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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排吕尚硬     江湖侠义庙堂谋txt下载     江湖侠义庙堂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他无幽州

    士有三不顾,齐家不顾修身,治国不顾齐家,平天下不顾治国。可见,人非完人,总有些事需要做出取舍。

    可是,有一件事,却是不得不顾的。

    家中老父驾鹤西归,身为人子,还是独子,小梅先生梅如也,此时本应该返回梅园奔丧,但是,此时他却在幽州上谷郡边境的大运河边,等人,也送人。

    等邵金瑞送糟粮入幽州,送幽王南下入京!

    一行五六十人,有并未穿藩王蟒袍,而是一身着长袍幽王宋寒,有一个魁梧雄壮的莽汉,骑汗血宝马,掌中马槊横的徐云,有梅家六镖,还有一标看起来比普通幽州骑兵更强壮一些的骑卒。

    这一行人,只有小梅先生梅如也一人不南下入京,其余人,都要跟着幽王殿下入京。

    幽王宋寒与梅如也两骑,与其他人拉开了一些距离,宋寒压低了声音说道:“先生,你不如先回梅园?这边一切先生都安排好了,我依计行事就好,先生,回梅园吧。”

    梅如也摇了摇头,说道:“邵金瑞没见到我,会起歪点子的,我得见到了他,让他明白,这件事是我做的,幽州的格局,还是在我梅家的掌控中。”

    “先生,百善孝为先,而我却因国事害得先生…”宋寒话还没说完,便被梅如也打断。

    “王爷,这些话就勿说了,我有一个锦囊与你,此去京城如果有性命之危,必死之地时,方可拆开锦囊,如果无性命之危,不可拆。”梅如也眼神坚定,把一个白色锦囊交到了宋寒手中。

    之后,他又向那莽汉招了招手,徐云策马而来,问道:“军师,有何吩咐?”

    在幽王宋寒疑惑的眼神中,梅如也又拿出了两个锦囊,一红一蓝,边交给徐云边说道:“红的锦囊不是给你的,是要你代我转交给一人,到了京城,自然有人找你,暗号是‘君子玉,不离身’。在京城时,有人说出了这句暗号,你就把锦囊给他。”

    徐云拿着红色锦囊掂量了一下,说道:“军师,你这是玉啊?君子玉离身了?”

    “你不用管。”梅如也说道:“他拿到了玉,自然会懂。”

    徐云又把蓝色锦囊拿过,问道:“这蓝色锦囊呢?”

    “这个是给你的,幽王在京城若是有难,你便拆此锦囊,照做便是。”梅如也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想着,‘等一会军师离开了,我就吧这锦囊拆了’啊?”

    徐云心思被看穿,只能陪笑着呵呵两声,梅如也很严肃的对这位幽州战功第一的莽夫边将说道:“想先拆,就拆吧,只不过,我希望这个锦囊,你们用不到。”

    徐云将两个锦囊收好,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

    有大船数十艘沿运河而来,打出了黄金大旗,很明显是皇家派出来的船只,领头的那艘,旗帜之上,一个宋字,证明了这点。

    幽王宋寒看了眼梅如也,小梅先生点了点头,宋寒抬了抬手,示意徐云照着之前所说行事,徐云策马来到运河岸边,长槊柱地,提起一口气,对着河中众船大呵道:“邵金瑞,幽王在此,你怎敢高坐船中,不出来见驾?”

    真真正正坐于船中喝酒吃饭的辅相大人邵金瑞,被徐莽夫这一嗓子,直接就吓得一口酒喷了出来!

    一路走水路运河入幽州,这才刚进幽州还未曾上岸给当地官衙报备,这幽王怎么就在此了呢?

    幽王是怎么知晓的糟粮行进路程?怎么知晓的行进时间?怎么就刚好在这入幽州的地界上撞上了?是无意遇上的,还是有意为之?

    邵金瑞跌跌撞撞跑出船舱来到船头,看到那岸上五六十骑,领头三人,可不都认识吗?

    徐云靠前,幽州宋寒与梅家小先生靠后,邵金瑞心思大动,心中一个已经猜到了,却不原承认的事实已经被证明了,梅家,果真上了幽王的这一条船!

    望着那个小梅先生,邵金瑞轻叹一声,心中默念道:“不入京城高居庙堂,反而在幽州这边境之地当一个狗头军师,梅家,宁**头,不当凤尾吗?”

    见一切都如小梅先生所料,邵金瑞出了船舱来到船头,却愣愣出神没有反应,宋寒策马向前,来到与徐云齐平的位置,说道:“邵辅相,孤,在此等你多时了!”

    声音虽然响亮,却不如徐云的大嗓门,可是,在邵金瑞耳中,这一句话,便振聋发聩!

    扑通一声,邵金瑞跪倒在船板之上:“幽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幽州邵金瑞,拜见殿下!”

    他这一跪,整船人就都跟着跪下了,这头磕得是乱七八糟,有自称草民的船夫,也有自称下官的送粮文官,更有自称末将的护粮武将。什么称呼都有,只不过,这头是磕得乱糟糟的。

    “平身吧!”宋寒说道:“孤在此见过了你,便要南下入京了,此一别,倒是不知何日能再见了,江聪世你认识,我身边的这位梅先生你也熟,糟粮入幽州一事,孤差遣这二人助你,务必做好此家国大事!不要让孤失望!”

    邵金瑞又是磕头,应道:“臣定当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懈怠。”

    “如此最好,孤无宴可请,就这样吧。”宋寒说完之后,面无表情身策马离开岸边,众人也都随着他离开,留下了运河之中,邵金瑞再次磕头。

    离了水岸,马队骑上官道,宋寒对梅如也说道:“先生,不用再送了,快回梅园吧。”

    梅如也停马,但梅家六镖却还跟在幽王宋寒身后,看情况,这出身梅家的六名护卫,也要跟着幽王入京。

    梅如也没有再与宋寒交待什么,而是对着此行最强的护卫莽夫徐云说道:“完完整整的保他入京,完完整整的送他回幽州,幽王,唯有他可当,换个人来当,守不住北蒙的铁蹄。”

    徐莽夫点了点头,莫名的豪情万丈:“军师,你放心吧,只要我不死,王爷就半根毫毛都损伤不了!”

    莽夫哪里懂什么大道理,只不过,只知道军师说过的事都应验了,而且保护幽王殿下,本就是徐云的份内之事。

    却不懂得,无他无幽州!

第两百章 无他无中原

    云汉九州的西北边陲之地凉州,迎来了一位‘贵客’。

    此人之‘贵’,天策大将军,西域大都护,以及快要到手的太傅官职,都不足以完全说明此人的强悍。

    此人,是云汉武道第一人,更是在战胜北蒙武神宗政占怀之后,被好事之徒称做是天下第一,此人姓郭名浩铠,是西北的老天狼。

    这个老男人的天狼之名是怎么来的,在他离开中原,率军入主西域,将大胡一分为二之后,很多自认中原正统的年轻人,便渐渐忘了。

    这其中,便以那位坐得了龙椅的宋家小真龙为首,认为郭浩铠功高盖主,会威胁到他屁股下的那张椅子,故而,忘记了一些事情,忘记了郭浩铠是因为什么功劳,才会遮盖住他这个皇帝的光芒。

    当然,有些人忘了,也就有些人还记得。

    当老天狼独身一人,身着朴素衣衫,来到凉王府所在的凉州州城城门前时,便被州城守将,凉王的心腹爱将给认了出来。

    这州城守将年岁已有三十,比凉王大上几岁,但是,作为州城守将而言,他的岁数,还是很年轻的,然而,他陪着五十多岁的老天狼在街上一同步行,却连半点身为州城守将的‘气势’都没有,因为,他身边那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虽然衣衫朴素,脸色和善,但身上的‘气势’,却足以盖过这一座城。

    州城守将赵平认识老天狼,老天狼也是认识赵平,因为这位赵将军,自从跟凉王入凉以来,每年春夏之交,都会奉凉王命,护送一些糟粮盐铁入西域,是老熟人了。

    大道直行,这二人便这样向着凉王府行去,一路上老天狼郭浩铠就像个来远房亲戚家串门的老翁,问一问今年凉州的秋收如何了啊,谈一谈今年家中大小可都别来无恙,就连说起先前春夏之交的那次由赵平护送的糟粮盐铁,也就像普通家庭的远房亲戚送了土特产一样,夸了几句好,根本就没有什么军国大事不可儿戏的派头。

    早有赵平手下兵卒,将老天狼入城之事报与凉王宋清知道,在王府之中处理政务的宋清,吩咐王府门房大开仪门,之后独身策马而来,出王府远迎贵客。

    远远的就看到了宋清一骑独行,郭浩铠对着身边的赵平笑着调侃道:“小赵啊,你家王爷也不怕被穿小鞋?帝王人家,出府来迎我这么个老臣,于礼不合啊!”

    赵平却笑咪咪的回应道:“大将军,我家王爷的国士之礼,您担得起。”

    “国士?”郭浩铠摇了摇头,说道:“我无非就是个有兵权,有武力的莽夫而已,当不起国士之称,要说当得起国士之称的人,我的军师诸葛从龙算一个,幽州一个姓梅的老家伙算一个,就这两个,除外再没有了。”

    赵平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顿时有些汗颜,只好嘿嘿傻笑着,说道:“大将军说得对,说得对。”

    凉王的马蹄快,步行的二人步子也不慢,相对而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凉王宋清下马,来到了郭浩铠的身边。

    本来以官职大小而论,郭浩铠就算是天策大将军,见到了可以自称为‘孤’的凉王,也要下跪行礼,可是,却是凉王下马之后跟在了郭浩铠身侧,与赵平一左一右,陪郭浩铠同行。

    “宋清,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你小子用得着出府远迎嘛?就不怕宋勤不满?”郭浩铠拍了拍宋清的肩头:“嗯,比前些年壮了一些,凉州这地方水土不太好,太折磨人了,我记得你刚来凉州那会,太瘦弱了,我那时都觉得宋勤是故意要害你,专选了这贫瘠之地给你做藩地。”

    宋清将马匹缰绳交到了赵平手上,然后苦笑着对郭浩铠说道:“这些年在凉州,吃的苦,受的罪也不少,我觉得吧,他就是故意的。”

    听他这么一说,郭浩铠的白眼都翻上了天,笑骂道:“小子,要说到吃苦受罪,老子当年转战九州,孤兵入西域,你这几年在凉州比得了?老子当年,那可是………”

    “得得得,打住打住!”宋清以手扶额:“我说郭大将军啊,我们这辈人,怎么比得上你们吃苦吃得多?不兴比这个的啊,要比就比别的,这吃苦受罪,怎么比嘛!”

    三人行在去往王府的大道之上,宋清突然问道:“郭叔,京城那边,要给西域送去半国糟粮,还要给你一个太傅之职,这事,你可知晓?”

    “知道知道。”郭浩铠大摇大摆的在道路正中当先而行,侧着头对落后他半个身位的宋清说道:“给钱给粮给官,这是甜枣,接下来,京城我西域的,就只有大棍了。俗话话说得好,要打一棍子,就得先给颗甜枣嘛。”

    “这棍子要怎么打?西域说到底,就是兵权的问题,是调西域兵马离境,给并,幽二州协防边境?还是让京中的几位将军入西域分兵权?”宋清双手插袖,若有所思:“若是前者,南胡如果暴乱一起,怎么压制?若是后者,就京中几位将军的能耐,谁能,或是说谁敢入西域分权?”

