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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油果     诸天普渡txt下载     诸天普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6章 御民如御马,君子六艺 (二合一章)

    洪玄机睁开双目,众人只觉赫然有一股如山气息压迫而来。

    胸中心肺都如同被一只大手突然紧紧攥住,令人几欲窒息。

    一声喝斥,更是如雷霆巨鼓一般,直击人心灵。

    “小小年纪,何处学来这般大逆不道的歪理邪道?”

    洪玄机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不满,理所当然的训斥道:“本侯不屑与你小小稚子争论,但你既与本侯论辩道理,本侯念你年幼,薄有天资,便指点你一番,也好让你知晓你错谬之处!”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亲亲,尊尊,长长,男女有别,此乃人之大礼,天经地义之理,”

    “人生于世,皆有欲,若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若求而无度,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方需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

    “此乃定分止争,名分既定,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有距,男女有别,则定人之欲求,富者安富,贫者安贫,天下方定,”

    “此乃御民之术,治国之术,你小小稚子,如何能知?”

    洪玄机眼皮垂落,收敛目中精光,大手一摆:“此言只是说与你听,令你劳记,日后细细揣摩参悟,黄口孺子还不配与本侯理论。”

    “本侯念你年幼无知? 又偶发灵光,能令先贤赞誉,还有些可造之才,不与你计较此等无君无上? 祸乱礼法的大逆之言? ”

    “不过却需将你捉拿关押,好生管教? 你快快站出来? 让禁卫缉拿吧。”

    “嘿嘿。”

    一声冷笑? 从李神光嘴里发出。

    他与洪玄机的理学一派,争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对方?

    这一番论调? 他听过不知多少遍。

    他也已懒得徒废唇舌去反驳,只是往前一跨,将身子横在兴辟身前? 嘴角挂着冷笑,一言不发? 毫不退让地瞪着洪玄机。

    其他文人学士也以其马首是瞻? 齐齐踏前一步。

    “哼。”

    洪玄机却是不以为意? 轻哼一声:“禁卫? 还不将人犯拿下,更待何时?”

    “是!”

    玄衣卫士首领可不会也不敢违抗洪玄机之令,狠狠咬牙,露出一丝狞笑,挥手示令众玄衣卫士,就待上前以力驱赶李神光等人,捉拿洪辟。

    李神光声色俱厉:“你敢!”

    得了洪玄机命令,没了顾忌的卫士首领,哪里还会理会?

    手一挥,一队玄衣卫士就冲了上来,扑向一众文人学士,要将他们强行驱赶。

    李神光等人虽有铮铮铁骨,刚烈气节,却是双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抵挡得了这些如狼似虎的玄衣卫士。

    饶是他们挣扎呼喝不已,却转眼间一个个就被这些玄衣卫士架起,押到了一旁。

    便是谢文渊也被两人小心翼翼地强行架到了一旁。

    被众人遮挡的洪辟顿时显露人前。

    卫士首领亲自走了上来,狞笑道:“小子,束手就缚吧!”

    说着,就伸出手来,直直向洪辟抓去。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孩童不是一般人,有些古怪,却自恃武力,对方最多也就是酸书读得多些罢了,又怎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洪辟目光下斜,看着抓到到自己肩膀上的大手,不以为意,只当卫士首领不存在,任他去抓。

    抬头看向洪玄机,摇头叹道:“以礼为辔,御民如御马,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严于律人,宽于律己,”

    “这便是你的礼教,你的理义,你的道德?”

    “哈哈哈哈,罢罢罢!”

    洪辟忽然仰天大笑。

    他那稚嫩的脸庞,这般行举,令人不由感到颇有几分怪异。

    但怪异之余,却又无法忽视其稚嫩身躯透出的浩浩然如大河经天的气息。

    “洪玄机,你道吾不足与论,我道你可笑无知,”

    洪辟神色骤然一凛:“你既自恃已得大道真理,我便让你知晓,你错在哪里!”

    “小儿!大言不惭!还不过来!”

    洪玄机未曾作色,卫士首领已大怒。

    落到他手下还敢这么猖狂!

    抓住洪辟肩膀的手,猛然一紧。

    神色却忽然一变。

    因为他的手就像抓住了一块铁块,而且还是一块烧得炽热通红的铁块。

    坚不可摧,炙热灼人。

    “不自量力!”

    洪辟语声陡然一冷。

    还未等卫士首领吃痛撤手,也不见洪辟身形动作。

    首领便只觉一股沛然无可抵御的大力,如狂涛一般涌出,撞入卫士首领抓在肩头的手掌。

    又如山洪决堤一般,自其手心涌入,经其手臂,朝其体内狂涌而去。

    “啊!”

    卫士首领一声惨叫,整个人骤然拔地而起。

    像一团肉球炮弹一样,朝着洪玄机的方向射去。

    与此同时,洪辟一眼扫过被一众玄衣卫士强押到一旁的文人学士。

    抬起双手,紧攥成拳。

    双拳骤然在众人视线中消失,霎时间又有百臂千拳爆射而出。

    拳影重重,如同箭矢一般,呼啸而去。

    便听砰砰一连十数声闷响汇聚一道,十数个玄衣卫士轰然倒飞而出。

    “哼!”

