫然。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蹼式划桨机？”
“如果没有，我们只能等死了。”泽维尔抬了抬眉，走到埃罗的身边。
“行。”里奇悻悻地走到一边，他拨动了几个按键。嘈杂的螺旋桨声音消失了，船身一震，船的侧面伸出了八个划桨。
“带了高压钠灯吗？”
“只有矿石灯和萤石灯。”这下里奇老老实实地回答，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东西的嘶叫声。
“出海不带穿透雾能力最强的高压钠灯？”泽维尔默默地吐了一句槽，常年生存在水下的东西对于光亮十分敏感。
“把萤石灯投入水里，矿石灯都放在船的弦上。”泽维尔顿了顿，他转头对着夏莎说，“拿一个空杯子给我，还有一把小刀。”
夏莎紧张地点了点头，她从一旁的厨房拿来了已经被浸湿的小刀和杯子。
“里奇，你的枪法怎么样？”泽维尔一刀划开手掌，将身体里不多的血液挤进了小小的杯子里。
“五十米之内的距离能中**环。”里奇吃惊地看着泽维尔的动作，那种令人头疼的嘶叫更加明显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海底涌了出来。
“我要你中十环，而且必须是十环。”泽维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群东西不是想要自己的血吗？那么就拿自己的命来获取吧。
“夏莎，把这些血涂抹在海雷上。”泽维尔把小被子递给夏莎，女孩显得很害怕，她颤抖地接过杯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小子，我提醒你，这样的情况下海雷是无法爆炸的。”里奇稳住了身子，他艰难地开口。
“但是在铳弹的刺激下，可以让海雷中的燃矿爆炸。”
里奇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悠扬悦耳的歌声四面八方向着渔船飘来，那是人鱼海妖的歌声，这种人身鱼尾的生物是所有水手的噩梦。她们的歌声会迷惑往来的船只，当船只触礁的时候再夺取他们的财宝。
“是人鱼！捂住耳朵！”里奇马上反应过来那一开始的嘶吼声是人鱼的酝酿。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甲板上一个瘦小的身影直愣愣地站着，在一次海浪的卷席而过，高高的望杆被彻底摧毁，那个侏儒男子也消失在银莱海上。
这就是人鱼吗……里奇咬破了舌尖，迫使自己清醒过来。他将衣服碎片塞进耳朵，才勉强抵御了温柔的歌声。
“不要慌张，夏莎，你做好了么？”
里奇震惊地看着泽维尔，他的耳朵里什么都没有，但是却完全没有被人鱼的歌声所迷惑。还有夏莎，夏莎只是痛苦地皱着眉，但是看她的动作也没有被控制。
“人鱼的歌声对女子没有效果。”泽维尔简单地回答了里奇的疑惑。
“好了！”在夏莎耳里，没有什么悦耳的声音，更像是一群野兽在嘶吼，尖利刺耳的声音让她不得不捂住耳朵。
泽维尔扶着墙壁，走到船舱的外面，他狠狠地捏了下拳头，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大海之中。
“撕拉”“撕拉”“撕拉”瞬间，无数长着鱼鳍的生物从海面上涌了出来，泽维尔侧身，里奇精准的开枪射杀了跳上船的海底生物。
“准备好了？”泽维尔抬头，冰蓝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对上绿色的眼睛，二人相视一笑。
泽维尔狠狠地丢出去了海雷，血腥味引诱着那些海底生物，它们向着海雷扑了过去，阻挡的同类都被同类给厮杀。
夏莎捂着嘴巴，她的眼里满是惊恐，她死死地挽着里奇的手臂，里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砰”
“轰”
火光在海面上爆炸开来，那些神秘的海底生物瞬间被炸了开来。
里奇强忍着恶心，看向仪表盘。
“螺旋机功率恢复80%。”他喃喃着，眼里露出一丝惊喜。
之前是这群东西在阻碍着渔船的螺旋桨吧！里奇哈哈大笑，既然找到原因了，那么就好解决了。
“靠，埃罗你个酒鬼，给我站起来！”里奇一拳打在醉倒在一旁的埃罗。
“妈的，等活着出去，老子要把这船上的酒全部倒进海里！”里奇在埃罗耳边吼道。
第三十七章：极寒风暴
第二颗海雷和第三颗海雷都十分幸运，在大批的海底生物中燃爆。
里奇毕竟是做过骑警的人，他的枪法在这种致命情况的逼迫下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实力。
渔船已经开始慢慢搅动，螺旋仪都恢复了近八十的功率。幸好夏莎对这艘渔船有着一些了解，她颤颤巍巍地掌控着主舵，在风暴潮里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随时可能翻的渔船。
“你……嗝，你敢里奇！”埃罗醉醺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抢过夏莎手上的主舵。
“给我酒，告诉你们曾经的鲸骑士是怎么驾驶白鲸船的！”埃罗大吼着，他的嘴里喷出了浓重酒气，但是里奇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一股狂傲的气场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接过夏莎递过来的酒，埃罗一拳轰破玻璃，喝了一半倒了一半。
“当我们进入海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回头。来自海洋的主啊，愿你赐予我们大海的力量，即便是狂风暴雨也只会让我们无畏地咆哮。”