    郭浩铠呵呵笑着,说道:“你都猜错了,给你那位二哥出馊主意的那家伙啊,毒得很。”

    “是怎么个毒法?”宋清追问道。

    郭浩铠回应道:“我不告诉你。”

    “你是不知道吧?”宋清用起了激将法:“郭叔啊,别不懂装懂,你个大老粗,想得出来?”

    郭浩铠哼哼道:“我是想不出来,但是我可是有军师的人,我军师想得出来,可不就得了吗?”

    宋清一时语塞,可不是嘛,人家的军师,是诸葛从龙啊。

    到了王府,在王府门房疑惑不解的目光中,郭浩铠先行踏入仪门,随后才是王府的主人宋清跟着进入。

    州城守将赵平没有进王府,而是留下了府门之外,就在郭浩铠与宋清入府之后,他刚想离开,却被王府门房的拦住了。

    “赵将军,那位爷,是谁呀,竟然还走在咱王爷前面?”

    “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也太无知了吧,这位爷,名头可大得很。”

    无他无中原。

第两百零一章 一日看尽定安花

    京城定安,有喜事。

    秋闱已过,阅卷已了,今日是进士大典。

    一甲三名,神机岛江流月,杨州吕山平,徐州韩玉树。自阅卷日后,此三人一夜之间,名震京华!

    进士大典还未开始,皇帝陛下还没到,故而保和殿外,新科进士爷们三五成群,等着被召入殿中。而一甲三人,却看起来有些滑稽好笑,吕榜眼被江状元背着,韩探花跟在后面,手中拿着一本诗集,笑得和村里来的傻小子一样。

    “玉树啊,你傻乐呵个啥?”因为‘三条腿都被人打断’了的原因,吕山平还是只能麻烦江流月背着他,所以这时,他是在江流月的背上,歪着头看着身后的朝玉树傻乐呵:“怕不是成了探花郎,就傻乐成这样了吧?那你也太没出息了,要知道,我吕大公子可还排在你前头呢!瞎乐呵啥!”

    韩玉树没有应声,反而是背着吕山平的江流月坏笑着回应道:“那个,山平啊,你得瑟个啥,要比是吧?要比是吧?我可是连中三元,你怎么比,比得了吗你?”

    吕山平呵呵一笑,没有理会状元郎的调侃,而是还对着韩玉树说道:“玉树,你知道吗,我们一会进士大典之后,还要在羽林营的护卫之下,策马游京城,到时候京城所有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会来看咱们这一甲三名,那场面,你知道有多美吗?”

    韩玉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再美又如何?我有佳人早定终身。”

    听韩玉树如此说,江流月便问道:“玉树,那钱老尚书府,你几时要去?”

    “二登门,你是要认了翁婿关系,还是要大闹尚书府,兴师问罪啊?”吕山平的话很直白,根本没有留余地。

    韩玉树想了一想,用诗集挠了挠头:“我明日便去工部尚书府,至于是如何做,总不能把关系真闹僵了吧,我无所谓,但怕她落得个里外不是人,所以,应该是互相客套,给月儿留些颜面。”

    听到这个说法,吕山平撇了撇嘴:“没意思,不弄个尚书之女违背父命,跟着穷书生私定终身,哪来的探花郎鱼跃龙门,让老尚书知道不可狗眼看人低?”

    “山平,我们终究不同,你是公子少爷,我只是个穷书生,我哪来的那么多门道?像我这样的人,没那么大胆子,因为我怕整成烂摊子,我收拾不了。”韩玉树笑意苦涩,是在笑自己。

    吕山平没有接话,闭上眼睛想着事情。而江流月则是说道:“用不用我与你一起去?”

    韩玉树继续摇头:“我自己去就行,流月,这事你就别管了。”

    江流月还要说什么,但却被保和殿中一个声音打断,是太监常侍刘贞的声音:“诸位新科进士爷,请入殿中,依各自名次站定。”

    不知是为了照顾吕山平,皇帝陛下特许今天进士大典所有人都不用下跪,不过,只此一次,并无下回。

    众人鱼贯而入,依次站定,可怜了吕山平,因为崴脚的关系,只能站一只脚,另一只脚不敢用力,站得有些斜着身子,不伦不类。

    殿上除了皇帝陛下,新科进士,还有此次殿试的正副主考三人,在皇帝的授意之下,正主考官江澹然读过了各位新科进士姓名,籍贯,名次。

    除了昨夜有违常例的皇榜先开,一夜就传遍京城的一甲三名,其余新科进士,其实也自昨夜就知道了自己的名次,所以这殿上进士大典,念名次只是例行公事。

    而念过名次之后,便是分封官职,二甲三甲,都是很正常的依名次分封官职,其中官大者为主事一职,而官最小者,只得了个知县,连一位庶吉士都没有。

    而一甲三名,状元江流月,除了翰林院修撰的官职之外,还得了一个很出人意料的虚职,职位很大,品级有正二品,但却是没半点实权的少保。

    而榜眼吕山平与探花韩玉树,除了翰林院编修之外,还被授与了殿前郎的职位,专职记录殿上众臣的言行,位卑却权重。

    都是进士,一甲与二甲三甲之间官职安排的区别,足可见皇帝陛下有多么偏心这三尾跃过龙门的锦鲤。

    之后,便是众人退殿,让江澹然带着各位新科进士们游定安。

    天街两旁挤满了人,三年才出一回的进士们,谁不想亲眼目睹他们的无双风采?

    特别是京城各个官家女子,可不就想着在这群书生中钓出一个金龟婿来嘛。所以,人群之中女子们争奇斗艳,群芳争雄,只想着能在这帮进士爷中找到一个对眼的。

    而新科进士们,很多人不像吕山平一样,是个大族公子,许多家世平平,没有根基的穷书生,也指望着大登科后小登科,先得了进士之身,再娶一位官家千金,然后借着老丈人的家世,外加自己的一身才学,平步青云也能更简单些。

    当然了,其实很多人在殿试之前就已经找到了要小登科的对象,你以为那些早已经在京城站稳脚跟,却还每天都去同乡会馆花钱如流水的京城老油条们是傻子吗?

    好苗子,早就让这些个老油条选走了好吧。

    当然,一甲三名的三位不在此列,因为他们仨根本就没去过同乡会馆,哪会被老油条们当下注的苗子来精挑细选?

    韩玉树,因为已经与工部尚书之女私定终身,所以对京城除她之外的女子,根本就不屑于看一眼。

    而吕山平吕大公子,本就是个花花少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是跑得快了些,崴伤了腿。所以对于这些女子,多少有些提不起兴趣。

    故而三甲之中,只有江流月一人,被各种媚眼电得脸色通红,有大胆些的,还偷偷给咱的江状元郎一个飞吻,更大胆的,竟敢丢出手绢给骑于高头大马上的江流月。

    更有一位长得还行,年岁不小,脸皮贼厚的姐姐,更是大喊着:“江流月,我要给你生猴子。”

    这新科状元郎,算得上是一日看尽定安花。

第两百零二章 孤家寡人

    钟家府邸,这将近一年来跟着主人钟璞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人情与世故。

    从一开始的横空出世,顶替老宰相李朝略成为一朝之宰,钟璞便被皇帝陛下赐下了这座大宅子。

    皇帝陛下亲笔替此宅书写匾额,仪门之上的‘钟府’二字,是在御书房里写出来的,角落里的印章,可是皇帝的私章。就因这个印章,这座府邸,门槛真的是高得不行了,就像这府邸的主人一样,一入庙堂,便是处于巅峰。

    那时候,这所大宅,真可谓是门庭若市,京城中有个官身的,就都以入得宰相府为荣,毕竟这位才二十岁的小爷,虽然没有半点背景家世,可却是天子眼前的大红人,红得发紫的那种,谁不得尽力巴结巴结这位小爷?

    然而,灶有大热,亦有冷时,御书坊一事,京城皆知,随之而来的,便是钟家府邸之前门可罗雀,不复往日荣光,以前来过钟家的那些个烧热灶的,都恨不得在这位年轻宰相身上踩上几脚,以撇清与这位小爷的关系。

    虽然说墙倒众人推,在官场之上是人之常情。但是这钟家高墙可还没倒呢,就有许许多多之前以入得钟宰相府邸为荣的家伙,要来这钟家墙根下挖上几下锄头。

    说是墙头草也好,说是双面人也罢,反正没人会在乎,当京官的,谁在乎被骂这个?这个,用官场上的话叫做会做人,懂得圆滑变通,这是好话,干嘛要在乎?

    人嘛,总是有话给自己圆的。

    深秋寒,却寒不过人心。

    钟府后花园,草木都已经开始枯萎,绿意不再,一大片凄凄惨惨的枯黄,石桌石椅,坐着一男,站着一女,好似不怕深秋寒,也不畏人心冷。

    女子是钟家婢女,素手温酒,酒是黄酒,最是能驱除寒冷,因为是婢女,故而没有入坐,更不可能与坐在桌边的男子对饮。可是桌上除了温酒器皿之外,却还有两只酒杯,很是奇怪。

    男子便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年轻的宰相大人,从大红大紫到被打入‘冷宫’,其实,不过也就是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

    “春桃,好了没?”钟璞看着女婢的素手,有了些笑意,自嘲之意十足。在府里,他真的很少有笑脸,特别是在身边这位女婢面前时。

    “大人,已经温好了,奴婢给您倒一杯?”女婢春桃笑脸盈盈,笑容极为的‘专业’,挑不出半点毛病。

    钟璞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去府门外迎客吧,一会他来了,你告诉他,谈家事的话,我有黄酒,要多少温多少,酒管够。”

    女婢春桃应了一声是,然后便离了后花园前往府门外。

    钟府门外的长街上,停了一辆马车,马是闻名天下,却没多少人见过的皇家御骑大宛天象,车厢则是金丝楠木,幽香定神。

    马车在离着钟府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一刻钟,马夫是个麻衣老者,正百无聊赖的扣着手指甲,他屁股底下坐着一个血檀长条木匣,从匣里渗透出来的寒气,比秋寒更盛,可麻衣老者却好像没感到半点寒意,坐在长匣之上没有挪动半分。

    突然,老者眼神从指甲上离开,抬头看向了钟府大门,看到了是那个从宫中调到了钟府的女婢,眼神一触即逝,又低下了头去扣指甲。

    边扣边低声向车厢中说道:“那姓钟的没出来,出来的是宋瞳的那个女人。”

    车厢内一声叹息过后,问道:“劳烦您老与我一起走一趟?”

    麻衣老者冷笑出声:“你还怕他打你吗?”

    车厢中走出一人,身着正黄长袍,腰配一串和田美玉,正是当今天子宋勤,他摇了摇头,独身一人走向钟府。

    麻衣老者扣完了指甲,开始扣起自己的脚丫,对于当今天子爱搭不理,他今天,只负责驾车送天子到钟府,再把出了钟府的天子再送回皇宫,不负责杀人,也不会去保人。

    至于天子宋勤与宰相钟璞是撕破脸皮还是重归于好,他不想管,他其实也管不了。

    因为他只是个外人,管不了人家的家事,哪怕他是皇宫中武功最强的几人之一,也管不了。

    春桃想要跪迎宋勤,却被宋勤一个摆手给免了,出身宋瞳的春桃把钟璞的原话半句不改带给宋勤,听了钟璞的言语,宋勤并未恼怒,神情半点不变,只是说了一句:“前头带路。”

    后花园中,钟璞倒了两杯酒,想了想,把自己的那杯先喝了,又续了一杯,黄酒淳香,酒劲也不小,可钟璞却觉得,酒杯不过瘾,不如换成酒碗。

    “钟璞,我那天让你和我一起去烧几张黄纸,你怎么不去?”宋勤已经入了后花园,摆手让春桃退下,有些事,春桃就算是宋瞳中人,也不能听。

    又是一杯酒下肚,钟璞问道:“有必要?人死如灯灭,多烧黄纸,他能活过来?而且,都死那么多年了,真的没必要。”

    宋勤坐到了钟璞的对面,拿起了酒杯却没有饮酒:“我给你的补偿,足够多了,你帮我谋划的,有哪件事成了?”