    一前一后,卫士首令与一众玄衣卫士却是几乎在同一个霎那间被击飞。

    洪玄机冷哼一声,手臂陡然前探,出手间筋骨颤动如雷霆鼓动,气血奔涌如狂澜,声与威俱赫。

    五指骤然箕张,如同五条蛟龙破空而来。

    来势骇人的“炮弹”,悄无声息地被这五条蛟龙抱住。

    洪玄机手臂轻抖,便将卫士首领放立到了一旁,分毫无损。

    脚下迈动,上前两步,面上罩上了两分寒意:“小小年纪,好歹毒的心思,好恶毒的手段。”

    “看来这便是你自恃的依仗,这般年纪,便已有炼髓大宗师的修为,只差一步,便能脱胎换骨,成就武圣。”

    “不过这也正印证了本侯的话,你如此心性,天资越高,祸害越大,本侯便亲自出手将你擒拿,也好让你知晓天外有天的道理!”

    “嗯?”

    洪玄机目光一凝。

    刚刚才脱出玄衣卫士掌控的李神光,又再次挡在了他身前。

    哪怕他如今已经知道洪辟并非随意可欺的易与之辈,弱小孩童。

    但在李神光眼里,护住洪辟,便是他的责任,无关他人。

    可见其执拗本性。

    “李神光,本侯受皇命,执掌南府禁卫,司理玉京安危,一切动摇玉京安稳之人,都有权捉拿,你敢枉顾圣命,阻拦本侯?”

    “陛下让你执掌禁卫,是让你巡查京畿,保境安民,可不是让你拿着令箭无中生有,罗织罪名,戕害无辜!”

    “你既说这位小先生有罪,那好,拿出证据来!只要你能拿出来,老夫立时便走!”

    “如若不然,老夫立时便去皇城端门之外,便是将这颗白头撞碎在景阳钟前,也要告你御状!”

    “……”

    洪辟站在李神光身后,额头差点滑落一滴冷汗,有点无语。

    从见这老头开始,他都不知道几次听到这老头拿自己的命来砸人。

    动不动就玩命,这么彪悍的吗?

    但不得不说,李神光这番话语,确实让洪玄机坚冷如铁的心中微动,有所顾忌。

    他虽刚愎自用,却还不可能真得敢逼得李神光以死弹劾。

    “凭你李神光一人,还没有资格阻拦本侯。”

    洪玄机大踏步向前,丝毫不将其放在眼中。

    他虽心生顾忌,却也并非就怕了。

    若是寻常之事,他或许也就退让了。

    不过今夜得见此子,洪玄机面上虽不显,但心底深处,已将这小小稚子,视为平生大敌。

    其武道修为倒也罢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武道之途上,多一个可堪磨炼的对手。

    但对方的道理,却令他前所未有的忌惮。

    仅凭之前所说的几句话,就足以令洪玄机将他当成生死大敌!

    “小小的一个大通坊,真是好生热闹啊。”

    正当此时,外间又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李大人资格不够,那加上老夫又如何啊?”

    一个魁梧的身影弯下了腰,走进了小院。

    “理国公!”

    李神光等人一惊。

    此人满头花白头发,看上去已年逾古稀。

    偏偏长得魁梧威猛之极。

    身高八尺有余,手臂都比洪辟粗。

    满脸虬髯,虽已染霜白之色,却仍根根如钢针般。

    一双虎目圆睁,似铜铃一般。

    如此天神般的人物,却穿着一身文士衣袍,颇有几分不伦不类之感。

    “先生!”

    此人身后,忽然钻出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一脸笑容看向洪辟。

    洪辟也没有多少意外,点点头,露齿一笑:“景公子。”

    这少年正是当初慕名而来,听了他一个故事后,便吵着要拜师的理国公之子,景雨行。

    今夜他弄出这般动静,早就有所预料。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就算乾帝也突然间蹦出来,他也不会意外。

    哪怕没有百圣齐鸣的动静,他也会搞出其他的事。

    一是为了显名,向世人宣告他的存在。

    二也是为了将所有麻烦,都提前聚集起来,一次捅开,一次解决。

    日后便不必遮遮掩掩,徒增烦扰。

    “洪太保,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一个小孩子,不好吧?传出去,别人可要说你洪太保不要脸皮。”

    这位如天人般威猛的理国公,此时却一副嬉皮笑脸,毫无威严可言。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位理国公的难缠。

    他可是大乾开国功臣,以武立勋。

    一身武道修为,也是惊天动地。

    洪玄机在他面前,也只不过是后辈。

    虽说是后来居上,哪怕理国公公爵之尊,也难以比拟洪玄机的权势影响。

    传言洪玄机如今已是大乾武道第一人。

    但论武道修为,这位理国却也未必就比洪玄机稍弱几分。

    洪玄机并未因理国公的到来,而有半分神色变化,似乎就连这位开国功勋,也不能让他放在眼中。

    不过脚步却已停了下来。

    面无表情道:“本侯为当朝重臣,御赐侯爵,又年长许多,论官职,论爵位,论辈份,管教他一个稚子,天经地义,有何不可?”

    “本侯行事堂堂正正,又岂会在意他人流言蜚语?”