这一刻，这个平凡黝黑的男子埃罗的声音是这么的响亮，他向着大海咆哮，眼中是燃烧的火焰！
“鲸骑士的宣言么？有点意思。”泽维尔向着身后望了一眼，站在主舵面前的埃罗是那么自信，他大吼着，向着整个大海诉说。
怪不得这艘小小的渔船上能有这么多精密的器具。要知道这些东西的二手货大部分都是军团里淘汰下来的，由着希芙利亚机关制作。没有一点手段和途径根本无法弄到它们。
鲸骑士对于大海的掌控能力泽维尔还是十分信任的，那么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这些神秘的海底生物。海雷不多了，大概还有四五枚的样子，有两次是里奇的瞄准失误，让海雷像椰子一样掉落海中。
“里奇，是不是有东西在船下面！蹼式划桨划不动了，来个人去人工划桨！”埃罗揉了揉眼睛，见鬼，螺旋仪显示功率回到了40%，他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渔船。
“维迈呢维迈，让他带着弗兰速度去底下，我感觉水已经漫过副舱了！”埃罗大吼。
“维迈……死了，弗兰应该是跑了。”里奇咬了咬牙，从身边一脸慌张的夏莎袋子里拿出莫兰海藻涂在膝盖上。
维迈……死了？埃罗愣了愣，他马上回过神来。人真的很脆弱啊，有些人就这么死了，就像是水蒸气飘过天空。
一个穷苦的侏儒男子，还有着妻女。一个只需要五十铜陵的廉价水手，但也是一个出色的望水手。他举着牌子孤零零地站在港口，埃罗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就这么死了啊……
那么自己就更加要活下来了，如果连自己都死了，还有谁记得这个男人呢！
弗兰……弗兰……里奇的脸唰地一下就变得苍白。
那可是杀人犯，而且还是对幼女特别感兴趣的杀人犯。他犯下的事情在整个宣丝提都是出了名的残忍，但是却没有判以死刑。
在出狱后就失踪在常人的眼线里。刚听到埃罗说他带了弗兰的时候，里奇的心都跳了跳。
虽然埃罗已经多次向里奇说明不要被表面所迷惑，但是里奇对这个令人作呕的卷发男子从来都处于排斥是情绪。
要不是对方常常一个人躲在酒舱里喝酒而导致存在感极低，里奇都不一定会带着夏莎上船。
里奇带上火铳，古怪地看了泽维尔一眼，他跑向了休息舱。果然，不出他所料，休息舱被人强行给撬了开来。
“妈的，你要是敢动夜萝一下，全船的人都要跟你送死。”里奇低声骂着，他已经比较清楚泽维尔的性格了。
里奇忽然感觉手中一空，身后的人以极为巧妙的反束缚技巧从他的手里夺过了火铳。
烛光微亮，看到休息舱里的一幕的时候里奇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条水蛇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水手的身上带着鱼的鳍，乍一看就像是暗蓝色透明的翅膀一样。蛇鳍上纹路分明，蛇鳍在扑打着地板，发出“啪啪”的声音。
“你们再不来，我都要被弄死了。”长棕卷发的男子紧紧按着手腕，他的手腕上是被蛇咬过的两点，黑色的血发出腐烂的腥臭。
“里奇，你这是什么眼神？”弗兰皱了皱眉，“这小姑娘没事，你看我像是禽兽吗？”
弗兰不满地吼道，他打开了一旁的衣帽间的木门，夜萝娇小的身子从里面探了出来。
“殿下……”夜萝看到里奇身后的泽维尔，顿时跑着扑了过去。
“殿下么？居然还是一位王子？”里奇震惊地看着泽维尔，难道是那一位……
蔷薇家族曾经的天才，泽维尔殿下？
“这是什么东西？”泽维尔没有回答里奇，他蹲下身，掐住蛇的七寸，蛇的毒牙很长，它在嘶嘶地叫着，几次想咬泽维尔的手。
“没见过，应该是沾染过恶魔之气变异的水蛇吧！”弗兰将手腕的黑血逼了出来，然后抹上了铳弹里的燃矿。
“恶魔之气？”
“这是一种比喻。再过一个半月就会来临一年一次的凛冬海极寒风暴，届时会有大量因为恶魔之气变异的魔兽涌上陆地。”弗兰叹了一口气。
“不对，难道不说了是凛冬海的极寒风暴导致冰海倒灌，淹没了挪黎的大部分陆地，所以那些挪黎的平民才会来到宣丝提避难的吗？”
“……”弗兰无视了里奇，他脸上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你当凛冬要塞每年十一月份左右支出的大批船只和马车是运载着什么东西？”弗兰轻咳了一声，冷笑道，“大批的燃矿和银矿。”
燃矿，在这个世界就是火药。但是比火药的威力要大许多，并且经过百年的发展，已经变得更加稳定。泽维尔想着。
有点意思啊，原来这些老东西把自己派到挪黎，还有这种原因。无论每年发展到什么程度，终究会被“极寒风暴”所淹没。
“极寒风暴”究竟是什么？看样子还要在挪黎真正调查一番才知道。
“殿下……”夜萝扯着泽维尔的衣摆，惊恐地指向休息舱的舱顶。
“嘶……”所有人抬起头，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舱顶已经被海水击打地破裂了，密密麻麻的变异水蛇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它们伸出长长的猩红芯子，三角形的脑袋微微前驱。
那是进攻的标志！
第三十八章：征服海风暴
“这是从哪里来的……”弗兰颤抖着嘴唇。
“先出去再说。”泽维尔皱了皱眉，这些变异水蛇似乎对血腥味十分敏感，它们渴望着自己的血，但是却不敢靠近。
是因为夜萝吗？
“它们在畏惧着什么，我们慢慢撤出去，蛇不会主动向着人类进攻。”里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舔了舔咸湿的嘴唇，一边死死地盯着蛇群，一边慢慢后退。
泽维尔抱起夜萝，跟在里奇的后面，蛇群只是盘绕在木杆和舱顶上，芯子吐出，却没有进攻。
“殿下……让我来吧……”夜萝挣脱了泽维尔的手臂，她看了为首的王蛇好久，慢慢地走了过去。