    钟璞又是一杯酒下肚,说道:“你只知道宋乾,吴忠礼两人是儒教在庙堂之上埋的两条暗线,在那小孔夫子的谋划之下,宋乾抢走了我安排好的入西域人选,但你可知道,宋乾,是个两面谍子?是我手中最重要的一步棋。”

    宋勤听闻之后,有些呆滞当场,明显想不到竟然是间中反间,而钟璞又说道:“想借着儒教,拉几个没有背景又有真才实学的人上位,当成真正的心腹培养,并没有错,以帝王制衡术,用儒教来平衡庙堂格局,也没有错。

    但是,这些手段,你怎么能使我身上?我那个死鬼老爹是瞎了眼,才帮你杀人吧?是为了让你如今来针对我,才扶你坐上那张龙椅?”

    宋勤一言不发,酒,倒得有些久了,已经微微凉了几分。

    钟璞又是一句诛心之言:“你就作吧,连我都不信,那也就只能做你的孤家寡人了。

    真正的‘孤家’,‘寡人’。”

第两百零三章 霸道暴君

    ‘啪’的一声脆响,宋勤手中那杯已经冷了的黄酒撒了一地,杯子也被摔了个稀烂,一瞬之间,后花园中杀机四起!

    除了那个叫春桃的女婢,还有两个在钟府中半点都不起眼的家丁,和一个负责钟府日常膳食的老伙夫。

    四人一同出现在了后花园中,有的是走进来的,有的是翻越后花园墙过来的,但是,无一例外,眼睛都死死的盯着钟璞,只要摔了杯子的宋勤一声令下,这四人,绝对会在几个呼吸之间,就将钟璞杀于石桌旁。

    因为他们四人,都是宋瞳。

    钟璞苦笑连连,十分无奈的说道:“春桃,去再温一壶酒。”又对着翻墙进入后花园的老伙夫说道:“老郑,你去弄两个酒碗来,用小酒杯喝着不过瘾。”

    被点了名的春桃与老郑非但没有离开,而且,都拿出了武器。

    女婢抓住了盘头发的珠钗,而老伙夫,则是双手各抓着一根从袖口滑出的筷子。

    没被点名的两位家丁,虽然都没有武器,可却都伏下了腰,做出了准备冲过去的姿势,只等着主子的一声令下!

    他们的主子,则是在几次沉重的深呼吸之后,慢慢缓和了下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去!”

    四人各自离去,后花园中,又只剩下了既是君臣,也是表兄弟的二人。

    “呵呵呵,三句话,就把你藏在这府中所有明棋暗棋都逼出来了。”钟璞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酌道:“你啊你,没有半点定力。”

    “你,太过自以为是了。”宋勤压下了自己心中杀人的冲动,说道:“就算宋乾是反间,又如何?你敢说我是孤家寡人?整个云汉都是我的,整个天下…”

    “呸!”一口唾沫落地,不顾宋勤脸色铁青,钟璞冷笑道:“把我钟璞弄死,你可不就是真的孤家寡人了嘛?你别忘了,你怎么坐上的龙椅。”

    杯中酒喝尽,钟璞没有再倒酒入杯,而是直接抓起酒壶对着嘴就是一通喝,借着醉意话便出口:“儒教能安排两条暗线在朝中,孔澄能是真心实意为你好?三省六部,哪个你能真的信?武将云集,有哪个愿为你死战不退的?

    你能当皇帝,是我爹的果断杀人,是我姑姑安排好的让李朝略扶你上位,是我帮你处理了李朝略这个无穷的后祸,你却还对我动了杀心,杀吧杀吧,杀了我,看看你能坐几天龙椅。

    江流月,吕山平,韩玉树,三人看似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正适合拿来培养,可是你知道吗?真正的儒生,只重民,不重君,更何况这三人之中,更有两人是苦人家出身,知晓百姓苦,公平二字,对他们来说最为重要,识字读书,无非就是为了出人头地之后,能让其他苦命人能被比较公平的对待。

    可惜了,你一国之君,自幼锦衣玉食,要什么就有什么,什么都围着你转,哪知道公平二字怎么写?你存在的本身,其实就是不公。”

    宋勤已经慢慢的听进去了钟璞的话,开始听懂了钟璞的意思,可钟璞,却在此时此刻,停下了话头,看起来有些愤怒,也有些失落,壶中黄酒已经见底,本应该是谈兴正浓的时候,可是他,却不想说了。

    他以前以为,替天子谋,谋的是削藩收兵权,谋的是文臣无异心,谋的是国家大事,谋的是整个天下,要处处小心,点点细致,记住一点,就是明哲保身。

    而替表哥谋,有一层亲戚关系,更有一份扶龙之功在,大可以事无巨细都大开大合,每件事都想当然的觉得坐龙椅的表兄弟会信任自己。

    结果,帝王心思,半点猜不着,没有信任可言。所以,替他谋了,又有什么用?

    沉默,被春桃打破了,一壶刚刚温好的黄酒,两只比酒杯大了许多的酒碗被她带入了后花园中,放碗在桌上,倒酒入碗中,倒完之后,春桃退出后花园,园中又是沉寂了下来。

    过了许久,都没人去拿酒碗,宋勤长叹一声,起身拿起酒壶,就此离开了后花园,离开了钟府。

    两只酒碗,两碗黄酒,陪着钟璞一起,静坐至天明。

    钟府之外,只有春桃一人送宋勤出府,但也只是送到了府门,宋勤独身一人,边喝着酒,边走向马车,心中百般纠结。

    “起了杀心,却为什么又没有杀人?”麻衣老者看着宋勤,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

    宋勤回了一句:“可能是我狠不下心吧。”

    “呵,有趣,老头子我越来越看不懂了,要说你是走王道路数的名君,你还不够格。要说你是个走霸道路数的暴君,你却不是个狠角色。”老者驱使着马车调头,同时把屁股下的长木匣挪了挪地方,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

    宋勤入了车厢,一口一口的闷着黄酒,声音有些闷:“您的意思是,我不适合做皇帝?”

    麻衣老者笑了笑,说道:“我可没这么说,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不过,老头子我教你一个道理,你能不信儒教,也能不信钟家,更能不信群臣,因为,你能弄死他们,而老头子我呢,半点无所谓你信不信我,因为,我能弄死你,也能保着你。”

    车厢内的宋勤苦笑连连:“您是教我,还是教训我?”

    “有差别吗?”麻衣老者驾着马在京城空无一人的御道上狂奔:“凭老头子我的剑,能教你,也能教训你,你不服不行,这就是霸道所在,反正你也打不过老头子我。而治国,你要选王道还是霸道,总归得选一样。”

    “受教了!”车厢中声音坚定了许多,窗帘被掀起,酒壶从车窗中抛出,在地上摔得粉碎。

    车厢中的宋勤,已经不再百般纠结,而是下定了决心。

    王道明君是决计做不成了,故而,只能做一个霸道暴君了,家国大事,唯我一人定,当个说一不二的君主,什么儒教,什么钟家,什么家国什么亲情,不跪下,就去死!

    王图霸业,姓宋,叫宋勤!

第二百零四章 大黑风口

    并州有一条长城,分隔关内关外,用以防守北方游牧民族的马蹄南下,而要进出这条长城,出关入关,只有九个关隘可走。

    九大关隘,沿着云汉边境,择险地而建,由东至西分别是山海关,黄崖关,居庸关,紫荆关,倒马关,平型关,雁门关,偏关,以及嘉峪关。

    九关之外,除了中流城之外,便再无大城池可守,而九关之内,纵横交错的各种小关隘小谷口不计其数,九关长城是第一道对北方的防线,而这些个例如娘子关,宁武关,古北口之流的小关隘,则是并州对北地蛮族的第二道防线。

    今日也不知何故,雁门关有两百轻骑出关,骑卒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没有半个新兵蛋子,这两百人,望北而行沉默不语,没有一人喧哗。

    领头的将领,年岁约莫四五十岁,脸色沉着,身上盔甲划痕无数,有刀痕,有枪印,一看就是陪着这位带兵的老将历经大小战事无数。

    四五十岁的将领,在并州军中,其实已经算是很老的了,而这位老将,更是并州军中的老资格。

    而今日带兵出关,两百人,是要前往中流城,不止是他们,在并王授意之下,长城九关,每处关隘都会派人前往中流城,按并王的密令上所说,就是要去学,学中流城怎么守,学以致用,用在长城九关之上,要把这一条并州防线,做成固若金汤!

    骑兵虽然只有两百,但依老将秦垣的安排,还是撒出了四波斥候探路,足见老将行军之谨慎。

    行军有度,老将亲自阵头领路,差了一个心腹在阵尾压阵,可是这才刚出了雁门关半日,阵尾的年轻心腹便来到了阵前,非是年轻小将受不了压阵之职的枯燥乏味,而是这后头,有情况!

    “将军,自从过了小黑风口,后头就咬上了七个马匪,没多久就退去了两个。”年轻小将问道:“要不要追上去?”

    出了关外,就不是什么安稳之地,被马匪盯上了,想要先下手为强,也是很正常的事。

    老将秦垣不加思索便回应道:“陆伟,这是马匪探路的梢子而已,后头应该有百来个马匪,你带上三十骑,把他们撵走,然后甩开他们,跟上我,五里地,我留下三十人接应你,我带着剩下的兄弟先去大黑风口,占好了地方,要是他们还咬钩,就在大黑风口弄死他们。”

    “是!”年轻小将领命而去,呼喝了几声,点了三十个队尾的骑卒,便撵人去了。

    而老将秦垣又点了一位心腹骑卒,去阵尾压阵,并吩咐他压慢后三十骑的马速,以便接应去撵人的陆伟。随后,领着剩下的骑卒,奔赴大黑风口。

    原本他们两百骑就是要在大黑风口扎营过夜的,更何况大黑风口有地势之利,占了大黑风口,真跟马匪打起来,也是赢面大增。

    小将陆伟带着三十骑开始撵那几个马匪梢子,马匪梢子向西奔逃,撵出去有两里多地,却突然发现,西面远处尘烟滚滚,以他的经验推断,至少是两百骑的马匪,才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直至远远的看到了一大帮马匪,陆伟才下令返回,马匪人数,足有三百骑之多。

    三百散匪,在关外其实根本不可能,关外的马匪,有个一百五十骑,就算是一方大匪了,因为马匪窝子,根本养不了这么多的人和马。

    超过这个数的,要么被并州军出关给剿了,要么受了北蒙的‘招安’,成了北蒙的探子,北蒙给钱给粮给马,才能聚起超过一百五的人马。

    而这次盯上了雁门关两百骑兵的马匪,看马匹与兵器,明显是已经受了北蒙‘招安’了的,这回麻烦可不小!