    “什么?洪玄机,你这么不给面子,这是非要跟老夫叫板了!”

    “好哇!老夫修身养性这许多年,可你小子是存心跟老夫过不去,要逼老夫发飙啊!”

    这位理国公的脸色说变就变,前一刻还嬉皮笑脸,下一刻,顿时就须发皆张,恍如一头狂怒的雄狮。

    一股狂烈的气息在院中袭卷,隐隐有一道暗红的烟柱冲天而起,将空中的云层都冲散。

    众人耳中似能听到一阵阵惨烈的厮杀、嚎叫之叫。

    在场一众玄衣卫士两股颤颤。

    反倒是李神光等文弱之人微现无奈之色。

    只因他们都知晓这位国公爷本性是何等的……无赖……

    洪玄机对此视如无物,转过脸,朝洪辟道:“小儿,你既自视能与本侯论道,如今可敢与一试高低?道理之争,非一日之长短,”

    他语声微顿,目中陡然射出寒光,如刀枪一般扎向洪辟,忽然问道:“你刚刚那一拳,可有名目?”

    洪辟嘴角冷笑:“君子六艺,射贼五法。”

    世间本无此法,但他来了,便就有了。

    “好,好一个君子六艺,射贼五法。”

    “以人为弓,以拳为箭,百臂千拳如箭雨,好箭术,好拳法。”

    洪玄机面无表情地连道几声好,目光如刀:“你既然也有一身不凡武道,可敢接本侯一拳?”

    “若能接下,本侯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与本侯论一论,到底是你狂妄无知,还是本侯道理有错。”

    “喂!老夫在跟你说话,你却跑去欺负一个小孩子,这是无视老夫,存心逼老夫发飙!”

    “那就别怪老夫了!”

    理国公顿时一脸爆怒,撸起袖子,往双手手心吐了一口唾沫,伤势就要朝洪玄机扑去。

    只是洪玄机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

    理国公却也没有扑过去,有些尴尬地顿在原地。

    “你、你怎么不怕老夫?”

    “……”

    景雨行一拍额头,只觉自家老爹简直是丢尽了自己的脸面,还是在先生面前。

    不由拖着那几乎比他人都粗的手臂:“爹!别闹了!”

    理国公一脸尴尬,有些进退两难:“我、我……”

    “……”

    洪辟脸皮微微一抽,走了出来:“呵呵,多谢国公爷拳拳盛意,此事还不必劳动国公爷。”

    说完,便目光炯炯,看向洪玄机:“多言无益,也莫谈什么一拳两拳,手底下见真章,来吧。”

第797章 大道如青天 (二合一章)

    “好,果然有几分胆魄,可惜,却未免太过狂悖。”

    “今日本侯便让你知晓,违背纲常,天地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洪玄机说话间,已睁开低垂的眼睑。

    森冷的杀意顿时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霎时间便已铺天盖地。

    众人只觉灵魂都似乎要被冻住,皮肉都要被如刀的杀机片片割下,无比生疼。

    却在几乎同一刹那,一股极阳极刚极霸道的气息又如狂涛般汹涌而出。

    又令人如置身洪炉之中,炙热难当。

    四周一切,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草木,砖石,泥土,似乎都要燃烧一般。

    冰火两重天。

    这是洪玄机的杀机,和他那阳刚霸道的武道念头。

    “洪、玄、机!你……你好不知耻!”

    李神光紧咬着牙关,顶着这冰火两重天的滔天压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噗!”

    一句话勉强出口,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不过是个凡人,能在洪玄机的压力之下,说出话来,已经是其傲骨铮铮,胸中意气如雷。

    他的意志,令他的肉身超出了应有的极限。

    李神光知道,洪玄机是起了杀心。

    如今的大乾武道第一人,他的一拳,有几个人能接得下?

    一拳,百拳,都没有区别。

    连理国公都出为阻挡,却仍旧断不了他的念,还彻底激起了他的杀心。

    可见他对新圣圣道,是顾忌到了极点。

    李神光艰难地望向理国公。

    他以死相逼,都无法阻挡对方。

    如今在场的,也只有这位理国公有希望能护得住这位文道新圣了。

    虽然洪辟已显现出不凡的武道修为,但李神光仍然不认为他能在洪玄机的拳下活命。

    不是对洪辟没有信心,而是他不能赌,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能出现。

    理国公此时还保持着之前有些不正经的神色,似乎对眼前一切,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只是眼中一道犹豫挣扎之色一闪而过。

    “洪玄机,狂悖的是你,真以为你做出一副无所畏惧,横扫一切的架势,自己就真的可以盖压天下了?”

    说话的自然是洪辟。

    他自然不可能需要其他人为他出头。

    虽然这一战来得比他预料的早太多,并非他所愿。

    但事到临头? 洪辟也不会退缩。

    “今日便看看? 是你能让我知晓你的纲常伦理? 还是我让你知道这天高地厚!”