蓝紫色的眸子对上狭长发蛇目，王蛇慢慢地从舱顶上滑下来，夜萝轻轻地点了点头，伸出了一只手。
泽维尔拦住了里奇，他警惕地站在原地，身后的弗兰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殿下，你这是干什么！你就眼睁睁看着小丫头被蛇群给咬死吗！”里奇压低了声音，在猜测了泽维尔的身份之后，他对这位小殿下产生的一丝畏惧放大了。
“他们在说话。”泽维尔淡淡地回了一句，他确实很疑惑夜萝的举动，他们在交谈，但是泽维尔却听不懂那种语言。
“你能听懂？”
“不能。”
里奇怀疑地看着泽维尔，后者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火铳，显然他也在紧张，反而这边最平静的居然是弗兰。
“嘶嘶嘶……”王蛇的芯子已经吐到了夜萝的小手上，夜萝的身子都在颤抖，但是她的眼睛却没有闭上，任由王蛇的猩红色芯子在手掌中摩擦。
泽维尔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自己居然在紧张吗？
王蛇忽然掉头，慢慢退后，它的暗蓝色鱼鳍慢慢地扑腾着，它划上了舱顶，转眼消失不见。在王蛇离开后，蛇群也慢慢地退去，转眼只留下木板上白色的滑行痕迹。
“殿下，夜萝成功了……”夜萝轻轻喘着气，她的脸有些发白，显然是遇到了不小的惊吓。
“魔女……”弗兰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恐惧地看着夜萝，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
“……”里奇的面色也有些古怪，但是泽维尔在他眼里没有看见弗兰那一样的畏惧和排斥，反而是一种好奇的样子。
“弗兰，跟我走，去副舱手动蹼式划桨！”里奇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拎着弗兰去了副舱，他向着泽维尔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包在我身上”。
“殿下……”夜萝显然是看到了弗兰厌恶的眼神，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泽维尔，然后低下了头，轻轻扯着湿透的白色裙摆。
“没事了。”泽维尔笑了笑，然后偏开了视线，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了夜萝身上。毕竟白色裙子湿透后，穿在女孩子身上不好。
夜萝的小手慢慢伸向泽维尔，她十分小心翼翼，眼睛盯着地面，哪怕是泽维尔一动她都会缩回去的样子。
夜萝轻轻碰到了泽维尔的衣摆，她扯了扯淋湿的水手白衬衫，然后不顾湿漉漉的衣服，把整个脑袋埋了进去。
“擦……动了，哈哈哈哈哈……动了！咳咳，噗嗤！”粗狂的高吼从不远的驾驶舱传来，泽维尔感受到了渔船在挣脱大海的束缚。
夜萝抓着泽维尔的衣摆，二人急忙走出休息舱。拿着火铳的夏莎蹲在船舷的地方埋头哭泣，大雨淋湿了她的身子，她的身边是爆炸过的海雷碎片和海底生物的尸体。
驾驶舱已经被破坏地不成样子，埃罗的胸前插着一根尖利的鱼刺，一旁是一只类似鱼人的海底生物的尸骸。他紧紧地握着舵盘，嘴中不断涌出鲜血。
看到泽维尔闯入，他转头看了一眼。
“我想我还能抢救一下……”
罗盘调试，螺旋仪调试，塔洛兹式螺旋桨功率恢复，备用蒸汽发动机全功率输出，驱散声波开启，蹼式划桨全功率工作……仪表仪上一个个指针开始跳转。
“这算是熬过海风暴了吧？咳咳……”埃罗被泽维尔扶到一边，他抓住了泽维尔的手。
“是，鲸骑士。”泽维尔点了点头。
“咳咳，我其实不是鲸骑士。选的时候被淘汰了，只是一直，咳咳，一直不愿意接受而已。”埃罗吐出一口鲜血，苦涩地一笑。
“那么叫你船长先生么？一位战胜了海风暴的船长，比一位鲸骑士更让人钦佩。”泽维尔看着埃罗，“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你还会开船？”
“有人教过我，不过那是在爱洛尼亚海。”泽维尔握住了舵盘，熟悉的感觉从手掌中传来。
“你还去过叶柯兰么？听说那是一个冰雪之国。”
“但是它的东边有着很美丽的地方。”
“和一个美丽的女孩吧？”埃罗哈哈大笑，这一笑又让他咳出不少血。
泽维尔轻轻一笑，有些时候和这种人在一起也是一件欢乐的事情。
“唰”船体开始倾斜，整个船身横了过来，掀起了海浪涌入了主舱。漆黑的银莱海峡的东边，第一缕曙光照耀下来。
“左满舵！兄弟你真的会开船吗！”埃罗的身子都被撞到了木板，他痛苦地吼道。
这是什么黑科技操作？他看着泽维尔游刃有余地按着一个个按钮，每一次舵盘都打到底，渔船像是一位舞姬在大海上跳跃着，白色的海浪在它的身后翻滚，拉出长长的航线。
海啸在慢慢停止，大雨也随着晨曦的到来而变成朦胧细雨，笼罩在天际，给这片海域添加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黎明已至！他们熬过了这个令人恐惧的黑夜，相信这会给埃罗一行人一生难以磨灭的印象的。
“殿下，好厉害！”夜萝站在泽维尔的身边，她的身子够不到主舵，因此只能看着下方的水花扑腾。
“活过来了，哈哈哈哈！”埃罗敬佩地看着泽维尔，发出爽朗的大笑，“不过兄弟你说的爱洛尼亚海，不会是永不结冰的那座海吧？”
“是啊。”泽维尔看着海边的日出，星光在朦胧的雨中闪烁着，大海变得越来越平静，远处的灯塔耸立着，令人舒适的黄光在指引着正确的航线。
“……”埃罗张了张嘴，爱洛尼亚海可是贵族少爷最喜欢去的海域，无论是永不结冰还是平缓的海域，都是一个观景的好地方。
那种地方真的能练出这种老道舵手的技术吗？
“弗兰……你快来看，埃罗要死了，他的心脏被刺穿了！”一个声音响起，里奇的怀里是熟睡的夏莎，这个女孩在这一晚受了太多的害怕。