    两百并州骑兵,对上三百马匪,虽然人数少,但要打赢还是不难的,毕竟是两百老卒,战力比起马匪,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这三百马匪,就有可能有更多受北蒙招安的马匪,被咬住了,很可能会被拖垮,而且,要胜这三百马匪,两百骑兵所付出的代价,还会太小。

    所以,只能先回去与老将军合兵一处,击溃这三百马匪,再做定夺。

    大黑风口,有两骑由北向南而来,白袍少年背着剑匣,坐在马上泰然自若,而他身边的小孩背着一个布囊,布囊中藏着一把弓弩,腰间配着把短剑,而嘴里,则叼着糖人,津津有味的吃着。

    此二人,从中流城而来,要往雁门关而去,不出意外的在这里撞见了雁门关骑兵。

    身处关外,有本事两人独行,足见这两人的实力,老将秦垣刚见到这两人时,还以为大事不好,大黑风口已经被人抢先占了,只怕这两人与那咬在后头的马匪是一伙的,更不知大黑风口北面藏了多少人。

    停下了马蹄,拉开了阵势,严阵以待!

    却听得那白袍年轻人问道:“是雁门关的人吗?要去往中流城?我从中流城来的,前往雁门关,于有东托我来帮你们,说是有北蒙探子想切断九关与中流城的联系,让我来帮你们断后,过了这大黑风口,大可一路向北,那边已经荡平了,一路无事。”

    老将秦垣半信半疑道:“小子,我怎么信你?”

    一柄飞剑,已经来到了秦垣眼前,白袍少年笑道:“我杀你们,可能杀不完,顶多杀百来人,然后其他人四散而逃,但我要杀你,你已经死了,主将一死,你这两百人,能过得了大黑风口?你不信我,信谁?信咬在你们后头的北蒙探子?”

    老将秦垣咬了咬牙,说道:“好,小子,我信你,但我后面还有六十个兄弟,我等他们来了,一起过去。”

    “好,这简单,你就在这等他们到了再过大黑风口,往北十里,有一处背风坡,你们可以在那里过夜。”白袍年轻人还是笑,伸出一手,飞剑入袖隐没不见。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你身边这小娃儿又是谁?”老将已经放松了警惕,因为刚才那一下飞剑,让他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郎,是真正的高手,要害他,不过这么拐弯抹角。

    白袍少年面不改色报出名字,而听闻老将打听自己名号,小孩很开心,笑得露出了两个小蛀牙,也报出名号。

    “林意。”

    “申峥!”

第二百零五章 独守黑风口

    大黑风口,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大峡口,两边都是山,只留下这一条道,十足的易守难攻之地,只是可惜了此地并无水源,不可久守,不然,此地也是一个好关隘所在。

    日向西斜,留在后边断后的六十骑已经赶到,雁门关两百骑在老将秦垣的指挥下,由小将陆伟领头,秦垣亲自压阵,穿过大黑风口。

    在见到飞剑之前,若说相信两人便可挡下三百马匪,老将秦垣是决计不信的,但先前的飞剑,让老将秦垣知道了,这个叫林意的白袍年轻人,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秦垣是并州最老的一批老兵,十一岁便从军,自然知道这种出身江湖的江湖武夫,能有多强,而且并王府内有一位已经过世的老供奉,与秦垣是旧识,对于江湖武人,秦垣其实没有半分轻视。

    再说了,能受云汉武榜第四于有东所托,定非等闲之辈,所以老将秦垣选择相信,毕竟他们两百骑,是要去中流城学习的,学了之后,要回雁门关教给更多人,在此地与马匪纠缠不清,死了,可就是白死。

    两百骑离去,只留下两骑在这大黑风口停留,风渐起!

    “啊意,你为什么要接这活?于有东根本就没给什么好处嘛。”申峥摸出了布囊中的弓弩,开始找能放冷箭的位置。

    林意笑着回应道:“入了一品之后,长生心莲一直有种被压抑的感觉,总是不得全法,在幽州被老匹夫孙穹一拳炸得一百零八长生莲枯萎死绝之时,这种气机被压抑的感觉,更是越发厚重。

    而在中流城时,被于有东看穿了,他暗地里告诉我,长生心莲虽然是我的,但却是道教高人渡化给我的,得其物,却不得其神,说到底,其实还是差点意思。”

    “所以呢?”申峥爬到了一处山坡之上,有点疑惑的问道:“这和我们杀这些马匪,有什么关系?”

    “置之死地而后生,长生心莲,重点在一气的转换,一开一落间,便是把长生心莲真正化为我自己所有的契机,而把自己逼到绝境上,以一敌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得换气,就能真正抽丝剥茧,长生为我用。”远处已经能看到滚滚的尘土飞扬,马匪已经快到了,林意开匣取剑,策马向前。

    “唉。”申峥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有必要吗,这么逼自己,为了啥?”

    林意没有再回应,只是在心中默默念道:“为了能杀人!”

    飞剑续心弦飞旋不停,围绕林意周身一圈一圈的转了起来,修正身,平心意,此为王道剑。

    手中蜀道易将出未出,出鞘便要饮血杀人,是为霸道剑!

    三百马匪,虽然受了北蒙的‘招安’,可事实上也就是给了些劣马,兵械与粮草,封了几个官名头衔,就让这些马匪常年来并州关外游掠,打探情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恶心并州军,不断骚扰出关的军伍,不让其支援中流城,隔断中流城与并州的联系,让中流城成为一座真正的孤城。

    而今日来此地,追杀雁门关出来的两百骑卒,是一个局,九大关隘出兵前往中流城,其实只有秦垣带领的这一支从雁门关出发的军伍被盯上了,因为雁门关内,有谍子传出了消息。

    为了这一纸情报,北蒙谍报方面调起了一千七百号命不值钱的招安马匪,三百骑藏在大黑风口内堵住雁门关两百老卒的退路,四百骑分作两波,在大黑风口外,要全灭了这两百老卒。

    而剩下的千骑,负责奇袭中流城,本是要为这次行动打的掩护,可却因为领头人沙里瓦只带上本族百人参战,其它人各自奔逃,没能完全吸引中流城的注意力。

    那一战过后,中流城更是撒出大量兵马追杀奔逃的近九百人,可却无意发现了还有其他绕过了中流城南下的家伙。

    所以,局中又有局,那四百在大黑风口以北的马匪,自有中流城出兵追杀,而已经过了大黑风口的三百骑,于有东则是托付林意,在雁门关两百老卒过了大黑风口之后,帮其守住大黑风口,让两百老卒能到达背风坡就好。

    只不过,林意自己,要把自己放在绝境之上,以这三百马匪为磨刀石,磨一磨自己,以一敌三百!

    马蹄踏在黄沙之上,声响不大,可是却极为沉闷,三百骑马匪奔驰而来,迎面见一骑对冲而至,不由得有些懵,弃车保帅,断后拖时间,也不是这么个拖法啊,一个人来断后,这不是来送人头吗?

    不过,三百马匪可不管你是不是来送人头的,就这样对撞而来,那肯定要弄死了再说啊,所以三百骑的领头十余骑,都提矛起势,准备抢夺这个人头,毕竟一个人头,就是一份军功嘛。

    只不过,当那人一剑出鞘之时,军功,就显得不太重要了。

    林意一剑横斩而出,砍翻四个马匪,同时续心弦在身侧不断飞掠,夺去一条又一条的性命,坐下马匹狠狠的撞上三百马匪结成的大阵,而林意却一跃离开马背,向后飞掠的同时,左手屈起两指,一指弹指成罡,一指叩问长生,配合着续心弦的剿杀,马匪前头近十人,息数落马。

    不过,骑阵既然冲起来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停下来,前头近十人落马,留下的空当,自有后边长矛补上,林意一退再退,气走龙蛇,剑势又起。

    刺,点,削,扫,挂,截,撩,劈,一剑复一剑,一剑接一剑,仗着一品境界与长生心莲,林意每退一步,便至少是一条人命,剑招奇正相结,却没有半点花哨,是要人命的杀人剑。

    续心弦则是不管不顾,开始凿阵,直刺向阵内而去,每过一尺,便是一命,而在马匪们看来,则是总是有人无知为何便坠马而亡,恐怖至极!

    林意这一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直至退到了大黑风口,三百马匪,已经死了一百二十七人,而林意,终于找到机会,换了一口新气!

    长生莲又开,白袍染血成红衣,再破阵!

    剩下的马匪们,结阵冲锋的马蹄竟然被一人挡下,这时候想的,已经不是这一个人头的军功了,而是,怎么跑,往哪跑,还有,跑不跑得了!

    有一人,独守黑风口!

第二百零六章 可怜人

    雁门关今日有一大集会,是入冬之前最后的一次大集,故而今日,雁门关内热闹非凡。

    按道理来说,像九大关隘这种边境重地,应该是不存在大集会这种事情的,但是,独独雁门关是个例外。

    因为此地周边,有数座矿山,盛产铁矿,铜矿。质量极佳,所以总有南边的商人带着各种东西来雁门关售卖,得来的钱银,则买铜铁赶往需要铁器铜器的地方,久而久之,雁门关也就成了并州九大关隘之中唯一一个会有大集市的关隘。

    有大集会,那前来赶集的人也是众多,雁门关南市,摩肩接踵,人多如蝗。

    而今日,赶集之人所讨论的重点,却并不只是货物与银钱,而是一个很难让人相信的小道消息。

    “你听说了嘛?”

    “听说什么啊?”

    “前几天关外的那件大事啊?”

    “关外的大事?听说了听说了,可是这能信吗?太不可思议了吧!”

    “怎么就不能信了,我可告诉你,这事啊,绝对是真的。”

    “你怎么就知道是真的啊,我怎么听说,是雁门关的兵卒人多打人少,收拾了那帮子马匪的。”

    而要说这让人将信将疑的事是什么,怎么就让赶集的人个个都讨论呢?很简单,据说,有一个在关外大小黑风口之间的那段荒地之上,以一己之力,杀马匪三百,不留一人!

    至于这件事是怎么传出来的,很简单,那一日,雁门关先是出兵两百,凌晨出关,不知去向何处,到夜半之时,有人叩关叫门,然后便是雁门关又有三百兵卒出关,趁夜色离去,翌日回关,然后,便传出了大小黑风口之间血流成河,有人以一挡三百的说法!

    所以今日大集会,才会有人人讨论此事,有信者,有疑者,可是三百马匪死绝,却是不争的事实。

    南市集会什么都有,自然少不了茶摊酒肆这类吃行,无人知晓,被所有人热烈讨论的以一敌三百之人,正置身于集市中心的一小酒肆中。

    说是酒肆,其实也就是占了个好位置,支起了个小篷遮阳,摆上三五张桌子,卖些酒肉的小摊。

    酒肆当下的生意不算好,因为现在还天色尚早,赶集的人总得办完事了闲下来,才有心思吃酒,故而林意进了酒肆坐下,老板那叫一个殷勤。

    桌上一坛子土烧劣酒,一盘唯有并州才吃得到的宝塔叶闷牛肉,一盘爆炒羊肉片,一碟炸花生米,就是林意的饭食了。

    至于申峥,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玩了,估计是买糖人糖葫芦去了。

    土烧劣酒,虽然不是什么好酒,但配上牛肉羊肉,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可林意却没着急着下筷,他在等一个人。

    天空中有一只飞隼盘旋,林意认得那只飞隼,唯有西域都护府,才能养出来的飞禽,天下间只有八只的西域夜白隼。

    隼先至,人亦到,林意原以为是郭漠驹,却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郭漠驹的老爹,西域老天狼郭浩铠!