    说话间? 众人便已见得洪辟头顶有白光冲天而起。

    浩浩荡荡? 直上青天。

    传说上古圣人贤人? 读书明理? 能养出一股气。

    平时涵在胸中? 意气激昂时,透顶而出? 直干云霄? 如同烽火狼烟一般。

    练武之人,血气纯厚? 脱胎换骨? 成就武圣后,血气也能透顶而出,故而唤作精气狼烟。

    精气狼烟虽不多见,世人却不陌生。

    但如洪辟这般? 显然不是单纯的精气狼烟。

    沛沛然、绵密密,如大江大河般滔滔不绝? 无穷无尽。

    明明如大日骄阳般炽热,照落下来,却如同晨曦般温暖平和。

    完全不同于精气狼烟的阳刚霸道。

    是一种更加纯粹、醇厚的气息。

    李神光等人只觉一片心襟神摇,激动不已。

    别人感受不出来,他们却可以。

    这种纯粹、醇厚气息的感觉,分明与他们读书之时,读到令人拍案叫绝,胸中激荡的文字之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充斥于胸中,不吐不快的浩然意气,一般无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上古圣贤读书明理所养出的浩然之气?

    果真是圣人啊!

    洪玄机目中精光一闪。

    心下也微微一惊。

    此子修为竟然如此精深,气息绵绵密密,无穷无尽。

    在他面前,竟然不落于下风。

    但别人不知,他却一清二楚。

    他自己已是武圣巅峰之境,只是身心中仍有一丝破绽未满,否则早已一步成就人仙之境。

    此子却分明还没有到达武圣境界。

    古之圣贤,浩然之气?

    洪玄机自己也是文人,自然知晓。

    只是这种浩然意气,竟有如此神妙?

    心念电闪间,他右手却已经五指一捏,如同宝瓶。

    虚空似乎都虽着他这一捏一攥,猛地震动了一下,令周围众人都站立不稳,胸腔内的一颗心,更是如同被人猛攥了一下,几乎窒息昏倒。

    “哈!”

    理国公横身一站,挡在李神光、谢文渊等人身前,猛地吐气开声。

    哼哈如雷,顿时将洪玄机的滔天之威阻隔在外。

    但洪玄机的威势又岂是这般简单?

    他那五指一捏,如宝瓶一般的拳头,顿时现出几尊若隐若现的神灵。

    如同在巨海中搅动怒潮,一波又一波,向八荒四极排空而出,袭卷一切。

    小小的院落,在这狂风怒嚎、海浪惊涛中,摇摇欲坠,眼看有向四方邻舍波及的趋势。

    “好一个武温侯!好一个理学大家!”

    洪辟怒极而笑:“天之高,地之阔,岂是你一个断情绝义、井底望天之人可窥?”

    “让你看看何谓天高!”

    洪辟右臂一横,食中两指骈起如剑。

    却无剑之轻灵,反厚重无比。

    如春秋史笔,大笔如篆!

    “大道如青天!”

    如笔似剑,虚空一划,便有一道沛沛然、势不可挡的纯青剑气,如长虹惊天,大江横流。

    浩然正气剑如虹!

    如篆巨笔著华章!

    天青如水,江海横流,茫茫渺渺,浩浩荡荡。

    令人不知何所来,何所去,何时始,何时终。

    只觉天地悠悠,百载匆匆。

    一世忙忙碌碌,功名利禄,王权富贵,到头来也不过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唯余三尺黄土,独沧然泪下。

    天地如笼,大道如笼!

    洪玄机一拳捣出,神灵相随,天地独独尊。

    在这一剑之下,却被尽数笼罩。

    令人骇然。

    众人绝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稚童,不仅有着一身令人惊叹的武道修为。

    而且竟然达到如此程序,能面对隐隐为大乾武道第一人的洪玄机,而不落下风。

    ……

    玉京城中心,这里也是大乾的中心。

    天底下最高的地方,皇城。

    皇城之中,琼楼玉宇连绵不绝。

    其中有一座高楼,直插云霄。

    从下往上看,几疑人立此楼上,伸手便可摘星辰。

    “好一个大道如青天!”

    “如此剑气,如此剑道,如此胸怀,竟是出自一个八岁稚童,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一个金冠黄袍,年近半百的男子,远眺那如惊天长虹,江海横流的青色剑气,发出赞叹之声。

    ……

    “好剑。”

    洪玄机手臂上探如枪,拳头高举过顶。

    拳上几位神灵明灭,隐有**********转动。

    虚空被似已这一拳打得弯曲凹陷如碗。

    激荡出一阵阵凛烈罡气。

    从这一只拳头两旁分流,向四面八方袭卷而去。

    却尽数被如从天上倾泄而下的青色剑气笼罩。

    拳罡,剑气,两相僵持,将周围虚空都扭曲。

    便连一旁观看的人,也有种感觉,似乎连自己的心灵,都要被两者的交锋所扭曲。

    洪玄机一张方正的脸庞从来都是面无表情,似乎就是一块生硬的铁块,没有什么能令其动摇。

    此时也不例外。

    但他的话语却已经透露出几分惊讶之意。

    “可有名目?”

    言语间,双腿仍旧微曲,股学微沉,如坐马江山,拳头高擎。

    “吾养浩然气,碧血垂丹青。”

    “养吾剑法。”

    洪辟骈指如指,衣袍无风自动。

    头上发髻已在霎那争锋之中散开,一头长发如在水中漂起,缓缓舞动。

    洪玄机目光微动。

    只觉此子事事皆出己预料。

    便连这武道修为,心胸气度,都是生平仅见。

    绝非如他口中所说的稚子。

    若说是鬼仙转世,又绝然不像。

    难不成世间除了转世夺舍外,真有生而知之者?