弗兰一脸嫌弃地跟着里奇，显然二人已经消除了间隔。
“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下埃罗的保险金怎么分配了？”里奇认真的看着弗兰。
“你的心脏长在右边吗？”
弗兰捂脸，湿漉漉的棕卷长发油腻地塌在头上，鹰勾般挺拔的鼻子动了动，像是在表达了对里奇的无语。
第三十九章:无法舍弃之人
“喂，银发的小哥哥，你再不吃饭的话会死掉的哦～~”
“唰”银光在一瞬间脱鞘而出，修长的身躯留下了一片残影，亚瑟在马车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冲了出去，长剑斩向外面的金发女孩。
“呐呐呐，第七次啊喂，你要正视自己比一个女孩子弱呐~~”叶卡莲娜娇笑着伸出双指，夹住了那银白色的剑刃。
“你这是背叛！你要害死殿下么？我要见那不勒斯！”
“亚瑟小哥哥，现在是在城外，你再乱说话，我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你丢到凛冬海喂鱼去了哦！”
叶卡莲娜舒展了四肢，修长完美的身姿展现开来，就像是盛开的玫瑰一样。
“叶卡莲娜骑士，我们可能不能进挪黎城了。”苍老的声音出现，熟悉的声线让亚瑟立马反应过来那是离开了两天的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大人……原来你也背叛了蔷薇家族！”亚瑟的眼睛变得灰暗，他垂下了脑袋，低声喃喃。
“背叛？老朽至死也不会背叛蔷薇家族的，黎塞大人给予老朽的恩情，这一世都无法还清。”那不勒斯从马背上下来，他看了亚瑟一眼，面色有些苍白。
“那为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三天前宣丝提港口的追捕吗？当时我并不知道原来那不勒斯你居然是为了支开我……”亚瑟吼着，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了。
“近百名龙骑兵，殿下……殿下怎么可能能活着出来！”亚瑟的眼中泪水晶莹闪烁。
“你要相信未来的蔷薇之主。”
那不勒斯叹了一口气。
“相信？我凭什么相信？殿下还有寒体在身，你明明……”
“这是三大骑士的决定，够了么，小子？”叶卡莲娜昂起了头，金发在风中凌乱，蓝色大海般的眸子冰冷地看着亚瑟。
“三大骑士？怎么可能！”亚瑟失声叫了起来。
艾利克斯，艾萨克，叶卡莲娜。
蔷薇家族由于跌落神坛，在最后的五年旦尼亚伯自治结束后不得不遣散家仆。而由于圣教在其中做了手脚，蔷薇的骑士也纷纷离开了这个家族。
曾经的蔷薇长老们大部分死于五年前的异端绞刑，真正到了泽维尔手上，已经是一个几乎等于空架子的家族。
但是在所有名单上，有三个人被忽略了，脱离蔷薇家族的圣堂骑士艾利克斯，被下达遗忘诅咒而无人知道的艾萨克，还有离开蔷薇家族的叶卡莲娜。亚瑟曾经见过黎塞公爵最后的信封，一旦三大骑士意见达成一致，就有权利动用蔷薇家族的一切力量。
最后的财政权则在那不勒斯手上，也就是说这是蔷薇家族最后的四把钥匙，他们可以越过泽维尔来执行他们所认为正确的事情。
这是一位公爵对于自己骑士和管家的最坚定的信任，毕竟其中只要有一个人产生异心，就会导致蔷薇家族彻底消失。
“我们不需要一个废物，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在挪黎重新建起蔷薇家族荣耀的家主，一个真正的王。”那不勒斯看着亚瑟，一字一顿地说。
“如果小希维连这么小小的困难都无法解决，那么他就不配成为蔷薇的族长。我们就会放弃他。”叶卡莲娜说着，她的眼睛是那么的冰冷与清澈，又是那么的残忍。
“叶卡莲娜骑士大人，你明明和殿下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亚瑟吼道，身后的两个卫兵猛地上前，按住他的肩胛骨。
他们迫使着亚瑟在叶卡莲娜面前低头。
“关系好么……”一霎时，叶卡莲娜有些失神，她轻声笑了笑，“你是叫亚瑟么？加油吧，当你真正能握住剑锋的那一刻你就明白了。”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什么都做不到。”
“这是我们对他的考验，如果他连这么小小的困难都克服不了，那么他也没有意义再让我们浪费时间。”
“毕竟，他只是一个私生子。真正的公爵之子可是被好好地保护在斯图亚特家族的手里呢。”
叶卡莲娜按住亚瑟的脑袋，示意护卫将他绑起来放入马车。
“不要死啊，小希维。你不会辜负姐姐的期望的，你一直都没有让我失望过，对吧……”
一旁的老管家看着叶卡莲娜微微颤抖的娇躯。
老管家的心也一直提在嗓子眼，宣丝提到挪黎本来应该不出两天就能到达，但是殿下却快三天还是音讯全无。难道是海上出了什么事情吗？
殿下，不要怪老那不勒斯啊。
……
“我们快到挪黎港口了，准备十银伽的海税……里奇你能不能轻点？疼死老子了，夏莎呢，你个半吊子给我滚……”
“她还在睡觉呢，你别乱动啊，我去烧一下刀……”里奇紧张地看着埃罗，用烧红的刀刃将那根鱼刺给弄了出来。
“止血啊，绷带拿来！”里奇猛地将绷带塞进埃罗的伤口，后者又传来一丝痛苦的嚎叫。
“好可怜……感觉很痛的样子。”夜萝站在一旁，捂着眼睛，但是指缝里还能看见那双蓝紫异瞳在偷偷地看着这一搞笑的一幕。
“夜萝，你是挪黎的人吧，到了挪黎，如果你想走就可以走了。”泽维尔看着风平浪静的大海，哗哗的海水声涌向远方，海峡那边是高耸的悬崖峭壁，下面是挪黎港口。
“殿下不要我了吗？”夜萝转头，轻轻扯了扯泽维尔破破烂烂的衣袖。
“……你还对我有用处。”
“那就让我继续跟着殿下吧，只是我的老师被罗雷侯爵关进了地牢……”夜萝抬起头，燃矿的灰烬沾染在她的脸上，泪痕与海水交错，一看就有一种莫名的保护欲。
