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日月当空TXT下载日月当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日月当空全文阅读

作者:黄易     日月当空txt下载     日月当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8章 两族共主

    “小宛!”

    女子双目热泪泉涌,不顾一切的朝风过庭投去,风过庭亦神情激动的张开双手,将她拥进怀里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双方显然是旧识。

    女子双肩不住抽搐,悲切的道:“小宛第一眼看到庭哥儿,已有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庭哥儿长得更高更英挺哩!最不同的是风度和神气,到刚才看到鹰儿,才福至心灵想到你是庭哥儿。巫主她……她……”

    说到“巫主”两字,哭得更厉害了。

    风过庭爱怜地轻抚她香背,凄然道:“不要哭!该欢喜才对。”

    向呆瞪着他们的三人解释道:“小宛是巫主的小侍婢,当年她只得十一岁,小小年纪便懂得为我包扎伤口和换药。”

    龙鹰和万仞雨明白过来,亦是心中欢喜,幸好他们及时赶至,将小宛从人口贩子魔瓜里拯救出来,否则她未来的命运不堪设想。

    河野一头雾水的问道:“谁是巫主?”

    小宛仍不肯离开风过庭的怀抱,饮泣着道:“巫主就是我们白族的‘丹冉大鬼主’,于太阳被魔神吞噬的那一年撒手离世。”

    河野大为错愕,呆了起来。

    龙鹰等只看河野的反应,便知有丹冉大鬼主之称的眉月,在洱滇区享有盛名,故此河野虽为外族,仍感如雷贯耳。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

    风过庭拍拍她背脊,道:“不要哭了。坐下来再说。”边说边移开她少许,为她拭泪。在风过庭的劝导下,哭得双目红肿的小宛随他坐下来,却是如见至亲,片刻亦不愿离开他,紧挤他坐着。

    河野吁出一口气,道:“丹冉大鬼主是近百年来洱滇区法力最高强的大鬼主,如她仍然健在,绝不教‘鬼尊’宗密智横行无忌,搅得洱海地覆天翻。”

    三人想不到眉月在当地外族心中如此有威望和地位,均有没法说出来的感受。

    小宛在风过庭耳边轻轻道:“小宛有很多话,十多年来一直郁在心底里,要告诉庭哥儿。”

    龙鹰不解道:“庭哥儿于你主子过世后,曾返回洱西平原,小宛没遇上他吗?”

    小宛惨然道:“当时我被另一族人收养,到晓得时,庭哥儿已走了。”

    万仞雨向河野道:“小野你去四处打点一下。”

    河野知万仞雨要支开他,偏又毫无反对的资格,不情愿的去了。

    篝火忽然烧得“噼啪”作响,气氛立时变得诡异。

    风过庭向小宛道:“这两位是我共生死的兄弟,清楚巫主的事,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

    小宛目光投向龙鹰,嗫嚅道:“你真是中土最伟大的鬼主吗?”

    龙鹰微笑道:“我不是鬼主,却有个‘龙神巫’的外号,是你的庭哥儿改的,”

    小宛坚定的道:“不!你是和巫主同样伟大的鬼主,看着龙神巫的眼睛,便像看到巫主的眼睛,里面藏着奇异的东西。”

    三人交换眼色,想到有其主必有其婢。小宛是察觉到龙鹰的魔种。

    小宛现出回忆的神情,道:“巫主很少说话,但在离世前的三天,却多次和我说话,当时我并不明白,但刚才我看着天上的鹰儿,认出是庭哥儿后,已变得久远模糊的回忆忽然清晰起来,才知道小姐当年每句遗言,都大有深意。”

    三人立告精神大振,开始想到风过庭与小宛的再遇,非是偶然。

    风过庭问道:“她说过什么小宛不明白的话呢?”

    小宛道:“所有话都不明白,小宛才只十一岁,是巫主收养的弃婴,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是巫主深深爱上了庭哥儿,庭哥儿离开时,她站在附近一个山岗上,看着庭哥儿远去的背影,直到太阳再出来,才肯回帐。”

    风过庭失声道:“什么?”

    龙鹰探手抓着他肩头,安抚他激烈的情绪。

    小宛道:“从开始我便知道了,‘眉月’这个名字是巫主的秘密,绝不可让别人知道,会影响她的法力,可是庭哥儿第一次回复神志,巫主竟告诉庭哥儿,显然有托付终身之意。”

    又凄然道:“庭哥儿为何离开巫主呢?”

    万仞雨目光投往正神伤魂断的风过庭,代答道:“这是命中注定的事,不需任何理由,若庭哥儿缠着巫主不去,巫主亦会送池走。”

    小宛娇驱一颤,点头道:“对!命中注定,这正是小宛当年不明白的话,我很舍不得庭哥儿,还哭起来,巫主便向我说,要发生的总会发生,来的要来,去的要去,终有一天,小宛会明白她在说什么。现在庭哥儿终于回来,还救了小宛。”

    三人均感头皮发麻,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眉月话里隐含的深意。

    小宛道:“在巫主于睡梦里离开前的晚夜,帐外行雷闪电,大雨滂沱,巫主的神色很不寻常,整张脸像亮闪闪的,对我说了一番很奇怪的话。”

    龙鹰喜道:“说出来。”

    小宛道:“她说……她说生命没有起始,没有终结,生老病死,只是穹苍的一部分,似如花开花谢,我们不用为此悲伤,又提起宗密智。”

    万仞雨愕然道:“她怎么说?”

    小宛道:“巫主说她一直在压制着宗密智的法力,但已开始感到疲倦,她指出宗密智是天生邪恶的人,但却有非常可怕的力量,不过着我不用担心,并预言当他变得最强大的时刻,正是他末日的来临。”

    龙鹰奇道:“但当时小宛只是十一岁的小女孩,她怎会对你说这些话?”

    小宛道:“小宛已很懂事哩!不信可问庭哥儿。”

    万仞雨道:“这番话,眉月是要小宛转述给她的庭哥儿听。”

    龙鹰倒抽一口凉气道:“他们一直在斗法,直至今天,仍未分胜负。”

    万仞雨和风过庭双目现出骇然之色,说不出话来。

    小宛却像听不到龙鹰在说什么,道:“巫主是预知自己的死期,所以向我这唯一在她身边的人吩咐后事。”

    龙鹰心中一动,道:“巫主有没有说过特别的话,指你会再遇上庭哥儿?”

    小宛深情地看着风过庭,道:“她没有这么直接说出来,只是她说庭哥儿的到来,是个转机,庭哥儿的离去,亦是个转机,小宛以后会经历不同的人和事,千万勿要气馁,当另一个转机来时,一切会焕然不同。”

    风过庭道:“这可算是眉月对小宛最后的遗言,难怪小宛一直不明白。”

    万仞雨道:“重遇你是这另一个的转机,过去的成为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又向小宛问道:“小宛嫁人生子了吗?”

    小宛道:“我嫁过两个丈夫,第一个因年迈去世,另一个在年半前被贺兰盗杀害,生过一个儿子,却养水大,很多人视我为不祥的女人。”

    她说来语调平静,但三人均感到她因伤透了心,致麻木不仁。

    风过庭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再不容你受到任何伤害。”

    小宛感动得眼睛再红起来。

    龙鹰和万仞雨晓得小宛的出现,触发了风过庭深心内对眉月的感情,爱屋及乌下,违反一贯的作风,向这一生饱受生离死别摧残的可怜弱女,许下承诺。

    龙鹰问道:“关于宗密智的事,小宛知道多少呢?”

    三人对宗密智,愈来愈不敢小觑,此人不但被推为洱滇区的第一高手,且拥有神秘莫测的法力,又是手段凶残狠辣,邪恶无情。而从洱西集屠杀开始的连串行动,每每显示出他不单有统一洱滇区的野心,还有足够完成他野心的雄才伟略。行动一环扣一环,只是千算万算,算不到眉月过世后,仍有克制他的法力。

    小宛道:“宗密智一出生便注定是越析和蒙巂的共同大鬼主。他父亲无上宗是蒙巂诏的大鬼主,母亲艳巫是越析诏第一个女鬼主。他十二岁已长得威武不凡,仿如天神降世。到父母均在同一天死亡,便有传言他们是故意自尽,好将法力传给宗密智。”

    万仞雨道:“他父亲无上宗的名字是外号吗?因何宗密智不姓无而姓宗?”

    小宛答道:“这是乌族王族的传统,儿子以父亲姓名最后一字为姓,好像浪穹诏现在的酋王叫铎罗望,他的父亲便是罗铎;邆睒诏的邆罗颠,父亲是皮罗邆,蒙巂诏的照原,父亲是佉阳照。”

    龙鹰抓头道:“确是不同家乡有不同的风俗。鬼主不是只负责祭祀的事吗?因何现在竟变成了两族握有实权共主般的人物?”

    小宛道:“宗密智的影响力,随他的年纪与日俱增,在他的煽动下,两族间开始频密的通婚,关系更趋密切,两族内不服他者,都被他害死,他最令人害怕的一役,是与邆睒诏的大鬼主斗法,在宗密智开坛作法,对邆睒诏的大鬼主谭冲施毒咒后的三天,谭冲竟在毫无先兆下,忽然倒地七孔流血而亡,自此宗密智成为洱滇区最被畏惧的人,可止小儿夜啼。两族内再没有人敢反对他,更可说没有他的支持,没人可坐稳酋王之位。五年前,蒙巂和越析公开结盟,奉宗密智为鬼尊,意为大鬼主里的至尊。自此两族连手执行宗密智的扩张政策,先后吞并了附近的百多个大小部落,现在终于轮到我们洱海人了。”

    万仞雨大讶道:“想不到小宛这么有识见,对形势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小宛给赞得不好意思,赧然道:“近一年小宛为魏子期族长处理杂务,又伺候纪干姑娘,听他和人说多了,故略知一二。”

    万仞雨奇道:“魏族长不是逃往滇池去了吗?因河小宛不随他们走?”

    小宛黯然垂首,轻轻道:“不是不想随他们走,而是我曾在巫主坟前立誓,要永远守在她身旁,所以明知会掉命,仍不愿离开。我被捉拿时,就是在巫主的墓旁。”

    三人为之恻然。

    风过庭探手搂着她香肩,差点掉泪。

    小宛轻轻道:“现在除了施浪人,再没人敢捋宗密智的虎须。”

    龙鹰问道:“宗密智有亲自领军打仗吗?”

    小宛道:“有过两次,两战两胜。他平生的第一仗,是因吞并两个臣属于蒙舍诏的部落,令蒙舍诏自立为‘奇王’的细奴逻勃然大怒,派出有‘无敌猛将’之称的多撒,率万人攻打蒙巂诏,宗密智亲率七千兵迎战,不但以少胜多,还亲自割下多撒的首级,此战命宗密智成为洱滇区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

    风过庭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另一仗是否与吐蕃王之战?吐蕃人虽因吐蕃王被刺杀而退兵,却不算是吃败仗。”

    小宛道:“但吐蕃王正是被宗密智刺杀呵!他事后还可安然脱身。”

    三人均暗吃一惊,如果此事属实,必须对宗密智做全新的评估。

    龙鹰道:“宗密智因何不趁机灭掉蒙舍诏?”

    小宛道:“小宛是听回来的。六诏里,以蒙舍诏与汉人关系最密切,汉化最深,又肯吸纳我们白族有才干的人为他们发展国家,并于山险建设有强大防御力的王城,叫珑玗图城,易守难攻。如在未收复其他诏国前,向蒙舍诏妄动干戈,一来难在短期内得逞,更怕是惹得中土人来干涉,得不偿失,所以并没有乘胜入侵蒙舍诏,而只是尽量蚕食蒙舍诏周边的部落,削弱蒙舍诏的力量。”

    万仞雨吁出一口气道:“这家伙确不可小觑,要忍时比任何人都更忍得,须出手时则若如迅雷激电,绝不留手。风城的未来,教人不敢乐观,对着他,不单要斗力,还要斗智。”

    龙鹰沉吟道:“这样的一个人,该与大江联没有直接关系,为何会与爨斑搭上?”

    小宛只听不语。

    三人发觉她的确善解人意,听不懂的绝不插嘴,换了是河野,早已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该问的也要问。

    风过庭道:“要刺杀吐藩王,不可能没有内奸提供情报和掩护,这么看,宗密智怎都和大江联有点关系。”

    万仞雨道:“希望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吧!”

    龙鹰向小宛问道:“小宛对纪干姑娘,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小宛现出古怪的神色,欲言又止,像不晓得该如何答他。

    风过庭双目射出热烈的神色,紧搂她一下,道:“不论是多么离奇和怪诞,放心说出你真实的感受。”

    小宛道:“我自少追随巫主到苍山采药,所以对山草药有点认识,巫主过世后,采药成了我的嗜好和习惯,也有给族人治病。纪干姑娘不知为何,对山草药特别有兴趣,所以央我教她,因此这两年来,我和纪干姑娘生活在一起。”

    龙鹰道:“她长得美丽吗?”

    小宛道:“纪干姑娘十二岁便出落得如花似玉,她的美丽是很特别的,在小宛心中,只有她方可和巫主相比。”

    万仞雨紧张起来,问道:“纪干长得像巫主吗?”

    小宛一呆道:“我倒没这么想过,可是纪干姑娘对山草药的禀赋似是与生俱来的,和她上山采药,不时会有与巫主一起去采药的感觉。”

    风过庭一震道:“还有其它相同的地方吗?”

    小宛瞅他一眼,道:“纪干姑娘最爱在山上望往远方,不时看得痴了,每次都令小宛记起当年巫主看着你离开的情景。”

    接着颤声道:“你们为何会这样问呢?告诉小宛吧!是不是巫主还会回来呢?她说过‘来的要来’呵!”

    到最后一句话,又哭成个泪人儿,可知她对眉月的主婢之情,没齿难忘。

    风过庭道:“我定会告诉你的。”

    万仞雨问出最关键的话,道:“纪干姑娘究竟是在巫主过世前出生,还是之后呢?”

    小宛哭着道:“巫主过世后三天,纪干姑娘便出世了。她是否为巫主的再生呢?”

    三人均有云开见青天的感觉,如果纪干不是眉月,怎可能有这么多相似之处?

    ...

第229章 必争之地

    风城位于洱海南端的龙尾山上,靠洱海的一边是陡崖峭壁,难以攀爬,面南的一边山势转趋平缓,化为洱南的平川,地势起伏,林木茂盛,河湖密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风城位于洱海南端的龙尾山上,靠洱海的一边是陡崖峭壁,难以攀爬,面南的一边山势转趋平缓,化为洱南的平川,地势起伏,林木茂盛,河湖密布。

    风城便是顺山势而筑,坐北朝南,外临宽达十丈的护城河,背靠龙尾山主峰龙尾峰,东西面如主蜂延伸下来的护臂,奇岩险岭,难以攀爬,成天然屏障。只南面建墙,连女墙高达八丈,为泥石结构,从强力弩箭机射出的重铁箭,如距离适当,连续多箭命中同一部位,肯定可射穿射塌墙身,开出缺口。

    幸好南城墙外设瓮城,等若另筑一堵城墙,然后在城门一侧再开一个瓮城门,变为两门不是直通,进入后要转向,外人入城,可先放人瓮城盘查,作战时也可放敌人入瓮城,到两门一堵,来个瓮中捉鳖。

    风城便是以山为壁,以水为壕,内高外低,易守难攻,故成洱海区的兵家必争之地。由于地势的关系,山城层层高起,大致可分为五层台地,以斜道贯通连接全城,斜道两旁有石阶向上,城门的底层最为宽敞,有街道房舍,最高的一层是王堡,乃洱海王佟慕白的宫室王堡,城内白族三千二百户,人口达三万之众,是洱海区最具规模的城池。

    风城得名的来由,是因连绵百里的苍山挡住了气流,冬春盛行的西风,透过苍山斜阳峰和高哀牢山脉之间的狭长谷道,吹至风城来,形成终年不息的西北风,故此风城的房舍均背风丽筑,风城的风不带灰沙,加上洱海的作用,故而空气清新凉快。

    龙鹰等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山区注入洱南的丘陵平野区,风城矗立前方,确有雄关的气派,城外处处营帐,显然是逃避战乱的洱西白族,在此结帐暂居。

    风城东南面两里许处营帐如林,打着施浪诏的旗号,显示泽刚等亦没有进城,令三人心中奇怪。

    泽刚闻报而来,截着他们道:“我们想帮忙亦因佟慕白的态度而无从人手,先到我们的营地,然后从长计议。”

    三人心中都打了个突兀,只好随泽刚到施浪人的军营去。

    泽刚握拳道:“以前我已知道洱海王是个糊涂昏庸、纵情酒色之徒,现在才清楚,他不但胆小怕事,且是个死到临头仍不知道的混帐。”

    四人在营地旁一道小河岸说话,载满货物的骡车队,仍鱼贯进入营地去。

    龙鹰沉着气道:“发生了什么事?”

    泽刚道:“我先派人往风城向佟慕白报喜,告诉他大捷的情况和送他们粮食兵器,并表明愿助他们守风城,岂知竟给他一口拒绝,说什么不愿卷入我们施浪诏和宗密智的战争里,要严守中立。”

    风过庭皱眉道:“他不晓得宗密智已向他们开战吗?”

    泽刚愤怒的道:“这只缩头乌龟,根本不理洱西族人的死活,只管关起门来称王。看!逃难来的洱西人全被拒于城外,很多人已改往姚州或滇池逃去,两天内走了万多人。”

    万仞雨骇然道:“那他当亦不会接收我们救回来的白女。”

    泽刚道:“女人他是多多益善,可是我们怎忍心把她们送入城破在即的风城去?”

    龙鹰道:“这个看她们自己的意愿吧!先让她们清楚现在的形势,由她们自己决定。如果她们肯随你们回舍利州,你们会好好照顾她们吗?”

    泽刚容色稍缓,道:“女人是珍贵的财产,特别是年轻的女子,如她们肯从我们,我们一定善待她们。”

    万仞雨道:“你有向佟慕白提及我们吗?”

    泽刚余气未消的道:“没有。根本没有机会,我三次求见,希望能面对面痛陈利害,都被拒绝。”

    风过庭问道:“现住你有什么打算?”

    泽刚道:“只好先回舍利州再说,风城再难有作为,我们何不一起回舍利州?”

    龙鹰道:“我们须留此看情况。如何可混进城内去?”

    泽刚进:“只要你们亮出汉人的名号,进城不会有间题,佟慕白对汉人来者不拒,其他入城做买卖的白族人,则必须持有他所发的通行证才行。”

    又失望的道:“龙神巫和两位大哥,会再次和我们并肩作战吗?”

    龙鹰道:“这个当然,只要未干掉宗密智,我们就不会离开洱海,你们准备何时起程?”

    泽刚道:“我们已做好一切准备,并派人去探路。敌人可在任何一刻出现,风城已成最凶险的地域,不宜久留,所以我们明早动身;但粮货太多了,我们只能带走部分。”

    万仞雨环视四周的河野山林,道:“我们可在附近找一个密林,将拿不走的东西埋在密林内的泥上下,下用埋很深,以备将来之用。”

    泽刚喜道:“好办法,不过只有装在箱子内的东西,方可埋入泥土里。就将滇帮赠送的三百多个箱子,以此方法处理,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可用之来攻打破敌人占领了的风城。”

    又道:“至于粮货,可分出一半派给在城外的难民,三位意下如何?”

    万仞雨大喜道:“你是个好心肠的人,只凭这点,我们已愿为你们卖命。”

    龙鹰道:“还有两个时辰便入黑,时间无多,我们立即行动。”

    翌日清晨,施浪战士拔营起行,龙鹰三人陪他们走一段路程,且有逾四千的难民,求准随他们回舍利州去。

    施浪诏和洱西白族一向关系良好,生意往来紧密,到舍利州避难,当然胜过在风城外捱冷风。

    七百多个年轻女子,除小部分在风城外的营帐找到亲友者,都自愿到舍利州去,虽然战云仍笼罩整个洱海区,但在骁勇善战的施浪人保护下,暂时仍可得到最珍贵的安全。

    施浪诏的战士仍处于大胜后的气氛里,又知三人会在未来的战争站在他们一方,情绪高涨,士气昂扬。

    蜿蜒五里,由战士、骡车和洱海难民组成的队伍,转西进入洱西平原,朝舍利州进发。到越过洱西集的灾场,龙鹰三人才和泽刚等话别,领着小宛到平原西缘贴近苍山的眉月埋香之处去。

    “水光万顷开天镜,山色四时环翠屏。”

    苍山横列如屏,葱茏叠翠,在洱海之西连绵百里,十九座山峰嵯峨壁立,每两峰间都有一条溪水下泻东流。

    洱海北有弥苴河和弥茨河注入,东南汇波罗江,西纳苍山十八溪水,水源丰富,再从西洱河流出,与漾江汇合,注入从高原奔泻而来、险奇壮阔的澜沧江。

    洱海苍山,界划出洱海区最丰饶的沃原平野,自古以来便是泛称为白族的洱海人聚居的福地,今天他们在此生活的权利,终受到史无先例的威胁。

    苍山群峰终年积雪,银装素裹,景色壮丽,浮云如带,积聚半山,千变万化,气象万千,忽起忽落,山区内冰碛湖泊密布,其中的鹰窝,位于高峰之顶,更是风过庭爱鹰出生之地,闻之已令人神往。

    四人三骑,在这片争霸者必争之地纵情奔驰,好泄去因这片美丽的沃土而来的不平之气。

    小宛非是不懂骑马,而是因身处险地,故风过庭感到需要贴身保护她。

    神鹰晓得回到家乡,在高空盘旋飞舞,不时发出鸣叫。

    大群野马出现半里外处,似要与雪儿等比拼速度,往同一方向奔驰,雪儿三马兴奋起来,不住仰首嘶叫。

    鹰和马儿们高涨的情绪,格外比对出他们难以开解的沉重心情。

    三骑沿着河道奔驰,风过庭首先放缓骑速,深情的目光投注河水,沉声道:“苍山峰谷分明,十九峰夹十八溪,溪溪清凉澄碧,而众溪之中,则以这条清碧溪最是纤尘不染,出山前的一段最美,清流从数丈高的悬岩直泻而下,注入三个相连的沉潭,水石相因,水光愈浮,石色愈丽。”

    万仞雨来到他们旁,问道:“眉月的陵墓在哪里?前方的河谷一目了然,却见不到墓穴的标记。”

    小宛答道:“巫主的墓穴是个大秘密,为她立墓者都要立下永不宣泄的誓言,所以只限少许人知道。墓穴就在清碧溪出山前那处河谷的河床下,依巫主遗书,以铜棺装着她的遗体,立葬于水下的河土里,并不作任何标志.只在岸旁刻石为记。”

    龙鹰道:“小宛就是躲到这里来。”

    小宛另头瞧着紧随马后的龙鹰,点头道:“正是如此,小宛从没想过敌人连这么远的地方都不放过,他们一字排开的排从东面搜索过来,小宛无从躲避,当时后悔得要命,后悔没避远点到苍山内去,现在却庆幸给抓起来。”

    风过庭道:“他们有多少人?”

    小宛道:“我当时心慌意乱,没看清楚,但至少该有五百至六百人。”

    万仞雨道:“他们有侵犯你吗?”

    小宛赧然道:“巫主庇佑,他们只是将我抓起来。”

    万仞雨道:“这么看,敌人军规甚严,确有霸主的气魄。”

    龙鹰看着前方愈接近、愈感其气势磅礴的苍山,山上植被茂密,引人入胜。道:“不但因军规森严,且因此批人员有宗密智的特别任务,就是找寻眉月埋骨处,起出她的遗骸,以让宗密智凭此作法,破去眉月‘期诸来世’的咒誓。”

    风过庭一震道:“这怎办好?”

    龙鹰道:“只看眉月的河底墓穴仍然安好无恙,便知宗密智仍没法破解眉月的法力,未能侦知眉月葬身的精确位置,只知大约在苍山脚下。”

    万仞雨道:“宗密智怎可能晓得呢?”

    龙鹰道:“如果我们承认有轮回这回事,便不得不承认幽魂的存在,生和死间好该有一道界线。所有有通灵能力的神巫和法师,均可透过自亘古以来发展出的种种秘术,与鬼神沟通,甚至利用鬼神的力量,去晓得在正常情况下无从得悉的事,故而拥有我们没法理解、不可思议的神力。眉月过世前肯定在这方面下过一番工夫,故宗密智虽有通神之能,仍没法透过鬼神,破解眉月生前许下的咒誓。”

    万仞雨苦笑道:“愈说愈玄了。”

    龙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必须掌握宗密智,方能收拾他。”

    小宛叫道:“到哩!”

    风过庭勒马停定。

    神鹰在上空处发出嘹亮的鸣叫,急旋一匝后,竟望苍山飞去,转眼没入苍山延绵十多里玉白色的烟云里去。

    四人收回目光,踏镫下马。

    小宛欣喜的道:“些些儿回家去哩!”

    “些些儿”是眉月当年为神鹰起的名字,风过庭怕因名字而伤情,一直弃而不用。

    三人仍未有机会答她,轮到雪儿三马跳蹄嘶喊。

    龙鹰解下雪儿马鞍,摇头苦笑道:“我们的马儿给宠纵坏了。”

    万仞雨学他为爱马解鞍,欣然道:“它们劳苦功高,好应过一段写意的日子。”

    风过庭亦释去坐骑负载,道:“这平原辽阔肥沃,更可能是世上最美丽的野原,处处生趣,我们因战争所累,无福消受,就由它们代我们去享福。想想亦令人充满幸福快乐的感觉。”

    龙鹰与雪儿亲热一番后,大力拍它马股,雪儿一声欢嘶,领着两个马儿兄弟,放蹄朝已去远的野马群追去。

    小宛担心的道:“不怕它们打架吗?”

    风过庭道:“它们是马儿里的绝顶高手,别的马儿只有臣服的分儿。”见龙鹰肩上托着接天轰,道:“还不找个地方藏起它,托着这样的家伙,如何入城?”

    小宛道:“山内有藏东西的好地方,拜祭巫主后,小宛带路。”

    她常深入山区采药,自是清楚山内的情况。

    风过庭从怀里掏出玉针,送入小宛手里,小宛骇然道:“庭哥儿为何给我?”

    风过庭拍拍她香肩,道:“待会我送你入山,顺道探望老朋友,小宛留在那锂,过一段日子,待我们解决了风城的事,再回来接你。”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小宛没有女儿之态,点头道:“小宛明白,庭哥儿放心去办你们的男儿大事,如果庭哥儿有何不测,小宛会以身殉庭哥儿。”

    龙鹰道:“此事绝不会发生,小宛不信我们,也该相信巫主。”

    小宛垂首道:“宗密智很可怕呵!”