    种种心念,只是在他心中闪过,面上依旧冷硬如铁:“大道如青天?”

    “道在吾手,便是天又岂能困吾?”

    下一刻,洪玄机犹如化身烈日,酷烈之气滚滚而出,拳头上几尊神灵显化,几乎就要显露出形质。

    “圣旨到——!”

    就在此时,远远响起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

    在两人这惊天交锋之中,竟稳稳传来,清晰入耳。

    “武温侯爷,小圣人,圣上有旨,还请暂且罢斗。”

    “嗯?”洪玄机眉头微皱。

    淡漠地瞟了洪辟一眼,便已收起拳架,一身如烈日般的气息顿时收敛。

    洪辟也在同一时间收起剑指。

    垂天剑气顿消。

    院中众人顿时浑身一松,心灵上都得到了解脱。

    “呵呵呵,”

    一个身材削瘦,脸上无须,面白肤滑的老者笑着走了进来。

    看穿着,分明是个宦官。

    理国公见了此人,哈哈大笑:“喜公公,你怎的也来凑热闹?”

    “咱家见过国公爷,圣旨在身,还请恕奴婢失礼。”

    这位喜公公笑了笑,便板正脸色,目光在院中扫过,落到洪辟身上,一双目中似有异光闪过。

    旋即露媚笑:“陛下有旨意,只是口谕,诸位站着听便是了。”

    他拦住要跪下的理国公、李神光等人。

    才道:“朕闻,今有大贤著下圣道之书,不朽篇章,得诸子共鉴,百圣同光,乃天下之幸,大乾之幸,”

    “朕欲赐封太子少保之位,召请新圣入朝,时时以国事请益,令天下共沐圣道教化。”

    洪辟此时头发散落肩后,却不显凌乱,反多了几分出尘脱俗之气。

    听这宦官说完,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吃惊的神色。

    今夜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这乾帝还装聋作哑,毫无作为,那他才真要奇怪,也要失望了。

    洪辟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拱手道:“这位大人,请回禀皇帝陛下,在下不过龆年之童,如何能居此尊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嗯?”

    洪玄机眼泛寒光,叱道:“黄口孺子,能得陛下赐封,已是天大恩典,圣旨已下,又岂是你能抗拒?”

    “果然是无君无父,目无纲常的小贼!”

    “洪太保且息怒。”

    喜公公陪了一笑,又对洪辟道:“哈哈哈,陛下果然所料不差,”

    “陛下说了,新圣年岁尚幼,虽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大贤大圣,也不以年岁而论,但赤子天性纯真,殊为难得,”

    “陛下早有所料,新圣怕是不愿奉召,丢弃了赤子天性,入了那沉闷的朝堂,”

    “陛下是这么说的:小圣人当不会奉召,那也无妨,为了朕的小圣人,朕愿意等,告诉朕的小圣人,朕给他十年时间,待其长大成人,亲为小圣人加冠,”

    喜公公滑稽地学着腔调,媚笑地看着洪辟:“陛下还让奴婢代问一问:小圣人,十年时间,总该玩够了吧?届时定不可弃朕。”

    洪辟目光微闪,心中已有成算,拱手肃容道:“皇帝陛下抬爱,在下若再拒,岂非不识好歹?还请回禀陛下,十年后,必不相负。”

    “好好好!”

    喜公公大喜,又转向洪玄机:“还有洪太保,陛下也有话给您。”

    洪玄机板正地躬身肃容道:“臣洪玄机恭请陛下训示!”

    喜公公又学起腔调:“朕知学文道之争,乃道理之争,不容退却,新圣之学,与太保殊为不同,”

    “只是所谓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如今新圣年岁尚幼,十年之后,陛下欲在帝宫金殿之上,亲为小圣人加冠,同时将广邀天下宗师、有识之士,于冠礼之上,开文道盛会,为小圣人贺,若是洪太保有意,大可与新圣于圣驾百官,宗师名士之前,辩论大道,为我大乾,辨出一条光明正道来,也是一桩千古美谈。”

    “臣洪玄机遵旨!”

    洪玄机恭声应答,端端正正地施了礼。

    喜公公又看向洪辟:“小圣人之意如何?”