“我会把他放出来的，他叫什么？”
“老师好像是叫……若昂莱诺。”夜萝的食指抵着下巴，可爱地沉思了片刻。
泽维尔握着舵盘的手忽然抖了抖，整艘渔船一个没有丝毫准备的大转向，吓得众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若昂……啧，好熟悉的名字啊。耳边是埃罗里奇嘈杂的声音，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
“泽维尔兄弟，你这又是什么高级操作吗？”
“不，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一个……在这世界上的一位挚友。
泽维尔在心中补充道。
第四十章:阴谋
“关于我的身份，我希望各位能够给我保密。”
泽维尔眉头微皱，挪黎峡谷的下方是挪黎港口，远远的望去是涨潮过后的狼藉。
埃罗与里奇交换了下眼神，点了点头。
泽维尔究竟是多大的贵族，两人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既然对方开口这么说了，在他帮助逃离海风暴的面子下，二人自然会答应这个要求。
“所以泽维尔小兄弟你是……”沉默了片刻，埃罗在好奇心的怂恿下问道。
“泽维尔，泽维尔凯丹瑟。”
“蔷薇家族的伯爵。”夏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很聪明，是发现了我的家徽了吧？”泽维尔转头看了夏莎一眼，女孩的眼里寒如冰霜。
“丹瑟……确实是火焰蔷薇的姓氏啊，但是我不是记得火焰蔷薇的人都是高大魁梧的，黑发倒是蔷薇的象征。”埃罗凑到泽维尔旁边，看着他那白瓷般精致的脸疑惑道。
“埃罗船长，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泽维尔，偏过脑袋，拍了拍埃罗的伤口，疼的对方龇牙咧嘴，“既然你没有事了，那么就自己开船吧。顺便一提，右涡轮加速器坏了。蹼式划桨断了五根。”
“夏莎，不要冲动。”里奇抓住了自己未婚妻的手臂。
“夏莎姐姐，殿下，你们……”夜萝挡在了泽维尔的身前，她第一次见到夏莎露出这样冰冷的表情，带着一丝怒气。
“我手中有一枚蔷薇家族的徽章。”夏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内心，她看着泽维尔，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枚玫瑰色的徽章。
“继续。”泽维尔眯了眯眼睛。
“你……！”夏莎狠狠地看了泽维尔一样，手中忽然一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的弗兰把那枚徽章给夺了过去。
“有意思，确实是蔷薇家族的徽章，银色的蒺藜枝条缠绕着鲜红的蔷薇花瓣，金红色的宝石火焰般燃烧在上面。不是赝品。”
弗兰戴上了白手套，仔细观摩了一下，他抬起手，把家徽扔给泽维尔。
“弗兰，你干什么！”
“你质问别人，总要好好地把证据让对方看到的是吧？”弗兰微笑。
泽维尔接住了徽章，从碰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真的了。熟悉的质感和重量，还有触觉。这是一枚受封骑士的徽章，并且是家主亲自发放的。
背后有着r.v.d的银色刻痕，，黎塞.v.丹瑟。上任蔷薇家族的族长，而这枚骑士徽章是他亲自颁发的。
“确实是蔷薇家族的徽章，不过不是血统家徽，是骑士徽章。”泽维尔淡淡地开口，把徽章扔回了弗兰。
“哦？就这样承认了么？”弗兰有些惊讶，他以为泽维尔至少会辩解亦或是否认，对方的坦率让他吃惊之余产生了一丝兴趣。
“戴着这个徽章的人，杀了我的父母，还有村子里的好多人。”夏莎咬了咬牙齿，如果不是里奇拉着，她恐怕已经冲上来了。
“……是这样啊。”
“极寒风暴带来的海水倒灌把我们的村子给毁灭了，我爸爸是一名挪黎医生，那时候我在宣丝提进修。村子里的大家好不容易逃到宣丝提避难，在第二年的春天准备回挪黎的村子。”
“每年的极寒风暴过后，圣都的大家族都会带给挪黎大量的物资，虽然有大部分被宣丝提给隔扣了，但是这也能让我们安稳地度过苏醒期。”
“但是在那一年，我们等到了来自圣都的马车和货船。大家都摆好了宴会等待着，那些士兵走下船，从我们以为是物资的货箱里拿出了火铳和刀剑。”
“他们……向着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村民开了枪。我爸爸向着他们咆哮着，却直接被刺穿了肚子。”轻轻的啜泣传来，里奇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
“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些？”里奇抱紧夏莎，温柔地说。
“宣丝提讨厌挪黎的人，我知道，我怕，我怕你知道，我是挪黎的，的人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里奇抱的更紧了，他的下巴在夏莎的头上轻轻摩擦，慢慢地安抚这个女孩。
“……”明明你前几天还向我说种族歧视论来着！埃罗努力保持沉默，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可是要被里奇打死的！
“你看我歧视过埃罗吗？没有吧？他可是我少有的挚友之一，还有弗兰……”
“我是宣丝提人。”
“闭嘴。”埃罗狠狠地瞥了一脸无辜的弗兰一眼。
“他们杀了好多人，然后把女人和小孩都关进马车里。我躲进了家里的地窖才逃过一劫。”
整个村子的尸体，夏莎依稀记得那一天的画面，很多年过去了，无数次的噩梦在碰到了里奇才慢慢不再让她害怕。