    万仞雨道:“他们有鬼尊,我们却有龙神巫。任宗密智法力如何强大,总是有蛛丝马迹可循,我们的龙神巫,却是宗密智永远不会明白的东西,也是巫主与宗密智的隔世斗法里最重要的一环。我们今天立在河旁,是命中注定的事。”

    小宛虽从风过庭处晓得眉月或许已轮回转世的事,仍是听得似明非明,但因龙鹰和万仞雨说的话均透出强大至没人能摇动的信心,受到感染,容色舒锾下来。

    龙鹰向小宛道:“好好照顾些些儿,它也到了成家立室的时候哩!”

    在河岸拜祭过眉月,风过庭送小宛入山。由于鹰族一向排斥外人,故龙鹰和万仞雨跟入山区后,没再深进,负责把接天轰和马鞍藏于秘处。

    两人在一个小湖旁坐下,等待风过庭回来。苍山的湖泊,果然名不虚传,整潭水清澈见底,耀眼生辉,池周围长满蝴蝶树,其中一株老树主干斜荫池上,惹来大群不知名的纤小鸟儿,在枝杈间纵跃歌唱,一点不怕他们。

    万仞雨道:“下一步怎么走?”

    龙鹰道:“我们回去守风城。”

    万仞雨失声道:“佟慕白这么烂,且何其主必有其兵,怎守得住?”

    龙鹰道:“守不住也要守,这叫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因再没何第二个选择,希繁眉月对此早有安排。”

    万仞雨苦笑道:“这是另一种的听天由命。”

    龙鹰道:“我有信心,公子定可寻回眉月,我们则可打败宗密智,这种信心是盲目的,没有道理,与眼前情况的发展,更是背道而驰。”

    风过庭回来了,隔远打个一切妥当的手势,二人亦不打话,齐展脚法,离开山区,朝风城的方向全速掠去。

    ...

第230章 风城混混

    经过检查后,果如泽刚说过的,三人顺利入城,亦没有人因他们是汉人为异,皆因不时有从石鼓和姚州来的人到风城来做买卖。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城予三人的第一个印象,除了终年不绝的长风,还有是其令任何敌人均难以仰攻的山险。唯一通往风城的是一条从山石开凿出来,宽三丈,长约二百丈的大道,在抵达主护城河前,还有宽达三丈的天然小河,石桥雄跨其上,再走近千步,方到被称暴风渠的主护城河,以吊桥连接。故此,攻城者只有从南面攻打风城一法,而有利必有其弊,敌人只要封锁南面出路,即可轻易围困风城。佟慕白不肯收容难民,白有他的道理。

    如此规模,绝非一代人所付的血汗可以建立起来,而是自汉代以来由汉人设城后,经白族历代不住修茸加建而成。如被宗密智占据,再在城外高处建起护堡,可立于不败之地,凭此雄关要塞,控制整个洱西平原。

    通过瓮城,进入主城门,左右两侧是兵卫所,乃风城驻军的房舍。一条斜道,接通城门,贯穿风城的“五层地”,房舍便往东西两方扩展开去,形成街巷,一派山城的风光,愈高层景观愈佳,视野愈阔。

    底三层以下层最大,占了山城一半的面积,最高一层为佟慕白的王堡所在,稍低的一层全为仓库,城内所有房舍,均为以木头为支架的泥石建筑,红顶白墙,划一整齐,很有特色。

    王堡后有飞瀑清泉,从堡后崖壁飞泻而下,成流成池,不虞缺乏水源。

    城内不见商铺,没有旅馆食肆,只有位于底层的东西两市,规模当然远及不上神都的市集,只有其十分之一的大小,且全是摊档,要吃东西,可向城内出售肉包子、干肉、羊奶的贩子买。最有规模是东市的麦粥档,摆开七、八桌,旁边是个水池,坐在那里吃东西,别有风味。

    斜道横街人来人往,热闹升平,一点不觉战争的阴霾,正笼罩整个洱海区,城民女多男少,女的多穿白衣,头扎彩巾,年轻的更是身形健美,轮廓分明,穿木履,走起路来“啲哒”作响,婀娜多姿。其中不乏诱人的美女,她们一点不怕男人的注目礼,还含笑回望。异国风情,令人迷醉。

    入城后走了二十多步,一个稚嫩的声音却以老练的语调在后方嚷道:“三位来自中土的大爷请留步。”

    三人停下来,回头看去。

    一个年纪约十五岁的白族少年赶上来,神情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在他们身前立定,神气的道:“我叫小福子,是风城最有办法的人,想做什么买卖,又或投宿过夜,一日三餐,可包在我身上。”又压低声音道:“甚至要漂亮的小娘子过夜,小福子也可为三位大爷办得妥妥贴贴的。”

    还怕他们不晓得他的价值,不容他们答话,续下去道:“风城与你们中土的城市不同,没有旅馆商铺,一切都是家庭式的,要找好东西,须花一番工夫,但有我小福子为三位大爷办事,想吃新鲜的洱斑河鲜吗?今晚可办得到。”

    三人知遇上风城的小混混,此子双目精灵,言词便给,虽明知他是骗饮骗食,当他们是三头待宰的肥羊,但在苦无方法了解此城的情势下,此子确有利用的价值。

    万仞雨道:“不要阻着别人,到一旁说话。”

    四人移到主斜道旁一棵果树下,小福子低声问道:“三位大爷用的是大周的通宝吗?”

    风过庭最熟悉当地的情况,道:“这个常然,仍是一两通宝,兑你们十八个铜钱吗?”

    小福子精神大振,道:“高了一点点,现在可兑十九个铜钱。”

    龙鹰笑道:“小福子你给老子老实些儿,我们只喜欢诚实的孩子,保证你可因诚实而大大得益。”

    小福子忙装出恭敬的神态,卑声道:“大爷的教诲,小福子永不会忘记。我小福子别的不行,眼力却有一点点,一看便知三位是疏财仗义,武功高强的好汉,小福子定会老老实实的为三位大爷办事,只从其中抽取蝇头小利,以养活年迈的双亲。”

    万仞雨哑然笑道:“若我们要去拜访小福子年迈的双亲,会见不着人。对吗?”

    小福子面不改色的抱拳道:“三位是老前辈老江湖,小福子再不敢班门弄斧。事实上小福子双亲早亡,剩下我孑然一身,流落市井,不得不赚几个子儿来糊口。”

    龙鹰蛮有兴致的道:“为何城内不见行吐蕃人和汉人来做生意买卖,亦见不到其它地方来的人?”

    小福子以无所不知的神气道:“三位大爷明鉴,这是个季节性的问题,若三位大爷选春夏来,这里大街小巷,全挤满外来人哩!”

    龙鹰没好气道:“不要告诉我,你竟不晓得洱西集已被夷为焦土,城外走得差不多了的难民,也与此无关。”

    小福子微一错愕,接着堆起仰慕的表情,道:“三位爷儿不愧走惯江湖的高手,小福子确实差远了。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可以放心的是,我们风城乃洱海第一坚城,兵精粮足,随时可守个十年八年。而且三位无牵无挂,若有敌军压境,小福子必先一步知会三位,让三位大爷从容离开,到时只需三位大爷打赏小福子几个子儿便成。”

    龙鹰忍俊不住的向万仞雨笑道:“万爷怎么看?”

    万仞雨含笑打最小福子,道:“这小子人小却成精,歪理可说成正理,谎话当实话说,又深谙逢迎吹拍之道,可算是个有道行的小混混,只是尚欠一点。”

    小福子终现出少许尴尬之色,恭敬的道:“请万爷指点,看小福子有何处欠周详?”

    风过庭淡淡道:“你欠的是眼力!看不穿我们是什么人。”

    小福子眼珠乱转时,龙鹰掏出一锭黄金,送到他眼前,小福子以最快的手法接过,还用牙咬了一口,再藏在掌心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手抖起来。

    龙鹰若无其事的道:“十天住宿,包吃洱海的鲜鱼,每人一间房,打扫干净,明白吗?”

    小福子眉飞色舞的将足两的金锭纳入怀内去,不迭的应道:“一切包在我身上,还晚晚找不同的漂亮娘儿侍寝,两个、三个都成。”

    风过庭笑道:“我们不用娘儿伺候,让你可赚多点。”

    小福子大为错愣,疑惑的朝他们瞧去。

    龙鹰喝道:“立即给我们去办,呆在这里干啥?”

    小福子转身便去,走不了两步,又转身走回来,眼睛有点湿润的道:“三位前辈为何肯这般信任我小福子?不怕我……嘿!”

    三人首次感到他算是有点良心。万仞雨笑道:“你若要这么蠢,我们有什么法子?不过你须永辽背负着小骗棍之名,我们亦会看不起你。即使做小混混,眼光仍要放远点,长做长有,广结善缘,方为在江湖打滚之道。”

    小福子抱拳道:“小子受教哩!”拔身而起,往后来个空翻,欢天喜地的一溜烟去了,还传回一句“小福子定必尽心尽力为三位前辈办事”。

    三人对视微笑,均有从此子身上寻到自己童年影子的感受。

    龙鹰带头朝东市集方向走去,道:“我们已两天一夜未吃过东西,先找个地方医治肚子。”

    两人与他并肩漫步。

    万仞雨道:“早知和那小子兑换点铜钱,好用来付帐。”

    风过庭道:“我们的钱可直接在这里使用,还比本地的货币更受欢迎,因为他们的铜钱在我们那里将变成废铜,只可拿往钢铁铺当烂铁卖。现在洱海战云密布,对想逃往北方的避难者来说,我们的钱是不可缺的东西。”

    龙鹰苦笑道:“我只有金子没有银两,难道用金子去找数吗?”

    万仞雨拍拍腰囊,笑道:“放心!由在下请客,还有几串碎钱。”

    风过庭笑道:“不计金子,我该算最富有了,尚余七两钱,”

    午膳时间已过,唯一卖熟食的档子空出三台桌子,食客寥寥,在阳光和风下,有种午后懒洋洋的感觉。

    三人据桌坐下,档主是个蓄满胡子的彪形大汉,见他们是汉人,亲自过来招呼,介绍剩下的食品。

    他们毫不犹豫接纳老板的推介,万仞雨道:“要多少钱?我们的通宝成吗?”

    自称哥朔的大汉喜道:“当然无任欢迎。”

    结账后,两个姿色不俗的年轻白女伙计,笑容可掬的为他们斟茶递水,伺候周到。

    龙鹰伸个懒腰,挨往椅背,叹道:“真是个别有风味的山城,令人想到为它干什么,都是值得的。”

    万仞雨环目四顾,市集广阔三十多丈,中间有个大水池,水从北面奔流而下,从水池南的出水道流出城外,注入护城河。市集周边是密集的低矮房屋。漫不经意的道:“入城后一直有人在远处注视我们,不知会否是宗密智派来的探子?”

    风过庭道:“我们没有骑马,又穿上普通行脚商的衣着,兼之对方以为我们是施浪诏的人,理该认不出是我们。”

    麦粥和肉包子来了,三人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龙鹰道:“地道的东西最好吃,还记得在龟兹舞乐院吃的原粮吗?嘿!点子来了。”

    一个又瘦又高、肤色黝黑的汉子,穿摊越挡的朝他们走过来,直抵桌前,见三人像对他视若无物般继续吃喝,有点生气的一屁股在三人对面的空椅子坐下,又打出手势赶走过来招呼他的俏伙计,架子颇大。

    高瘦汉子沉声道:“萍水相逢是朋友,见面便是有缘人,你们是否出来混的,我坐在你们对面竟不打个招呼?”

    万仞雨不抬头的道:“还以为你爱搭我们的桌子,竟然不是吗?”

    高瘦汉子光火道:“这么多空桌,为何要搭你们的臭桌子?”

    三人没好气的往他瞧去,无不看得呆了起来。乍看他只是个平凡人,可是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像两颗宝石,黑白分明,神秘深邃,不但耐看,且有种引人人胜的强烈诱力。光是这双眼睛,即足可令她与端木菱、聂芳华、万俟姬纯那级数的美女相比,毫不逊色。

    龙鹰首先回过神来,笑嘻嘻道:“原来是姑娘,姑娘不是说过我们生得蛇头鼠目吗?又这边说要出来见我们,那边则溜掉。敢问有何贵干?有什么用得着我们三兄弟的地方?”

    万仞雨和风过庭心忖原来是那晚在洱西集灾场遇上的年轻女子,当时龙鹰曾和她交过手,还被她逼出门外,想不到在风城再遇上她,而她还易容改装的来接近他们。

    她的本来面目会是何等模样呢?配得起这双动人至极的眼睛吗?以万仞雨的定力,也生出想一窥她芳容的**。

    女子回复娇甜的声音苦恼的道:“怎会一眼被你看破的?”

    龙鹰念书般道:“因为我是中土最伟大的神巫,懂得作法。”

    女子目射惊异神色,道:“你晓得我当时在旁偷听吗?”

    万仞雨笑道:“若龙神巫没有逗点道行,岂敢到这里来当龙神巫?”

    女子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横万仞雨一眼,差点勾了万仞雨的魂魄,有点不知该如何应付三人般的道:“都是你们不好,人家想好所有骗你们三个傻瓜上当的奇谋妙计,都派不上用场。我要你们赔我。”

    三人听得呆了起来,她的刁蛮霸道,比之小魔女狄藕仙,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两人都有股愈横蛮愈可爱的妖异魔力。

    龙鹰见风过庭罕有地目不转睛的打量一个年轻女子,心中一动,道“赔偿的事,可从长计议,但有一先决条件,姑娘须告诉我们今年责庚?”

    万仞雨和风过庭露出注意的神色,皆因龙鹰是有灵觉的人,说不定感应到他们不晓得的事。女子苦恼的道:“你这人真教人心烦,又不是谈婚论嫁,哪有问人年龄的道理?快说,究竟你赔还是不赔?”

    龙鹰向两人打个眼色,表示只是姑且一问。只看她武技高强,在这片险地来去自如,猜她年纪不该小到哪里去。

    风过庭忽然道:“姑娘是否想杀一个人?”

    女子娇躯剧震,首次认真打量风过庭,沉声道:“你也是神巫吗?”

    龙鹰和万仞雨大惑难解的盯着口出惊人之语的风过庭。

    风过庭正要答她,女子忽然跳起来,抛下一句“迟些找你们”,匆匆离开。

    龙鹰低声道:“她在避开追她的人。”

    万仞雨和风过庭亦看到了,七、八个体型骠悍的人,正从市集的另一边赶来,朝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其中一个长得一表人才,年纪不过二十五岁的汉子,犹豫了一下,猛下决心的朝他们走过来。

    龙鹰打出请他坐下的手势,欣然道:“朋友请坐,我们不单想晓得阁下是什么人,也想弄清楚她是谁。”

    青年微一错愕,在女子曾坐过的椅子坐下来,目光闪闪的打量三人,自有一股沉稳慑人的气派。

    ...

第231章 蒙舍王族

    青年抱拳为礼,以汉人的江湖手法,算是打过招呼,压低声音道:“本人蒙舍诏皮罗阁,刚才与三位谈话的是舍妹,我的祖父曾到过贵国的长安,受到贵国善待,故一向视汉人为朋友兄弟,有一言相劝,若可以离开,请三位立即远离此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三人听他说的汉话,像适才的女子般,字正腔圆,不带土音,说话直接坦白。层次分明,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将自己介绍得清楚明白,分明属蒙舍诏的王族人物,且掌握着现今洱海区的形势,遂好言相劝,不由心生好感。

    万仞雨道:“皮兄指的,是否宗密智将在短期内来攻打风城?”

    皮罗阁双目掠过惊异之色,点头道:“原来三位早知正身在险境,如此便是耐人寻味,舍妹找上三位说话,未知所谈何事,可否让本人晓得?”

    龙鹰淡淡道:“看情况令妹该是离族出走,所以皮兄直追到这里来。现在皮兄见到令妹,不去追赶,却来找我们谈天说地,确是古怪。”

    皮罗阁苦笑道:“因为舍妹若蓄意避开我,本人实在拿她没法。她一向眼高于顶,最不放在眼内的便是男儿汉,少与男性说话,而她明知我们入城来寻她,还肯现身找三位说话,故令本人感到奇怪。如果三位不肯说出来,皮罗阁绝不怪你们。”

    三人心中暗赞,此人说话坦白诚恳,反令他们不好意思不说实话,且风度甚佳,使人心生好感。

    风过庭道:“令妹似是想与我们合作一件事,尚未说出来,皮兄已来到。”

    皮罗阁难掩惊异之色,问道:“舍妹之前和三位是旧识吗?”

    这句话问在关键处上,显示皮罗阁熟悉妹子的作风,知她不会随便搭讪陌生男子。

    风过庭坦然道:“我们其中之一,曾在被烧为焦土的洱西集和她交过手,当时她藏身破屋内,我们未能看到她容貌。到刚才她扮成男儿,来与我们说话,被我们窥破身分。”

    皮罗阁一呆道:“舍妹自小精灵古怪,最爱扮鬼扮马,而不论扮成什么人,总能维肖维妙,三位如何看破舍妹是经过易容改装呢?”

    此人的精明厉害,到了教人惊异的地步。

    龙鹰苦笑道:“与她交手的是小弟,小弟有一项本领,就是接触过的人,不管她变作什么样子,可一眼认出来。何况她那双眼睛是如此特别。”

    皮罗阁道:“本人隔远看过来,已看出三位气宇不凡,绝非一般高手,且随口说出宗密智之名,没有丝毫惧意,可知三位现在身处风城,非是偶然之事。三位可否见赐告大名?”

    万仞雨代三人说出名字,然后道:“阁下是否因龙鹰曾与令妹过了几招,故对我们做出新的评估呢?”

    皮罗阁明显没听过他们的名字,循例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吁出一口气道:“在洱滇区,我还是首次遇上像三位般的出色人物,非常欢喜,更感到如果左瞒右瞒,心中不舒服。万兄看得很准,舍妹不论智计武功,均在我之上,所以我才有若她不肯现身,任我们找到天脚底仍找不着她的烦恼。我清楚她的性子,必会再来找你们,虽是冒昧,皮罗阁仍诚心请三位帮这个忙,告诉舍妹她的母亲担心得病倒了,请她快回去安慰母亲。”

    龙魔道:“真的还是假的?”

    皮罗阁眨眨左眼,忍着笑道:“假的!”

    四人同时发出哄笑。

    皮罗阁叹道:“但形势真的危急,蒙巂诏和越析诏正在风城南面百里处的六骨平原开始集结,看其军力调动的情况,最后集结的联军将达五万之众,在洱滇区是史无先例的强大兵力,其他四诏即使联合起来,恐亦未能有此数目。且看其声势,察其士气,该是由宗密智亲自领军,所以对风城,敌人是志在必得,佟慕白则全无机会。”

    万仞雨赞道:“你怎能对敌人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

    皮罗阁苦笑道:“因为这是我们在目前的情况里,唯一可以办妥的事。攻打风城之战,已是如箭在弦,势在必发。”

    龙鹰皱眉道:“皮兄有否想过,风城落入宗密智之手后,随之而来的后果吗?”

    皮罗阁叹道:“怎会没想过?想得脑袋差点坏掉。宗密智此人,撇开邪力不说,单论军略武技,均为洱滇第一人。自击退吐蕃大军后,声势如日中天,无人不惧。他从来谋定后动,凡事必有后着,今次来犯风城,亦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目标是仍敢反抗他的施浪诏和我们蒙舍诏。”

    风过庭一震道:“我明白了!对妹要和我们合作之事,就是要杀宗密智。”

    龙鹰、万仞雨和皮罗阁同现骇异神色,但前两者的惊讶,自和皮罗阁有异。

    此时皮罗阁的一个手下返回来,先向三人施礼,再凑到皮罗阁耳旁以内功约束声音,耳语几句。

    皮罗阁现出古怪神色,歉然道:“失陪!有机会定当再拜访三位。”

    说罢与肯定是高手的手下匆匆离去。

    龙鹰待两人去后,向风过庭道:“是她吗?”

    万仞雨道:“出生地似乎远了点,且非白族。”

    风过庭道:“我根本没有感觉,只因她有双会说话的美眸,给我窥到闪过杀机,故想到她是要杀人,从而想到她要刺杀宗密智,以解本族的临头大祸。”

    龙鹰同意道:“年龄不对,这样一双眼睛,绝不可能属于一个不足十六岁的王族少女。”

    万仞雨思索道:“龙鹰你看到她眼内的杀机吗?”

    龙鹰精神一振,道:“没看到。这么看,公子不但比我们更注意她,且看到我们没察觉的东西。此事极为奇怪。”

    风过庭现出错愕神色,沉吟道:“的确奇怪,我很少对女性的眼睛这般留神。”

    万仞雨叹道:“真恨不得立即到苍山去,取玉针回来试她。”

    龙鹰兴奋的道:“现在除纪干外,至少多了个可能性。”又颓然道:“不过更大的可能性是捕风捉影,否则我怎都该有点感应。”

    小福子回来了,神气的道:“一切准备妥当,三位大爷请随我去。”

    龙鹰道:“先带我们去遍游山城,才往住宿处去。”

    小福予一声领命,带三人游城去也。

    四人仰望最高两层的仓库和王堡,一队兵马从斜道疾驰下来,人人面色凝重,行色匆匆,朝最下层的城门奔去。

    万仞雨道:“佟慕白终于惊觉不妙,可会悔不当初呢!”

    小福子讶道:“万爷在说什么?”

    风过庭道:“你的耳目,似乎还不够灵通,先到宿处再说。”

    小福子领他们走下斜道,到第三层台地往左转,进入一道小巷,到与另一巷相接处,遇上另三个人,其中一人挽着一篓鲜鱼,还哼着歌,神态轻松,一副满戴而睹之态。

    小福子打招呼道:“三位大哥好!钓到洱斑了吗?”

    挽着鱼篓者看到龙鹰三人,欣然道:“是这三位贵客吗?不但肯出双倍住宿费,还肯以双倍价钱买洱斑,付的全是天朝通宝。”

    小福子尴尬的道:“正是龙爷、万爷和风爷。”

    又向龙鹰等介绍道:“三位大哥是我们风城最出色的渔猎高手,能潜进洱海空手捉鱼,平时很关照我,所以我有机会亦关照他们。三位大爷明白哩!”

    龙鹰等首次发觉小福子本质不差,发了大财仍肯与关系好的人分享。

    一行七人,直出窄巷,前方是个水池,池旁满植槐树垂柳,景色不错,再沿从水池流出来的小溪南行,溪岸各有一排房舍,大群小孩在岸旁的空地追逐游戏。龙鹰等想起无情的战火会降临这座美丽的山城,看得心中抽搐作痛。

    小福子口中的渔猎高手是三兄弟,长兄叫越大,依次是越二和越三,除越三外,均已成家立业,以捕鱼维生,生活不错,若把鱼供应旅人,可以卖好点的价钱,不然便卖给本地人。

    龙鹰问越大道:“这篓鱼离水该不到半个时辰,若是从洱海打上来,你们怎能这么快回来?”

    越大竟哑口无言,不知如何答他。

    万仞雨和风过庭明白过来,知城内必有秘密下山的路径,可从洱海迅快来回。由于此属他们的秘密,故不能予外人晓得,一时又找不到可解释的说词。

    还是小福子机灵,道:“这是大哥们昨天打回来的哩!养在鱼池里,现在去拿来。”

    越大三兄弟忙应是。

    龙鹰等当然不揭破对方,此时位于台地最边缘也是景观最佳的房舍,屋门大开,迎出两位白衣丽人,齐躬身唱喏道:“欢迎贵客光临。”

    两女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年纪在二十二、三岁间,充盈成熟的风情,肤色较一般白女黑,但只要是男人,会在一瞥之间,怦然心动。

    龙鹰和风过庭倒没什么,与美丽的女主人共宿一屋,怎都比和鲁男子好。万仞雨却一手捏着小福子后颈,道:“不是告诉过你,我们不用女人陪夜吗?”

    此时离两女立处,足有四、五丈远,万仞雨又压低声音,兼之孩童嬉玩的声音仍远远传过来,所以只有旁边的人听到。

    小福子呼冤道:“皇天在上,她们四个是正经女子,且是风城最好的厨子,没客人时又肯收留我,有好东西时,当然要分她们一杯羹。”

    万仞雨放开手,苦笑道:“另外还有两个,你这个死小子。”

    越三道:“万爷真的错怪小福子了。丁娜四姊妹确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

    龙鹰向仍怒气难平的万仞雨道:“万爷息怒,若有什么情况,由小弟独力为你挡着。”

    风过庭没好气道:“龙神巫确是义薄云天。”

    终抵屋前,其中一女笑脸如花道:“妾身丁娜,她是我二妹丁慧,还有丁丽和丁玲,正为三位大爷弄菜造饭。”

    接着向丁慧打个眼色,后者忙领越大三人绕过屋子,到后面的灶房去。

    丁娜殷勤的招呼三人入屋,小福子怕了万仞雨,乘机脱身开溜。

    万仞雨的气其实早消了,随丁娜入屋,里面是个小厅子,陈设简洁,没有桌椅,只设地席软枕,保留了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对着大门是一道长廊,两边则是房间,长廊另一端该是灶房、澡房等设施,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山城地方珍贵,以居住为主,故不可能设置有规模的旅馆,只能像眼前般山寨式的居停。事实上山城除水源外,所何供应均赖城外的生产,特别是洱西平原,唇亡齿寒,风城确实到了日暮途穷的困境。

    三人看过各自的小房间后,大感满意,回到外厅席地坐下,挨着软枕,风从窗外吹进来,太阳在城外逐渐四沉,兼之从苍山没歇过脚的赶来,他们都生出不愿起身的感觉,

    丁娜跪坐三人身前,奉上热茶。

    龙鹰等接过后呷了几口,水清茶香,均赞不绝口。

    丁娜欢喜的道:“小福子没说错,风爷、万爷和龙爷,全是大好人呢!”

    风过庭微笑道:“日久见人心,有些人开始时掩饰得很好,但当你不防备时,会露出本来面目。”

    丁娜道:“我们见惯哩!对我们不怀好意的人,怎都有蛛丝马迹可循,例如扮作不经意的去看我们的胸腰腿。可是三位却不是适种人,即使看仍是眼正神清,不会色迷迷的。”

    龙鹰苦笑道:“眼正神清指的当是小弟,因为只我一个人在看。”

    万仞雨和风过庭哑然失笑。

    丁娜送龙鹰一个媚眼,道:“龙爷肯看人家,是丁娜的荣幸。”

    三人并不觉她放荡,不论塞外或南陲的女子,都不怕说出心底里的话,坦白热情。

    万仞雨不解道:“你们的父母家人呢?为何会四姊妹经营一所家庭旅馆?”