    本想起身见礼,却不料穿得跟个普通富家翁一样的老天狼一屁股就坐在了林意的对面,看了看桌上酒杯,还招呼着酒肆老板,要老板把小酒杯换成大碗来,一点都不客气。

    林意无奈的笑了笑,坐回了位置上,等酒肆老板送来了大酒碗,便开始倒酒。

    “小子,本事不小啊,一人杀尽三百北蒙探子了啊。”等酒肆老板离远了,郭浩铠嘿嘿笑着,边笑边道:“就你一个人干的,没有人帮你?”

    林意摇头道:“没有,就我一个所为,先是一口气杀了百来人,然后,他们便四散奔逃,我一个个追杀,将近一个半时辰,才全部杀光。”

    一边说着,林意一边把一碗酒推到了老天狼的面前:“也就是大小黑风口之间的地势好,堵住了一边杀过去就完事了,要是在开阔的地势,他们四散而逃,我可追不上。”

    老天狼郭浩铠点了点头,拿起碗来喝了口酒:“一品境界,道教长生心莲,玄教剑术刀意罡气,佛教执着,儒家意气,你啊,太杂了。”

    “为了活命,有什么就学什么。”林意苦笑着回应。

    “可是。”郭浩铠一瞬间便点出林意言语间不对的地方:“于有东的兵家四势,你没学。”

    一抹微笑浮现在林意嘴角,无声胜有声。

    “好小子!”郭浩铠一碗酒饮尽,自己拿起酒坛便倒:“却原来是偷偷学了,藏起来当暗招!”

    事实上,不止兵家四势,自从出京入江湖,齐叶川的踏剑过江,张觉明的一刀杀气,董天奇的落空一刺,李瑞庭的刀枪双绝,洪春的跌境杀人剑,魏飞凤的朴刀,张项的柳叶做刀,周美媚的叩指长生,张穹的认真一拳,包括并王宋沉身边那个女子死士影的未出手一剑的威压,全部都被林意偷学了。

    有些是学得其神韵,有些只是得了其形,还有一些,连形都没学到,只是脑中牢牢记住,只等一悟。

    “小子,我得告诉你,贪多,可嚼不烂,要走天下武功融铸一炉的路子,注定是难上加上。”老天狼郭浩铠说完这句,又很臭屁的补上一句:“要知道,你可不像老子我这样,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不对,是百千万中无一的天才。”

    林意被老天狼郭浩铠逗乐,笑道:“什么天下武功融铸一炉,郭叔说笑了,我只是学着,保命用而已。”

    郭浩铠却看穿了林意,问道:“什么保命用的,是要留着层出不穷的暗招,去杀人的吧!”

    杀人,杀谁?与谁结仇,杀谁!与谁有结仇?郭浩铠知道。既然林意已经身在并州,而并王宋沉那个病秧子却还没有死,那就只有一个人是林意的仇人了。

    当年那件刺杀案的最大获利者,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小子!皇帝宋勤!

    郭浩铠心道一声可惜,暗叹一声可怜。

    可惜了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少年郎,有过目不忘之才,杀人却只用三招两式,藏了许多手杀人术密不示人,只为了掩人耳目。

    可怜的白衣郎。

第二百零七章 天下第一

    “郭叔,不说这些了,聊点别的吧。”林意帮着给郭浩铠的酒碗添满了酒,问道:“您来雁门关干嘛?有什么事值得您来到并州边境?”

    “来并州边境,只是为了见你,我此次出西域,主要是要去定安,讨一笔债。”老天狼郭浩铠脸色如常,用筷子夹了块肉,就着酒吃得津津有味。

    可林意却感受到了,眼前这个老男人,说讨一笔债的时候,杀气腾腾!

    “见我是为了什么事?”林意皱着眉头,把这句话问出口。

    老天狼郭浩铠筷子不停,边嚼着牛肉边说道:“来见你,有两件事,第一,凉王府就不用去了,我才从那里来,宋清已经入京去了,你去了也见不到他,他也不太敢见你,因为他觉得,他做哥哥的让你这个弟弟受委屈这么多年,也没帮上你什么,有愧。所以,过凉州便直奔西域都护府去吧,别去凉王府。

    第二嘛,是我的军师,诸葛从龙要我来见你,他让我告诉你,杀人之心可有,却不是现在。”

    听完了这话,林意眉头皱得更紧了,追问道:“不是现在?”

    老天狼郭浩铠点点头:“本来,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不过,今日见到了你,我一看,便知道诸葛说得对。”

    “您的意思是,我现在杀不了他?”林意下意识的摸着竖立在桌边的剑匣,心中思索着京城皇帝身边的高手到底有多少,自己当下要杀他,有几分胜算。

    正想着,却被郭浩铠打断:“杀得了杀不了先不说,放在一边,但至少,你的心境还没到。”

    “心境没到?”林意眉头一松,笑道:“我的心境应该不差,杀他足够用。”

    郭浩铠微微一笑,摇头道:“若是抱着只顾杀人,不想退路的想法,也敢说心境不差?”

    林意微微一愣,刚想发问,郭浩铠却抢先又说道:“你历练太少,根本不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心境不差,知道与你沾亲带故的张项为什么自困于一山吗?知道于有东为什么自困于一城吗?知道向高芝为什么能十八年间爬到武榜第二吗?知道罗怀远为什么会躲在西蜀竹海一躲就是四年吗?”

    一碗酒喝尽,郭浩铠笑道:“都是求一个心境圆满而已。”

    林意反驳道:“那还有李瑞庭,周美媚,洪春他们呢?他们江湖四处都去得,不自困,就差了吗?”

    老天狼郭浩铠笑了笑:“他们就是差了点,云汉十大高手,分为三种,我说的自困之人,求一个心境圆满,你说的逍遥之人,比他们差上半分,是在江湖上磨练心境。”说道这,郭浩铠便不往下说了。

    “还有一种呢?”林意问道。

    老天狼面不改色:“就是我了,我比他们都强,出了自困于西域的心结,西域内无敌,西域外,我亦无敌!”

    林意将酒一饮而尽,问道:“那么,这与我心境差不差,有什么关系?”

    老天狼郭浩铠笑而不语。

    林意被他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改了话题问道:“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您去定安又是要讨什么债?眼下四王入京述职在即,是要向哪个讨债?”

    老天狼郭浩铠呵呵了两声,说道:“小马与你分别之后,去了一趟司州。”

    “我知道啊,他告诉过我,要去司州接一个人。”林意说着说着就笑了:“说来也是巧了,他要接的那个人的名字,与我在京城时雇我杀人的姑娘一模一样。”

    老天狼接道:“京城有人出谋划策,让两位超一品高手出手杀小马。”

    “什么!”林意一下子就惊了,问道:“小马怎么样了?”

    “洪术之那老家伙帮我儿子挡了祸,让陈珏麟和木对和尚出手搭救我儿子,小马和花儿都没死,不过受了些伤。”郭浩铠冷笑出声:“所以嘛,我得去讨讨债。”

    林意问道:“宋勤这么干,就不怕?”

    言下之意,是问郭浩铠,难道宋勤不怕西域兴兵造反吗?可是郭浩铠一句话,让林意觉得,宋勤疯了。

    老天狼言语间有些自嘲:“他就等着我先动手呢,他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起兵,西域姓郭,他觉得不太好。”

    “那您这次入京,债要怎么讨?”林意想问清楚,因为他怕郭浩铠真的会造反,如果郭家造反,兵戈一起,苦的只会是百姓。

    “小子,你放心。”郭浩铠知道林意在担心什么,回应道:“我只是去找那两个老狗的麻烦,宋勤我不会动,我倒是想看看,我在京城,他敢对我的西域指手画脚吗,他敢的话,我再把他的爪子给剁下来,也不迟!”

    酒肉吃尽,郭浩铠对林意说道:“去西域吧,之后是南下南胡还是北上北蒙,都行,杀人杀太少了,杀高手更是少得可怜,多历练历练,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林意又有些发懵,问道:“什么意思?”

    老天狼郭浩铠起身离去,轻声说道:“江湖路远,山高水长,不拿命去博,哪来的天下无双,你啊你,别以为报仇就是全部了,人生还长,慢慢走。”

    林意没听太清,只听到了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别以为报仇就是全部了,人生还长,慢慢走。

    老天狼郭浩铠先离开了集市,看似闲逛幽游,却箭步如飞,离开了雁门关,奔往京城而去。

    林意又在酒肆中坐了一会,等到申峥拿着一大袋子糖人糖葫芦回来之后,便付过银钱,离开酒肆,往西而去,要横穿凉州北境,前往西域都护府。

    以前的江湖,以孤骨剑吴涛平为中原江湖第一,而如今的江湖,有郭浩铠独啸西域,天狼入京,要找两位旧江湖大佬讨债。

    郭浩铠独坐云汉第一人十余载,在战胜北蒙战神之后,更是名正言顺的天下第一人。

    而酒肆老板是万万没想到,天下第一人,会在他的小小酒肆中吃过酒,更不会想到,那一张桌子旁,坐了两个天下第一。

    两个人,两座不同的江湖!

第二百零八章 笑看风雪漫定安

    四王入京,是大事,顶天大的大事,依照旧例,无论是一州之地的藩王,还是一郡之地的郡王,应恪守封地,互相之间不可见面,亦不能有书信往来。

    这条旧例,说好听点,叫各保一方安定,勿扰他人藩地。可实际上,却是为了防止受藩封王,割据一方的王爷们,合谋造反。

    当然了,在京城眼皮子底下那些个有名无权的老亲王们,不在此列。因为,他们造不了反。

    而今年,皇帝陛下竟然要杨州,幽州,并州,凉州四地的四位藩王入京,说是其四人离京已经有些年了,要入京述职,这皇帝陛下一句话,足以让京中文武官员,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次四王入京。

    接待事宜,以礼部为主,所以这礼部衙门,可就忙翻了天。礼部老尚书王启辰这些天,让这些事情烦得焦头烂额,本来就有些灰白的头发,越发的白发增,黑发少。

    杨王宋然那边,入京述职,竟然足足带了八百骑卒,而且还不接受礼部把六百骑卒留在定南城,只带二百骑入京的安排,要求八百骑最全部都要带到定安城下,且要带二百骑入京。

    气得礼部老尚书吹胡子瞪眼,怒道:“定安城外哪来的地方给你杨州兵住?在定南城有吃有喝不好吗!”

    然而,在杨王宋然的一再坚持之下,老尚书只好硬着头皮,向皇帝陛下请求意见,结果,定安城外南边,划出了一大片地给六百杨州兵安营扎寨,而剩下的入城两百骑,则是被安排在城南兵甲营。

    而礼部老尚书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皇宫之后,又一位尚书大人被召入宫,待到兵部尚书离宫之后,兵甲营增添了四百守备军,而城外,多了一千游骑巡逻,重点巡视城南!