“在爸爸尸体旁边，爸爸死前挣扎在那个士兵身上弄下了这枚家徽。在宣丝提我的朋友告诉我，这是蔷薇家族的家徽。”
“一次次的上告都没有丝毫的结果，甚至完全杳无音信。我知道一定是被哪一个大人物给压下来了。可是，那是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啊……”
“后来有一个人找上了我，他告诉我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异端仲裁庭已经在追踪我的行踪，上面有人开始注意到我了，我做的事情挡了他们的路。”
“是谁？”
泽维尔紧缩着眉头，居然有人敢和异端仲裁庭对着干，他能这么快拿到消息，也证明了这个人在异端仲裁庭也有着眼线。
“不知道，那个人全身被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声音是一个男人。他给了我新的身份，并且告诉我忘记过去吧，他让我去宣丝提教廷进修修女，还给了我宣丝提学院的名额……”
“不对，可恶，被你带跑了！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蔷薇家族要杀我们村子的人，我们到底干了什么！”
“里奇，你应该也明白了吧？”弗兰走到里奇身边，他的表情第一次这么凝重。
“嗯，明显的嫁祸。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也太明显了，感觉不像是一个大家族的风范，如果是其他家族要暗地里弄蔷薇家族，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法。”
里奇点了点头，怀里的夏莎明显愣住了。
“确实很奇怪，不过……”埃罗也走了过了，他的话还没有说话，整个渔船就震了一下。
“什么情况？不会是触礁了吧！埃罗你就不能好好地开船吗！”里奇紧张地看着埃罗。
“轰”“轰”“轰”
渔船开始剧烈的抖动着，如果是触礁，那么就是无数的礁石在撞向这艘渔船！
“见鬼，船底下有东西……不，如果是更坏的假设的话……”埃罗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海盗吗？”弗兰也皱了皱眉。
“船里的人全部到甲板上来！我们是卢克穆尔霍兰德的近卫兵，请接受排查！”
第四十一章:生而从来都是不平等的么
“卢克……什么德来着？”
“是挪黎半岛的一个小村庄的名字，因为以前在那里诞生过一位圣都的大臣而改名。”埃罗沉声道。
“有些不对劲，这个地方应该是由挪黎城的卫兵排查的，而且这种击破船的方式，更像是海盗的风格。”里奇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有正规的卫兵先打破船只再进行巡查？
“他们畏惧我们逃跑，只能先用这种方式来控制住我们。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并没有先进的武器，只能依靠原始的方法。”
泽维尔率先走出舱门，整艘渔船已经是摇摇欲垂，向下望去，是乘着许多小船的银甲兵，他们紧张地看着渔船，为首的男子用手做扩音大吼。
不是训练有素的队伍，更像是民兵的组成。泽维尔向下扫视了一番，这些士兵的盔甲很多都是不贴身的，并且混杂有布甲。
他们的武器大部分是钢叉和铁锄，少许士兵拿着刀剑，但是握着的样子十分奇怪，显然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
女人？泽维尔眼尖地从其中发现了一个女子。穿着布衣的女孩紧张地给一位受伤的男子包扎。女子不得入近卫军团，这是几百年来圣都制定的法律。
那么也就是说这不是正规军团，泽维尔眯了眯眼，是这座名为卢克.穆尔霍兰德的村子自治组织吗？但是他们的盔甲明显是丹枫薄罗统一的“银铁荣耀”盔甲。
“反叛军？居然能把挪黎港口给打下来。”
“上面的人注意了，如果在怀表的指针转过一圈后我仍然见不到人。那么我们就开枪了！”
为首的“近卫”团长紧张地向上吼道。
海水已经灌入了副舱，底部被这些手持钢叉的近卫兵们给打破了。整艘渔船在大海里哀嚎，桅杆上的白帆脱落了下来，就像是在宣告这艘渔船的生命已经到达了末点。
“开枪！……”
“慢着，我是这艘船的船长埃罗，我们是一艘普通的渔船。”
埃罗连忙走上甲板，他举起双手，向着甲板下方的小木船挥手。
“埃罗？塔布塔镇的埃罗？”
为首的男子明显愣住了，他挠了挠后脑勺，示意旁边的几个近卫兵放下火铳。
“哈？”埃罗也怔住了，塔布塔镇早在很多年前就消失在了挪黎半岛，却没想到这个久远的名字会在这里被重新叫出口。
埃罗向着下方望去，下面的男子立马把不合身的盔甲面罩给脱了下去，二人仔细地看着对方，眼里都露出了一丝疑惑。
“黑肥？”
“白猪？”几乎是同时，二人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
“黑肥你居然还活着！我以为你和爱丽丝都在那次极寒风暴……咳咳，你最近还好吗？”
男人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了什么，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我说，你们老友相聚，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艘船要翻了？”一同出来的里奇戳了戳埃罗。
“塔隆，御，你们两个把这艘船上面的人好好地接到我们的船上。”
男人立马让两个手下搭起船梯，让埃罗泽维尔一行人从大渔船上走了下来。