    丁娜神色一黯,道:“我们本是裸形族,居于风城南面的深山河谷,住在干栏屋里,以打猎维生,多女少男,故每以五妻、十妻共养一个丈夫,女的都是战士,男的只为生育。”

    龙鹰道:“为何唤你们为裸形呢?是否不穿衣服?”

    丁娜见他目光净朝她胸脯瞧,不但不害羞,还挺起胸脯,娇媚的道:“不是不穿衣服,而是没穿你们的衣服,以树皮包裹部分羞人的地方嘛。”

    她说得香艳生动,连万仞雨也感到她诱惑力大增。

    风过庭差点想踢正色迷迷的龙鹰一脚,岔开道:“那种与天地浑为一体的生活不是很好吗?为何到山城来?”

    丁娜道:“是七年前的事了,忽然有一天,蒙巂诏的人大举来犯,我们抵敌不住,四散逃亡,我们的丈夫首先披杀,只好从山崖跃河逃亡,离开山区后拼命往北走,最后逃来风城。”

    龙鹰讶道:“那你们并非亲生姊妹,只是共事一夫的姊妹。”

    丁娜道:“正是如此,我们满十二岁便要嫁人,从此永远离开父母,就是住在对山也不会再见面。唉!到风城时,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孩子,没有武器,又不懂说他们的话,幸好遇上个好心的猎人,懂说我们的话,当我们肯一起嫁给他,便被他带到风城来居住,这里便是他的房子。他是风城出色的猎人,很何名气,起初的几年,我们还随他一起去行猎,到他一次出猎后,再没有回来,我们才开始经营旅馆。”

    龙鹰好奇问道:“你们现住没有孩子吗?”

    丁娜不好意思的道:“经过失去孩子的悲痛后,我们害怕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在我们身上,均以古方避生孩子。”

    见龙鹰欲言又止,讶道:“鹰爷有接么话想说呢?”

    龙鹰颓然道:“你害怕的事,会在短期内发生。”

    丁娜道:“我们早从小福子处收到风声哩!但我们并不害怕,裸形族的女战士都是不怕死的,何况我们有逃生之法!”

    三人正要询问,丁慧进来道:“晚膳准备妥当,请三位贵客移驾。”

    龙鹰等清楚四女身世后,对她们在短短七年内,将白族语掌握得这么好,说话如此得体,心中佩服,欣然起立,随她们穿出长方廊,抵达可饱览下两层城景和城以外风光的屋外台地处。

    一桌美食和三张椅子,正虚位恭候他们。

    ...

第232章 鬼尊恶咒

    边吃烧洱斑,三人凭桌远眺,观看城外形势,与洱西不同者,是这里山多平地少,地势起伏不平,右边里许处的山上有茂密的森林,山坡处开垦梯田,种植玉蜀黍和苦蒿,从山脚累叠到山顶,仿佛一级级引上天的阶梯,山顶密林处隐见村寨人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大地河川密布,大部分隐没在参天林木里,天色转黑下,丘陵间能避风之处只有零星的灯火,显示逃难至此的洱西难民,已因不得其门而入,又或收到战争的风声,走了十之**。

    近城处,最触目的仍是那道接通山城和外边的大石桥。

    小福子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毫不客气的搬来第四张椅子,见有美食剁下,伏桌大吃大喝起来。

    三人当然不会和他计较。

    小福子见三人注意石桥,道:“这道桥梁是风城的地标,所以又有人叫风城作石桥城。唔!这名字好像是你们汉人起的。”

    见三人不做声,压低声音道:“你们何时回中土去,可以带我一起走吗?我最懂伺候大爷,有我做你们的跑腿,可省去你们很多工夫。”

    万仞雨哑然笑道:“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你不是说过风城稳如苍山吗?”

    小福子道:“人望高处,水向低流,得三位大爷照顾,小福子当然想到中原闯,将来衣锦还乡,不知多么风光。”

    万仞雨正要教训他,龙鹰叫道:“我的娘!那是什么?”

    三人循他目光瞧去,东边天际全被乌云遮盖,大片乌云横空滚滚而来,下一刻狂风刮至,城内城外的树木疯了的左摇右晃,断技碎叶被扯上半天,声势骇人。

    龙鹰跳将起来,嚷道:“是大风雨,快收拾东西。”

    见小福子变得睑无人色,双唇颤抖,呆看着正迅速接近,遮掩了大半边天的黑云,喝道:“未见过风雨吗?”

    三人再不理会他,整张桌子搬起来,移师屋里去。

    四女抢出来,帮他们收拾。

    雨点开始洒下来。

    丁娜娇呼道:“小福子你傻了吗?快到屋内来。”

    三人交换个眼色,均晓得不寻常的事,发生在这平时生鬼有趣,见钱眼开的小混混身上。骂得小福子最多的是万仞雨,但最关心小福子的也是他,抢出已变得风雨交加、天昏地暗的屋外,将他强拉回来。

    厅子里。

    龙鹰道:“这小子受了惊吓。”一掌拍在挨墙呆坐的小福子额头上。

    小福子在油灯的光映里,眼神逐渐凝聚,接着如梦初醒的扫视围拢着他的众人,到目光落住窗外横风横雨的世界,剧震道:“完了!完了!”

    丁娜焦急的道:“什么完了?”

    小福子万念俱灰似的呻吟道:“我们的风城完了。”

    万仞雨没好气道:“没事是你说的,完蛋又是你说的。快说清楚,不要吓坏四位姑娘。”

    龙鹰道:“你收到什么风声呢?与这场风雨有何关系?”

    小福子勉强振作,道:“刚才我从城卫所打听到一个消息,当时还嗤之以鼻,现在才知是真的,风城被诅咒了。”

    风过庭微笑道:“我还道是什么事,是否收到宗密智要开坛作法,诅咒风城的消息呢?”

    小福子讶道:“风爷怎会一猜便中?据说被诅咒的地方,都会忽然风雨大作,应验如神,证诸眼前的情况,宗密智的确法力无边,我们怎可能斗得过他?”

    丁娜四女为之色变。

    龙鹰轻松的道:“宗密智的确有点道行,但风雨则肯定与他无关,只因他有感应天气变异的灵觉,故能藉天气造势,令敌手未战先溃,他奶奶的,待老子斩掉他的臭颠,再看是否仍只是碗口大的一个疤,又或长出另一个头来?”

    小福子、丁娜四女呆瞪着龙鹰,首次发觉三人非是出得起钱的外来客那么简单,要知宗密智住洱滇区,乃是人人惊惧的人物,视之如鬼神,连他的名字亦不敢说出来。可是听龙鹰说起他来,不但知之甚详,且丝毫不当他是一回事。

    丁丽忍不住问道:“三位大爷和那个可怕的大凶人有仇怨吗?”

    风过庭淡然道:“他是我们命中注定的敌人,从我们抵达洱海的一刻,与他的战争便开始了。”

    万仞雨瞧着小福子,道:“难怪小子你忽然央我们带你到中土去。离开乡土的滋味并不好受,像无根的浮萍。放心吧!只要宰掉宗密智,六诏将回复以前势力均衡的情况,洱海人将再有太平的日子。”

    风过庭道:“但不会是明天,宗密智正在六骨平原集结大军,随时可兵临城下。”

    小福子苦涩的道:“你们真能……唉,没有人可以杀死他的,蒙巂诏和越析诏,一向兵多地大,你知我们风城的兵力吗?最多时兵力仍不足四千人,小子最清楚他们,个个纵情酒色,上自大王,下至守门的兵卒,莫不如此,哪是敌人的对手?”

    万仞雨笑道:“终于肯说实话。”

    小福子哭丧着脸道:“风城再没有希望,求三位大爷带我走吧!明天一开城门,我们立即离开。四位姐姐随我们一道走。”

    丁娜坚决的道:“你们带小福子走吧!我们已走过一次,今次绝不离开。”

    丁慧、丁丽和丁玲齐齐点头,表示支持丁娜的决定,同时眼睛射出深刻的仇恨。

    龙鹰从容道:“我们今次到风城来,正因晓得蒙、越联军将大举进攻风城,并准备大开杀戒,你说我们会不战而逃吗?夜了!我们先好好休息,其它事,待明天再想。”

    丁娜认真的问道:“你们真的是与鬼尊誓下两立的敌人吗?”

    龙鹰道:“将来的事实,将证明我们说的话,现在不论说什么,仍是空口白话。”

    万仞雨看到四女眼中射出的崇慕神色,暗吃一惊,转身向这十天属于他的卧室举步,道:“请恕我失陪,今晚只想好好睡一觉。”

    目送他开门关门,消失在视线内,年纪最小的丁玲“噗哧”娇笑,道:“万爷是否家有恶娶?所以即使到了千里之外,仍规行矩步,目不斜视。”

    风过庭伸手拍拍小福子的脸蛋,道:“禁不起风浪的,怎算是英雄好汉?要视生死如无物,方能战胜生死。我也要独自一人好好睡一觉。”

    言罢逃命似的返回房间。

    四双妙目,同时落在龙鹰身上,气氛顿时变得异样起来。

    屋外的暴雨逐渐平息,化为霏霏丝雨。

    丁慧向小福子道:“快去洗澡和换上干衣服,湿漉漉的很易生病。我们已烧好热水,本来是供三位大爷用的,可是万爷和风爷都不爱洗澡呵!”

    小福子失去了人生所有乐趣般,垂头丧气的朝澡房去了。

    龙鹰舒服的挨坐靠墙的软枕去,伸长双腿,向围拢着他的四女道:“你们说的不离开,指的只是不离开洱海,而不是不离开风城,对吗?”

    丁娜坐到他左旁,挨贴他道:“我们裸形族的女战士,全是能翻山越岭,百发百中的射手,男人反不行,只是像风城兵卫的货色。”

    丁丽接下去道:“我们有仇必报,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可以杀多少人便多少人,直至最后的一口气。”

    龙鹰道:“这只是‘匹妇之勇’,没有什么价值,我要的是最后的胜利,必须斩下宗密智的首级,证明他是可以被杀死的人,你们才算真的报却灭族之恨。”

    丁玲在他另一边坐下,苦恼的道:“但怎办得到呢?”

    龙鹰道:“我们和他现在是高手过招,互相找寻对方的空隙破绽,胜败只是一线之差,就看谁先找到击杀对方的机会。”

    丁恐抓着他一双小腿,摇晃道:“可是我们和他的实力相差太远呵!这是大规模的攻城战,并非两人间的生死对决。”

    龙鹰微笑道:“有些事,我是很难向你们解释的,说出来你们亦不相信。”

    丁娜向丁慧打个眼色。

    丁慧欠身而起,朝内进走去。

    丁娜道:“你们的武器呢?”

    龙鹰答道:“藏于城外,否则怎过得了城关?你着丁慧去干什么?”

    另一边的丁玲凑在他耳边道:“二姊会截着小福子,教他到柴粮房睡觉,不要到厅子来骚扰我们。”

    龙鹰颇有再次陷身“丽绮八美”的脂粉阵的感受,不同处是四女并非受人指使,而是自发的。

    丁丽天真的问道:“龙爷懂射箭吗?”

    丁玲道:“我们最看不起不懂箭术的男人。”

    龙鹰苦笑道。“如此只要我说句不懂射箭,是不是可立即一个人回房睡觉?”

    回来的丁慧娇笑道:“那可不成哩!你不懂射箭我们也当你懂得呵!”

    龙鹰道:“你们不是不陪客人度夜吗?”

    丁娜娇媚的道:“怎同呢?只有你懂射箭呵!摸你的手便知道,比我摸过的所有男人更强壮有力。”

    丁慧立在他前方,没有坐下来的意思,还伸手去宽衣解带。

    龙鹰道:“且慢!有人来呢。”

    丁慧停下来,等待片晌,尚未见有人来,娇嗔道:“龙爷使诈,不想看我们四姊妹的身体吗?”

    龙鹰道:“多点耐性,来人是今天刚相识的朋友,离此向有三十多丈。”

    丁丽嚷道:“这么远,怎听得到?l

    龙鹰道:“他加速了,该是要避过一队巡兵。”

    话犹未已,门环叩响。

    四女你眼看我眼,一脸难以相信的神色。

    正站着的丁慧重新绑好腰带,勒紧小蛮腰,前往应门。

    门开,不待对方说出来意,丁慧道:“阁下是龙爷新结识的朋友吗?”

    对方显然被她这奇兵突出的一句话,弄得大为错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龙鹰扬声道:“皮兄请进来。”

    皮罗阁一脸惊异之色的走进来,龙鹰站起来欢迎,四女则去准备招呼的茶水。

    龙鹰笑道:“那两个家伙去睡觉了,待我唤醒他们。”

    皮罗阁道:“万万不可,怎敢打扰他们的好梦呢?唉!龙兄怎晓得是我?也可能是其他人路经此处。”

    龙鹰道:“只要给我听过你的足音,我便可以记牢,特别是当记忆犹新。坐!”

    皮罗阁接过丁娜送上的热茶,坐到厅子另一边,挨着软枕,看着龙鹰在对面坐下,看得全神贯注,像不肯放过他任何细微的动作。

    四女重新入厅,分坐龙鹰左右,摆出女主人的姿态,或许已视龙鹰为她们的共夫,至少在这个大战将临的晚夜,又或女主外是她们裸形族的传统。

    龙鹰见皮罗阁皱起眉头,忙约略解释了她们的身世,最后道:“她们是可以信赖的,若有不便说出来的,可以不说。”

    如果此时硬要她们离厅,会深深伤害她们。

    四女蛮有兴趣地打量这位气宇轩昂,不论举手投足,均气势慑人的蒙舍诏王族人物。

    丁娜欲言又止。

    龙鹰讶道:“大姊有什么话想说出来?”

    丁娜向皮罗阁道:“敢问皮先生,蒙舍诏王盛逻皮,是否令尊?”

    皮罗阁知丁娜从自己的姓氏看出端倪,又见自已是蒙舍族的人,故一语道破,点头道:“盛逻皮正是本人王父。”

    四女同时“呵”一声叫起来,不但对皮罗阁刮目相看,也联想到龙鹰非只是口气大,而是拥有直至此刻她们仍不明白的实力。否则怎有得皮罗阁来拜访的资格?

    龙鹰早猜到他是蒙舍诏举轻重的人物,仍没想过他是蒙舍诏的王子,如此,那个刁蛮女便是公主了。想起她,关心的问道:“找到令妹了吗?”

    皮罗阁在四女的逼视下,仍是从容不迫,神态自若,道:“她终肯不避开我了,不过说来好笑,我本是说服她回去,最后却给她的一句话打动,留下来一起陪她发疯,真不知王父会如何修理我们。”

    龙鹰好奇问道:“究竟是怎样的一句话?”

    皮罗阁卖个关子道:“在说出来前,请让本人报上现今的情况。昨天清晨,宗密智的先锋军开始推进,直指风城,估计可在后天黄昏抵达城外的林野。而宗密智的战书,于昨天午后送至城门,交给门卫,信内明言予佟慕白三天时间撤离风城,若有人敢留在城内,会杀个鸡犬不留。”

    四女紧咬下唇,眼睛射出仇恨。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佟慕白有何反应?”

    像对城内的事无所不知似的,皮罗阁耸耸肩,不屑的道:“他可以有什么反应?当然是给吓得魂为附体,未战先乱。”

    龙鹰道:“其他各诏,又如何看待呢?”

    皮罗阁道:“浪穹诏和邆睒诏一向畏宗密智如虎,非到民族的生死关头,绝不出兵反抗,只望战火不会烧到他们那处去。浪穹诏位处最西,更存侥幸之心,希望宗密智会因与其他各族的战争,实力被削减,无力远征他们。邆睒诏则是立场暧昧,摇摆不定,令施浪人感到很大的压力。”

    龙鹰道:“不论如何,佟慕白这没胆子的蠢才,已开罪了施浪诏,纵使派人去请救兵,只会给飨以闭门羹。但皮兄又有何看法?”

    皮罗阁坦然道:“我的看法,关键系于三位身上。三位在天朝必是大大有名的人,龙兄肯赐告一二吗?”

    龙鹰明白过来,心中暗赞,皮罗阁现在是要先秤他们的斤两,方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在这样的情况下,如自己真的有诚意,是不得不说出来。

    更深一层去想,皮罗阁最不明白的,是他们三人为何到南诏来,又因何要与宗密智作对。最头痛的是,真正的原因他们实没法说出口来,说出来亦只有老天爷相信,因为唯有老天爷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四女精神一振,留心聆听。

    ...

第233章 弃城逃亡

    龙鹰在皮罗阁和四女期待下,再没有第二个选择,道:“王子厉害,但我不好自我推介,只好拿两个兄弟来说,万爷在中土有第一刀手的称誉,刀法大成后,从未遇过敌手,且能征惯战,于千军万万中,取敌将首级似探囊取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如果宗密智肯和他单打独斗,我会押下全部家当买他赢。”稍顿后扬声道:“老子有夸大吗?”

    皮罗阁和四女正听得肃然起敬,但对他最后一句,却摸不着头脑。

    万仞雨平和的声音,便像当年丹清子的透墙穿壁般,送进每一个人的耳鼓去,道:“死小子,我刚梦返神都,正要踏足芳华的香闺去,却被你吵吵嚷嚷,弄醒过来。”

    又道:“王子你好!”

    皮罗阁忙回礼问好,万仞雨露的这一手乃神来之笔,皮罗阁对他中土第一刀的荣誉,立即照单全收,四女更不用说。

    龙鹰好整以暇道:“我既已出卖万爷,何妨多出卖一个?这叫一件糟两件也是糟。哈!风公子可不同我们这些没有官职的人,乃当今中土大周朝圣神皇帝的御前首席剑手,中土军方的第一人。最新鲜**的,是斩杀了越析诏著名大将张雄。”

    四女同告动容,虽仍未清楚来龙去脉,已对风过庭刮目相看。反是皮罗阁只略一颔首,没有太大的震动。

    龙鹰微笑道:“王子早晓得了。”

    皮罗阁道:“大约清楚,只不知是你们中哪一个下手。舍妹一直追蹑着你们和施浪诏人。你们后来夺货救人,她亦在暗里目睹整个过程。以她的心高气傲,仍对你们有智比天高,神勇盖世的赞誉。特别对龙兄的箭技,赞许为是天下无双。”

    四女呆了一呆,望往龙鹰。

    一边的丁娜狠狠以粉拳捶他手臂两下,另一边的丁玲更不客气,就那么一口咬在龙鹰的肩头。

    皮罗阁像想起什么似的,道:“风公子既是御前剑手,龙兄又和女帝有何关系呢?”

    龙鹰雪雪呼痛的道:“我只是客卿的身分,不过却曾代驾出征,收复了中土东北面被入侵的契丹大军占领的土地。”

    皮罗阁拍腿叫起来道:“我真是蠢、蒙、钝,早该猜到是你。有个族人,从吐蕃人处听得一个消息,就是中土出了个非常可怕的战士,是塞外诸国无人不惧的厉害人物,不论单打独斗,又或对阵沙炀,均每战必胜。还特别提及你爱使奇兵异器,最令人害怕的是你神乎其技的箭术,能于三千步内射杀任何敌手,对方至死仍未弄清楚发生何事。我那族人记不牢你的汉人名字,我又因传言似过于夸大,能将箭射往千步远已非常了不得,更何况是三千步仍可百发百中,所以不大放在心上。唉!那个人就是你吗?真的是三千步?”

    龙鹰心中人喜,他们需要皮罗阁,就像皮罗阁需要他们,随手从外袍内掏出折叠弓,抛给皮罗阁,道:“我的最远射程,曾达三千步,靠的是这鬼东西。”

    四女目光全被吸引,随着折叠弓落到皮罗阁手上,移往他处去。

    皮罗阁把玩研究,一按掣钮。“铮”的一声,折叠弓张开,在灯光里金光闪闪,四女的惊呼讶叫,此起彼落。

    皮罗阁爱不释手的以手指抹拭弓弦,赞叹道:“天下竟有此能折起来的神弓,弓弦更是以数百细如蛛丝的钢线织成。根本是没可能的,确实是巧夺天工。”

    丁娜催道:“拉拉看!”

    她们是出色的箭手,对折叠弓特别有感觉和兴趣。

    皮罗阁不敢怠慢,跳将起来,坐马沉腰,一手执弓,另一手拉弦,缓缓将弓拉开,尚未至满月,即现出吃力神色,但仍坚持下去,到拉尽的刹那,松手,弓弦弹返原位,霍霍作响,颤震了好一会。

    皮罗阁骇然道:“这肯定是千石强弓,拉开已不易,更不要说有准头,又或连续发射。”

    丁娜跳起来,兴奋的道:“让我试试看。”

    皮罗阁将折叠弓递给她,乘机坐到龙鹰之旁,低声道:“明早我去见佟慕白,可以向他透露你们吗?”

    丁娜娇呼一声,原来她拉至一半后力不继,其他三女抢着来试,岂知比丁娜更不行,一时吵闹震厅。

    龙鹰道:“小福子出来吧!不用躲在那里偷看。”

    小福子兴奋的从廊道走出来,加入试折叠弓之争。

    龙鹰向皮罗阁道:“令妹究竟向你说过什么话?”

    皮罗阁正要答他,丁玲代表众人把折叠弓送到他眼前,道:“龙爷让我们开眼界呵!”

    龙鹰随手接过,仍看着皮罗阁等他回答,还是坐得那么舒服,就那么将折叠弓连续拉开十多次,次次弓如满月。不要说四女和小福子,就连皮罗阁亦说不出话来,人人目瞪口呆,厅子里静至落针可闻,只余四女和小福子急促沉重的喘息。

    “铮!”

    龙鹰收回折叠弓,纳入外袍的暗袋里,向四女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赠她们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四位美人儿请回房休息,小福子也要滚回柴房去,我有些重要事,要在此和王子商量。”

    五人晓得龙鹰给足他们面子,听话的各自回房,四女当然少不了秋波频送,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自然明白她们的心意。

    到厅子剩下两入后,皮罗阁压低声音道:“舍妹说的是,守不住风城,守不住一切。”

    龙鹰叫绝道:“说得好,两句话,道尽了我们三人的看法。”

    皮罗阁道:“她还着我来弄清楚三位的真正身分和出手对付宗密智的原因。”

    龙鹰心呼完蛋,如果她是眉月的轮回转世,怎可能对他们没半点感觉?

    他仍不死心,问道:“勿要怪小弟唐突,令妹今年贵庚?”

    皮罗阁皱眉思索,道:“怕该有十八、九岁吧!”

    龙鹰终于死心,对她不存任何幻想。

    两人再商讨了该如何说服洱海王佟慕白后,皮罗阁告辞离开。

    龙鹰进入廊道,丁娜挟着一阵香风,情如火热的投进他怀里,四肢紧缠着他,用尽气力、燃烧生命似的向他献上香唇。那种**蚀骨的诱惑力,非人力可抗拒,令龙鹰直接感受到仍在裸形族美女血液中流动的原始野性。

    不过龙鹰却克制着正腾升的欲火,不敢向她丰满动人的**寻幽探胜,还离开她的香唇,道:“风公子是否到屋后去了?”

    丁娜闻言清醒少许,娇喘点头。

    龙鹰温柔地摩娑她结实的香背,沉声道:“我有很重要的事和风公子说,且快天亮哩!我又不是明天便走。”

    丁娜不依道:“但丁娜很想呵!”

    她的神态令龙鹰联想到美修娜芙,后者情动时,也是这般一副不顾一切的情态。心中一软,拍拍丁娜道:“我和公子说过话后,再来找你。”

    丁娜依依不舍的放开他,又凑到他耳边道:“我们的卧房,是左边最后的一道门。”

    龙鹰讶道:“你们的房间?”

    丁娜娇媚的轻吻他嘴唇,点头道:“我们四姊妹共居一室,习惯了嘛!有起事来可一起走呵!”

    龙鹰可以想象裸形女共事一夫的风流阵仗,幸好亦想到她们悲惨的过去,支持了快要崩堤的自制力。回吻她一口,一手抄着她的腰肢,先送她回房,然后步出天井,左边是澡房和灶室,右边是柴房,隐隐传来小福子熟睡的呼吸声。

    来到刚才用晚膳处,风过庭负手立在平台边缘,正俯瞰山城迷人的夜景。暴风雨后的夜空,格外迷人,广袤深邃,密集的繁星,将黑夜燃亮了。

    龙鹰来到他身旁,目光先投往城外的山野,再移回脚下房舍层层排列的美丽城池。

    忽然间,他有种与风城血肉相连的密切感觉,宛如对着的是龟兹城。

    风过庭道:“我从未见过在夜晚仍这么光亮的城市。”

    龙鹰点头同意,风城除沿城墙设置特别亮丽的照明风灯外,几乎家家户户门外也都燃挂风灯,在长年不绝的风吹拂下,轻轻摇晃,光影颤震,形成只风城独有的城夜。

    风过庭道:“他们是缺乏安全感,希望能以灯火驱赶黑暗和在晚夜出没的恶鬼。”

    龙鹰道:“我倒没有想过,公子是早知如此还是忽然有此感觉?”

    风过庭没有直接答他,吁出一口气,道:“龙鹰!我很痛苦。”

    龙鹰不解道:“没有了蒙舍诏的刁蛮公主,还有白族的第一美女纪干,公子没理由这么失落的。”

    风过庭凄然道:“但愿我能明白自己,自眉月去后,我一直心如死灰,纵然和其他女子欢好,仍是在麻醉自己,以减轻心中的痛楚,当然从来没有成功过。见到小宛后,我忽然回复了某种早忘掉了的感觉,就像得回失去很久的东西,得回眉月的部分,与小宛亲热时更是前所未有的享受着。”

    风过庭一向惯于隐蔽心事,这还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对龙鹰倾吐衷情,实时的感受。

    风过庭续道:“事实上我并没有和你们说实话,又或因不敢肯定,所以没说出来,我真的被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深深吸引,但自己仍不肯承认,或许因她不像个未足十六岁的少女,不可能是眉月,但我真的很有感觉,那种感觉是如此地深刻,即使以前看着眉月,仍没有这么直钻进骨子里去的深刻感受。”

    龙鹰讶道:“她对你的吸引力竟厉害至此,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风过庭苦笑道:“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感到你刚才直接问皮罗阁她的芳龄,得知事实后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完拿主宰了我,仿佛失去某一最珍贵的东西,胸口像给千斤大石压着,呼吸困难,所以到这里来透透气。唉!那种痛苦没法形容,像给人围殴,又感到自己对不起眉月。”

    龙鹰陪他苦笑,道:“公子遇上的难题,是没有人遇上过的事。对我却完全算不上一回事,来个兼收并蓄如何?难题不是可迎刃而解吗?”