    老尚书王启辰可不知道这些,他忙着呢,幽州那边,有百骑护送幽王入京,直接安排在城东驿馆,驿馆的头本是在幽州当过兵的京城人,故而把幽州而来的百骑安排在此处,也正好合适。

    本来是要把城东最大的酒楼包下来给幽王宋寒及其数位心腹居住,可是却被幽王宋寒婉转的拒绝,只是与一同从幽州而来的百骑一样,住在了驿馆之内。

    并王宋沉,是让王启辰老尚书最头疼的,因为据宋瞳密报,这位爷早就离了并王府赶赴京城,算算日子,从并王府到定安城,就是走上一个来回都足够了,可这位爷,却直到现在,还迟迟未在京城露面,更别说与礼部接恰了,根本就没见到人。

    而且,根据宋瞳传回京中的密报,这位爷离开并王府时,是孤身一人赶赴京城,明面上并未带一兵一卒。

    这位爷孤身一人若是在司州地界上出了事,那负责接待四王入京城的王启辰,一条老命,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凉王宋清那边,倒是没什么妖娥子,早早就派人前来接恰,虽说四王之中,凉王是最晚出发赴京的,但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却也已经快到了定安,估计也就是一两日的路程便至,至于下榻之处,依凉王的意见,在礼部老尚书王启辰的张罗下,安排在了城西,一处雅静的庭院之中。

    看似四位藩王两人已至,一人将至,一人不知所踪。可王启辰不知道的是,其实并王宋沉,已经入了城,而且不是孤身一人,阴影之中,总有一个女子与他结伴而行,她总藏在阴影之中,密不示人,而他则是在阳光之下,脸色病态的惨白。

    看似只有一个病秧子在定安城北闲逛,可这个病秧子的女子护卫,却有天底下最强的换命一剑。

    而王启辰更不可能知道的是,宋瞳之中在京的三成谍子,都聚在了城北。

    宋瞳谍子们并不知道阴影之中还藏着一个‘影’,也只有少数的谍子头目,才知道这个病秧子是谁,但上头的意思,他们所有人都很清楚,盯死这个病秧子,连他如厕之时,亦不能放过!

    礼部尚书王启辰,知四王入京,却不知兵部增兵城南,不知宋瞳谍子布控城北。

    而城东那处驿馆,周边八座小楼,被五龙教符首孙元功打造成阵,以驿馆为中心,结成混元符阵,要以此,来压制幽州的‘势’!

    城西那处雅静幽深,尚未住人的小庭院,已经有了一个管家,是个看起来半点不像一个管家的中年汉子,一脸的凶相,气息稳重,呼吸绵长,倒像是个习武之人。他姓吕名宏迪,真实身份,其实是定安城的守城人。

    此是宰相钟璞的谋划,钟府夜谈,不欢而散,但是不欢而散之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看似钟璞还是大权在握,还是深受皇帝信任。

    可就像王启辰不知道一些事一样,钟璞也不知道,宋瞳其实探查到了老天狼郭浩铠离开西域之事。

    坐镇定安皇宫中的两位年岁极大,武道境界也极高的老者,已经离开定安城,照着宋瞳的密报往北而去,要去拦截那个狼啸西域的郭浩铠。

    定安城北边,护卫定安城北面的定北城,拉出了两万人马离城北上,给的军令很奇怪,在定北城北,拉出一条防线。

    只说了拉出一条防线。防谁,没有说,怎么防,也没有说,好像是在说就算两万人全军覆没,也防不住要防的人,但是,总得防一防,做做样子。

    京城头顶的天空,既灰暗又沉重,云遮住了太阳,看不见半点阳光,好像要下雪,要下信德四年的第一场雪。

    这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可直视,一是阳光,会灼伤眼睛。二是人心,越看越晦暗不明。

    并州南境,有一个老男人,在歇脚的客栈房间中,洗了一个热水澡,换掉了一身富家翁装束,换上了一身将军甲,将军甲的前胸心口之上,曾被人以长枪扎穿了一个小洞,老男人离家之前,自己弄了点丝线补上了,不过手艺不行,补得很差,一看就知道是后来补的。

    甲胄上身,老男人的气势,却反而弱了一些,望着京城方向,他喃喃自语道:“身穿紫金将军甲,笑看风雪漫定安。”

第二百零九章 花廊坊桥

    城北龙须河,有花廊坊桥一座,跨河长桥,被修成了不亚于青楼勾栏的消金窟,早年间莺莺燕燕,是京城有名的猎艳之所在。

    如今在京中混出些许名堂的十大花魁,多多少少,都与这花廊坊桥的旧人们带点关系,十人之中,有八人是花廊坊桥的旧人带上道的,还有两人,则是直接在花廊坊桥中出生的。

    当然,如今的花廊坊桥已经没了当年的盛况空前,现如今,做皮肉生意的都去了相国巷,花柳巷中扎堆,花廊坊桥现下已经大不如从前。

    当然了,没了娼妓,自然有别的人进来占位,花廊坊桥便从娼桥,变成了赌桥。

    玩牌九的,压大小的,耍四色的,斗蛐蛐的,只要你想得到的赌,在这桥上,就都有。

    而赌的筹码,也是什么都有。

    两枚铜板可以赌上一回,一锭银子也可以赌上一回,一匹劣马,一口宝刀,甚至是一根手指,一条胳膊,都可以来这里赌上一赌!

    什么都能赌,自然就有人,会赌上命。

    花廊坊桥最角落的一处,有一个常年在此赌棋为生的老头,被奉为这赌桥的赌神,虽然老头看似无权无势,可在这座桥上,每个开赌的‘生意人’,却都敬重他。

    老人赌棋,有三不,不出千,不翻脸,不食言。

    只要沾赌便有千术,可是在老人这里,却从没有半点千术,无论是老人,还是赌客,都不可出千,出了千,无论是偷棋子下盘,还是移换了棋子位置,老人便不赌了。此为不出千。

    总有些赌客,赌光了本,就要翻脸,而每当这种时候,老人就会还了赌客的赌金,不再赌了,从不与人红脸吵架,此为不翻脸。

    当然,以上所述的两种赌客,并不会有好结果,事后总会被人毒打一顿,不是老人派人做的,而是奉老人为赌神的其他赌桥上做‘生意’的人干的,老人对此,半点不知晓。

    至于老头为什么会被其他人奉为赌桥的赌神,原因很简单,老人的第三条规矩,不食言。

    棋盘之上,说了啥,就是啥,说要七步屠大龙,绝不六步下完,亦让对手撑不过七步。而且,更重要的是,老人被很多人出千过,也被很多人闹过,还了赌客的本金,可这些年在角落里一坐,棋盘之上,从没有输过,一局都没有。

    老话说得好,十赌九输,还有一个是出千,可是老人,不出千,不翻脸,不食言,硬生生在赌桥之上没输过,虽然一局棋也就赌个十文钱,每日赚的赌资不多,够糊口而已,但是一局都不输,可不就是神吗?

    可是,赌棋的年头越多,老头赚的,就越少,为什么?因为常来赌桥的老赌客都知道了,和这老头赌,玩十局输十局,没得赢,没意思,只有新来的赌客才会慕名而来,见识见识赌神到底有多神,输个一两盘棋后,也就不玩了。

    只有那此有钱又有闲,还有点良心的老赌客,会在别的摊子上玩够了之后,故意来老人这边输上几局,也就几十文钱的事,对他们来说,钱不是事,可对老人来说,几十文钱,够一顿吃的了。

    而今天,有点怪,老人还没来呢,但角落里的棋盘边,早早的来了一个年轻人,一身长袍光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也不顾地上干不干净,会不会弄脏衣衫,就那样盘腿坐在棋盘前。

    年轻人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时不时还咳嗽几声,咳嗽的时候,以手帕捂口,小小方帕,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闪闪金光,有懂行的人一看便知,方帕上绣的花纹,用的是金线!

    年轻病秧子的家底,一看便知。

    日上三竿,赌棋的老人才缓缓而来,老人一手托着两盒叠放在一起的黑白棋子,一手拿着油皮纸包着的两个烙饼,看到有人在他的棋盘前等着他,明显一愣,随后便快步来到角落里,笑容中有些歉意。

    “这位公子,是来玩棋吗?本来呢,一局棋,是十枚铜钱,可是老朽我身上不够十枚铜钱,早上买了这糊口之食后,便只有七枚铜钱了,咱们第一局玩七枚铜钱的,可好?”问着可好?但老人的手快得很,把烙饼放下,开了棋盒盖,就把黑棋放在年轻人身前。

    “老先生,七枚铜钱,赌得有点小啊!”非是旁人,正是并王宋沉的病秧子笑道:“这样吧,我久闻老先生赌神之名,今日这第一局棋,先生若能在百步之内赢我,便算我输老先生七吊铜钱,若让我撑过百步,先生输我七枚铜钱,如何?”

    老人一听,七吊钱,这可是大手笔,果断应了下来:“好,公子您话说出了口,可就不能食言!”

    地上所谓的棋盘,无非就是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刻上了纵横十九道,执黑先行,故而,落子之序是宋沉先下,老人后下。

    双方落子飞快,七吊钱,很容易的就被老人收入了囊中,宋沉所说百步分输赢,不多不少,正好落子一百,老人屠了宋沉一条大龙,虽然说宋沉还能下,但是刚刚好卡在一百步棋时被屠大龙,其实与输无异,死撑着下去,赢了七枚铜钱,输了自己的脸面,故而宋沉轻笑一声,投子认输。

    “老先生,再来一局?”

    “公子想如何赌?”

    “还是一百手落子,你赢,七两银子,我赢,七枚铜钱!”

    七吊铜钱,被宋沉推向了老人,又有七两银子,放在了棋盘边上。

    又是一百手,又是屠大龙而留余子,又是宋沉投子认输,七两银子归入老人身前,两百手落子而已,这一个小小角落中,聚起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既有看一个呆头鹅来给赌神送钱了的热闹,也有看老赌神的神仙棋术的门道。

    而双弈两人棋盘边上的赌资,已经变成了七枚铜钱,与七两金子!

    还是一百手,还是屠大龙而留余子,还是宋沉投子认输!

    可宋沉还是想赌,可赌的,不是钱了。

    他将七两金子交给老人,俯身向前,在老人耳边耳语道:“老先生,这一局棋,还是一百手,你输了,做我的幕僚,跟我去并州。我输了,宫里那位,自然要你搭上一条老命,如何,赌不赌?”

    只见老人苦笑一声,回应道:“不赌,是老朽输了!”

    花廊坊桥,少了一个赌棋的老人。

第二百一十章 冯平阴

    皇城之内,宫墙之下,有位小太监,领着两个人行走在深宫大内,三人所走的路径,是很偏僻的小道,偏僻到有很多进宫多年的老太监都不知道有这条小道,说此道是宫中的冷清地也半点不为过。

    故而,这条上达天听的小道,除了当下正走在其中的三人,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

    当然了,看不到,不意味着没有,小道常年有皇宫大内的武道高手镇守,只不过是藏起来了而已。

    小道虽不宽阔,却长得一眼望不尽,为了安全,小道之上也宫门甚多,光门槛,便足有八十一个之多,领路的小太监,每走过一个门槛,便要抬起手中的金牌,向门内示意,以表示他有陛下手牌,是奉圣旨行事。

    但是,他根本就看不到那些守护这条小道的大内高手,也没听到任何允许进入的命令。

    他只是做着一件他从入宫以来便一直在做的事情而已。从刘贞刘大常侍手中接过陛下的金牌,去某个大宫门外领人,把人带入小道之中,每过一门,展示一下金牌,直到把人带到一处叫风停院的地方,待命便是,自有人来安排接下去的事。

    这就是他一个小太监在宫中的职责,在太监中还有个名称,叫引路太监。

    这些事,就是他每日的事务。

    小太监是风轻云淡,做着以前天天都做的事,可他身后那两人,却没有小太监那么轻松。

    两人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魁梧,看面容应有五十岁上下,穿一身黑衣,双手手掌缩在衣袖中,衣袖袖口上,左右各一只红色血瞳,表明了他的身份,但却没人知道,他缩于袖中的双手握拳,拳心有冷汗渗出。

    女子妖媚天成,十**岁的样子,脸上轻施粉黛,身上一袭长裙,飘飘然如仙女下凡间,只是紧皱眉头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惹人怜。若不是手腕上有一条相国巷某座青楼独有,以七色丝线编成的红尘腕带,那准会被认为是哪个大家族中出来的大小姐。

    八十一个宫门,一眼望不尽的小道,说长,很长!但再长,也有走尽时,被小太监领着走在这条小道之上的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走这条道了,可今日,却与以往大有不同。

    只因为,花廊坊桥之上,少了个赌棋的老头,而某位病秧子身边,多了个谋国之材!