“例行检查一下，黑肥你就配合一下。毕竟现在是挪黎的非常时间，局势很紧张，穆尔霍兰德男爵让我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不可控因素。”男人挥了挥手，几个近卫兵就围住了几人。
“怀特，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埃罗皱了皱眉，黝黑的巨大身躯超过了其他近卫兵一个多头。
“嗨，兄弟，你得知道，局势变啦！现在挪黎已经被我们打下了一大半了，我们现在才是挪黎的主人！不再是那些龟缩在挪黎城里的贵族们了。”
“你们真的这么做了？”埃罗走到怀特面前，揪住他的衣领。
“放下队长，不然……”
“诶，你们好好开船，这是我兄弟，这事你们不要管。”怀特示意一旁的几个近卫兵离开，然后好不畏惧地和埃罗对视。
“当时穆尔霍兰德男爵可是邀请了你的，但是你拒绝了。不过我可没有你这么傻，这可是让我们贫民翻身的好机会。男爵大人说了，只要我们攻克了挪黎城，以后就再也不用离开挪黎去宣丝提南迁避难了！”
“那样我们的家园才能真正的发展起来！而不是成为宣丝提口中的挪黎难民，我们不会再受到歧视和侮辱，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妻子，我们的儿女才能真正地好好地活下去！”
“你知道吗？在三年前南迁的那一次极寒风暴，拉缇娜被宣丝提的几个公民给抢走了。那是我的妻子！而宣丝提法律却判处那些公民无罪，还剥夺了我一年的劳工费！”
“我们要反抗，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如同鱼肉一般任人宰割。连蜜诺，我的女儿都被抓走当成了贵族玩弄的奴隶……”
“凭什么挪黎的人就一定低人一等，就算我们是南迁难民，就算我们在冬季分了宣丝提人的粮食，但是，但是凛冬要塞不也是我们挪黎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建造的吗？如果没有凛冬要塞，他们宣丝提又怎么抗得过极寒风暴……”
说到最后，十来艘船上的近卫兵们痛苦地沉默捂脸，他们都是极寒风暴的受害者，也是被宣丝提侮辱的挪黎人。
“我理解你……”
“你不会理解的，埃罗。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会扣留你，但是只要你的渔船上有着贵族，哪怕是五流不入门的贵族，我也会上交给男爵大人。”
怀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眶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他慢慢地埃罗的手给扳了回去，然后整理好衣领，给一旁的近卫兵打了一个手势。
“你的名字，干什么的？”一个近卫兵把里奇抓到前面，刚想动他怀里的夏莎，就被里奇冰冷的绿色眸子给吓了回去。
近卫兵悻悻地收回手，将鱼叉指向里奇。
“无业水手。这是我的妻子，船医。”
“哪里的？”
“宣丝提。”里奇冷笑了一声，高傲地抬起头，不屑地看着近卫兵。
“抓起来。”怀特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看在我的面子上，白猪你……”
“叫我怀特。即便是你也不行，你看到了宣丝提人令人恶心的表情了，抓起来。”
“我妻子是挪黎人，埃罗，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帮我照顾好夏莎。”里奇把夏莎递给埃罗，然后被近卫兵押到了另一艘船上。
“还有两位呢，哦，还有一个小女孩，小丫头，你是哪里人啊？”
“他是弗兰，那个恋幼女的宣丝提杀人变态罪犯，老大，他把别人家全家给……三个小女孩全痛苦地死去了！”一个近卫兵眼见地看着弗兰，他凑近怀特的耳边，恐惧地小声说道。
“知道了，押下去，看好点。”几个近卫兵将绳子打了水手结，合力绑在了挣扎是弗兰身上。
弗兰仍然是什么都没有说，长长的卷发遮住了眼睛，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叫夜萝，这是我哥哥，他是一名水手。哥哥没有故乡，大海就算他的家乡，我们来挪黎是看望一位哥哥的朋友的，他生重病了。”
夜萝的眼睛红红的，她轻轻啜泣着，怀特走上去，拍了拍泽维尔的肩膀，递给他了一个“节哀”的眼神。
泽维尔转过头，夜萝悄悄地打了一个小手势，吐了吐舌头。
感情这丫头是个腹黑吗！泽维尔扯了扯嘴角，顺着怀特点了点头。
番外2:银色白曜之约（一）
“若昂大人，您已经在床边坐了一个晚上了，那不勒斯大人让我叫您回去休息。”
“莉法，殿下受了如此重伤，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戴着圆形眼镜的青年叹了一口气，他十指交叉坐在巍峨的卧室沙发上，黑色的眼圈衬托出了他的疲倦，他已经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从爱洛尼亚海回来以后，殿下去过酒馆多少次了？”
“至少七次，殿下跑出蔷薇城堡的手段一直无人知晓，即使是重兵把手殿下也能溜出去，所以莉法觉得应该是有人在帮殿下。”
“查出那人的身份没有？”若昂拧了拧眉心。
“亚瑟.休提斯，布莱克.奇洛，还有一个女孩，璃.诺。同伙作案，专门抢劫独自一人的贵族少爷，在旦尼亚伯已经犯案多起，但是一直难以判决。是旦尼亚伯的下等贫民。”
“为什么难以判决？”若昂圆形的镜片背后，棕色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危险。
“璃诺专门引诱贵族少爷，然后用下过药的酒迷昏他们，之后夺取钱财。是十分老套的方式，但是据说这个璃诺是少有的丹枫薄罗纯血统美女，所以确实有许多上流贵族少爷会希望去碰碰运气。”
莉法翻着白色的信件，上面是潦草的字体。