    风过庭道:“这是我和你最大的分别,自眉月去后,我从未对其他女性动真情,即使像花秀美般的美女。我总感到男女之情若如彩虹剑,炉火纯青,不容任何杂质。如果我移情别恋,只会专情于新的对象。你明白吗?”

    又道:“小宛是不同的,她之于眉月等若青技之于小魔女,是陪嫁的可人儿,不会有用情不专的感觉。”

    龙鹰抓头道:“公子打算怎么办呢?”

    风过庭叹道:“我肯说出来,正因我解决不了。”

    龙鹰心中一颤,没想到刁蛮公主对风过庭的吸引力竟然这么大,而他能看到的只是她一双美眸。

    车轮声和蹄踏声从后方隐隐传下来。

    两人骇然互望,目光往右方斜道投去,一队骑兵进入他们的视线,奔下斜道。

    接着是几辆马车,粉碎了山城的宁静。

    城门处传来“轧轧”声音,吊桥缓缓降下。

    龙鹰大吃一惊道:“我的老天爷!佟慕白弃城逃亡吗?”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丁娜、丁慧、丁丽、丁玲和小福子,呆看着眼下举城逃亡的可怕情景。

    最先离开的是洱海王佟慕白的王族大队、大小官员、将兵以及他们的家眷,人数逾二万,离城后朝北行,是到姚州都督府的方向,接着是城民扶老携幼逃亡,其慌惶混乱的情况,看看亦感难过。

    再没有人可压制像瘟疫般传播的恐慌,大部分人均追着舍弃他们的王族队伍,部分人逃往洱西平原的方向,也有人乘渔舟逃到洱海。到天色大明,哭喊声大幅降低,仅余疏落零星的骡马车,仍不绝如缕的穿城过桥,开始不知何时方休的流亡岁月。

    小福子脸如死灰,不住喃喃自语:“完了!完了!”重重复复。

    反是丁娜四女神色如常,默默瞧着。

    万仞雨苦笑道:“这是武懿宗弃赵州的历史重演。”

    他说的是当年武曌任武懿宗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率军二十万抵达赵州,闻得契丹军来攻,大惧下弃城逃亡,丢弃了大量军资器仗,被契丹人不战而得的旧事。

    风过庭道:“同样是胆小如鼠,可是赵州对武懿宗来说,是无关痛痒,但风城对佟慕白来说,却是累世安居的乐土。”

    龙鹰道:“夷平洱西集的作用生效了。”

    丁娜见三人仍是气定神闲的神态,忍不住问道:“我们现在怎办好呢?”

    龙鹰笑道:“当然是守稳山城,不容宗密智越雷池半步。”

    小福子失声道:“人都‘走’光了,凭什么去守城?”

    龙鹰道:“人多有人多的守城,人少有人少的守城。你们不是有到洱海秘道的快捷方式吗?早点离开吧!可以走得轻松点。”

    丁娜断然道:“小福子快去找越大三兄弟。龙爷、万爷和风公子敢留下来,我们四姊妹也不走,只要给我们弓和矢便成。”

    看着不住有人加进离城的难民潮,万仞雨道:“王堡和城门的兵卫所,怎都该有弓矢一类东西留下来。”

    丁慧不屑的道:“他们不论弓或矢,都是工陋质劣,射不及辽,用多了又口易断折。”

    龙鹰向万、风两人笑道:“是去取回兵器的时候了,顺手起出几箱强弓劲箭,弩箭机则可留待日后之用。”

    万仞雨道:“风城虽据险而筑,却非坚城,幸好敌人亦欠攻城经验,两下扯平。”

    又向龙鹰道:“你最好留在这里,免得皮罗阁来找我们时,还以为我们溜掉了。”

    龙鹰道:“我们须张罗几辆骡车,好运载守城的利器。”

    丁丽兴奋的道:“我们有一辆骡车,越大他们有三辆,横竖他们用不着,我们这就去借车。小福子一道来,以便跟他们一起离开。”

    看着四女和小福子匆匆离去,风过庭道:“要攻入风城,必须克服宽阔水足的护城河,即使准备充足,仍至少要三天时间,那足够我们杀伤对方很多人了。”

    龙鹰狠狠道:“是杀死!”

    只看他双目魔芒大盛,便知他动了真火。

    ...

第234章 风城聚义

    龙鹰心情沉重的举步而行,来到斜道中央,上方是王堡和被城民离城前抢掠一空的仓库,原本热闹升平的美丽山城,变成无人的鬼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在散布着形形式式、千百种类城民于匆匆逃亡下,遗弃了诸般物品的斜道上坐下来,呆瞪着斜道尽端敞开的城门,百感交杂。

    人从茹毛饮血,到建立起文明的城市,变化不可谓不大,但战争却从未改变过。

    城门口一人掠进来,以龙鹰的镇定功夫,亦心中一震,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亦浑体剧颤,目光箭矢般朝高踞斜道中间的龙鹰投来,犹豫片晌,往他直掠而上。

    来人视漫长的斜道如平地,几下呼吸间来至龙鹰身前,目射奇光地打量坐地的龙鹰,长笑道:“敝国有两句话,就是今天在战场上兵刀相对,明天在青草地上把酒言欢,怎想得到可在这座弃城内,重遇龙兄?”

    龙鹰叹道:“我的娘!怎会是觅难天呢?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

    竟然是吐火罗的可怕高手觅难天,当日他与天竺高手白帝文联袂追踪他,被龙鹰凭武功计谋,摆脱他们,但亦胜得极险。后来又藉羌塘的特殊环境逼得他知难而退,但因觅难天表现得非常有风度,赢得龙鹰的好感。最后有关他的消息,是从横空牧野处听来,他已离开了钦没晨日。

    觅难天道:“看龙兄坐得那么舒服,我可以坐下来吗?”

    两人以汉语交谈。想不到觅难天竟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龙鹰表示同意后,觅难天在他身旁坐下,微笑道:“当日斗个你死我活,怎想到有并肩坐着闲聊的一天?人生真是离奇古怪。”

    龙鹰道:“这好像不该是觅兄会来的地方?”

    觅难天道:“来之前我也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已观感大改,这地区着实不错,对我来说,更是个充满机会的地方。”

    龙鹰道:“这么说,觅兄是不得已下才到南诏来。”

    长风吹拂下,觅难天垂肩的长发不住飘动,配上他英伟的容颜,如电如火的凌厉目光,确有不可一世的高手气派。道:“和龙兄说话,没有废话,我到道理来,是要杀一个人。”

    龙鹰道:“不会是宗密智吧!”

    觅难天双目射出仇恨,语气却是高手级的冷漠,淡淡道:“也差不了多少,我要杀的是逃到这里来投靠他的钦没,这禽兽不如的畜生,奸杀了由他送给我的两个女人,以宣泄对我离开的愤恨。这件事我只说一次,细节不想提了。龙兄又是为什么到这里来?”

    龙鹰不忍骗他,道:“我的故事更离奇曲折,很难解释清楚,但目的却可清楚告诉你,就是要干掉宗密智,眼前要务则是死守这座空城。”

    觅难天道:“幸好你遇上我,这座城池,即使有足够人手,能守上三、四天已非常了不起。因为随钦没一起投靠宗密智的随从里,有个叫张鲁的人,此人最善攻城之术,韦乞力徐尚辗在逻些城郊的坚强战堡,便是被依他的战法和制作的攻城工具攻克的。”

    龙鹰昨舌道:“我的娘!幸好遇上你。”

    觅难天洒然道:“以前你是我最害怕的敌人,现在则为我最敬重的朋友,大家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呢?与你并肩作战,肯定是平生快事。”

    龙鹰道:“待我守上他娘的十天、八天再说吧!”

    觅难天失声道:“你仍不肯放弃这座用大铁锤也可捣个稀巴烂的城池吗?”

    龙鹰道:“看清楚点,首先是一条长石桥,接着是护城河,瓮城、主城墙。不计最低的一层,再上是四层台地,每层台地高八丈至十丈不等,还有位于最高处的堡垒。要攻陷这么一个地方,并非人多可办得到。”

    觅难天皱眉道:“你有多少人手?”

    龙鹰轻松的道:“若不计算你,暂时有七个人。”

    觅难天难以相信的嚷道:“七个人?还要轮流睡觉呢!”

    龙鹰道:“忘了告诉你,七个人中只有三个算打得几下,包括小弟在内,其他是只懂射箭的土女。”

    觅难天呆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龙鹰用手肘轻撞他,眨眨眼睛,道:“究竟是七个人还是八个人?”

    觅难天叹道:“这算否强征入伍呢?”

    两人对望一眼,齐声狂笑。

    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道:“龙兄仍可以笑得这般开怀,令本人深感欣慰,似是从没有希望里,看到希望。”

    两人早晓得有人从王堡走下来,故不以为异。

    皮罗阁在龙鹰另一边坐下,道:“加上本人、舍妹和一百个随来的手下,总人数变为一百一十人。缺乏的是弓矢,我刚才到王堡去搜索,找到的全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嘿!这位是……”

    龙鹰介绍他们认识,两人虽仍未有相处的机会,但一个是蒙舍诏王位继承人,一个是曾在吐蕃叱咤一时的外来高手,大家又都表现出守空城的胆色和勇气,自是一见如故。

    龙鹰拍胸保证道:“弓矢包在我身上,立即送到,且是一等一的货色。”

    皮罗阁道。“粮食包在我身上,刚在王堡内发现个粮仓,佟慕白离开后,我和手下立即进驻王堡,不准乱民踏足半步,因为那变成了我们最后的堡垒。我的手下仍在搜索中,以佟慕白的胆子,堡内怎都该有条逃生秘道。”

    龙鹰对他的机智大为欣赏,顺口问道:“令妹也在王堡里吗?”

    皮罗阁道:“昨夜她溜出城外,说要探听敌人的行动。她自少爱独行独断,王父也奈何不了她。”

    龙鹰忍不住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皮罗阁现出古怪的神色。道:“龙兄最好自己问她,看她肯否说给你听。不过在族内她有个外号,叫月灵。”

    龙鹰怔了怔,道:“弓矢来哩!”

    两人目光投往城门去,四辆骡车鱼贯而入,出乎三人意料之外,后面还跟着十多人。

    龙鹰只用眼看,已知来的是苍山鹰族的战士。十八个人,一式黑熊皮制成的战革背心,内穿牛皮衣裤,绑腿革靴,袒露粗壮的手臂,武器配备是一双尖头巨斧、八尺长矛和弓矢,人人粗壮如牛,散发披肩,自有一股逼人而来狂野豪雄的派势,轮廓粗犷,眼神凌厉,无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

    最令人触目的,是立于他们每一个人左肩处的神鹰,有大有小,最巨型的比得上风过庭的爱鹰,一点不怕人,还以锐利的鹰目打量迎上来的龙鹰、皮罗阁和觅难天三人。

    骡车停下。

    鹰族战士齐声尖啸,肩上神鹰纷纷振翼高飞,遮天蔽日。

    风过庭从骡车跳下来,笑道:“我们是互相给对方惊喜,这位朋友一看便知是非凡人物,怎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呢?”

    觅难天以汉语道:“本人吐火罗觅难天,若我没有猜错,阁下该是大周女帝的御前剑手风过庭。对吗?”

    龙鹰拍额道:“忘了我们曾经是敌人,对朋友可以糊涂,对敌人却不能不清楚,那我不用介绍,觅兄亦该晓得谁是万仞雨。”

    觅难天先和风过庭握手为礼,再握紧走过来与他打招呼的万仞雨,欣然道:“一次遇上中土的三大顶尖高手,世上竟有这么便宜的事,定要请各位好好指教,让觅难天可从三位处偷学点东西。”

    觅难天不论外形气度,武功谈吐,都令人一见心折,万、风两人均感投缘。

    十八个鹰族战士,分作两排,扇形般围拢过来,不住打量龙鹰和觅难天,对皮罗阁反没那么在意,显然是识货之人,察觉到两人的高明。

    风过庭一手抓着领头的鹰族战士的粗臂,微笑道:“这位可算是我敌人兼少年时代的好友,我中的两箭其中之一是他射的,不过在我养伤时,最勤力出山来探望我的亦是他,所以我早原谅他了。”

    被风过庭抓着的鹰族战士长笑道:“能得庭哥儿视我为好友,是我夜栖野的荣幸,我们今次到风城来,是奉巫长之命,参与你们对付蒙巂人和越析人的战争,生死在所不计。”

    接着逐一介绍随来的战士,听他说话的神态语调,便知十八人中,以他为首。

    丁娜四女此时来到一旁,兴奋得俏脸发亮,将她们崇拜英雄好汉的心意,表露无遗。

    龙鹰三人与他们握手致意,夜栖野等晓得皮罗阁乃蒙舍诏的王位继承人后,都非常看重他,非因他的身分,而是因蒙舍诏是施浪诏外另一个有勇气反抗宗密智的部落。

    皮罗阁道:“鹰族一向不管苍山外的事,为何今趟破例呢?”

    夜栖野闻言,双目神光剧盛,冷然道:“五天前,有大批鬼卒入侵我们的圣地,意图不轨,但怎瞒得过我们的神鹰群?被我们当场击杀了二十五人,生擒三人。在严刑逼供下,始知他们是奉宗密智之命,来查看圣主是否葬在我们的圣地内,好为宗密智偷取圣主的骸骨。”

    龙鹰道:“鬼卒是什么家伙?”

    皮罗阁代为解释道:“鬼卒是我们对宗密智亲兵团的称谓。这批鬼卒人数不多,大约在三百人间,却是宗密智由两族里亲自挑选,再经他一手训练,能以一当百,善攀山越岭、涉水过河。对宗密智忠心耿耿,悍不畏死。要杀一个都非常困难,如此一次被干掉二十八个人,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说来轻描淡写,却对鹰族明捧暗赞,夜栖野等显然非常受用,气氛更趋融洽。

    皮罗阁又道:“圣主指的是不是白族已过世、可敬和伟大的丹冉大鬼主呢?”

    夜栖野恭敬的应是,颇有识英雄重英雄的味儿,态度与前有别。

    龙鹰三人交换个眼色,均感宗密智如此急于找寻眉月的骸骨,事情绝不寻常。幸好对方不晓得小宛是眉月的婢子,否则定会对那截河段生疑。风过庭向夜栖野皱眉道:“我带小宛到鹰谷去,是三天前的事,为何发生了这样的事,却不告诉我?”

    只听他直接质问人人敬畏的鹰族战士,且带着怪责的口气,便知他和鹰族关系密切。

    夜栖野歉然道:“庭哥儿你当日来去匆匆,兄弟又未得族巫许可,所以没有告诉你。庭哥儿走后,我们立即报上族巫,并告知他你要与两位汉人兄弟去死守风城,族巫感到事态严重,鬼卒来犯与庭哥儿的回来,非是偶然,当夜立即举行请神的法事,祈求鹰神的启悟。”

    神鹰漫空飞翔,似在熟习山城的新环境,众人则屏息静气,聆听夜栖野叙述到风城来助守的来龙去脉,惟只永不停下来的西北风呼呼作响,还有是洱海注入护城河,再朝东南流去的水响。

    十八个鹰族战士,眼中均现骇异之色,显然是当夜请神仪式的情景,因回忆而历历在目。

    夜栖野仰望天上浮云冉冉的青天,忽然发出鹰鸣般的连串尖啸,群鹰像接到命令般,全体朝南飞去,令人叹为见止。

    皮罗阁动容道:“鹰族懂鹰语的传言,果然是名不虚传。”

    夜栖野傲然道:“我是要让宗密智晓得,我们来了!”

    见到众人期待的目光,续道:“我们可敬的族巫,刚点燃祭坛的主火,鹰神已降附其身,如此灵效,是从未有过的,透过族巫,鹰神赐示,我族的存亡,全系于庭哥儿身上。丹冉大鬼主和宗密智不宣而战的剧斗,并没有因丹冉大鬼主的离世而歇下来,反更趋激烈,且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关键处便是风城,”,

    龙鹰骇然道:“我的娘,竟如此灵验?”

    众人均感头皮发麻,夜栖野说的,是没有人可以理解明白的,但却是千真万确的存在着,其内容更是玄之又玄,逾越了人鬼的界线。

    夜栖野道:“仪式后,我们举行全体出席的族会,上一次举行族会是十六年前,丹冉大鬼主死讯传来的那天晚夜。在族会里,我们做出一致的决定,就是神鹰级的战士,倾巢而出,到风城来追随庭哥儿。”

    风过庭道:“鹰族战士分三个等级,就是驯鹰、守鹰和看鹰。看鹰泛指技艺未精或未成年的鹰人,守鹰是能攀上鹰窝,技艺已成的战士,驯鹰最是难得,是能独力驯服一头神鹰。现在整个鹰族三十五岁以下的一辈,只有他们十八个人有此资格。”

    丁娜四女“呵”的一声叫起来,崇敬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溜来溜去,令鹰族战士更感光采。

    夜栖野欣然道:“但最伟大的驯鹰人,仍是庭哥儿,当年他宁死仍不肯伤我们任何一人,又得鹰群自动保护他,不许我们下手夺他性命,已赢得我们全族最高的礼敬,今日我们将族规解梏,自有其前因后果,绝非偶然。”

    直到此刻,除龙鹰三人外,其他人都是听得似明非明,一知半解,皮罗阁还好一点,觅难天和丁娜四女都是一头雾水。可是在现场充满压迫力的凝重气氛下,谁都不敢打破砂锅问到底,怕触犯鹰族的禁忌。

    此时数十个皮罗阁的手下从王堡处走下来,皮罗阁向他们打出手势,手下们领命后散往斜道两旁的房舍,继续搜索有用的物资。

    夜栖野动容道:“全是高手,有多少人?”

    皮罗阁谦虚的道:“在敝族内,算是一流的好手,共一百人,真后悔没多带几个来。”

    此时万仞雨和风过庭亦察觉到他作为一族继承人的领袖魅力和智慧,比之施浪诏的泽刚,至少高出一筹。

    皮罗阁道:“在关上城门前,趁现在可拿主意的人都在场,让我们先决定一件事,就是谁当这次守城之战的总指挥。本人谨代表蒙舍诏,推举龙鹰兄。”

    觅难天笑道:“龙兄不但是我们的最佳选择,且找遍天下仍没法找到另一个比他更有资格的人,我觅难天可以告诉你们,在被他单人匹马,于羌塘逼退我们一千五百人的部队前,我从未想象过世间竟有如他般了得的人物。”

    除万仞雨和风过庭外,人人动容。

    夜栖野难以相信的道:“怎么可能呢?其中之一还是像觅难天般的高手。”

    觅难天推崇备至的道:“这是铁般的事实,高原上人尽皆知,凭的不但是盖世的武功,还有机智战略。”

    夜栖野的目光向风过庭投去,沉声道:“庭哥儿的决定,便是我们的决定。”

    风过庭好整以暇的道:“龙帅请赐示下一步的行动。”

    众人爆起震城的欢呼和喝采声。

    ...

第235章 月灵公主

    第十八章月灵公主

    箱盖抓起,露出箱内被油布包裹,叠放整齐的长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人“哗”的欢叫起来,虽仍未看到包裹里的东西,但从其外形长度,已知是特制的长弓。

    觅难天双目放光道:“竟是五尺五寸的良弓,不适合在马背上用,但守城或攻城却是不二之选。弓长则劲而远也。”

    万仞雨赞道:“只听这番话,便知觅兄对射箭非常在行。”

    万仞雨绝非随意的捧他。要知一般步兵用的弓,长四尺八寸五分,用二尺八寸五分的箭,如此方可配合无间,发挥最有效的作用。

    龙鹰笑道:“请四位美人儿为我们的强弓拆封。”

    四女早看得双目放光,闻言毫不客气的一拥而前,各取一把,解开裹布。

    众人金睛火眼打量着拆出来的长弓。又是“哗”的一声叫起来,像一群得到宝物的孩子,气氛热烈。

    皮罗阁道:“幸好这批长弓没落入敌人手里,否则遗殃的将是我们。”

    一般上等好弓,必须达到和而有力、久射力不屈、寒暑力一、弦声清实、一张便正五大标准,能否达标,须看制作的工序和选料。首先是弓干,用的是柘木、檍木或桑木,而以柘木最佳。接着是角弰和弓弦,前者用牛角,后者用牛筋。

    现在拿在四女手上的长弓,不但由上等拓木制成,比一般弓长逾近尺,且角弰用的是纹顺色润的稚牛角,弦是比牛筋更优胜的鹳筋,又以雕班丝缠绕弓干,制作一丝不苟,深合法度。四女不住拉弦又放手,发出弓弦颤震的清响。

    夜栖野取出一弓,不费吹灰之力连拉十多次,叹道:“我明白王子的话了,此等肯定是五石以上的强弓。”

    弓的拉力,介乎一石至二石间,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两石的拉力,是二百四十斤,五石便是六百斤的拉力,少点功夫,也拉不开来。

    龙鹰的折叠弓,被誉为千石之弓,是溢美之词,以形容超乎寻常的劲弓,乃夸大了的说法。不过若没有千斤之力,休想拉动它少许。

    风过庭道:“弓已如此,箭该不会差到哪里去,让我们打开一箱看看。”

    两个鹰族战士忙搬箱去了。开箱后的结果,并没有令他们失望,箭杆以桦木制成,经过蒸煮、曝晒的工序,笔直粗长,丝缠和胶黏的手工精致细腻,箭镞是加钢淬火的精铁,尾端用最上乘的雕翎毛,看得龙鹰三人暗暗心惊,想到的是大江联竟能大量制造出如此利器,一旦在中土策动变乱,固然难以应付,若送往塞外供应默啜,更是乖乖的不得了。

    皮罗阁在龙鹰耳旁道:“弓该足够有余,但箭矢却是多多益善。”

    龙鹰喝道:“美人儿何在?”

    四女爱不忍释的垂下长弓,停止把玩,娇声应喏,为粗犷豪雄的守城部队,注入温柔婉约的味儿。

    皮罗阁等还以为他会命四女再次出城去多起出数十箱劲箭,龙鹰道:“我们就征用市集卖麦粥的摊档,作为我们的食堂,今天一百二十七人的午膳,由你们去张罗预备。”

    四女一声领命,拿着柘木弓欢天喜地的去了。

    龙鹰道:“今次轮到小弟出手,可以起出多少箱便多少箱,敌人的先锋部队,离风城已不到三里呢!”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夜栖野四人往市集粥档,围桌大吃美味的鲜鱼粥,鱼是从越大三兄弟的鱼池取来,想到很快就没鱼吃了,更感滋味。

    其他鹰族战士坐满了摊档另两张大圆桌,偌大的市集空寂无人,只有他们肆无忌惮的谈笑声。

    皮罗阁仍和他的手下忙碌着,将搜到任何可用于守城的物资,例如火油、布帛、木料,先放到斜道上,再由人送进王堡去储藏,以免被风吹雨打,一切井然有序,在在显示皮罗阁细密的心思。

    龙鹰忽道:“有人入城。”

    夜栖野忍不住问道:“今次我也听到吊桥下降的声音,可是刚才大家都在城内,独龙兄弟晓得敌人的先锋军已在数里之内,且应验如神,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在南面山野出现敌人。”

    丁娜四女仍在忙着煮粥制包,以应付第二轮膳食,人数会是现在的五倍。

    风过庭道:“因为他是另一种神巫,不懂施咒作法,似却真的拥有灵通的本领,你可视之为战巫。”

    这么一说,夜栖野立即明白过来。

    天上专来鹰鸣之音,夜栖野和一众鹰族战士同时仰首上望。两头神鹰从高空俯冲而下,朝山城西北落去。

    夜栖野讶道:“那边有登城的快捷方式吗?来的是两个人。”

    向手下们打个手势,四人离桌而去。

    龙鹰嚷道:“来的该是自己人,千万勿要伤他们。”

    四个鹰族战士举手表示知道。

    觅难天赞道:“和高手并肩作战,格外爽快。”

    夜栖野道:“龙兄弟对即将来临的大战,有没有灵奇的预感呢?”

    龙鹰坦然道:“实不相瞒,刚才吊桥拉起的一刻,我忽然生出能逃多远便逃多远的心情。在我来说,如此临阵生出怯意,是从未有过的事。”

    万仞雨和风过庭也为之色变。前者问道:“是否凶兆?”

    龙鹰露出充盈信心的笑容,道:“非也!而是当时我感应到宗密智,感觉到他几乎是无从抵挡破解的厉害手段,故生出逃避之心。”

    觅难天沉着气问道:“究竟是什么手段?是否巫术?”