    洪辟神色安然:“敢不从命。”

    喜公公大喜:“如此,咱家便可以回去向陛下复命了,诸位留步。”

    拦住众人见礼,他独自来,也独自去。

    洪玄机此时才站直身来,冷冷地扫过洪辟:“既然今日有这陛下恩护于你,便先饶你这小贼一遭,”

    “只盼你好生谨记今日教训,他日善用上天赐与你得天资,回归正途,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陛下今日圣恩。”

    “呵。”

    洪辟已懒得去看洪玄机这副嘴脸,喷出一个音节,便转向谢文渊、李神光等人:“诸位前辈,既然陛下有此决断,那在下也想请诸位前辈共鉴。”

    谢文渊最先道:“圣人请讲。”

    李神光等人相视一眼,又道:“新圣但说无法。”

    洪辟笑道:“所谓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我如今父母俱丧,只一兄弟,虽过得清苦,却也能自得其乐,虽有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我所行所为,倒是自诩俯仰无愧,”

    “此三乐,我已得其二,尚缺其三,本是自觉年岁尚幼,德才不足,不过既已有十年之辩,那小子也顾不得自谦了,”

    洪辟拱手道:“诸位前辈共鉴,今日之后,吾当立儒门,广传吾道。”

    转眼看向洪玄机,冷笑道:“十年之后,当有儒门三千贤人,毁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邪说歪理,匡扶天下,解黎民倒悬。”

    “狂妄不自量。”

    洪玄机眼中寒光闪烁,却一现即敛。

    冷冷说了一句,便拂袖转身离去。

第798章 有教无类 (二合一章)

    随着洪玄机与玄衣卫士的离去,小院中终于不再剑拔弩张。

    李神光与一众文人学士,这才一拥而上,纷纷拜见。

    此时,已无人再疑洪辟是否那位引得诸子百圣共鸣的文道新圣。

    洪辟连忙道:“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我只是市井一小儿,哪里敢当诸位大人如此大礼?”

    李神光肃容礼拜道:“虽未能与小圣人畅谈,但这短短半夜,却已得数句圣人之言,寥寥数言,得益匪浅啊。”

    “李大人折煞小子,小子虽书读得不少,但圣人之说,如今还言过其实,”

    洪辟拱手环礼:“我名……陈辟,诸位大人直呼其名便是,实不敢当圣人之称。”

    他倒不自谦,只说如今,未说往后。

    如他所言,如今确实言过其实,可再过不久,他会让这个称呼当之无愧。

    “不然!”

    李神光正色道:“圣人之名,乃诸子百圣共鉴,出陛下金口,师出有名,名正言顺,我等怎能擅越?”

    “且以阁下之能,圣人二字,当之无愧,还请圣人不必过谦,为文道将盛,受我等一礼。”

    说罢,也不管洪辟答不答应,就率一众文人学士肃容躬身下拜。

    眼见洪辟面露无奈,谢文渊连忙道:“哈哈,这礼也见了,”

    “李大人,既然圣人不喜繁,依老朽看,便折个中,往后称一句先生足以,既足见对圣人尊重,也不令圣人为难,如何?”

    李神光眉头微蹙,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

    眼前之人虽是圣人无疑,但纵观史书,似乎诸子先圣,也还真没有当面一口一个圣人称呼的。

    可若效诸子,称其一声陈子,那也是不能的。

    诸子之名? 不仅是有能传世的不朽精神与道理? 还有着能影响天下、足以为万世规尺的德行,和教化万民的传世功绩。

    立言、立德、立功,有此三不朽? 方才被人尊称为“子”。

    如今这位小圣人却只是得诸子百圣共鉴? 算得上是立言,称一声圣人无妨。

    功与德却未能见? 当不得一个“子”字。

    而且小圣人确实年幼,太过招摇,也未必就好。

    李神光当即便道:“既如此,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便依小先生之言。”

    他一发话? 别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再者对方虽说有名有实,但毕竟是一稚童。

    话说的是学无先后,真要让一群老头子对着一个几岁稚童一口一个圣人的喊,莫说对方别扭,他们也有些不自在。

    “小先生? 适才所言,可是当真?”

    定下称呼,一文士才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所问的,自然是适才洪辟说要立儒门一事。

    且不说要毁洪玄机理学之说这种“大话”能否实现,有这份心就已经足以令他们欣喜。

    至少新圣是站在他们一边的。

    洪辟点头道:“自然。”

    “可有章程?何人能入小先生门下?”

    一众文士都期盼地看着他。

    能在此时赶到这里的,不说都是一心向学,却也是心中有坚持,醉心学问之人。

    自然想要一窥那能令诸子百圣都共鸣的文章道理。

    但学问道理,并非轻传。

    哪怕一部普通经书被人得到,也会奉为至宝,轻易不使外流,代代传家。

    世上多有人得一部经书,三两代后,便成为治学世家,书香名门。

    何况是得诸子百圣共鉴的圣道经典?

    在场之人,都还算是有德行的,还没有那个脸面开口讨要。

    但若是小圣人开宗立派,那就是皆大欢喜了。

    洪辟笑道:“束脩之礼,入我门来,听我之道,有教无类。”

    欲立儒门,便要先立根基。

    根基之始,就从一个礼字开始。

    他虽不贪图财物,却需立下礼法。

    且法不轻传,学问若是太过廉价,甚至不需要一分一毫的代价,反令人轻贱。

    “果然是上古遗风,圣人典范!”

    众文士大喜:“何时讲道?”

    “每日辰戌二时,晨暮皆可。”

    他在这大年来,每日都是如此在院中为人讲课解惑。

    如今也没有更改的意思。

    众人大喜:“太好了!我等明日定当携束脩前来,只盼能拜在先生门下,恭聆圣道!”