    风停院,降雪轩,原先是皇城两大谋士冯平阳与孟文清的居所,先帝尚在之时,在先帝的支持之下,宋瞳这一王朝谍报机构,便出自冯老先生之手,经营多年,才有如今的宋瞳。

    冯老先生四年前无故辞世之后,宋瞳的重心渐渐从风停院偏向降雪轩,可孟文清孟先生却对此极不上心,但名义上,冯老先生过世之后,宋瞳明面上能调配各位‘瞳首’的话事人,就只有皇帝陛下,与孟文清两人而已。

    直至周伶然二度入圣又陨落之后,孟文清离京回交州孔家,宋瞳才真正意义上变成‘宋’瞳,因为风停院,降雪轩,两地已无主。

    风停院外,大常侍刘贞见到了小太监后,伸手要过了金牌,便让小太监离开了,而小太监离开之后,刘贞的一句话,让一男一女两人,都打了冷颤。

    “请吧,陛下等二位,良久!”

    入院之后,只见院中露天放着一张书案,案上笔墨纸砚皆齐,皇帝宋勤正在写诗,两人齐齐下跪,不敢出声。

    宋勤挥毫泼墨不停,没有抬头看人,便直接开口问道:“怎么一起来了?是我那弟弟搞出什么妖娥子,还是相国巷查出什么大事了?或,两者皆有?”

    宋瞳瞳首胡天明与京城第一名妓李玉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

    沉默了一小会,胡天明硬着头皮开口道:“并王殿下,去了花廊坊桥。”

    手一颤,笔落得快了,把晚来天欲雪的雪字顶上那一横,直接给写歪了,一副好字,写至结尾之时,给毁了!

    轻轻的将笔放在玉石笔架上,宋勤抬头看着胡天明,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与那人,对弈了三局,一局输了七吊钱,一局输了七两银子,一局输了七两金子!”胡天明话速极快,没有半点停顿:“然后第四局还未开,并王在那人耳边耳语一番,不知赌何物,那人便对并王殿下说,‘不赌,是老朽输了!’”

    说完,胡天明头磕于地,半点不敢动弹。

    只听得“呵呵呵”三声冷笑,紧接着,又是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宋勤冷漠的问了一句:“不杀了那老家伙,还留着干嘛?”

    京城第一名妓也磕头在地不敢动,说道:“那人离开了花廊坊桥,跟在并王殿下身边!”

    砚台与笔架,先后飞向两人,砚台砸中了胡天明的后背,而玉石笔架,则是飞向李玉圆的后脑勺,随后,连书案,都被宋勤掀翻!

    宋勤拂袖离去,院中只余下胡天明与李玉圆二人,还是磕头在地不敢起,李玉圆的后脑勺,被一笔架砸得血流不止,而胡天明虽然被更重的砚台砸到后背,却还好没有流血受伤,只是一身墨汁,十分狼狈。

    宋勤离开风停院,自有大常侍刘贞跟在身后,宋勤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与刘贞抱怨,念叨道:“这老东西太不知好歹了吧,不就是棋力与孟文清不相上下吗?真能以棋入政,真有他哥哥的通天本事?人看着没啥,糟老头子一个,可架子不小,我请了好几回都没请动,这宋沉去赌了几局棋,就跟他了?”

    刘贞低头跟着,眼观鼻,鼻观心,半句话都不敢接。

    “跟着他就不怕死?在京城我不杀你,出了京,死老头子你能活?宋沉护得住你?”宋勤很没有风度的呸了一口,哼哼道:“弈棋如弈人,可连黑白子都选错了边,冯平阴,你算什么棋圣?”

    城北一名不见经传的小茶馆中,换上了一身新衣的花廊坊桥赌棋老人冯平阴,坐在角落里的茶桌边,面对着一局残棋,苦笑道:“大哥,下棋嘛,你不如我,看人嘛,你亦不如我。”

第二百一十一章 道教佛教双入阵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此其中所指,无非是一个‘势’字,此势,有人认为是天时,有人认为是地利,有人认为是人和,但说到底,其实很简单,只是民心而已。

    有一个词,叫做人心所向。

    而幽州,就已经有了人心所向的苗头,幽州之‘势’已经慢慢凝聚。

    有了‘势’,自然也就有破‘势’的法门,京城城东驿站的周边有八座小楼,原来各有各的用处,有客栈,有茶楼,有酒馆,也有赌坊,可在入秋之时,这八座小楼,却突然被无故征用,归为了官方所有。

    八座小楼,从外边看,平平无奇,与以前也并无不同,只是关门大吉了而已,可内里,在数月之间,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种符箓贴得满满当当,各种道家法器,应有尽有,五龙教的道士,更是天天在这八座小楼之中开坛做法,日夜不停。

    原本混元符阵,是以城东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为阵眼的,但因为幽王不去酒楼住,而是去驿站与士卒们住在一处,故而,八座小楼中的阵法,也只好改向以驿站为中心,虽然阵法威力,打了些折扣,但也还能用,也还是很有威力。

    身处大阵其中,被故意针对的幽州众人并不知情,只是感觉来了京城后有些水土不服而已,但是有两位新近入京的旁观者,却看出了门道来。

    一位身着天师袍,背负桃木剑,正是离开了荆州的道教小天师齐叶川。另一位,名声不显,却是佛门中年岁最小的讲经僧,正是牵着一头小毛驴,却从来也不骑的观真小沙弥。

    五龙道教的符阵,说到底也是从道教之中脱胎而来,大阵一动,齐叶川自然能以道教独有的望气之法‘看’得到,从在定安城南门之时,便知道了城东有人起了某种大阵,故而入了定安,却没有直入皇城,而是转向城东而来,要一探究竟。

    而小沙弥观真,则没有那么了解道教的阵法,他只是单纯的牵着他的小毛驴路过,突然发现,这地方不太对,所以,开始琢磨出门道来。

    八卦之中,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而混元符阵,则是以符箓之术,改变各方位的原先卦相,其实说到底,就是以八卦学说为其基础,用符箓之术改变阵中的气场循环往复,以达到压制某人,某事,某地的目的,虽然只是改变了一点点‘势’,但是一但时间够久,偏离了原先轨道的‘势’,就会与原本的‘势’越来越远。

    幽州刚刚开始初见民心所向,一但偏离,那就是众口难调了!孙元功的这一个大阵,毒得很!

    一柄桃木剑,直接被抛入大阵之中,齐叶川人未到,剑先至,直入混元阵,桃木剑入阵之后,好似被狂风卷过,直接被卷飞,摔在了路边,乾坤相离,是为大凶!

    齐叶川眉头紧皱,京城之中,竟然有人敢布下这等逆天地循环的阵法,不知是为何,也不知是何人。

    不知因果,强行破阵祸褔不知,但若不破阵,这种阵法,对于被压制之人来说,无异于头顶有巨山压顶而不自知,是会出大事的,可能不止是一两条性命的事,阵法之中所有人搭上去,可能都填不满这个大窟窿。

    虽然不是立马就会出事,但是却是在此时便埋下了祸根,日后必有大祸。

    思索片刻,齐叶川下定决心,先行入阵,查明原因再说其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步跃入大阵之中,如武当山上过江河一般,踏在了桃木剑之上,轻轻一点,身形如燕飞掠而起,手起剑决,使出一招道教法术‘寻源之法’,轻呵一声:“去!”

    桃木剑飞掠而出,如有灵魂一般,贴地而行,寻着大阵的源头而去,齐叶川则紧跟在桃木剑之后,只是脚尖点地,飞跃而行,从不直接落地,既是因为要快速跟上桃木剑,更因为道教中人,更看重天地为正道,入阵之后,很多本不被人察觉的小细节,在齐小天师眼中,都是错的。

    无风之处风铃动,穿堂之地无风来,一剑直去却变斜,道不可道非是道。

    对于齐叶川来说,所有的不一样,都可能使他道心不定,故而,尽量少接触,尽量快些找明原因,想到破阵之法才是重中之重!

    而要查出原因,想到破阵之法,就要先找到阵眼,以阵眼为中心,反推出阵法的施法之地,方可破阵,剑指而去的方向,便是阵眼!

    而纯粹路过此地的观真小沙弥,则与齐叶川大有不同,发现了各种不太对劲的小细节,找着这些小细节,拖着他那只不太愿意入阵的小毛驴,紧赶慢赶,所行的方向,却也与齐叶川相近,前往那阵眼所在,城东驿站而去!

    边拖着小毛驴,观真小沙弥还边对念叨着:“小毛啊小毛,这地方真奇怪,好像是有什么阵势一样,不过最怪的是,阵势我知道的很多,但是像这种阴阳怪气,什么地方都有些不对劲的阵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小毛驴打了两个响鼻,不是在回应小观真,而是被缰绳束缚得受不了。

    小观真解开了缰绳,不再束缚小毛驴,原本想快些离开法阵的毛驴没了束缚,反而不乱走了,紧跟在小观真身边,好像是怕没了观真,自己一头驴跑不出去这个古怪的地方。

    道教佛教,两位年岁不大,成就却不小的后起之秀,一西一东,直奔阵眼驿站而来,路数不同,却都是走了一条对的路。

    道教佛教两位入京之人,如何大破混元符阵,如何仗着人多打人少,对着五龙符手大打出手,暂且不表。

    单说说驿站之内,有莽夫徐云,破口大骂梅如也!只因为只会打仗,没有半分心机的徐莽夫,入京之后,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拆开了离开幽州之前,小梅先生交与他的两个锦囊。

    一个是给他的,另一个,不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幽州梅

    幽州一别,小梅先生梅如也以三个锦囊相赠,一白,一红,一蓝。

    白色锦囊是交给幽王殿下宋寒的,要他有性命之危时,方可取出锦囊妙计,依计行事。

    而红色锦囊与蓝色锦囊,则是交给了此行幽州人马之中武力最强的沙场勇将莽夫徐云,红色锦囊是要其转交给别人,交给谁,不清楚,只知道暗号是‘君子玉,不离身’。而那红色锦囊中,还用拆开,光凭手感就知道,那是一块玉。

    而蓝色锦囊,也是要徐莽夫在幽王殿上危难之时打开依计行事,可因为知道徐云的莽撞性情,所以也说了‘若想拆,便拆了,只还过我希望你们用不到…’这样的话。

    徐云徐莽夫,其实是忍了很久的,以他的心性,恨不得锦囊刚到手,便拆开来看,可在小梅先生说了那句话后,却反而忍着没拆,一路,便忍到了京城。

    还好一路走得匆忙,闲不下来,却也还忍得住自己的好奇心,而这两天在城东驿站住下后,每日闲来无事,闲下心来就自然乱琢磨,而以他那臂上千斤力,胸无半点谋的榆木脑袋,怎么琢磨都想不出锦囊中到底写了什么,所以,这忍字决啊,便忍不下去了!