    龙鹰哂道:“我根本不把他所谓的巫术放在心上,但愿我能凭空掌握他的策略,但现时仍欠此能耐。”

    万仞雨别头喝道:“小福子你回来干什么?还有越三兄。”

    在四个鹰族战士押解下,小福子和越三神色慌张的来到桌前。

    风过庭道:“坐下吃碗鱼粥再说。”

    小福子几乎哭出来,两眼通红的道:“越析诏的过百战艇,已占据了最接近风城的小岛,他们会截断风城被围困后唯一的逃生之路。”

    越三垂头丧气道:“这小子跳水也要游回来,三兄弟中,只我尚未有妻儿,小福子又是我最好的朋友,只好陪他回来。唉!两艘战艇追在我们后方,幸好先一步抵达岸滩,但再没法回去了。”

    万仞雨微笑道:“宗密智晓得鹰爷在这里了。”

    皮罗阁神色凝重的来了,沉声道:“舍妹刚从城外回来,现在到了瓮城的墙头去,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们。”

    众人均感不妙,失去吃东西的心情,齐朝城门赶去。

    月灵公主傲立墙头,宝石般的眸珠专注地看着城外敌阵的情况,似完全末察觉龙鹰等大批人登上城墙。

    她没再易容化装,只如花间美女般在脸上抹上战彩,涂得有点乱七八糟的,似是不愿让人窥见她的容貌。可是她却不晓得,只是她身长玉立,匀称优美,只有在上官婉儿之上而不在其下的身段体态,已足教天下男儿为她疯狂。

    头发被绾在黑色布帛里,在后面垂下两条飘带,正随风城永不歇止的风不住飘舞,是那么轻盈潇洒,令人感到她不愿受到任何管束的意向。

    一身贴体的黑色武士服,外加素黄色的披风,正拂扬不休,仿似可在任何一刻,乘风而去。

    众人在她左右两旁排开,往外望去。石桥外近处的树木已被砍伐一空,现出大片斜坡空地,工事仍在进行中。

    在多处高地,竖立了旌旗营帐,隐成将风城重重封锁的派势,在右方近洱西平原,也是营地的边缘处,数千人正忙碌着设置木架箭楼和围栏。

    龙鹰很自然的来到月灵身旁,立即清香盈鼻,不由心中一荡,又连忙克制,朝她瞧去,看着她起伏分明的轮廓,心忖只有云南的高山和河流,方可孕育出如此别具风韵的绝色,她独待和异乎寻常的美丽,可以和花秀美分庭抗礼。

    月灵半眼不看他们的道:“看到那座梯田叠叠的山吗?山上有个村寨,宗密智昨晚到了那里,我们在墙头看他,他亦从山顶审视我们。”

    众人目光投往前面里许外,位于丘陵地右边的梯田山顶处,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她有种娓娓道来,一切了然于胸臆的奇异味道。她的声音美如从苍山淌流而下的溪泉,放任佣懒里摇曳着淡漠和伤感,又是那么性感诱人,有种不假修饰的态度,低回处就如风雨迷茫的洱海,高扬处偶缀欢愉,令人难以捉摸。

    众人很想问她凭什么如此清楚宗密智所在处,但总感到任何问题对她都是一种不敬和拂逆,最后没有人问出口来。

    她说得是那么理所当然,不容质疑。

    月灵淡淡道:“我们怕已输掉这场仗。”

    在月灵另一边的皮罗阁一呆道:“王妹何出此言?”

    月灵像述说与己无关的事般,冷冷道:“在向风城送出战书前,宗密智不但晓得曾助施浪人大破他部队的三个汉人,已人在山城,还定下整个冷血却有效、近乎完美的作战计划。当白族举城逃亡,越析人乘快艇在风城后方两边登岸,放过佟慕白有军队保护的队伍,却俘虏了大批城民,妇孺押送往离此里许洱西平原岸边的营地囚禁,人数达两万。而逾万壮丁,则被押至此处,会被关在有木栅箭楼围绕的营地内,由于家小落入宗密智之手,这批俘虏是不得不为宗密智卖命。”

    万仞雨怒哼道:“卑鄙!”

    觅难天叹道:“卑鄙,却有效,我们真的未战先输,就看能否逃出去。”

    包括龙鹰在内,各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不用月灵说明,也知宗密智会驱使这批无辜的白族壮丁,反过来负起攻打自己城池的任务。试问,以万计的白族人推着泥石包来填平护城河,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还有什么办法?

    护城河被填平后,用大铁锤已可打个稀巴烂的瓮城主墙也完了,到敌人的精锐夹杂在俘虏群中杀进城来,他们除力战而死外,再不可能有其它更好的选择。

    现在形势清楚分明,他们已陷进死局,且是走投无路。

    夜栖野沉声道:“趁敌人现在阵脚未稳,入黑后我们来个硬闯突围。”

    月灵道:“这正是敌人求之不得的事,宗密智已在石桥外的密林布下大批箭手,我们这样冲出去,未过石桥,早给敌人练靶般的射杀。”

    皮罗阁道:“跳水逃生又如何?如逆流游往洱海,纵有越析诏的战艇拦截,仍有一线逃生的希望。”

    一直没作声的龙鹰斩钉截铁的道:“不可以!守不住风城,守不住一切。”

    众人不解的瞧着龙鹰,眼前的难题,根本是个没可能解决的难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多少人能逃出生天,就该让多少人逃出去,怎都胜过在城内等死。另一个选择是冷血地射杀被逼前来攻城的俘虏。

    龙鹰耸肩道:“只要我们能释放所有俘虏,让他们去和家小团聚,再逃往洱西平原去,可将整个形势扭转过来。”

    觅难天失声道:“我们现在连闯过石桥的把握也没有,还如何在强大的敌人手上救出人质?”

    龙鹰笑道:“我反败为胜的方法,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敌人最厉害的手段,正是对方最脆弱的破绽。”

    皮罗阁大喜道:“龙兄竟想到能应付的办法?快说出来听听。”

    觅难天摇头叹道:“根本没可能有应付的方法。”

    龙鹰点头道:“觅兄看得很准,我的脑袋忽然失灵,现在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奇谋妙计。”

    若他不是龙鹰,众人肯定破口大骂,给他惹起的一丝希望,旋又幻灭。现在再不是能否守得住城池的问题,而是如何突围逃生。

    月灵仍是那副冷然自若的神情,似在听着与她全无关系的事。

    龙鹰笑嘻嘻道:“我想不出来的,不代表没人想得到,庭哥儿!该是你出马的时候哩!”

    风过庭正呆瞪着护城河,一震道:“你怎晓得我刚想到解决的方法?”

    众人喜出望外,又有点不敢相信,怕另一次的失望。

    万仞雨叹道:“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他奶奶的,我也明白了。”

    风过庭见除月灵外,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洒然一笑,喝道:“越三!”

    越三颤抖的声音道:“在这里!”

    众人大惑难解,越三不懂军事,只是个地道的渔夫,可以从他处问到什么呢?

    风过庭道:“洱海有潮汐吗?”

    龙鹰、万仞雨、觅难天和皮罗阁同时叫绝,因已猜到风过庭的妙计,其他人仍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洱海的潮汐涨退,与眼前的大祸可以拉上什么关系。

    “庭哥儿!”

    风过庭剧震一下,朝月灵瞧去。

    月灵唤了声“庭哥儿!”后,仍没往他瞧来,只唇角飘出一丝笑意,轻柔的道:“这个名字非常古怪,但很好听呵!”

    龙鹰和万仞雨交换个眼神,涌起怪异的感觉。皮罗阁亦一脸诧异。

    越三口唇颤震好半晌后,终于说出话来,答道:“有!大潮时水位可高起二、三丈,大涨后是大退。”

    风过庭压下心中奇异的情绪,道:“最近的一次大潮,会在多少天后发生?”

    越三道:“应是下一个月圆之夜,大约在八天后的午夜时分。”

    风过庭叹道:“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哩!”

    《日月当空》卷十二终

    ...

第一章 作法自毙

    《日月当空》卷十三黄易

    第一章作法自毙

    一里通,百里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凭风过庭“潮汐涨退”一句话,成了整套作战计划的起点,一切均以此为基础去厘定。风城现时除粮食和日用品外,最不缺的是木材,这是生火煮食和建房补屋的材料,城外的木材又是取之不尽,所以不论王堡民居,均有木材储备。

    在熟悉水性和制船的越三领军下,即夜着手建造十二艘大木舟,百多人什么都不理,夜以继日不停赶工。龙鹰的巧手和灵性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两天工夫造出船的龙骨,令众人更是兴奋,情绪高涨。

    敌人的大军陆续抵达,威势骇人,城外高地,全被敌人的营帐和旗帜占领,并设置栅栏和箭台。

    城外南面的树木被砍伐一空,视野再无阻隔,石桥内左右各搭建起高达三丈的箭台和前线哨站,一方面可监察俘虏攻城的情况,亦可一日十二个时辰的监察城门的动静。

    石桥外挖掘三重壕堑,内设尖木刺,隔断了他们突围之路,只能逐一从壕坑间的走道通过。

    敌人准备就绪,果然在第三天,万多俘虏在鞭子的驱策下,争先恐后以手推车载着泥石包,越过石桥,将泥石包抛进护城河去,到黄昏停手时,护城河对面靠岸的河底,已堆积起斜上达二丈的泥石包,依照这速度,再有四个白昼的时间,足可截断整个河段,刚好是洱河大潮涨发生的晚夜之前。

    风过庭的“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指的正是时间上的吻合。

    龙鹰等对俘虏的填河行动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只是管好自己,工作时工作,睡觉时睡觉,轮班作业,不知多么兴高采烈。

    到第六天晚上,大半条河流给泥石包填平,俘虏们可踏着泥石包,填塞余下的河段。护城河的水位在潮涨时,已溢出河面,水还渗进城里来,但因仍有去水的护城河,未致成灾,但气氛愈趋紧张。

    期间敌人不住在城外演练示威,因以为城破在即,故而士气如虹。龙鹰一方却是又担心又欢喜,担心的是大潮的威力不够,令他们的大计功败垂成,欢喜的是十二艘战舟大功告成,且在两边加设蒙上生牛皮的挡箭墙,又加上上盖,仿如个大盒子,而在盖子与挡箭墙间又有足够的空隙让他们发箭,如果一切若预期般的理想,他们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他们到市集的露天饭堂祭五脏庙,而不论吃什么东西下肚,均感美味无比,何况丁娜四女的煮食功夫,确是了得。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皮罗阁、夜栖野、两个蒙舍诏的高手和几个鹰族战士,围桌狼吞虎咽,吃个不亦乐乎。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大家又众志成城,拥有共同目标,各人已亲如兄弟,聊起天来无拘无束,痛快过瘾。

    觅难天瞥一眼天上接近圆满的明月,道:“我担心得要命,胜败竟系乎不可测的外在因素,是我从未想过的。”

    夜栖野苦笑道:“人人像你般担心得黑发变白,幸好越三每一次都坚持,这两天潮水进急退速。该是大潮汐的先兆。”

    万仞雨随口问道:“今天内你问过他多少次?”

    夜栖野若无其事的答道:“五次!”

    众人不约而同静下去,接着爆起震集哄笑,笑得眼泪水直流,其中的苦与乐,只有他们这群局内人能体会个中滋味。

    龙鹰喘着气,辛苦的道:“让我来报上喜讯,自太阳下山后,我的身体很有感觉,通常当这种感觉出现后,十二个时辰内会有场大风雨,就像六天前那个晚上。”

    万仞雨大喜道:“我的娘!大风雨加上潮水大涨,护城河又给填平了,少了整条去水渠,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皮罗阁答道:“首先是山城内的小河、小溪变成暴发的山洪,朝城门冲去,但最怕是大风雨来早了,又或来迟了。”

    小福子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直抵桌前,恭敬的道:“各位尊长和大人,我有个馊主意,不知是否行得通?”

    万仞雨道:“既自知是馊主意,就不要来烦我们。”

    龙鹰见他双目尽是得意之色,心中一动,道:“说出来听听。”

    小福子道:“我刚才在墙头上,看着我平时熟悉的大叔大哥,哭丧着脸的来填河,我和他们打招呼,却没人敢理睬我。不由想到若明晚我们去解救他们时,他们却乱成一团,可能弄巧反拙,但假如他们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当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皮罗阁动容道:“不但非是馊主意,且是对症下药。小福子!你想混进他们里去吗?”

    小福子道:“正是如此。”

    万仞雨方知被这小子要了一着,闷哼道:“平时你不是最怕死吗?为何忽然这么有胆色?”

    小福子道:“我算过了,只要能瞒过箭楼上的敌人,风险极低,至紧要是各位大人别忘记我,必须接我到船上去。”

    觅难天道:“箭楼上的人虎视眈眈,将他送往城下很难瞒过对方。”

    小福子神气的道:“这个我也想好了,只要今晚在瓮城墙脚弄一个可容我钻出去的小洞,到时各位大人又在墙头弄些吸引对方的动作,我便可从墙洞钻出去。”

    众人对他顿然改观,他的方法不但简单可行,且是可轻易办得到的事。

    龙鹰道:“赐准。”

    小福子欢啸一声,飞奔去了。

    丁慧笑脸如花的从煮食的地方婀娜多姿的来到众人旁,道:“小福子因何这么高兴呢?”

    夜栖野欣然道:“他想出来的东西,首次得人赞赏,当然开心。”

    龙鹰关切的问道:“辛苦吗?”

    丁慧道:“辛苦,但开心。不要走,刚弄好糖水,每人一碗。”笑着去了。

    龙鹰正要说话,忽又改口,向皮罗阁道:“令妹终于走出来哩!”

    自那晚后,月灵一直留在王堡里,没人晓得她在干什么,可是皮罗阁这个当兄长的也没干涉她,更轮不到旁人说话。

    觅难天道:“来了”

    月灵在房舍间出现,不知为何,在月色下的蒙舍诏公主,更予人月夜幽灵的感觉,似个幻影。

    她再没涂上掩盖她玉容的战彩,却挂上两重面纱。

    离他们尚有十多步,她停下来,轻轻道:“庭哥儿!我有事和你商量。”

    风过庭现出错愕的神色,既受宠若惊,也有带点尴尬的不自然,向众人摆出个无奈的手势,然后离桌随月灵去了。

    万仞雨向脸上诧异之色未褪的皮罗阁道:“主意是公子想出来的,令妹有新的主意,找他商讨该是合情合理,为何王子会感惊奇?”

    皮罗阁道:“她从来不呼唤别人的名字,在王族内亦只叫名唬。唉!事实上她罕有与人说话。对我算是特别点了。嘿!有机会再谈吧!我们已习惯了不讨论她。”

    龙鹰和万仞雨你眼望我眼,说不出话来。

    城门兵卫所。

    龙鹰一觉醒来,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地,还以为仍在神都,到记起是风城,不由一阵神伤。人雅三女,一直是最令他牵肠挂肚的,但由于魔种的特性,可以令他保持在一种心无他物的持亘状态里,只专注于身处的环境中,但偶有失手下,那种滋味绝不好受,现在更多了美修娜芙母子,骨肉连心,真恨不得抛开一切,与娇妻爱儿们,找个山明水秀之地,幸福的生活着,忘掉其它所有人事。

    但这样令他神驰意飞的生活,却只能在脑袋内打个转,在未来一段长时间内,仍没法付诸实行。眼前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坚强的活下去,应付生命里一波接一波的风浪和挑战。

    敲门声响。

    龙鹰弹起来,把门拉开,外面是觅难天,一脸凝重之色,道:“敌人极可能已晓得大潮汐的事。”

    龙鹰是真真正正给吓得魂飞魄散,失声道:“什么?”

    觅难天道:“你到墙头来看。”

    龙鹰再没梳洗的心情,披上外袍,与他离开兵卫所。过去的六个晚上,为了工作上的方便,包括丁娜四女,都住在城门旁左右的兵卫所里。

    十二艘战舟,藉滚木作承轴,移进主墙和瓮城间的宽敞空间里,只要注满水,放下瓮城的吊桥,就可来个“陆地行舟”,驶往敌人。但因觅难天一句话,他们引以自豪赶工出来的战舟,忽然间失去了意义。

    由于只用一次,战舟只上了一重漆,但已大增其防水渗的能力。

    两人匆匆登上墙头,皮罗阁、万仞雨、风过庭、夜栖野等站在墙垛处,呆瞪前方。

    龙鹰和觅难天加进他们去。

    墙下满是推着泥石包来填河的俘虏,人人疲态毕露,垂头丧气,亦没人抬头来看他们一眼,他们就像大群失去了魂魄的蝼蚁,麻木地重复着填河的动作,见首不见尾,从这里直延至他们被扣押的营寨。

    敌人两个部队,在石桥外左右两方布下阵式,各在五百人间,守在壕堑后方,以应付来自他们或俘虏的突发情况。

    石桥这边的两座箭楼,离他们的位置约二千多步远,每楼驻有十二个箭手,身兼在最前线放哨的任务。

    人数虽有逾万之众,但填河大队却没有人吆喝作声,只是默默苦干。

    太阳在右方升离连绵的山峦,天朗气清,并不觉有龙鹰所预言的大风雨的任何先兆。护城河已被截断,还差一、两个时辰的工夫,敌人就可以用檑木一类攻城工具,踏着泥石包直接来冲击城墙,俘虏们将被逼着摧毁先祖们辛苦筑起的城池、自己可爱的家园,其伤痛之情,可以想见。

    水位明显比平时潮退时降得更低,越三的话,并非胡诌。

    觅难天戟指前方,道:“看!”

    龙鹰甫登城墙,一切尽收眼内,也像其他人般大惑不解,皱起眉头。

    就在两个敌方部队间,百多个白族俘虏在敌人的监视下,以砍下来的挂木,架设一个两丈许见方的大支架。

    皮罗阁道:“他们该在搭建高台,建成后至少有四丈高。”

    万仞雨道:“若筑起十来座这般的高台,将可截断我们的进路,那时只要把大石砸下来,足可毁掉我们的船。”

    越三苦笑道:“我们的船只是急就章的货色,绝捱不过石头的轰砸。”

    龙鹰立在城垛处,抓头道:“但现在他们看来只是要筑一座高台,并没有拦路的作用。噢!我的娘!老子明白了。哈哈哈!”

    众人呆瞪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仍笑得出来,还笑得这么开心。

    夜栖野道:“龙兄弟明白了什么呢?”

    丁娜四女纷纷大发娇嗔,催他说出来。

    龙鹰捧腹道:“各位乡亲父老、兄弟姊妹,我们眼前所见的,是最好笑的东西,皆因我们可敬的‘鬼尊’宗密智,忽然风湿痛症发作,知是大风雨来前的先兆,所以心血来潮,准备重施故技,登坛作法,藉风雨之威,来显示他的法力,内则鼓舞士气,外则寒敌之胆,他奶奶的,这是名副其实的作法自毙。虽然他今夜可能仍死不了,但他召来的这场风雨,却肯定是他败亡的开端。哈!笑死我了!”

    皮罗阁喝道:“大家不要笑,若给敌人的探子报上去给宗密智,他说不定能从我们对着他的法器捧腹狂笑,察破玄机,哈!笑死人哩!”

    夜栖野忽然坐下去,背靠城墙,笑得呛出眼泪水,辛苦至极。

    觅难天苦忍着笑,看着没法忍下去逃离墙头的丁娜四女,摇头道:“宗密智你也有今天了,变成了个被嘲笑的大傻瓜。”

    风过庭抓着万仞雨肩头,忍笑道:“如果宗密智蠢得大水来时,仍在高台上扮作能呼风唤雨之状,我们是否可对他来一顿痛殴呢?”

    皮罗阁道:“那就要看他何时开始作法哩!”

    龙鹰道:“小福子!”

    小福子从鹰族战士的人堆里走出来,应道:“在!”

    龙鹰道:“是时候了!”

    万仞雨过来搭着小福子肩头,道:“我送他一程。”

    小福子受宠若惊的看看万仞雨。

    皮罗阁吩咐小福子道:“好好的干,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若预期中的大洪水真的发生,所有高地均变成孤岛,而洪水是不会分辨敌我的,只对做好准备的人有好处,”

    觅难天道:“砍下来的树木,都堆积在战俘的大木寨内,如果能偷偷截断,再加绳系,便成可保命的浮筏。”

    皮罗阁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去和你们的族人好好斟酌,填河工作可在午前完成,宗密智那蠢蛋又要登坛作法,加上明天要攻城,敌人会让你们好好休息,当风雨来时,你们的机会便来了。最重要的是不动声色。”

    小福子大声应道:“明白!”

    万仞雨向龙鹰道:“我们等你的讯号。”搭着小福子到墙下去。

    龙鹰取出折叠弓,又大声呼唤丁娜四女。

    皮罗阁深吸一口气,道:“箭楼离这里足有二千步远,龙兄真的有把握吗?”

    龙鹰哑然笑道:“原来你一直不相信。”

    觅难天好整以暇道:“王子你等着瞧吧!我便曾领教过鹰爷的厉害了。”

    丁娜等四女娇笑着重返墙头,见龙鹰取出折叠弓,大感兴奋。

    “铮!”

    折叠弓张开。

    风过庭从夜栖野挂在背上的箭筒,抽出四支箭,递过去给龙鹰。

    龙鹰熟练的挟起四箭,只是他凭单手完成如此复杂的动作,已教四女看得目瞪口呆。

    龙鹰忽然转身,弓弦急响四次,四支箭望空射出。

    惨叫声分别从两座箭楼传来,各有两人面门中箭,惨死箭楼之上。

    龙鹰传音往万仞雨,喝道:“去!”

    ...

第二章 洱海争霸

    第二章洱海争霸

    右城卫所前的广场上,摆开十多个箭靶,供众人和丁娜四女练箭之用,更轮番试射折叠弓,为今夜之战作好热身准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龙鹰和万仞雨不约而同,扯着风过庭,到市集的无人露天食堂,坐下说话。

    龙鹰道:“你和月灵谈了多久?我们等到睡着。”

    风过庭露出苦乐难分的复杂神情,道:“你不逼我,我也会和你们分享。我随她离开这里,上王堡,穿过宫室园林,从一条长石阶登上王堡后山上的最高点,那里有座六角亭子,不但可俯瞰山城内外的形势,还可将不见边际的洱海尽收眼底,风光佳绝。”

    万仞雨和龙鹰两人不由朝王堡后的靠山望上去,前者道:“从下面看去,看到的是一排树木,见不到亭子。”

    风过庭神思飞越的道:“我和她在亭子坐下,风从洱海不断地吹来,明月当头下,她真有点月夜幽灵的味道。”

    龙鹰好奇的问道:“她有为你解下面纱吗?”

    风过庭道:“她找我,纯粹为了公事,不涉及男女之私,不要想歪了。”

    万仞雨不解道:“公事?”

    风过庭道:“她第一句话问我,在下面城头处,我看到的是什么呢?由于一直走上来,她没说过话,所以这句话,感觉特别深刻。”

    龙鹰和万仞雨愈发感到月灵不简单。

    风过庭道:“我不知如何回答她,因觉得此问题背后殊有深意,不容易回答。在墙头处,看到的当然是敌方的军容和河川形势,除此外还可以看到什么呢?而她不待我给出答案,就问另一句话。”

    万仞雨道:“是句怎么样的话?”

    风过庭道:“在这里,你又看到什么呢?”

    龙鹰拍案叫绝,又苦恼的道:“她不可能不是眉月的轮回转世,这一生是回来和公子谈情说爱,并与宗密智继续恶斗。他奶奶的熊,究竟眉月的死生之计,在何处出了纰漏?”

    万仞雨叹道:“她不但不像十五、十六岁的少女,且不像十八、十九岁,而像是看破世情,历尽沧桑的女子。”

    风过庭道:“她邀我一起站在亭子旁,并肩观看星月下的洱海,听着她温柔的呼吸声,嗅酱她动人的体香,还有衣袂飘扬的响声,也不知陪她站了多久,忽然间我感到有离开的必要,因为我抗拒她的意志力,如烟云般消散,只好逼自己下山回兵卫所去。”

    龙鹰站将起来,沉声道:“事实上她才是最高统帅,并已做出最重要的指示,我们必须调整作战计划,着眼的再非一个城池的攻防战,而是整个洱海区的争霸战。”

    兵卫所大堂。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皮罗阁、觅难天、夜栖野围着摊开在桌子上,临时绘制以风城为中心的山川形势图,举行今夜行动前的军事会议。敌人的位置,以红色的旗子标示分明。

    皮罗阁担心的道:“临时改变拟定好的作战计划,会否令最后的收成,因加得减呢?”

    夜栖野道:“别的不论,光是派人去知会施浪诏和贵族,请他们采取行动,趁敌人的主力全给牵制在这里的良机,分别攻打越析诏和蒙巂诏,肯定是有利无害。”

    万仞雨道:“于我们中土人来说,这招叫‘围魏救赵’,切实可行。至于粉碎越析诏人如芒在背的战舟队,更是必需的,可使风城不致成为孤城,任我们如何自负,对方的兵力可是我们的五十倍,在城墙被毁后,只要日夜不停,五百人一队的轮番杀进来,我们能顶他们多久呢?且城内粮食终究有天会吃完,没有补给是不成的。”

    风过庭道:“只要我们能捱上百天,可打破宗密智战无不胜的神话,大幅削减他的威望,更让他族内族外的人,晓得他非是无所不能。当他不得不退兵时,洱海区将再不是由他话事了。”

    龙鹰道:“风险的确大增,若是正面对撼,我们肯定全军覆没,可是我们最大的优势,是对方完全不晓得我们竟制成了十二艘战力强大、速度惊人的战船,且计算精确,当潮涨达至,我们该已到达洱西囚禁俘虏家属的营寨,并完成任务,撤往洱海。希望仍是风大雨大,越析诏的洱海部队对洱西发生的事一无所觉,我们便可奇袭他们的船队和岛上的驻军,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对日后的战事,当大大有利。”

    觅难天道:“计划虽做出大修动,却更巧妙,以宗密智的才智,晓得我们和造反的俘虏会去营救人质,当然会涉水也好、泅水也好,趁退潮的当儿,截断我们的回城之路。岂知我们竟绕个大弯,收拾了越析诏的洱海部队后,施施然从后山通往第三层台地的秘径,返回城内,而敌人仍在城外呆等,想想便觉得冒什么险,都是值得的.”

    皮罗阁道:“我给说服了。越三今夜离开后,不要随我们回来,而是去联系所有在洱海作业的白族渔民,告拆他们越析诏的战船队已被打垮,再看可怎样在各方面支持我。”

    龙鹰赞道:“好计!想不到令妹两句话,就把整个形势扭转过来,该请她来代替我才对。”

    皮罗阁想起了月灵,向风过庭道:“舍妹今夜会参加我们的行动吗?”

    话说出口,他这个身为兄长的,亦感别扭不自然。

    风过庭苦笑道:“我正想问你。”

    他的话引来哄堂大笑。

    丁玲进来道:“那蠢材登坛作法哩!”

    在高台四角插着的火把映照里,一个肩宽腿长、如高山峻岳般雄伟的男子,以斗篷披风由头罩下来,昂然立在台子中央,左手捏法诀,右手持杖,一边喃喃自语,发出没人听得懂、咒语般使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不住地重复几个动作。

    立于丘陵区高处的各大小营寨,包括处于西缘的俘虏营地,所有人都被唤出营外,参与这场开战前的法事。

    龙鹰等大部分人是首次得见宗密智,无不用心观察掀起洱海区腥风血雨、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大奸邪。

    觅难天道:“这不失为鼓励士气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皮罗阁笑道:“我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他晓得今次作法是多么愚蠢后的反应。”

    越三紧张的道:“水位开始上升哩!”

    众人目光投往被堵塞了河段外的流水,发现河水果然升了少许。

    月灵像幽灵般来了,龙鹰和风过庭往两边移开,让她站入他们两人间,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被她吸引。

    她依然面挂重纱,悠然道:“我必须留守风城,宗密智才智高绝,恼羞成怒下,他会率鬼卒来攻城,尽屠城内之人,并守候你们回来。”

    众人无不暗抹冷汗,心忖这么有可能发生的事,偏是他们这些自诩才智者没有想及?