    洪辟却连忙摇头:“诸位愿听小子胡说,那听便是,拜师却不必,我立儒门,只为广传吾道,广育英杰,并非立教开派,”

    “我早已说过,圣人不曾高,众人不曾低,故有教而无类,却不需定师徒之份。”

    讲课、传道,他都可以做。

    但定了师徒名分,那便不一样了。

    他自己都还是个宝宝,可不想再奶着一群。

    众人哪里知道他真正心意?

    一个劲地夸赞:“圣人心胸可比天高,可容渊海,我等敬服!”

    寒暄许久,李神光才站出来止住热情高炽的众人,向洪辟辞行:“我等本欲向小先生讨教,不想今夜有小人烦扰,我等也不好再多烦劳小先生,”

    “请小先生先行安歇,定立儒门之事,还请稍缓数日,”

    “这几日,我等定让儒门之名,遍传中州。”

    “虽说小先生不在意虚名,但儒门定立,乃是我文道兴盛之大事,恩泽万民之举,还是需要让天下都知晓此等盛事,才名正言顺。”

    洪辟闻言,微微考虑了一瞬,便点头答应。

    这一群老头子都是于大道求索的狂热之徒,既然他们愿意折腾,洪辟也无意阻拦。

    何况这都是他的助力。

    众人离去,一夜喧闹,此时终于尘埃暂落。

    那个画风有些奇葩的理国公,在离去之前,也是拉着他说了一通好话。

    最后又说起他的武道修为。

    直接点出他修为虽高,但所炼体之法,似乎有些只得其形,未得其法。

    给他留下了一本秘籍,说是此行本就是为景雨行拜师之事而来。

    既然他要立儒门,广开言教,那这秘籍就当作是景雨行提前给他的束脩。

    言语虽然十分热情,但洪辟却看得出,这老头是个老奸巨滑之辈。

    虽然在洪玄机面前,为他出头,却始终没有真的得罪洪玄机。

    说是此行为景雨行拜师之事而来,此时见他要立儒门,却根本没有提一句拜师之师。

    洪辟倒也不以为意。

    这种历经朝代更迭,有着改天换日的滔天功劳的老家伙,若没有一点处世之道,又怎能安稳?

    送走所有人,洪辟才拿起理国公送的那本秘籍。

    “虎魔炼骨拳……”

    这是出自大禅寺的无上炼体秘法。

    与之并称的还有一部牛魔大力拳。

    这两部拳法,虽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力。

    但却是大禅寺锻炼筋骨皮膜,铸就无上根基的炼体秘法。

    理国公所说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这个问题,其实不必他说,洪辟也已早有所觉。

    在此之前,他只是凭借自己强大的积累,摸索修炼,不断试错,慢慢试出最正确的方式,从最根本、最直接的层面,去熬炼肉身。

    不过洪辟慢慢发现,这种直接的熬炼,却始终和此世流传的武道有种无法言喻的差异之处。

    理国公那老头所说的话,只得其形,未得其法。

    不能说对,却也不算错。

    只是因为他并不了解洪辟所修炼的法门。

    此世人仙武道,虽说是在肉身上开发到了极致,却也并非简简单单地锻炼肉身。

    而是要炼到肉身有“神”。

    道术的念头化神,武道的穴窍藏神。

    才这个世界修炼之法的最深邃的奥妙。

    道中有神,自然神妙无比,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

    武道修炼到人仙境界,就是炼窍。

    炼到高深境界,每一寸血肉中都有了“神”。

    才能了千变万化、血肉重生,种种在洪辟看来,也不可思议的神通。

    他原本修炼的武道,虽然有人仙武道所没有的精妙,在这方面,却是远远不及了。

    仅仅只是单纯地将肉身炼到极致,还谈不上尽头。

    把每一滴血、每一寸皮肉,都炼出“神”来,才是真正的极致。

    理国公送来的这本秘籍,虽只是一部分炼体之法,也没有什么恐怖的威力,却正是他所需。

    能从中参悟出血肉藏神的奥秘来。

    ……

    暂且不提洪辟翻阅虎魔炼骨拳。

    洪玄机离开大通坊后,并没有返回武温侯府,而是径直来到皇城之中,面见乾帝。

    这位高深莫测的乾帝正笑容满面地安抚洪玄机:“玄机啊,你可是怪朕阻你?”

    洪玄机躬身肃容道:“臣不敢,陛下既如此行事,自然是心有谋算。”

    乾帝叹道:“还是玄机你了解朕啊。”

    洪玄机躬身道了声不敢,才正色道:“陛下,臣斗胆,还是要提醒陛下一句,此子来历成迷,还需多加提防。”

    乾帝笑道:“朕如何不知?这位小圣人啊,可鬼着呢,他的身份来历虽然多有可疑之处,却根本无处可查,”

    “哪怕他显露出来的身份来历,处处是破绽,”

    乾帝呵呵一笑道:“依朕所料,他也心知肚明,但那又如何”

    “无处可查,无根无据,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乾帝惊叹道:“只不过,不说他一身武道,就几能与玄机你分庭抗礼,”

    “朕虽未能看到他写下的篇章,但百圣齐鸣,连诸子先圣的不朽性灵都为其显现,足见其能,”

    “毫无疑问,这可是一位文道圣人,武道高手我大乾不缺,连大禅寺那等于武道登峰造极的圣地,有人仙坐镇,武圣不缺,五百先天罗汉便号称力可敌国,”

    “可在我大乾兵锋之下,不一样化为尘灰?”