    蓝色锦囊一拆,一张字条,笔迹工整,无半点UU小说走龙蛇的随性迹象,好似写得极其认真。

    徐云虽然是称做‘徐莽夫’,在谋略之事上并不出众,但也绝非是半个大字都不识的粗人,其实也是个武艺出众,书也没少读的有才之士,只是在幽州那种地方,比起其身边地位相当之人,多数是心机深重的老狐狸,他在‘文’这一方面上就显得不如其他人,反而是以勇武著称。

    所以,这蓝色锦囊一拆开,还没看清楚写的话是什么意思,光看这字,徐莽夫便在心中暗赞一声:“好字!”

    字条两面都有字,此时徐云所看的一面,写着:‘危局之中,无非是勇武者胜,意不合,便离,冲突起,便杀,莫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便会反受其祸!切记!’

    而翻转过来另一面,则是写着:‘鱼死网破,前提是自身已经入网,局势未僵之时,武勇无用,不如相敬如宾!相敬如宾,亦是相忌如冰!勿轻!’

    这哪里是什么锦囊妙计,明明就是在教徐云入京之后的处事之法,未与京城那位翻脸之前,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勿要轻视对手。而到了鱼死网破的僵局之中,该杀便杀,该剁便剁,不可手下留情。

    明显是知道徐云会提前拆开锦囊,故而教他,访如何做事。莽夫徐云苦笑一声,呵呵道:“军师这是怕我徐某人不只是个莽夫,还是个傻子啊,这种事都要写个锦囊,手把手教我!”

    笑过之后,那个锦囊非但没有被丢掉,反而被徐云郑重其事的收起,贴身放好。

    拆过了给自己蓝色锦囊,那个装有一块玉的红色锦囊,就更吸引着徐云了,虽然是给别人的,但好奇心这种东西嘛,一但起来了,那就落不下去了。

    思来想去,徐云踌躇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拆开了那个红色锦囊,一探究竟。

    是玉,没有错,除了玉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了,可是一看到那玉,徐云就懵了,接下来便破口大骂:“梅如也你个卑鄙小人,竟然吃里扒外!”

    玉是冰种美玉,价值不菲,而这块玉刻成的样子,更是让它足以称得上是价值连城!

    玉石,被刻成了一只右眼的模样,它不只是一块玉,而且还是一件信物。

    当年宋瞳之始,开创之时,先帝为了给予冯平阳冯老先生足够的权势,用以管理宋瞳,亲自立下了一条规矩:持有玉瞳者为尊,宋瞳中人,见其如见帝王。

    冰种玉瞳有二,左瞳,右瞳并不在同一人手中,早年间左瞳被先帝赐与冯老先生,但后来先帝,冯老先生先后离世,左瞳下落不明,不知落到何人之手。

    而右瞳,先帝明面上并未赐给谁,极有可能是留在手中,而新帝宋勤上位之后,这右瞳自然就归新帝所有,而在这红色锦囊中见到了右瞳,徐莽夫自然而然,就把小梅先生梅如也,当成是冯平阴死后宋瞳的话事人了,如不是话事人,哪来的冰种玉瞳?

    驿站顶层两间上房,就住着徐云与幽王宋寒两人,徐云一句破口大骂,立马就把住于隔壁的幽王宋寒惊动了,也顾不得别的,一听徐云大骂梅如也,便大声呵斥道:“徐云,你发什么疯!给我滚过来!”

    楼梯口的守卫们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也徐将军怎么就骂起了梅军师来,但也不敢说,不敢问,驿站之中噤若寒蝉!

    入了幽王宋寒的房间,徐云气呼呼的把手中玉瞳交给了宋寒,宋寒一见此玉,也是脸色如霜雪。

    望了一眼徐云,轻声问道:“无槊,可能胜之?”

    徐云取了挂在窗边,宋寒的随身战刀,挂在了腰间,轻声答道:“胜不难,只是杀不绝。”

    宋寒点了点头,回应道:“不用杀人,能胜就好。”

    整理了一下思维,宋寒把玉瞳收起,藏在了袖中,对门外道:“召,梅家六镖!”

    本欲派守卫去召人,却不料,有六人登楼而来,不召而来,梅家六镖,领头之人,手中还拿着一封密信,是离幽州之前,梅如也交给他的。

    他不像徐云一样,故而密信从未被拆开过,梅如也交待了,什么时候徐云骂他梅如也,什么时候把这封密信交给幽王。

    徐云刚才那一句大嗓门,驿站上上下下都听见了,所以,他来了,他那五位出自梅家的兄弟也一起来了,只不过,都照梅如也的吩咐,没带梅花镖。

    ‘小小离间之计而已,我若是想要在京当只笼中雀,没必要让徐云这等莽人帮我送玉瞳,你想通了,我还是我,幽州梅,保幽州。你若想不通,先杀我梅家六个家奴,再来杀我,他们送这封信时,手无寸铁。’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做好事,不留名

    驿站之内,幽州大势可能在此毁于一旦,而驿站之外,道士和尚皆到,寻到了阵眼,那就要开始破阵了!

    “阿弥陀佛,小僧自徐州常山郡天水城白马寺而来,本欲入皇城说法讲经,途经此地,却发现此地有些不对劲,这位道兄,见你行色匆匆,也是为了此事而来?”小沙弥观直双手合十,对着眼前一手握桃木剑,一手掐指算着什么的年轻道人,行了一个佛门礼节。

    齐叶川并没有立马回应,而是快速掐指术算,用八卦之源法反推而去,心无旁骛,以求快些算清楚施法之地。

    见年轻道人根本不回应,而是还在掐着手指,小沙弥观真笑道:“算来算去,一场空。”

    “闭嘴!”年轻小天师终于开口:“此地被人布下一个法阵,乱了八卦方位,你不懂,就别吵!”

    “哦!”小观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我总觉得怪怪的。”

    说完,小沙弥喃喃自语道:“八卦对吧,改变了方位对吧,那应该就是吉凶褔祸全都被改了吧,这布阵之人有点东西呀,这修为硬是要得啊,只不过嘛,用在这种害人的事情上,就有些不对了吧。”

    “这位道兄,问一下,你知道这大阵所针对的是何人啊?咱们身后这驿站,是阵眼吧?里面住了谁啊?”小观真一脸好奇,而齐叶川却连打人的心都有了。

    当下明明就算得心乱如麻,还有个小不点在身边总是打断他的思绪,不生气才怪呢!

    齐叶川语气不悦道:“你能不能不打断我?”

    小观真回应道:“你回答了小僧的问题,小僧自然就不打断你了啊,这驿站住了谁?怎么会被人如此针对,针对他的人又是谁?”

    “得得得,我告诉你,别再烦我了!”齐叶川其实入了混元符阵,寻到阵眼所在之后,就已经知道了被针对的人是谁,四王入京,天下皆知,而幽王殿下住在城东驿站,早就传遍了京城,齐叶川早就听说了,只有观真这种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路苦行,没半点人情事故的小孩才不知道,故而这混元符阵,针对的只会是幽王宋寒!

    “这驿站里,住着幽州而来的一群人,为首之人,是幽王殿下,这法阵,是针对他的,你懂了吧!”齐叶川又说道:“至于针对他的人,别的不说,至少是想对幽州不利!我这样说,你懂不懂?”

    小观真点了点头,复而问道:“你会破阵不?”

    齐叶川是真想拿桃木剑打这个小光头,怒道:“要不是你总烦我。我就已经算出来了!你这样搅和,我怎么破阵?”

    “哦!”小观真应了一声,嘀咕道:“你算得慢啊?还怕搅和?那你教我算吧,我算得快,还能边算边和你说话!”

    齐叶川这回是真的一木剑敲在小光头上,怒火中烧:“十万火急,我怎么教?”

    小观真挠了挠脑袋,那一木剑其实敲不疼他,他的脑瓜,被他师父敲得多了,头铁得很。他憨憨的说道:“那你慢慢算吧,有什么书写这个的没有,给我看看,我自己学就成!”

    他这一说,齐叶川倒是想起来了,自己还真有一本道家书籍,是武当山掌教让人相送的,经武当掌教赵霆琛修改过的《参同契》,比原本更简单,却也更入木三分。

    他从随身包裹中摸出书来,扔给了那烦人的小光头,说道:“你看吧你看吧,别再烦我了!”紧接着,又开始掐指推算起来。

    事实上,齐叶川的术算推演并不差,记性也极好,但道术天演,并非是会算就能成了的,而是特别看虚无缥缈的‘天赋’二字,齐叶川就是那种在这一事上祖师爷不太赏饭吃的类型,所以只能修剑,以剑入道。

    龙虎山剑,符,丹三样要术,他本就以剑为长,以符为短,只能走以剑入道这种悲苦路数,靠的只能是手中桃木剑。

    但当下这种情况,只能硬着头皮算了,而小观真那边,才消停了没一阵子,又起妖娥子,拿着参同契便走,一边翻书,一边走路,步法看似平平无奇,可若有懂行的,便知道这是道教独有的踏罡布斗,这是小观真刚学的,从参同契中学的。

    齐叶川大惊,看出了门道,却放不下自己算了一半的道术天演,便听得小观真问道:“那个啥,哪边是乾啊?”

    被他这一打断,齐叶川又懵了,自己一分神,就又被打断了,大怒,指了一个方向,说道:“那边!”

    又听得小观真问道:“是要去哪啊,生门吗?”一边说,还一边手指掐算。

    齐叶川都惊了,下意识的回应道:“不是去生门,生门是出阵的方位,要破阵,得去死门,向死而生,破了死门,天地正气流转进来,这法阵便自破了!”

    “那跟我来吧!”小观真一路小跑,带着小毛驴与齐叶川穿行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之中,参同契已经被合上了,小观真边算边行,甚至开始闭上了眼睛,但是每次走到巷子尽头时却都准确转过身,拐进另一条巷中!

    一拐又一拐,一巷又一巷,终于是七转八绕,来到了一处小酒楼下,小观真终于是睁开了眼睛,把参同契向空中一扔,本应快速掉落的书籍,却飘在空中缓缓下落,下落速度,比羽毛还慢。

    齐叶川拿过书籍,塞回包裹之中,说道:“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小观真抬头看着齐叶川,吐槽道:“算你算不出来,破阵你应该会吧?你那本书里,只写了那所谓的大道参同,可没教怎么破阵!”

    齐叶川不管小观真的吐槽,而是冷笑道:“破阵嘛,最简单了,把施术者赶下法坛就行了!”手中桃木剑甩了一甩,蓄势待发!

    “怎么赶啊?”小观真还是一脸懵懂。

    “很简单,打他一顿就完事了!”一块蒙面巾,被齐叶川交给了小观真。

    小观真天真的问道:“为什么你会随身带着蒙面巾啊?”

    “出门在外,做好事,不留名!”

    可怜了五龙符首,运转法阵尽心尽力,全身心入定坐于法坛之上,空有一品境界,却被两个小辈偷袭得手,打得鼻青脸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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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侠义庙堂谋介绍:
何为江湖?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除强扶弱,劫富济贫。公道正理,侠肝义胆。坑蒙拐骗,男盗女娼。何为庙堂?忠言死谏,国之栋梁。勾心斗角,祸乱朝纲。争权夺利,心无良善。简在帝心,谋定江山。江湖侠义庙堂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侠义庙堂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侠义庙堂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