    龙鹰毫不犹豫的道:“公子留下来,最好顺手宰掉宗密智。”

    觅难天道:“或许隧他来的还有钦没晨日和他的亲卫高手,我亦留下来,会稳妥点。”

    夜栖野道:“此事不容有失,否则将是得不偿失,我率一半兄弟留下来,对付鬼卒我们最在行。”

    皮罗阁道:“最重要的是稳守瓮城这道防线,除原定留下守城的三十人外,我再多拨十个人给你们。”

    万仞雨皱眉道:“我们岂非实力大减?在船上仍没有问题,但若要到岛上攻击越析诏近千人的部队,怕力有不逮。”

    月灵轻柔的道:“我看过你们打仗呢!在对方千军万马里,如入无人之境,庭哥儿的两位兄弟不用妄自菲薄了,区区千人,又是措手不及,有些仍未睡醒,怎可能是你们敌手?”

    龙鹰岂肯放过她,向她笑嘻嘻道:“公主知否你的两重面纱,对小弟没半分阻挡作用,如果不想我透露公主花容的秘密,至少唤声龙鹰来听听。”

    月灵无动于衷的揭开面纱,现出涂满战彩的容颜,淡然自若道:“透露?看可以透露什么?只懂唬人。”

    龙鹰尴尬道:“公主确是算无遗策。嘿!由你来当主帅如何?”

    月灵道:“没时间和你瞎缠,天神在回应我们呢!”

    滚滚黑云,从洱海一方横空而至。

    雨未至,狂风先来,高台上的四支火把,被吹得明暗不定。

    百多个营寨五、六万人,爆起摇天撼地的欢呼呐喊,益添宗密智作法施咒的威势。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仍没有想到在倾盆大雨下,配合大涨潮,城内外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一会儿,山城内已多处主溪流出现山洪暴发的情况,腾奔而下,贯通山城的斜道,则成了当然的去水道,两边街巷的水汇集,像水瀑般倾泻而下,往城门冲去。迅速高涨的河水,再不被堵塞的泥石包约束,涌上堵塞的河段,还渗进城内去。

    山城最低层处,顿成泽国。

    已搬至瓮城和主墙间的十二艘小型战船,全浮起来。

    吊桥缓缓降下,外面风雨迷茫,天昏地暗,不但看不见高台的火把,还看不到任何营地的灯火,怕都该被刮熄了。

    留守城内的人,涉着已来到胸腹的水,将战船逐一推往城外。

    领头的战船由龙鹰坐镇,六人负责划船,丁娜四女是此舟的箭手,好得龙鹰保护,再配以两个身手特别出众的鹰族战士,越三负责掌舵。

    六支船桨,从船的两侧探出,作用只是调校方向,因从洱海涌上来的大量海水,早冲得战船从两座只余下上半截的箭楼间穿过,越过被淹没了的石桥,朝高台的方向冲去。

    战船鱼贯而出,一艘咬着一艘,像雨夜出没的鬼船,无声无息的向目标推进。

    立在船首的龙鹰,灵觉全面开展,暗叫可惜,因为宗密智早离开高台,如果仍在上面作法,喂他几刀,看看他是否刀抢不入。

    大量的水,一波比一波急地从河道涌来,由于大段河道被泥石包堵截,从洱海来的河水只余下一条支流疏导大涨潮,加上倾盆大雨下山洪暴发,河水急升,泛滥的河水以惊人的速度和威势,注入敌军立营设寨的丘陵区,位于高地的营寨成了一座座被水围困的孤岛,不要说来管俘虏的事,营与营间亦没法往来。

    龙鹰吩咐道:“除非能肯定是敌人,否则不要发箭。”

    丁娜笑道:“接令!”

    “飕!”

    龙鹰满弓射出第一支箭,此时刚绕过高台,离俘虏营尚有二、三千步的距离。

    惨叫声在远处传来,听位置,该是俘虏营外围箭楼上的敌卫,被龙鹰神乎其技地远距射杀。

    龙鹰尚未有机会射出第二支箭,俘虏营的方向已穿透风雨的传来一阵阵的震天喊杀声。

    四女雀跃道:“造反了!造反了!”

    营地出现前方,看不见的北面栏栅传来大幅倒塌的声音。

    四女终有大展箭术的机会,与两个鹰族战士,对外围箭楼上的敌卫,以冷箭射杀之。

    龙鹰收起折叠弓,道:“继续依原定路线绕往北边,入洱海,我自会回到船上来。”

    施展弹射,越栏投进寨内去。

    广阔木寨内的白族俘虏,在共同的目标下团结起来,发挥出爆炸性的威力。

    由于敌人从没想到会出现水淹全区的情况,所以一旦河水泛滥,立告处处失误。

    为方便他们来填河,营地设于边缘区最大的台地上,万多人被关到此处来。这是俘虏营,更是俘虏被逼制造诸般攻城工具的作坊。俘虏砍下的树木,全被送到这里来储存。

    由于有他们的家小在手做人质,根本不怕他们造反,主要依赖在外围的八座箭楼,监视俘虏,营内可说任得他们自由活动,等于开放式的大监狱。有起事来,附近的敌人可迅速支援。

    所以当小福子成功混入他们里去,告诉他们整个逃亡计划,他们一边削尖木枝制成原始的矛,又将大批的树木,在众志成城下,一口气赶制了数百个木筏出来。最讽刺的是当第一声惨叫响起,他们以原本作为攻城用的撞车,捣毁北面的栏栅,推倒箭楼,再以尖木矛杀死任何来阻拦的敌人。

    接着每十多人一组抬着简陋的木筏,投进台地下的洪水去,随水飘往洱西的方向,抵达高地时弃筏登陆,朝离他们不到半里、囚禁家小的敌营,万众一心的冲杀过去。

    龙鹰挟着小福子重返船上时,计划的第一部分已圆满完成,在敌人无计可施下,俘虏们逃个一干二净。

    小福子兴奋的道:“下雨时,我们趁机在北栏下开了几个洞,将箭楼上的家伙全收拾了。水来前,我们中身手最高强的几百个人,已先一步去攻袭洱西的敌人,该不用再劳烦我们。”

    龙鹰大喜道:“那我们改去对付越析人吧!”

    十二艘战船,改向朝洱海开去。

    再没有人分得出哪处是陆地,哪处是洱海。

    ...

第三章 出一口气

    第三章出一口气

    愤怒的洱海,回复平静,反映蓝天。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风雨后的山城,明媚动人。

    直到看到来迎接他们的觅难天却是神色凝重,令原本意气飞扬的龙鹰等大吃一惊。

    十二艘船除由越三和两个蒙舍诏战士驾走一艘,以进行另外的任务外,十一艘战船就给拉到石滩上藏好。昨夜当他们抵达越析诏水师所在的小岛,越析诏人为避风雨,战舟全泊在岸旁,被龙鹰和万仞雨射杀几个在岸边放哨的敌人后,向仍在帐内睡觉的敌人发动突袭,战争变成屠杀。猝不及防下,对方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四散逃亡,走不及的惨死当场。此时云收雨歇,他们夺得大批粮资兵器,又淋火油烧掉敌船,这才凯旋而归。

    从捷道登上第三层台地的龙鹰和万仞雨忙将负在背上的物资卸下,安放地上,与觅难天到一旁说话,其他人继续上上下下的搬运战利品。

    龙鹰道:“发生什么事?”

    觅难天叹道:“我们终于明白宗密智凭什么在千军万马里,仍可成功刺杀吐蕃王,事后又能全身而退,不过代价是三位蒙舍诏兄弟的性命,还伤了十多人,其中两个差点救不回来。”

    龙鹰和万仞雨的心凉了半截,想不到有高手如风过庭、觅难天、夜栖野、月灵押阵,七个神鹰级和四十个蒙舍诏战士,人人武技强横,仍落得伤亡惨重的结果,又想到如非得月灵提醒,大幅增强守城的力最,情况更不堪设想。

    皮罗阁此时从山路走上来,看到三人面色,知道不妙,过来道:“给他们攻入城里来吗?”

    觅难天先向他报上噩耗,道:“若给他们成功登上墙头,恐怕我们没有一人能活命,那些鬼卒身手高强,个个悍不畏死,非常难缠。我们是藉水得利,宗密智亦是乘水之便,三百多人从水底潜过来,忽然发动,以索钩漫墙攻上来,宗密智第一个成功抢上墙头,两个兄弟竟拦他不住,被他一个照面便击杀其中一人,另一兄弟被他重创,此时公子和我都没法分身,拼命拦截攻上来的鬼卒,最接近他的是夜栖野,见势头不对,转身接着他,否则伤亡更严重。”

    三人听得心直沉下去,可以想象当时战况的惨厉激烈。

    觅难天道:“宗密智用的是一支兽首重铁杖,但在他手中却轻如飘羽,施展开来,有鬼神莫测之威,最可怕的是他似是刀枪不入,不惧一般兵器,亦不怕被围攻,那件湿斗篷变成最厉害的护身法宝,以夜栖野的武功,加上两个鹰族兄弟,仍吃他不住,被他重创其中一个鹰族的兄弟后,脱身去攻击守墙的兄弟,我过去与他火并了十多招,由夜栖野勉强守住缺口。此时公主来了,与他展开埋身血战,堪堪缠死了他。真没想到公主如此高明,一长一短两把利刃,竟不在他杖法之下。到公子干掉了三十多个鬼卒后,分身去攻击他,宗密智才知难而退,跃往城外。”

    龙鹰头皮发麻道:“这家伙竟这般厉害,公子亦没法留下他?”

    皮罗阁沉声道:“我们到墙头去,看清楚情况。”

    水位仍比平常高,但昨晚城外一片汪洋的情景已成过去,石桥重新露出水面,可是由于敌营所在处的广阔丘陵区,低洼地处洪水未退,没有二、三天的光景,休想回复原状。

    高台仍竖立在石桥外的平原处,台脚五尺许高的一截,浸泡在水里,是对曾在其上作法的宗密智无言的嘲讽。

    龙鹰等来至台上,只有夜栖野、风过庭和三个鹰族战士在站岗。神鹰在山城上飞翔,其中两头还深进敌境,以独特的鹰舞,知会主子在看不见的隐蔽处,敌军调动的情况。

    夜栖野容色苍白,显然身上带伤,见龙鹰望来,苦涩的道:“我以一拳换了宗密智一脚,他像个没事人似的,我却吐了一口血,我一向出名能捱揍,岂知有人比我更能捱。”

    龙鹰有感而发道:“我的确低估了他,这个主帅该请公主来当。”

    风过庭淡淡道:“问题的确出在我们身上。首先,是对宗密智一无所知,而公主却似是对他了如指掌。其次,是我们欠缺如公主般对整片土地的深刻感情,因而着眼点狭窄,未能做出长远的考虑。但若论两军交锋,天下谁能出你龙鹰之右?”

    众人无不点头同意。

    此时一个鹰族战士登墙而来,走到夜栖野身旁,低声道:“夜栖迟走了。”

    夜栖野雄躯一颤,没有说话。

    众人的心直沉下去,以鹰族战士超凡的战力和生命力,亦要栽在宗密智手上。

    龙鹰忽然喝道:“本人龙鹰,宗密智你敢否与本人在高台之上,进行生死决战?”

    声音在魔劲播送下,远传开去,山鸣谷应。

    敌营的人声,逐渐消去,只余战马的嘶鸣此起彼落,和山城永不休止的风啸。

    长笑声起,下一刻宗密智现身高台上,双目像两道闪电般往墙头投来,重铁杖收在背后,隔着逾五百丈的空间,阴森森的道:“你这汉狗有何资格和本尊决战?不过你可以放心,异日本尊将你生擒活捉后,会把你烹煮来吃。哈,让我玩个小把戏,让你们这班贱人开眼界。”

    说毕忽然仰首望天,手捏法诀,指着正在天上飞翔的一头神鹰。

    神鹰竟像受到影响般,出现异常之举,盘旋下飞,倏忽间下降十多丈,离宗密智只有三十多丈时,它又像清醒过来,振翼欲飞。

    敌方兵将见宗密智如此神通广大,爆出震天喝采声,将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夜栖野召回自己爱鹰的尖啸,完全盖过去。

    龙鹰见势不妙,一手解下乌刀,另一手从夜栖野背后的箭筒抽出一支箭,先跃上墙头,接着一个弹射,投往石桥去。

    敌人的目光,全集中往天上的鹰儿,龙鹰的动作又快如电闪,竟没人察觉他正朝高台疾射而去。

    宗密智作法的手颤震着,神鹰清醒了刹那,又被他以妖法迷住,竟笔直往他俯冲下去。

    夜栖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神鹰终醒过来,改俯冲为向上,但已迟了一步,宗密智的重铁杖冲空而去,眼看要命中神鹰的当儿,一支箭横空而来,狠狠射在重铁杖的兽首处,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劲箭寸寸碎裂,重铁杖则打着转投掷往远方。

    神鹰直冲高空,一个盘旋,执回小命的直飞而回。

    宗密智则像被破法似的,在台上一个踉跄,还喷出小口鲜血,本得意万状的俊伟容颜,变得像死人般苍白,双目射出难以相信的神色。

    龙鹰在离高台五十多丈外的积水里弹上半空,一手还提着折叠弓,带着大蓬水珠,大笑道:“没资格决战的似乎是你这个鬼屁尊,懂些旁门左道的雕虫小技便口出狂言,冒犯我这个真正法力无边的老祖宗,现在对你先来个小惩大戒,稍后再踢你屁股。”

    说到一半时,从最高点回落,说完最后一句话,“卟通”一声没入水里,不予目射仇恨的宗密智反骂的机会。

    位于山城最高层台地的王堡,规模远比不上吐蕃人的战庄和战堡,也比不上于阗的王室堡垒,只是个背山面空的建筑组群,可是由于依山势而筑,周围环境粗犷,与雄浑的靠山合成一体,仍有碉堡式的防御力,加上敌人必须仰攻,故成了守城一方最后的阵地,也是山城的大后方。

    王堡外墙以乱石堆筑,厚达三尺,非常坚固。内部七组楼房,围绕天井建造,二层至三层不等,全用山石垒起。外墙左右各有一座碉楼,作为外围的防御。

    最具特色的是屋顶,由于洱海区矿藏丰富,用的竟全是铁瓦,不惧火烧。

    王堡的主建筑是进堡后高起三层的主殿,前设广场,殿内底层以石板铺地,是堡内最广阔的内部空间,洱海王佟慕白在此处理山城的大小事务。第二层为灶房、储藏室和卧室。最高一层是寺庙,供奉白族人信奉的神只。设有精致的神龛和神像的石雕,为主殿添上神秘的气氛。

    所有房子,向风的一面都不开窗,只在其它三面开窗,窗洞不大,是王堡的另一特色。

    主殿后是另一空间,后山的水瀑分两条河道流进王堡来,至此汇聚而成两个径长两丈的水池,再从引水道流往山下去。接着是六组排列两旁的楼房,最后方靠山处为王堡的后花园,有方亭回廊、小桥流水,瀑布从近顶处飞泻而下,形成三层的水潭,也是王堡内最迷人的地方。旁有陡斜石阶,通往山城最高点的亭子。

    他们为死者举行了简单却庄严的殡仪,再由龙鹰亲手调制防腐药,抹遍尸身,以白布包裹妥当,放置于王堡的停尸间内,准备在将来运返家乡安葬。

    众人均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兼有龙鹰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好多了。兼之敌人随时来犯,众人心力全集中在山城的攻防战,先将战利品送入王堡安置,再商量如何利用山城的独特形势,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以龙鹰、万仞雨、风过庭、皮罗阁、夜栖野、觅难天为首的三十多人,从下层走上第二层台地。

    皮罗阁道:“内外城墙和第一层台地处于同一地平,也变成命运与共,一旦墙塌,敌人会如蚁附膻的潮涌而入,第一层台地是整座山城一半的面积,房舍密布,根本是无从拦截,亦没可能守得住。”

    觅难天道:“我们每少一个人,战力即减一分,而对方的后续力却是无穷无尽,且可昼夜不停的轮番狂攻,我们可顶二、三天,已非常了不起。”

    万仞雨道:“我们定要顶他一百天,方可能捱到有转机。”

    龙鹰轻松的向风过庭道:“公子今次又想到什么奇谋妙计?”

    风过庭没好气道:“早知你成竹在胸,还要卖关子。”

    夜栖野感激的道:“今早若非龙兄弟一箭克敌,救回鹰儿,此时敌方已士气大振,空手也敢来攻城。现在却刚刚相反,先后两次的失着,大大削弱了宗密智的威望,更使人怀疑他的法力。我们则被激起斗志,一去一回,相差极远。”

    觅难天叹道:“我对鹰爷的箭术,是心服口服。”

    万仞雨皱眉道:“龙小子,我们有很多时间吗?”

    在一旁偷听的小福子“噗哧”笑起来,喃喃道:“龙小子!嘻嘻!”

    龙鹰喝道:“还不去帮四位姊姊预备晚膳,在这里干啥!”

    小福子一溜烟的朝王堡去了。

    众人目光全集中在龙鹰身上,看他可否在没有办法里,掘出办法来。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先说正常的情况。敌人以擂木和撞车,越过被填平的护城河来攻,我们则在墙头上向敌人射箭掷石,甚或倒下滚油,与以云梯攀墙来攻的敌人厮杀。在如此情况下,城破之时,便是我亡之日,因我们大部分人已在守墙战阵亡,即使一个都没死,亦没有足够实力和敌人展开巷战,只能节节后退,直至退入王堡,或可再勉强多守一天半天。”

    万仞雨颓然道:“你说的正是所有人在担心的事。”

    龙鹰道:“现在宗密智对我们是非常顾忌,等闲不敢以身来犯,且因其鬼卒伤亡惨重,亦不会派他们来冒险,只能派出一般兵将,先削弱我们的战力,这是一种消耗的战术,只要我们运用得比宗密智更好,将以千计的敌人一批批的歼灭,令山城变成龙潭虎穴,有入无出,即使宗密智也要吃不消。”

    皮罗阁道:“龙兄分析得很透彻,但怎办得到呢?”

    龙鹰道:“不论是龙潭或虎穴,都要有个入口,坦荡荡的地方从来都不被视为险地。我们虎穴的入口便是城门,只要一天城墙未破,则虎穴仍是虎穴。各位明白吗?”

    觅难天欣然道:“我愈来愈感到与鹰爷并肩作战,是平生快事,更庆幸已不是站在敌对的一方。要保住虎穴,必须保住城门。要保住城门,必须保住城墙。若我们可保住城墙,就不用这般苦恼。请鹰爷指点。”

    龙鹰探手搭着他肩头,哑然笑道:“你听过闯龙潭虎穴会吃闭门羹的吗?恶龙和老虎都不知多么欢迎你这件送到嘴边的美食。”

    众人呆了起来,才智高如风过庭、万仞雨、皮罗阁和觅难天者,仍要似明非明,其他人更不用说,但亦知龙鹰是智珠在握。

    龙鹰道:“趁洪水退走前,我们夜夜开城出击,利用石桥和箭楼的形势,杀得一个便一个,杀得一双便一双,务要掌握着主动之势。到宗密智按捺不住,派人攻过来,力图重夺石桥的控制权,这将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

    万仞雨不解道:“可是当敌人来大举攻城,我们担心的情况,仍不会有丝毫改变。”

    龙鹰道:“当然大有分别,敌人的攻城工具,被俘虏推进洪水里,早随潮退被带到洱海去。要重制另一批攻城工具,任他投进所有人力物力,没十来天怎行?我们正是为他们省工夫,来个大开中斗,请也要请他们杀进来,藉诸般障碍物死守第二层台地,也是我们现在脚踏处的防线,待敌人以为城破在即,不住增兵,积聚至五、六千人时,我们来个火烧第一层,顺手将第一层夷为灰烬。然后乘势收复有险可守的石桥,便可与宗密智进行新一轮的游戏。哈!”

    众人先是专心聆听,用神思索,到最后呼吸屏息,跟着爆出震城喝采叫好的呼喊声,仿似在沙漠缺水缺粮走了多天后,终寻到水源充沛的绿洲;又像在汪洋的惊涛骇浪里,抓着浮木。

    夜栖野赞叹道:“绝!绝!绝!此战术足可令我们至少多挺十天、半月,说不定可更长一点。”

    觅难天道:“我一点不奇怪鹰爷可想出对策。当西北风在城门吹起,浓烟卷进主墙和外墙间,肯定可闷死很多人。我们还要为第一层的房舍添柴添油,使火势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化为滔天烈焰,将敌人烧为灰烬。”

    万仞雨微笑道:“各位听过‘少帅’寇仲之名吗?”

    包括觅难天在内,人人肃然起敬,可见寇仲之名,无远弗届。

    风过庭道:“龙鹰正是塞外诸族、不论朋友敌人,都公认他为另外一个‘少帅’。”

    众人再爆喝采声,斗志士气直攀峰颠。

    ...

第四章 赌卿为妻

    第四章赌卿为妻

    万仞雨道:“今次,该是最后一次聚在这里吃晚膳哩!真有点舍不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和龙鹰、风过庭、觅难天在市集的露天食堂医肚。

    风过庭同意道:“洪水退得很快,说不定明天敌人就来攻城,宗密智急于挽回威望,可命人赶制两辆檑木车,以盾牌挡箭,便可来攻门。”

    觅难天道:“今早鹰爷射中的只是宗密智的兽首杖,为何却可令他吐血受创呢?”

    龙鹰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或许他因当场出丑,被激到吐血呢!”

    “说谎!”

    四人愕然瞧去,月灵像幽灵般似缓实快的来到桌前,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坐往他们对面。全身被一袭白色滚黄边的长袍罩着,戴着顶素黄色的帽子,仍挂纱巾,却不是从帽子垂下来,而是打横扣着,掩盖了鼻根以下部位,然而露出宝石般的一双眼睛,又是另一番绰约迷人的风采。

    众人一时看呆了眼。

    龙鹰瞅觅难天一眼,尴尬的道:“月灵这么说,岂非指我欺骗觅兄吗?”

    月震冷冷道:“纵然不是有心瞒骗,亦是不尽不实,语焉不详。”

    风过庭为龙鹰解围,向觅难天道:“觅兄勿要怪龙鹰,他有些东西,确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觅难天毫不介意的道:“这个我是明白的,就像我也有些事,是永远不可以告诉别人的。”

    月灵目光落在风过庭身上,道:“那由你说出来吧!”

    风过庭苦笑道:“我怎可以揭他的秘密?公主不是为此而来吧!”

    月灵怔怔看他好半晌后,双眸泛采的横他一眼,像有点撒娇不依的模样,不独首当其冲的风过庭看呆了眼,其他三人亦有神魂颠倒的感受。

    月灵目光移往龙鹰,轻柔的道:“你究竟是谁?”

    龙鹰笑嘻嘻道:“如果公主能解释清楚,为何会问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而小弟又满意的话,说不定愿给公主一个答案。”

    万仞雨和风过庭知他被月灵激起魔性,开始改守为攻,诘难月灵。

    觅难天则大感有趣,兴致盎然的看着两人唇枪舌剑。

    月灵望往天上明月,双目射出如梦幻般的神色,众人虽仍未能窥见全豹,但只从她一双眼睛,仿佛已可看到她的神情。

    月灵悠然神往的道:“自白族的丹冉女鬼主过世后,宗密智的法力不住增长,变成洱滇区无人不惧的可怕大鬼主,到他整合蒙巂和越析两族,采取扩张政策,洱滇区事实上已沉沦于他邪恶可怕的法力下,几乎无人敢向他生出对抗之心。他本身的武技,已足令他成为洱滇第一人,当他的武术与邪术结合,不但在洱滇区无人能制,找遍天下恐仍难有与他匹敌之人。否则吐蕃王怎会命丧于他手上?”

    觅难天忍不住道:“没有那么厉害吧!”

    月灵道:“这只因他的邪术仍有破绽,但因没人有能力逼他显露出来,造成无人能制他的错觉。可是他在昨夜和今早,先后两次遇上能破他邪术的克星,对他的打击之大,非是你们可想象,所以勿说我没有警告在先,宗密智会不惜一切的来毁掉你们。”

    万仞雨从容道:“我可以多嘴问一句吗?公主不过是自少在蒙舍诏长大的小女孩,为何却可对宗密智的事,知道得比令兄皮罗阁更多呢?”

    月灵淡然道:“或许有一天我肯告诉你,但不是今晚,因我先要令统帅满意,他才愿意招出自己是谁。”

    风过庭道:“月灵这个名号,究竟怎样来的呢?为何你的名字竟是秘密?”

    月灵秀眉轻蹙的道:“因何要问呢?”

    风过庭双目精光剧盛,直盯入她的眸神内,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因为丹冉女鬼主的本名,亦像你的名字般,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月灵怔怔的呆看他好一会儿,讶道:“你怎会晓得有关丹冉女鬼主的事?”

    风过庭步步进逼,道:“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此刻的风过庭,像他能断金切玉的彩虹剑般锋锐难挡,熟悉他的龙鹰和万仞雨,泛起异样的感觉。

    月灵冷然道:“我自少不爱回答问题,也从不用回答问题。庭哥儿!不要咄咄逼人嘛!”

    到最后两句,声音转柔,还带点大发娇嗔的味儿,一副小女孩的情态,与头两句话的老练成熟,大相径庭。

    三人都怔住了。

    风过庭却是寸步不让,微笑道:“是否所有关于你的事,均属蒙舍诏的机密?连你的兄长也不知道,不敢干涉,包括你的名字和年龄在内。”

    月灵幽幽叹一口气,道:“既然你猜到了,为何仍要问呢?可以待人家说完才问吗?”

    风过庭洒然一笑,向龙鹰微一颔首。

    龙鹰则对觅难天道:“觅兄对我们和月灵间没头没尾的古怪对话,会否一头雾水?”

    觅难天道:“当然难以完全掌握。三位与公主的关系,竟不是表面般简单,可是我却愈听愈感新鲜刺激,颇有旁观高手过招,火爆目眩的滋味。不用理会我,也不须有任何顾忌,我们已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会为你们死守秘密。”

    又道:“但有一事真的大惑难解,为何当公主肯承认公子猜对后,你们三位都像变了另外三个人般,忽然精神抖擞,目闪奇光?”

    万仞雨欣然道:“那你更要听下去了。”转向月灵道:“公主勿要怪我们联成一气,背后自有一番美意。”

    月灵嗔道:“人家在帮你们的忙呵!你们却审问我这个那个的,算哪门子的道理?”