“布莱克.奇洛有着星动宫的背景，或者说他至少接受过星动宫的基础训练。强大的思维和计算能力，可以算是这个团伙的智囊人物。”
“星学恒动宫么……”若昂点了点头，示意莉法继续说下去。
“至于亚瑟.休提斯，这人和我们蔷薇家族倒是有些渊源。”
莉法顿了顿，继续说道。
“亚瑟.休提斯，今年十二岁，出生于丹枫薄罗的皇后区，是一个下等民，并且也是一个孤儿。他是这个团伙的老大，并且有着另一种身份。”
“见习骑士。一位12岁的见习骑士，他的举荐人是艾利克斯。我相信若昂大人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莉法加重了语气。
“艾利克斯么？黎塞大人手下的第一骑士，圣堂骑士团翼骑士团的第三骑士。一生只有一场败绩，就是年轻的时候输给了前任剑圣，斯文特拉娜黎娜丝。”
若昂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如果是那个人，那么这件事就有些蹊跷了。
若昂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这件事究竟是亚瑟团伙的一次无意之举，还是他身后的人，艾利克斯授意的呢？如果是艾利克斯，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背后的人其实是黎塞公爵，那么为什么黎塞公爵要借他人之手如此残害自己的长子。
确实，泽维尔不是嫡子，理论上连旦尼亚伯的蔷薇城堡都不能进。但是他不但住进来了，还被黎塞公爵多方面的支持和赞助，无论是枢机会最年轻的枢机卿，还是四方会议最小年龄的秘书。
若昂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旦尼亚伯的领主，四大家族蔷薇家族的族长黎塞公爵的原因。他希望提拔泽维尔，而不是他斯图亚特家族的嫡子。
权力交错的政治战场上，只要有一步走错，那么将失去最基本主动权，直至最终被他人逼迫至死。
若昂沉默了，他身为泽维尔贴身的秘书，也是泽维尔现在唯一可以动用的政治资源。这场棋只有他可以接下去下，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泽维尔未来的路上产生不同事情。
黎塞公爵究竟在想什么，一旦意思揣摩错误所带来的后果，不是他一个若昂能抗的下去的。也许会让泽维尔殿下现所有的优势化为泡影。
就像是人行走在独木桥上，无论你走了多远，无论成功的终点离你多近，一旦一步踏错，就会坠入深渊。没人会在乎你曾经离胜利多近，只会嘲笑你的失败。
“若昂大人，您休息一会吧，您已经很累了，殿下还需要喝药。”莉法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沉思中的若昂，打断了他的思绪。
柔软庞大的床榻上，泽维尔的气息愈加沉重，他的面色苍白，冰冷外放的寒气让一旁的若昂都打了一个寒战。
“知道了，麻烦莉法你了。”
若昂走进了一旁的书房，开始仔细翻阅上面的案宗和信件，他的手搭在脑袋上，慢慢地沉思下来。
莉法轻轻地将碗中滚烫的药剂吹冷，把泽维尔的身体用枕头支撑起来，用着瓷制的勺子将药水喂进了他的嘴里。
莉法的动作很轻柔，也很缓慢，她在认真把一碗药剂都让泽维尔喝下以后收拾好昂贵的食具，刚想离开了这位年轻的殿下的卧室。
“唰”
金色的身影掠过十米高的落地窗，修长挺拔的女孩已经坐在了泽维尔的床上。
“谁！这里是蔷薇殿下的卧室……”莉法顿时紧张地看着被朝霞笼罩的女孩，她轻轻靠在床头，身体和殿下靠地是那么的近……
莉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到了脑门，然后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小希……咳咳，蔷薇殿下，你不要装睡了，有人让我绑架你，现在跟我走吧！”
“……”
女孩字正腔圆认真地看着泽维尔微微颤动的睫毛，然后不满地戳了戳他白瓷小脸。
“喂喂，不会真的昏迷了吧？那我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做了？”女孩露出邪恶的笑容，但是朝霞如圣光一般披在她的身上，远处看来更像是圣女慢慢低头……
他们的脸越来越接近，鼻尖已经触碰到了一起……
“咳咳，叶卡莲娜骑士大人，不要再玩了。”
“这时候偷窥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哦，若昂。”
叶卡莲娜“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趴在白色的棉被上，手轻轻托起下巴，看着从书房走出来的若昂。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骑士大人，我不是聋子。”
“噗嗤……”叶卡莲娜顿时笑得直不起身来，好不容易才直起身来。
“这就是你带给殿下的东西吗？”若昂眼尖地看到了一旁木柜上，一个精致的玻璃盒放在了上面。精密的机械轮盘在其中微微转动，和这个房间高贵典雅的气质完全不同。
“打开看看吧，我是没有弄懂里面东西是什么意思，是给小希维的。”叶卡莲娜神色严肃了起来，那种无形高贵的气场连若昂都退避三分。
若昂点了点头，他很少看见叶卡琳娜这么凝重的表情，那么也就是说这个盒子里的东西连这位自负高傲的女骑士都一筹莫展。
“阿尔**盘，第七颗与第三颗交错，三四轮轴的第五颗放在最后的部位。第一指针化为布达勒尔数码转化。设计这个东西第是一个数学天才。”
若昂微微蹙眉，手指在轮盘中飞快地跳跃，如同一只只蝴蝶般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