    刁蛮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三人早习惯了她的睿智和成熟风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对付”此刻的刁蛮公主。

    月灵旋又回复一贯冷漠自闭的状态,淡淡道:“还要听下去吗?”

    风过庭道:“我晓得公主要来便来,要去便去,不过因事关重大,请勿逃离现场,否则我们会像吊靴鬼般跟着你。”

    月灵没好气道:“谁要当逃兵呢?自从在洱西集碰上你们后,我一直跟着你,因为没有更好的事可以做。更怕你们在不明白的情况下,吃宗密智的大亏。但直到昨夜,亲眼目睹你庭哥儿逼退不可一世的宗密智,才真正看到希望的曙光。但直至这一刻,仍弄不清楚你们为何要到洱海来。可以告诉我吗?”

    万仞雨道:“我们到这里来,在洱西集遇上你,现在又并肩作战,死守风城,没有一件事是偶然的,是注定了的缘分。可以这么说,在下和龙鹰,只是陪庭哥儿来接新娘子的兄弟。哈!真爽。”

    月灵一怔道:“谁是新娘子?”

    风过庭微笑道:“现在仍末弄清楚,但很快会清楚了。”

    月灵一双美目异芒灿闪,令她宝石般的眸珠流光溢彩,动人至极。语气却平静至近乎冷酷,道:“你们扯得太远了,现在我只关心宗密智的事,你们难道一点不着紧吗?事情有缓急轻重之分呵!”

    风过庭道:“公主是否受到不可嫁人的法规约束?”

    三人明白过来,月灵正是蒙舍诏的女鬼主,又或大鬼主的继承人,故而一切有关她的事甚至名字,均要保密。

    月灵白他一眼,眼睛像在说为何明知故问呢?只要不是盲的,便看出月灵对风过庭,非是没有情意。

    龙鹰插言道:“既然大鬼主不许嫁娶,那宗密智又是如何来的?他的父母均为法力高强的大鬼主。”

    月灵从容道:“其中牵涉到门法和破法,宗密智之母该是被侦知了一个绝不可以被掌握的秘密,加上生出情愫,故不得不委身下嫁。”

    风过庭漫不经意的道:“我和公主赌一把,如果我能够说出公主出生的年、月、日,公主就乖乖的嫁给我风过庭,为我生儿育女。”

    包括月灵在内,四人目瞪口呆,只懂瞪着他,一时静至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足音传来。

    夜栖野匆匆走至,见月灵在座,恭敬的请安问好。然后道:“是时候哩!”

    城门打开,吊桥降下,二十多骑从风城驰出,朝石桥奔去。守在壕堑后的一队五百人的敌兵,从打瞌睡里惊醒过来,严阵以待。

    昨晚敌我双方,人人一夜没睡,但由于龙鹰一方掌握主动,又是洪水泛滥的大赢家,士气精神大有分别。宗密智的大军接连受到重挫,被敬为天神的宗密智更在众目睽睽下吐血受伤,情绪之低落,是从未有过的,个个没精打采,只希望龙鹰等只是装腔作势,扬威耀武,不是真的来冲击他们的封锁线。

    一个小将从后方策骑奔来,准备指挥己军作战时,从龙鹰折叠弓射出的冷箭,从天而降,破入他的头盔,贯脸斜入,小将发出临死前的惨嚎,坠跌下马,右脚仍被马蹬缠着,战马尚不知主子已中箭身亡,拖曳着尸身,发出惊心动魄与地面磨擦的响声,揭开战争的序幕。

    敌营号角声起,数队骑兵从各营地驰出,前来增强防御。

    壕堑后竖起十多支大火把,照得前线阵地明如白昼,可是二百多步外的石桥,和由此直至风城,却没有半点灯火,黑漆一片,于敌人来说,是敌暗我明,只能凭蹄声推断来犯者的距离。

    惨叫声接连响起,前排的盾手完全起不了遮挡的作用,后方己军不住有人中箭倒地,阵内的箭手部分受惊下盲目朝前发射,却全被黑暗吞噬,对龙鹰一方没有一丁点儿的威胁力。

    指挥的军头见势色不对,一声令下,全体五百人半跪下来,岂知又一支冷箭无声无息的射来,穿过盾牌阵,穿过军头的颈项。前线敌军一阵混乱,人心惶惶。

    蓦地一道黑影冲天而至,进入火把光映照范围,箭手们不待吩咐,百箭齐发,但哪来准头?全射在空处时,对方越壕而至,从天降下,刀光打闪:六、七个仍半跪在地上的敌军,立告身首异处。

    龙鹰手提乌刀,趁敌人仍惊魂未定之际,大开杀成。敌人给他重百斤的乌刀劈在铁盾上,发出“当当”鸣响,尚未有还击的机会时,已给他连人带盾劈飞,魔劲从盾牌侵袭其身,硬被震毙,加上他进退如风,忽左忽右,刀势扩展又收缩,所到处敌人抛掷倒跌,再难成阵。

    此时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和夜栖野四人越壕而来,投进战斗,不片刻冲击得敌方的五百前线军支离破碎,溃不成军,伏尸处处。

    敌人的前线阵地,本来并非如此和稀泥,不但筑起土垒,又设置栏栅等障碍物,不过洪水一来,所有东西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连壕堑底插着的尖刺,亦随泥起出来,所有军事防御,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只能凭血肉之躯去捱五大高手的狂攻猛打。

    当敌人援兵驰至,龙鹰发出尖啸,越壕而返,朝石桥掠去。

    数十骑从壕坑间的过道,奔出前线阵地,弯弓搭箭朝正没人暗黑中的龙鹰等人发射,也不知有否射中时,两边箭如雨下,敌方骑兵纷纷中箭坠马,战马受惊下,空骑掉头奔回去,撞入正从过道蜂拥而出的骑兵去,登时乱作一团,更有战士连人带马,掉进壕堑去,骂嘶人叫,再没法组织有效的攻势。

    原来石桥近风城的两座箭楼,早被鹰族占据,他们的箭技名震洱海,现时居高临下,又目标明显,谁人能闯过他们的箭关?

    敌阵战鼓声起,两队步军从八条过道操出来,在壕堑外组成阵势,虽然个个疲态毕露,但持盾提刀的,仍有一定的威势。

    战鼓声再起,以千人组成的部队,步履稳定的朝石桥推进。前排平持铁盾,后面的盾牌全斜举过头,组成严密的盾阵。

    他们十个一排,刚好是石桥的宽度,可见不是胡乱冲锋陷阵,尽显其训练有素的阵势军容。

    战鼓声变,急而短促。

    敌人群声发喊,由稳步前进改为急步奔跑,杀往石桥去。

    藏住盾阵后的箭手,劲箭离弦望空投往石桥,还燃起四支火把,照亮了大半截石桥,立即为敌人挽回初占失利的颓势。

    到踏足石桥,桥上仍不见人踪,预期的冷箭亦没有从箭楼射下来。

    领军的小将心知不妙,不过已到了有去无回的形势,硬着头皮往长达三丈的石桥另一端冲去。

    倏地人影一闪,龙鹰冲上石桥,于近尽端处单凭一人一刀,截着敌人。乌刀采的全是砍劈和横扫等大开大阖的招数,刀刀魔劲十足,被劈中者,不论是高手还是低手,哪想过竟有百斤重的刀?因此,均如给大石头狠砸一记般,不是连人带盾牌、兵器往后抛飞,就是给扫落河去。

    龙鹰侧身一脚撑在一敌肚腹处,令那不幸的敌人往后退飞,撞倒了七、八个自己人后,自知后劲不继,往后退开。

    整道石桥全是一鼓作气杀来的敌人,沿石桥绑上火炬,照得长桥一片血红,箭楼上的鹰族战士又施箭袭,踏上桥者全变成活箭靶,十多次呼吸下,桥上已是伏尸处处,鲜血从桥上淌往河水里,情况使人不忍卒睹。

    龙鹰退下,万仞雨和夜栖野两大生力军补上,气势如虹下,竟杀得敌人节节后退,不论进者退者,都要踏尸而行。一时喊杀连天,震动着山城和其外的丘陵荒野。

    战争牵动了敌人全军,不住有人来援,在壕堑外布阵,准备接替退下来的己军,两队箭手在盾阵的掩护下,趋前至石桥两边,隔岸向两座箭楼展开还击,鹰族战士没有还击,却不知是躲在挡箭板后,还是人去楼空。

    石桥成为两军交锋的瓶颈地带,在黑夜的笼罩里,成为整个战场的要隘凶地。

    万仞雨和夜栖野接近油尽灯枯时,风过庭和觅难天取而代之,守在桥头。

    敌方将领乘势召回伤亡惨重打头阵的部队,换另一批人攻来。人未至,敌方箭矢漫空骤雨般洒过来。

    龙鹰见势不妙,大叫一盘“扯呼!”领头往风城奔去。

    敌方的指挥将领久经战阵,立即吹响号角,已登桥者忙往两旁让开,蓄势以待的骑兵队再无顾忌,快马加鞭的奔过石桥,朝吊桥的方向赶去,当敌方的指挥看到己方骑士及时奔上吊桥,喜出望外下不虞有诈,发出全面攻城的命令。

    ...

第五章 将错就错

    第五章将错就错

    黎明前的暗黑里,双方都是枕戈待旦,静候决战的时刻来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形势清楚分明。

    第二层台地的边缘,架设了以家具杂物筑起来的防线,以阻挡敌人籍索钩或云梯等工具从左右攀攻。

    从底层往第二层台地的斜道处,设置了两重渗透火油的滚木阵,盖以厚布,以免火油气味外泄,惹起敌人的警觉。滚木阵后敌人视线之外,再有一重滚石阵。而最巧妙处,是选了十多间在箭矢射程内,里面作特别容易着火的布置,又容易蔓延往周围的房子,于其瓦顶放置密封的瓦罐,内载火油,又在屋顶开孔,只要以箭射破罐子,火油可洒往屋内去。而在此发生前,敌人一点都嗅不到火油的气味。

    半个时辰前,敌人已逐屋破门而入,搜遍二千多座民房,以防内藏伏兵,又运进数十辆用来强攻斜道的撞车,同时占据内外城墙,藏兵于民房背北的一面,一切准备就绪,等待第一线曙光。

    龙鹰、风过庭和万仞雨坐在第三层台地边缘处,六脚悬空,盯着最下方的平房市集,偷空说密话。

    万仞雨道:“你怎可能算出月灵的出生年月日,那怕要眉月托梦给你才成,但她已变成月灵,没法托梦。”

    风过庭道:“我是豁了出去,不过却是根捷鹰爷死而复生的经验推断出来的,要保留前生的记忆,必须趁三魂七魄未消散前,重返人世,才能像月灵现在般的情况,甫降世即拥通灵的能力,故被蒙舍诏的现任大鬼主,选为继承人。故此,月灵的出生年月日,该就是眉月过世的年月日。”

    龙鹰道:“若确是如此,那月灵应该晓得自己是眉月转世,但看样子她已忘掉和你的关系,前生的记忆,顶多是个模糊的影子。”

    风过庭色变道:“难道我想错了,又或许月灵根本不是眉月?”

    龙鹰道:“她绝对是眉月,现在连她芳龄的一项也解开了,难怪当时皮罗阁答我,他的妹子该是十八、十九岁,语气毫不肯定,因为连他都给瞒着。如她肯脱掉面纱,会像小魔女或人雅般青春娇嫩,再没法扮成熟,哈!肯定是美人儿。”

    万仞雨道:“我虽没有鹰爷的灵通,亦认为她是眉月,否则太没道理了。”

    风过庭道:“我究竟在什么地方出错了?”

    龙鹰分析道:“你错在将投胎的过程简化,漏去了怀胎的一截。眉月确是在过世的那晚投胎转世,趁蒙舍诏大酋王与爱妃阴阳交感的一刻,受孕成胎。因此大部分记忆没法保存下来,过去的一生宛如一个渐转模糊的梦,但智慧和法力则仍没与她分离,否则怎可能有这般厉害的小女孩,有双如此动人心弦的神秘眼睛?”

    风过庭痛苦的道:“但赌约之事已成定局,没法把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龙鹰笑道:“你和月灵的情况,有点像小弟和端木仙子,风吹雨打却甩不开。哈!如果没有早产迟产,年和月都不成问题,就欠日子,有三十分之一说中的机会。”

    万仞雨骂道:“亏你笑得出来,还算是兄弟吗?”

    龙鹰道:“这叫将错就错,却是错得妙不可言,公子学学小弟吧!你可说从未享受过把心中所爱追上手的动人过程,也未追求过眉月。现在眉月正赐你这个难遇的良机,让你对她展开追求,纵然你说错日子,她也硬指你说对了,到洞房花烛之夜,才告诉你真正的日子。看!多么爽!”

    万仞雨点头道:“这确是没有办法里唯一的办法。”

    风过庭仰首望天,双目灵光闪闪,神驰意飞的道:“天亮了!”

    撞车又称冲车,顶部为坚木所制,上蒙生牛皮,车头以铁板合而成尖斜状,车内可藏二十人,以人力推动,不畏一般矢石,可直接撞击城墙。

    天色仅可见物之际,敌阵一阵鼓响,立即箭如雨发,以千计的箭雨点般朝第二层射来,全是火箭,在天空剖出无数美丽的烟火轨迹,看确是好看,却充满毁灭性的威胁意味。

    似如三头巨兽般的撞车,隆隆声中,加上轮子磨擦地面的尖锐吱叫,缓缓从旁移住斜道低端,再成品字形的沿坡而上,往守城军的阵地攻来。

    由于第二层台地比底层高起近七丈,敌人又畏惧居高临下射来的箭矢,不敢靠近,所以火箭尚未抵达第二层的房屋,已纷纷落往屋前的空地上,暂时未能酿成火灾。

    龙鹰等全躲在障碍物后方,燃起火把,点燃经特制的滚木阵。

    这批檑木分两批共四百多条,先以火烘走木内水分,渗以猛火油,又包以易燃的棉布,精心炮制下,一着火立即熊熊烧起来,冒出大量黑色的浓烟,随西北风往前冒卷,虽一时未能影响下层的敌人,却已造成骇人的威势。

    在两翼的人则忙着往障碍物洒上火油,视对方的火箭如无物。

    龙鹰觑准敌军来势,一声令下,斩断系索,顶着擂木的木板首先抵不住巨大的压力,朝前脱飞,二百多条“火木”,如洪水暴发,跳跳蹦蹦的带着大量火屑浓烟,脱缰野马般沿斜道往下狂滚,眨眼工夫已正面冲击三辆撞车。

    千奇百怪的撞击声震天响起,滚木在狂猛的撞击下,弹上半空,部分继续朝前转动,部分横抛开去,亦有部分被已给碰得东歪西倒的撞车硬生生拦住,而不论哪一种情况,滚木溅射火屑,且愈烧愈烈,浓烟随风席卷广阔的底层,房舍全陷进烟雾去。

    “轰!轰!轰!”

    像水流遇阻截被激起了水花般,已变成火柱的滚木乱抛乱掷,砸往斜道两旁的房屋去,一时屋塌之声,响个不停。

    一下又一下连续密集的撞击,加上陷入浓烟里,车里的人首先吃不消,纷纷弃车逃亡,没有人的车连着滚木,朝后翻侧,往斜道底直滚下去。

    此时第二波的滚木阵已陷于烈焰中,冒起的浓烟令守城军大感吃不清,龙鹰见第一批檑木收得神效,连忙发令。

    擂木磨擦和撞击斜道的可怕巨响里,整座山城也似在害怕抖震,最后一批檑木在全无阻挡下,疯了般直滚往斜道底部,仍是余势未消,近半直撞至城门口,方停止下来,将山城唯一的出口完全封闭。

    守城军齐声欢呼。

    再一声令下,以火把点燃障碍物,然后用长竿挑起,往下投掷,障碍物便仿如天降火球,落往底层的房舍街道。

    此时底层已陷于浓烟里,敌人呛咳之声大作,再没法像刚才般发动箭攻,龙鹰等趁着仍隐可见物之际,射破散布关键房舍瓦顶上的火油罐,再喂以火箭,火势愈发猛烈。

    敌方一阵急骤鼓响,发出进攻的命令,在城门被火木封闭下,唯一生路是往上攻去,不用指挥催促,以千计的敌人,一手举盾挡箭,另一手持矛提刀的踏上斜道,住上攻来,喊杀之声掩盖了火焰的声音。情况惨烈至极。

    龙鹰狂喝道:“放石!”

    话犹未已,堆积如山的大石滚下斜道,朝冲上来的敌人无情砸去,情况令人不忍卒睹。原本气势如虹地冲杀上来的敌人,头崩脚断的随石翻滚。

    龙鹰发出命令,火箭漫空而起,朝集中在斜道两旁,准备攻上来的敌人洒去。

    席卷整个底层二千多间房舍和市集的冲天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六千敌军入城,死至只剩四百二十五人,全体被俘,在箭锋下被逼着负起清理灾场的苦差。但因龙鹰承诺何时完工,何时释放,俘虏们非常卖力。他们之所以能保命,全因躲在河溪水池里,避过大火和箭矢。

    皮罗阁本不同意释放俘虏的决定,但在龙鹰游说下,终肯各让一步,处死当中的八个将官。

    龙鹰三人记起泽刚不留活口的作风,心忖如论狠辣,他们实远及不上这些南诏部落。

    龙鹰说服皮罗阁最有力的理据,是可一石二鸟,因为将近六千焦尸,送往石桥外敌阵前,在那里堆积成延绵三十多丈的“人山”,既可寒敌之胆,又可令敌人触目惊心,且须花时间清理,阻延敌人的第二次全面进攻。如果俘虏明知必死,定会行险一搏,在抵达石桥时不顾箭矢,亡命奔逃。而因运尸来者,全是敌方的人,所以敌军只好按弓不动,眼睁睁的看着。

    兔死狐悲,只因物慯其类,何况曾为战友伙伴,把守前线的敌人,不少出现情绪崩渍的情况,当场痛哭失声。

    看着堆积如山的焦尸遗骸,龙鹰等也不好受,不过想起洱西集同样但规模只及眼前一半的情况,也没什么好说的。战争从来如此,自始以来没改变过。

    直到黄昏,才清理掉所有焦尸,龙鹰依诺释放俘虏,拉队回城。

    在清理灾场期问,有批敌人试图从一侧攀山来突袭,被巡逻的神鹰发现,仓皇撤走。能有如此翻山越岭本事者,舍鬼卒还有何人?只不知是否宗密智悲愤交集下,亲自领队?

    这场城内大战,双方没有正面交锋,没有近身血战的机会,成为一面倒的屠杀,守城的一方只伤了七、八人,全是中了流矢,但都没有性命之险。至此,守城军四人阵亡,慯三十一人,于如此大规模的战役中,可说是微不足道,但对守城军来说,却有一定的影响。

    他们晓得若敌人再攻入城内,肯定守不住第二层,遂把防线后撤,退守第三层台地。

    龙鹰又使攻心之计,索性尽开两门,却在瓮城和主城间,堆满柴枝和焦炭,令敌人在未拟定策略前,不敢轻进。

    龙鹰、风过庭、万仞雨、觅难天、夜栖野和皮罗阁六个守城军领袖,来到丁娜四女居住的平台,凭桌而坐,恰可以俯瞰城里城外的情景。

    夕阳斜照下,灾场仍不时冒起阵阵轻烟,提醒他们惨烈的战争,在不久前发生过。

    胜利带来的喜悦是短暂的,在目睹大量死亡下,既麻木又是难以负荷的沉重。攻守双方莫不承受压力和折磨,且知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直至一方被彻底击垮。

    皮罗阁道:“事实上我们已失去石桥要隘,因为没法负担更多的伤亡,”

    觅难天沉声道:“敌人再不会重蹈旧辙,会先把两重城墙拆掉,再在下层基地建起坚固的防御设施,方会发动另一次进攻。”

    万仞雨道:“如此我们可以多顶十天到十五天,不过敌人已成复仇大军,人数虽从五万骤减至四万余人,但仍有足够实力对第三层展开潮水式夜以继日的狂猛进击,而我们的条件,比之在石桥御敌,更有不如,今早的一套再不可行。”

    龙鹰断然道:“不!我们定要死守第三层,因一旦失守,只余退守王堡的最后一着,也是死着,且失去通往后山石滩的生命补给线。”

    向皮罗阁问道:“我们还有多少火油储备?”

    皮罗阁颓然道:“只余少量,该够用来点灯吧!但绝用不了多久。”

    夜栖野道:“既然如此,何不到石桥与敌人决一死战?”

    风过庭道:“我们可以捱多久呢?”

    夜栖野乏言以对。

    万仞雨见龙鹰仍是神态轻松,大讶道:“龙小子又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众人精神大振。

    龙鹰好整以暇道:“各位大哥,有否想过我们的山城内,城里有城呢?”

    众人一时仍未会意过来。

    龙鹰补上一句道:“且此为没墙之城,故对方根本无墙可破,只能凭云梯一类攻城工具攀攻,所以只要我们设计出专门对付云梯的武器,便可硬将敌人挡于第三层台地下。”

    觅难天拍桌叫绝,道:“鹰爷真乃非常人,为何这么显而易见的厉害手段,我们偏没想到?”

    万仞雨明白过来,剧震道:“对!只要拆掉斜道,第三层立成六丈高台。如果够时间,该把接连底层和第二层的斜道也拆掉。我们先在第二层御敌,守不住再退往第三层,令敌人没法一鼓作气的攻来。”

    皮罗阁兴奋的道:“对极了!我们可将从斜道拆出来的泥石,沿台缘堆筑为土石墙,既可增加高度,更可成挡箭墙。”

    丁娜四女捧着饭菜来了,丁慧笑道:“看各位大爷笑逐颜开的模样,使知想出了克敌的大计。”

    四女同时向龙鹰大抛媚眼儿,她们心中所想,是路人皆见的事。龙鹰则心中叫苦,他自出生以来,从未如此心疲力倦,但四女却似是被战争唤醒了她们血液里裸形族的野性,作战时悍如雌狮,勾引起男人来,刚毫无掩饰或保留。最要命的是不知是否因共事一夫惯了,一旦认定龙鹰,便对其他人不假辞色。

    夜栖野双目放光道:“怎会有鱼、有肉,还有鲜菜呢?”

    丁娜来到龙鹰身后,双手按在他肩头上,轻轻揉捏,笑脸如花道:“你们在城外时,越大三兄弟和十多个渔民送粮来了,还说他们正召集逃离风城的人,到来助你们守城。放下东西后他们又循原路回去,小福子也跟他们一道走。这小子给死尸吓坏了,说五、六千人阴魂不散,绝不是说笑的。”

    说毕低头凑到龙鹰耳旁道:“今晚我们四姊妹就在这里等候龙爷。”

    四姊妹嘻嘻哈哈的去了。

    看着龙鹰一脸尴尬神色,觅难天大奇道:“鹰爷风流之名,传遍中土、草原、沙漠和高原,于男女情事上能征惯战,因何竟在面对风流阵仗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难道传言有误?”

    众人听得捧腹狂笑,大减因战争而来的沉重。

    皮罗阁匆匆吃两口后,起立道:“我先去研究一下如何夷平斜道,并准备适合的工具。每一个人都动手,对吗?”

    风过庭道:“这个当然,最好找个大铁锤给我们的鹰爷,他可由天黑砸至天明,将整条斜道锤成碎粉,那便不用回来做苦工,伊人等也没法怪他。”

    众人再开怀大笑。

    龙鹰斜眼睨着风过庭道:“真风趣!公子的心情很好。”

    风过庭向他举手致敬礼,动作出奇地潇洒好看,人仍是那个人,却与以前的他截然有别。但不同处在哪里,熟悉他的万仞雨和龙鹰都没法说出来。

    夜栖野起立道:“我陪王子去。”随手抓起两个肉包子,追着皮罗阁去了。

    龙鹰竖起耳朵道:“公子的未来娇妻到哩!”

    轻盈的足音,绕屋而至。

    ...

第六章 婚姻约定

    第六章婚姻约定

    月灵仍是那身装束打扮,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四人对面坐下,就像上一次的对话,从没有间断过的延续下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四人都生出奇异的滋味。

    月灵宝石般的眸珠,持亘在某一抽离和冷漠的状态中,向风过庭平静的道:“说吧!”

    风过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公主是否在十五年前的某一天出生?”

    时间似在这一刻停顿了。

    龙鹰和万仞雨固然像风过庭般紧张,如等候判决的囚犯。因为月灵的反应,将一锤定音,判别生死。即使不知情的觅难天,亦大感香艳刺激,眼前扑朔迷离的神秘女郎,竟仍未足十六岁,是多么离奇难信的事。

    月灵如不波止水,没有丝毫可提供线索的反应,令人可以掌握她芳心的奥秘,从容自若道:“休想我说是或否,除非同时说出月和日。但要我嫁你嘛!必须说出时辰,还要呼唤我真正的名字,令我情难自禁,如此方可解开成为大鬼主时立的咒誓。”

    四人听得面面相觑。

    月灵道:“即使你们能打败宗密智的军队,但要杀宗密智仍非易事,他是有邪灵附体的人。以前我一直以为丹冉大鬼主因为斗不过他而落败身亡,可是当统帅一箭射中他的法杖,却令我的看法改变过来,丹冉大鬼主是以她的生命,向宗密智发出最凌厉的咒誓,故此直至今天,宗密智仍在找寻丹冉的骸骨,得之才能破解加之于他身上的咒约。统帅那一箭伤的不是宗密智本人,而是附体的邪灵。”

    觅难天倒抽一口凉气道:“世间真的有邪灵?”

    月灵淡然道:“你感觉不到,但我却感觉得到,附于宗密智身上的邪灵,来自远古的年代,是最强大和可怕的灵体。所以我想请问统帅,你凭什么刨伤邪灵?”

    龙鹰道:“为何不问你的庭哥儿,他又是凭什么逼退宗密智?”

    月灵没好氯的瞄风过庭一眼,道:“我的庭哥儿?到他说出我的时辰八字,又唤我的名字才算吧!现在我要说的,关乎到最后的成败。你们和丹冉大鬼主,当有一定的关联,否则我不会在洱西集碰到你们。如果你们的目的是要杀宗密智,便该和我合作。”

    万仞雨探手抓着风过庭,苦笑无语,三人心中明白,他们能凌驾于月灵之上的那少许优势,已在月灵新鲜**的婚嫁条件下,化为乌有。要猜中月和日,已属纯粹碰运气,但仍有个谱儿,时辰更只有乱撞,名字则是绝无可能。

    觅难天瞧瞧月灵,又瞧瞧三人,摸不着头脑。

    月灵像有点不忍似的,语调转柔,道:“庭哥儿凭的是他奇异的剑和没人可改移的心志,那是一个顶级剑手的修行,我当时已心中明白。可是统帅那一箭,我却完全没法捉摸,可以想象宗密智的惊惧,绝不会在我之下。”

    转向龙鹰道:“你是我不明白的东西,处于我的灵应之外。庭哥儿介绍你给泽刚认识时,称你为龙神巫,该是事出有因吧!对吗?”

    龙鹰讶道:“公主为何厚彼薄此,只肯唤庭哥儿,却不唤我鹰哥儿呢?”

    万仞雨道:“龙鹰告诉她吧!”又向月灵道:“公主亦该向我们显示诚意,至少先证实庭哥儿是否已猜中公主的芳龄。”

    觅难天插言道:“或许我是旁观者清,事实上月灵大鬼主早已清楚表明庭哥儿说中了她的出生年分,否则何需再重重设关口,加上新的下嫁条件,而只要一句‘错了’便成?”转向月灵道:“本人看错了吗?”

    三人心中暗赞,觅难天毕竟是老江湖,故意兜个弯去问她,点出她既已默认了,何不加以证实,以显合作的诚意。

    月灵轻柔的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说出了口的话,我是没法收回来的。”

    龙鹰微笑道:“我也没法向一个连我的名字亦不肯呼唤一声的人,透露我的秘密。”

    觅难天以中立者的瓷态,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鬼主怎都该有点表示,让他们的心中可以舒服点,有台阶可下。出来走江湖者,很多时候争的便是这口气。换过是我,公主如此一步不让,早已拂袖而去。”

    三人知他在助攻,换个方法,软硬兼施,都盯紧月灵,看她会否先拂袖而去。此女不论才智言行,总是使人难以测度。

    月灵一双美目流光闪溢,异采涟涟,夺人眼目,幽幽道:“不要强人所难好吗?我已显示出最大的诚意,向庭哥儿说出了嫁他的条件,我从未想过会向一个男子吐露这个秘密。这是个有绝对约束力的约定呵!”

    众人为之气结,要符合她设下的婚嫁契约,与摘取天上明月,难度上没有多大分别。

    风过庭洒然笑道:“你不是从不唤别人的名字吗?为何又肯唤我做庭哥儿呢?”

    月灵看着他的笑容,微怔一下,双目似蒙上薄雾,现出迷茫之色,道:“是我不好,当时我感到庭哥儿三字很耳熟,不由冲口说出来,破了口戒。唉!不要在此事上继续纠缠好吗?噢!你们有什么问题,干啥这样瞪着我?”

    觅难天看看月灵,又看看狠盯着她的三人,茫然道:“发生了什么事?”

    万仞雨仰望壮丽迷人的星空,喃喃道:“我的老天爷!小子服哩!”

    龙鹰大力一拍风过庭肩头,叹道:“虽然尚有一关,可是人算怎及天算,其它一切,终可迎刃而解。”

    月灵清醒过来般,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是否疯了!”

    风过庭送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双目射出可令任何女子心颤的深情,洒然道:“我们的确疯了,却是乐疯了。言归正传,公主只须晓得我庭哥儿和统帅均有扑杀宗密智的能力便成,何用查根究底呢?”

    月灵狐疑的审视三人与前截然有异的神态,苦恼的道:“有些事是你们不明白的,可能导致功亏一篑,所以我必须清楚你们真正的情况,方可拟定计划呵!”

    龙鹰压下因风过庭得偿大愿而来的兴奋。那是个多么漫长艰困的过程。从凭空猜想,茫无头绪;从希望到失望,又从绝对的黑暗看到光明,到现在不晓得自己是眉月的眉月,活色生香的坐在眼前,那哀乐在其中的滋味,只有他们三兄弟明白。

    嘻皮笑脸的道:“公主放心,我们都忽然变乖了,变得听教听话。嘻嘻!可是公主也要乘一点,不要说话总是天一半地一半,使我们摸不着头脑。”

    月灵落在下风,先瞄风过庭一眼,妥协的道:“好吧!让我先解释有关宗密智的情况。要真正杀死宗密智,必须于杀他的一刻同时杀死他附体的邪灵,否则仍是功亏一篑,因这可怕的邪灵,已透过宗密智取得强大的力量,会带着宗密智的思识,投胎转世,继续存在。”

    觅难天道:“灵体无影无形,如何可以杀死呢?”

    月灵沉声道:“本来是这样子的,可是从统帅一箭命中宗密智的法杖,竟可令宗密智吐血,正显示了丹冉大鬼主以死亡做出的咒誓,已神妙地约束了邪灵,令邪灵从无影无形,变为实体,邪灵从此受宗密智躯体规限,再不能拥有无远弗届的神通,大大削弱了邪灵的异力,也使宗密智从一个没法杀死的人,变成一个或可以杀死的人。”

    觅难天长长吁出一口气,道:“世间竟真有此异事,教人难以相信。”

    龙鹰三人则豁然而悟,掌握到眉月与宗密智两大神巫间,个中诡险奇谲,别开生面的长期斗争,牵涉到生死轮回、邪灵附体。而他们的战争,现在正抵达分出胜负的阶段。

    看着月灵,那种朦胧迷离的感觉,是怎都没法清楚形容的。

    她的冷漠和神秘,性感而诱人,透过她揉集着成熟风韵和少女情怀的奇异气质,呈现出千变万化、难以捉摸的风情,以前的风过庭曾离开过她,但现在的风过庭纵死亦不愿和她分离。

    万仞雨道:“是否若杀的只是宗密智,丹冉对他和邪灵的咒誓将会失效,邪灵再不受约束?”

    月灵道:“正是如此。”

    风过庭道:“那如何可把邪灵同时杀死?”

    月灵道:“问统帅吧!他曾和邪灵正面交锋,该比我更清楚。”

    三人目光转往龙鹰,此子仍是喜翻了心儿的情状,闻言道:“邪灵只有一个破绽,就是与宗密智的‘一线之系’,这连接点会随邪灵不住改变,只要命中此一破绽,不论在宗密智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均可令人灵俱亡。那时庭哥儿便可载美而回,让公主不住为夫君大人生儿生女。哈!爽透哩!”

    月灵嗔道:“说不了几句话,便没正经的。唉!但我得承认你是神通广大,我更感应不到此连接竟会不住改变,还以为固定在眉心之间。”

    万仞雨骂道:“老毛病又发作了,记着公主是庭哥儿的未来娇妻,怎容你调戏?”

    龙鹰哂道:“我对你万爷的芳华大家难道会守规矩吗?看!有影响你们的恩爱没有?哈哈哈!”

    觅难天欣然道:“虽然我有局外人的感觉,仍能分享你们间真挚的情义和欢乐。”

    龙鹰正容道:“说出来觅兄或许不相信,但你能坐在这里,绝不应只是个旁观者,而是老天爷一个巧妙的安排。我有一个直觉,你将会得到一直求之而不得,梦寐以求的某一事物。别忘了小弟是龙神巫。”

    觅难天露出黯然之色,像在说自己已失去最珍贵的东西,怎可能有可以替代的,使三人记起他追到南诏来的原因。

    月灵静心听着,没因他仍岔开话题现出半丝不耐烦的神色。不知是不是有着她是眉月的定见,总使人感到她有驾御一切的奇诡力量。

    四人目光又落到她身上去。

    月灵道:“在洱西集初遇你们,统帅是如何感应到我的呢?”

    龙鹰现出回忆和深思的神色,一本正经的道:“感应便是感应,当时并不觉有任何与以前感应不同之处,不过给公主如此特别的点醒,该是公主认为我理该没法察觉你隐蔽一旁,而我当时的确感应到你,那即是说公主的心灵露出了不该有的破绽。哈!我明白了!”

    月灵问道:“明白了什么呢?”

    只看看她着紧的神情,便知龙鹰不单说中她的心事,且还牵连到其它更重要的东西。

    觅难天道:“请恕我愚钝,魔爷的分析细致入微,令我佩服,但对有人密藏附近而生出感应,因的是灵锐的感觉,有何值得讨论呢?”

    龙鹰道:“我要直至抵达公主藏身的破屋旁,公主透窗外望的一刻,方察觉公主在旁窥伺。可知在那刹那,公主露出了不该露的破绽,哈!如果我没有猜错,公主当时该是看到她的庭哥儿,忍不住问自己,为何这个英俊不凡的人,予人家似曾相识之感,又为何人家竟对他一见钟情呢?哈哈哈!”

    除月灵外,众皆莞尔,想不到这小子兜兜转转,最后仍是逗弄月灵。

    月灵出奇地没有大发娇嗔,只没好气地狠盯他两眼,再瞅风过庭一记后,道:“不论是我还是宗密智,习的是灵术,均有与万化冥合的本领,故此,统帅感应不到我是正常的。唉!我还以为统帅有追踪宗密智的本领,但现在已好梦成空。我们或可击败他的大军,却永远没法杀死他。”

    风过庭微笑道:“公主放心,即使他能远遁而去,我也晓得可在何处寻到他,并将他杀死。”

    月灵目射奇光,道:“在哪里呢?”

    风过庭微耸双肩,效了个洒脱好看的动作,道:“天机不可泄漏,只要公主乖乖的跟着我庭哥儿便成。”

    接着的十天,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与夜栖野等十七鹰族战士,白天睡觉,晚上使出城袭敌,非只是扰敌,而是硬碰硬撼的和对方打硬仗,见势不妙时回守石桥,然后重施故技,到逼退敌人方返城休息。务使对方察觉不到城内的变化,以为形势如旧。

    到白天时,敌人又会以撞车、云梯来攻城,虽非大规模的全面进攻,也令皮罗阁不得不率领手下全力应付。十天下来,瓮城已变得左崩右缺,幸好主城墙仍完好无缺,不让敌人窥见内中的玄虚。

    在城池的攻防战里,进攻的一方并非只是单纯的攻,防守的一方亦不是单纯的守,必须做到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敌人的攻城,不但可藉机操练兵将,更是保持士气的方法。

    龙鹰等的出击,更是守城一方的金科玉律,所谓“守城不劫寨”,只是死守,固必出奇用诈,以战代守,以击解围。

    到第十一天,敌人在准备充足下,终于对风城大举进攻。

    龙鹰等在主城墙严阵以待,看着敌人的先锋军推着百多辆撞车通过石桥,在城外布阵,又派人在石桥两旁的河面,各架起两道浮桥,便知再难守得住城墙。

    龙鹰先命其他人撤走,只有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皮罗阁和夜栖野留下来,留守至最后的一刻。

    龙鹰打个呵欠道:“早知昨晚不到城外去胡混,希望今天还有睡觉的机会。”

    皮罗阁笑道:“拆墙怎都要两天吧!保证龙兄可睡足二十四个时辰。”

    觅难天道:“宗密智绝不肯这么便宜我们,会一边拆墙一边攻击,由这刻开始,敌人的攻势不会歇下来,直至攻入王堡。”

    万仞雨冷哼道:“先攻上第二层再说吧!”

    皮罗阁道:“单靠云梯,绝攻不上第二层台地。”

    觅难天叹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敌人中有深谙攻城之术的高手在主持,我们千万不可低估敌人。”

    龙鹰倏地色变,呻吟道:“觅兄说得好,对方早猜到我们会凿毁斜道,故有备而来,看!”

    众人依他指示看去,敌人正推着百多辆以黑布盖着的怪东西,缓缓而来。

    风过庭倒抽一口凉气道:“我的娘!是投石机。”

    在这一刻,他们晓得再守不住第二层台地,光是这批投石机,即足可摧毁台缘的挡箭墙,他们若死守第二层,势必伤亡惨重。

    龙鹰道:“我们先回去,再想办法。”

    ...

第七章 人造陀螺

    第七章人造陀螺

    龙鹰、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和夜栖野背靠第二层台地边缘的护墙坐着,看着漫空飞来的巨石,在头顶上呼啸而过,砸毁一座又一座的房舍,投石机的声音,宛如催命的符咒。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们亦非对敌人全无威胁,每当跳起来还击,总有敌人饮恨于他们箭下,令敌人尚未敢用云梯攀台来攻。不过仅凭投石机发射的石弹,已足可摧毁第二层台地的一切。护墙已坍塌大半,捱不了多久。

    万仞雨嚷道:“他们在赶建高矮不同的大木架,该是用来承托新的斜道,如让他们搭起新的斜道,将投石机推上来,第二层现在的情况,将是第三层未来的写照,如此一层层攻上来,最后王堡亦将陷于同一命运。”

    夜栖野痛苦的道:“现在我们根本没法阻止。”

    龙鹰轻松的道:“山人自有妙计,诸位大哥请放心。噢!移位!”

    倏地横移十多尺,四人慌忙随之。

    “轰!”

    一块巨石重砸在他们刚才背靠处,巨石反弹往后,掉回底层台地,击中处泥石飞溅,现出个缺口。

    觅难天叫道:“你着人执拾石块有何作用?我们并没有投石机。”

    龙鹰道:“投石机有很多种,我们的叫‘人肉投石器’,包保更准确更厉害,至迟明天,小弟便可向各位大哥示范其威力。哈!真爽!”

    在房舍后方,鹰族战士正不断拣选从天降下的石弹,选择标准是能以一人双臂之力,抬起石头,放进架子里去,再由第三层的蒙舍诏兄弟扯上去。他们目利耳灵,身手敏捷,在石弹雨里来去自如,辛勤工作。

    万仞雨道:“还要挺多久?”

    龙鹰闭上眼睛,叫道:“发箭!”

    五人跳将起来,各寻目标,朝下放箭。

    离第二层台地脚千多步外,竖起一列长连三十多丈的盾牌阵,盾为大木盾,高逾人身,盾牌阵后是五十多台投石机,敌人不住把从城外运来的石弹,放置于发射碗上,再弹上来,射程覆盖整个第二层台地,疾、狠、重、劲,无坚不摧。

    部分箭矢越过盾牌阵,杀伤了对方七、八人。

    五人发射后缩低避在护墙后。

    风过庭叫道:“我的娘!真有效率,整道主墙差不多披拆掉了。”

    万仞雨道:“究竟再挺多久?”

    龙鹰看着所余无几的房舍,其它均变成碎瓦残片,遍地破碎的家具残骸。道:“还有十八间屋。噢!剩下十七间了。”

    夜栖野看着远处捡石头的兄弟,向他打出报告的手势,叫道:“启禀主帅!已拾得石头共三百五十块,够用了吗?”

    龙鹰莞尔道:“启禀主帅?哈!说得真有趣。着他们先上去。”

    夜栖野忙发出撤走的命令,众战士如获皇恩大赦,纷纷攀绳返第三层去。没有了房舍的掩护,拾石头愈来愈危险。

    “啪喇!”

    觅难天笑道:“又一台投石机报销了。”

    龙鹰用手肘轻撞身旁的风过庭一下,低声道:“年分该说对了,至于月、日、时,我有个想法。”

    风过庭忘掉越头而过,似永不休止的石弹,大喜道:“连这你也有办法吗?”

    龙鹰道:“眉月极可能是首位能掌授投胎自主权的通灵美女,既答应过你期诸来世,当不会为难你,而唯一方法,就地她出生的月、日、时,与她离去的月、日、时完全相同,她的庭哥儿才有线索。噢!我的娘!扯呼!”

    五人朝前奔去,四、五颗巨石同时命中他们躲避处,整堵墙崩塌下来。

    第二层台地再没有完整的房舍,五人失去了避难之所,扑到尽处,攀绳往上一层台地去。

    入黑后,内外城墙再不复存。底层处灯火通明,敌方的工事兵正赶建登上第二屠的斜道,砰砰嘭嘭的,扰人清梦至极。

    第二层已被夷为平地,因位于灯火的映照之外,静如鬼域。

    皮罗阁依龙鹰吩咐,着手下以粗索把石头逐一勒紧,完成后派人轮番监视下方的动静,便用膳休息,等待明天的来临。

    龙鹰三人和皮罗阁、觅难天、夜栖野到四女香居外的台缘吃晚膳,既可俯瞰整个底层的情况,又可顺道商量明天的战略大计。

    只要看到龙鹰大吃大喝的模样,众人便知他智珠在握,不由放松下来。

    皮罗阁道:“是否以投掷的方法对付敌人?”

    龙鹰道:“你玩过陀螺吗?”

    皮罗阁茫然摇头。

    龙鹰道:“我少时什么玩意都试过,这是一人独处闷极无聊的好处。哈!只要两手抓住绳索,转动身体,石头会逐浙随你旋转,到达适常的角度,松手放出石头,石头会变成石弹,比投石机发出的石头更狂猛疾劲。”

    万仞雨道:“一个石弹,杀不了多少人。”

    龙鹰道:“耍杀人,用箭便可以,我们要摧毁的是对方的投石机,当对方蠢得在第二层基地列成投石机阵,石头则陆续送上来之时,我们可来个比赛,看谁能砸毁最多的投石机。哈!投石机来得愈多,我们就砸得愈多。我们的战争目标,是要把敌人逐下第二层。”

    觅难天道:“好计!听得我手都痒起来。”

    龙鹰向皮罗阁问道:“早前我们在下层出生入死时,公主有来观看吗?”

    皮罗阁道:“他一直躲在王堡里,不过在敌人发动投石机前,曾找过我说话。”

    五人大感兴趣,洗耳恭听。

    皮罗阁笑道:“近这几天,她和你们说的话,比从前她和我这兄长说过的加起来还要多。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龙鹰乘机问道:“你说过她该是十八、十九岁的年纪。究竟是十八还是十九呢?”

    皮罗阁道:“因着本族的禁忌,这本来是不该谈论的事,你们对舍妹的关注,亦令我大惑不解,但却感觉到三位的善意,而只是我不明白吧!今早舍妹来告诉我,你们或许是天下间可以有办法令宗密智形神俱灭的人,更会追随你们,直至宗密智授首。嘿!岔得远了,我其实并不清楚舍妹的年纪,在我满十八岁前,我一直不晓得有这个妹子的存在,她那时已是上任大鬼主的唯一传人,故很少见到她,只知王父对她极为宠纵,言听计从,我也非常疼爱她。她虽然怪异,但亦很可爱。对吗?”

    万仞雨道:“非常对!你总该见过她的真面目,像是十八、十九岁吗?”

    皮罗阁叹道:“我如你们般,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说出来,自己亦感古怪。”

    觅难天道:“她有什么怪异的行径呢?”

    皮罗阁道:“月灵的鬼主名号,是她自己改的,她说过自己是月的幽灵,而每逢满月之夜,她会赤脚在草原自歌自舞,我曾见过两次,她的歌舞真的很好看。”

    龙鹰道:“她是大鬼主,拥有自主权,不容他人干涉,为何初见你时,王子却像奉命出来寻她回去的样子呢?”

    皮罗阁道:“皆因此为她首次离开本族的土地,我怕她有失,忍不住追来寻她。最古怪的是她似是不住留下线索,使我们能直追至风城来。我庆幸能在这里遇上各位,并共守空城,现在我对宗密智,已一无所惧。”

    万仞雨道:“月灵公主还有其它较特别又或难解的话吗?”

    皮罗阁苦笑道:“这句话问得真好,她指你们会千方百计的向我打听有关她的事。哈!”

    三人大感尴尬,一时乏言以对。

    觅难天同情他们的道:“这句话,王子理该不说出来。”

    皮罗阁道:“古怪处正在这里,舍妹着我千万不要怪责你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因为她正和庭哥儿在玩一个非常刺激有趣的游戏,而这游戏最后的结果,大有可能是消灭宗密智的关键,我肯将心中所知尽告三位,是希望晓得这是个怎么样的游戏。”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想不到月灵有这个看法。

    拟想她赤足在嫩绿的草原,唱诵着仿佛是充满玄机的歌曲,在月夜里婆娑起舞,她再古怪的言词,亦有着合理的基础。

    一直无从插话的夜栖野道:“大鬼主的职责,是与神灵沟通,怎来闲情玩游戏?游戏又怎会和杀宗密智有关系?”

    觅难天道:“我不敢说这是个游戏,就是公主向庭哥儿开出她愿委身下嫁的条件,而这些条件是没可能达到的。”

    皮罗阁大讶望向风过庭,道:“竟有此事?”

    风过庭苦笑道:“刺激有趣?于我来说,她等若一口拒绝了我。”

    夜栖野双目射出古怪的神色,望着风过庭,欲言又止。

    风过庭道:“野兄弟想说什么呢?”

    夜栖野道:“月灵公主和丹冉大鬼主,是否有神秘的连系?”

    三人精神大振。

    万仞雨问道:“野兄弟何出此言?”

    夜栖野现出回忆的神情,徐徐道:“当年丹冉大鬼主离世后,天尚未亮,我族的巫长命我随行到洱西平原去,其时我仍未知为的是什么事,直至抵达丹冉大鬼主的法帐,始知丹冉大鬼主已于前夜过世。当时只有白族的族长和几个长老在场。丹冉大鬼主的死状似大有深意,一手按胸,另一手探指南方,神态安详自然。我的印象很深刻,到今天仍记得很清楚。”

    龙鹰大喜道:“还记得是何月何日吗?”

    夜栖野道:“我们并不像你们汉人般,以历法纪年、纪月、纪日,纯以星辰的位置和月亮的圆缺来分辨日子。只记得当我到达大鬼主的法帐时,是满月后的第一天。”

    皮罗阁道:“南方指的可以是蒙巂诏,又或我们蒙舍诏。夜栖兄就凭此断定丹冉大鬼主和月灵有连系吗?”

    夜栖野道:“我不知道,可是当第一眼看到月灵公主,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浮现丹冉大鬼主探指南方的情景,现在又见庭哥儿要娶月灵公主为妻,月灵公主又爱在满月下赤足自歌自舞,忍不住有此一问。”

    皮罗阁一震道:“难怪你们这么在意月灵的年岁,有道么一个可能吗?”

    此时皮罗阁的一个手下匆匆赶来,道:“山芒回来了!”

    山芒正是皮罗阁派往见泽刚的手下,能言善辩,最适合负起两国交往的重任。

    皮罗阁忘掉月灵,大喜道:“立即着他来见。”

    天尚米亮,整齐划一的步操声,惊破了山城的沉寂。众人从被窝不情愿的钻出来,拥到第三层台缘的护墙,也是守城军最后一道防线,在墙头往下俯视。

    大批盾牌手,从个许时辰前完工的木构斜道登上下层台地。他们持的是特制的大木盾,要两人方拿得起一个,下设尖木,可深插土内,大幅加强高逾人身木盾的抵受力。敌盾手在鼓声中直抵下层中间位置。

    离后方台缘和前方第三层的台脚各一千二百步,远在一般箭手射程之外,打横排开,盾竖身前,下插地内,形成一面长达数十丈的盾墙。

    接着大批刀箭手拥上来,奔到盾墙后方,半跪地上,怕的当然是从龙鹰折叠弓射出来的箭。

    只要盾阵推前千步,便可向上发箭,充满威慑的力量。

    龙鹰笑道:“这盾阵有啥用?好像不知我们有居高临下的优势。”

    万仞雨道:“他们怎知我们有人肉投石器?只是怕我们趁他们阵脚未稳,突然施袭。”

    觅难天担心道:“石头这么重,最怕旋动几周后,石没给掷出去,人却给投了下去,那就不是人肉投石器,而是人肉弹了。”

    他的话惹得龙鹰和周围人放声大笑。

    风过庭开怀道:“幸好有护墙,再差劲也不该掉往下层去。”

    万仞雨道:“信任我们的鹰哥儿吧!他最本事的正是古灵精怪的事,看他如何操作,可掌握窍门。”

    隆隆声响,投石机鱼贯从斜道登场,分左右而去,排列在离台缘十步许处,如将操作投石机的敌人活动的空间计算在内,这已是离上层最远的位置,近二千五百步远。

    龙鹰双目放光,嚷道:“我的娘!竟肯这么便宜我们。”

    夜栖野道:“你有把握将投石机撞得掉往下面去吗?”

    龙鹰道:“只要能命中投石机的主轴,投石机又下设四轮,包保直退往台缘外,跌个他奶奶的粉身碎骨,记着!我们只要多捱十天,泽刚的援兵便来到。哈!接着的几天可安寝无忧哩!”

    万仞雨叫道:“共四十九台投石机,开始运石头上来,龙师父,该是你老人家示范给小徒们看的时候哩!”

    众人全立在龙鹰后方,看他拿着粗索的一端,神气的扯扯石头,试试石头的重量。

    龙鹰笑道:“公主来了吗?”

    月灵出现后方,众人纷纷让开,方便她直抵前排,自然而然便立在风过庭旁。

    万仞雨喝道:“不要分神!”

    龙鹰笑道:“万爷知其一不知其二,分神正是小弟的看家本领。看我的!”

    倏地转动。

    受索子牵引和龙鹰的带动,大石离地旋转,龙鹰忽然加速,石子飞快绕其身而转,且逐渐上移,人和石变成个活的大陀螺,到移往头顶之上,龙鹰吐气扬声,索石脱手而去,越过石墙。

    众人紧张得心儿差点从口中跳出来,争先恐后拥往石墙,往下瞧去。

    盾牌阵处的敌人,为投石机作准备工夫的工事兵,全举头上望,看着如流星般划空而来的巨石,一时间完全不明白眼之所见为何物。

    “轰!”

    疾如流星的大石,重重命中斜道右面投石机的主承轴,主轴立时化为木碎,大石余势未止,硬砸在投石臂腕处,带得整辆投石机往后倒退,接连撞倒七、八个工事兵,投石机、人和石头,同一命运的坠台而去,消失在视线外,接着是下层传来重物坠地,投石机粉身碎骨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也不知是否有人刚巧路过,祸从天降,被砸个正着。

    守城的一方爆起疯了般的狂叫大喊,情绪和士气都攀上。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79/ 第一时间欣赏日月当空最新章节! 作者:黄易所写的《日月当空》为转载作品,日月当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日月当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日月当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日月当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日月当空介绍:
《大唐双龙传》卷终的小女孩明空,六十年后登临大宝,以武周取代李唐成为中土女帝,掌握天下。武曌出自魔门,却把魔门连根拔起,以完成将魔门两派六道魔笈《天魔策》十卷重归于一的梦想。此时《天魔策》十得其九,独欠魔门秘不可测,从没有人练成过的《道心种魔大法》,故事由此展开。《日月当空》为野心之作,誓要超越《大唐双龙传》,成为另一玄幻武侠经典,乃蛰伏多年后,重出江湖的颠峰之作!日月当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当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当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