    “只是,我大乾武运虽盛,这文运却未免薄了些,”

    “一位文道圣人出世,至少能为我大乾添一成气运,莫说他是来历成迷,即便他是真有什么不轨,朕也要用他,非用不可!”

    乾帝看着洪玄机,用力地说道。

    旋即又安抚般道:“左右不过是一个人罢了,若连一个人都不敢用,朕还怎么与玄机你一起开创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重复上古圣王一言封禅天地的伟业?”

    洪玄机面容肃正,躬身拜道:“陛下圣明。”

    “哈哈,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虚的了,只是这次,倒是要委屈玄机你了。”

    乾帝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多虑,朕并非有意阻你,而是这位小圣人如今不过八岁之龄,”

    “这世上多的是小时甚佳,大时了了的成例,”

    “十年之后,他未必就能成什么事,也许泯然众人也未可知,届时,又有何资格与玄机你坐而论道:”

    “他若真是就此才尽,止步不前,朕也不会大用,便封他一个闲职散爵,当作一面旗帜便也罢了,不管怎么说,却也是著下了圣道文章之人。”

    “在此之前,玄机你便委屈些许,不要去与这稚童计较了。”

    洪玄机面含不屑:“陛下多虑了,臣乃陛下亲封之重臣,彼不过一黄口孺子,尊卑长幼有别,又如何能与臣相提并论?”

    “哈哈,正是如此。”

    ……

    匆匆数日过去。

    这几日中,玉京城中喧嚣无比。

    连续两次百圣齐鸣,一次比一次动静大。

    听说第二次,更是将乾帝身边最信任的武温侯,隐隐为当乾第一权臣的洪玄机也被吸引了过去。

    传言这位武温侯爷与那位文道新圣还动了手。

    令人极共震惊的是,那位新圣,不仅书写出了不朽的篇章,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

    竟能与那位隐然为大乾武道第一人的武温侯爷,分庭抗礼而不败。

    虽说后来是因为皇帝陛下下了圣旨劝停,但新圣能于武温侯洪玄机拳下不败,却是传得似模似样,不像虚假。

    更可怕得是,传言那位新圣不过是八岁之龄。

    这就将玉京城,甚至将天下处州之中,耳目通达的大家大派都震惊了。

    尤其是那位不过八岁的新圣,扬言要开立儒门,为天下人开讲学问道理。

    更令天下喧嚣。

    若只是单纯的学问道理,或许便只有文人会感兴趣。

    其他人却未必会当一回事,哪怕那是能令百圣共鸣的学问道理。

    但偏偏在传言之中,那位新圣的学问,可不是寻常腐儒的学问。

    是直指大道的学问。

    不仅藏有能盖压天下的绝顶武道,还有能令人超凡脱俗,成为仙人的无上道术。

    这便令无数人趋之若鹜,纷纷向玉京城赶来。

    短短数日,便将诺大的京城挤得满满当当……

第799章 亚圣公 (二合一章)

    西山狐狸幽谷,石洞之中。

    洪易放下一部经书,环视四周石壁、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册。

    叹了一口气。

    叹自己命运之奇。

    竟能遇得那如人一般的老狐,带到这处地界,竟有十数万卷藏书,浩如烟海。

    想起自己虽是堂堂侯府之后,却不被允许读书习武。

    武温侯府中,有三位夫人。

    她们的公子小姐,自幼便开始习练高深武学。

    哪怕是其余小妾所出的庶子庶女,也是一样。

    唯独只有他和大兄,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往日里读书,还得四处求告相借。

    若非得遇老狐,又哪里有这许多书任他随意阅览?

    习不得武,若连习文一途也断了,那他立场今后要为娘亲和大兄求一个追封,也就成了个天大的笑话了。

    “洪公子,天色将晚,老狐我该送你回去了。”

    洪易正想着,石洞外走进一只如人直立的老狐,笑吟吟地道。

    洪易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劳烦老狐前辈了。”

    这老狐也没有名字,也或许是不愿告诉他,只让他以老狐相称。

    他每日里来这幽谷中为狐狸们讲学,顺道遍阅群书,虽是惬意,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至少是万万不能让府里发觉的。

    否则只是禁他足不许他出门,倒是轻了。

    就怕被人抓住把柄,污他一个勾结异类的罪名,那便万劫不复了。

    洪易虽然不知道自己母亲身死的真相,但他聪慧异常,却能觉出其中异味来。

    知道母亲的死,绝非寻常,只怕与那位赵夫人脱不开干系。

    所以他绝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的处境。

    这老狐极为不凡,非但会说人言,还有一身不俗的道术。

    洪辟数月以来,都是得他相助,才出入武温侯府自如? 而不被人所察觉。

    老狐笑呵呵道:“洪公子客气了,你有教无类? 为我狐族讲学? 那是天大的恩德? 些许小事? 何谈烦劳?”

    “我算什么有教无类?如今玉京城中? 那位两次引得百圣齐鸣的文道新圣,才是真真正正的有教无类。”

    “我听人说? 这位新圣讲课? 非但不择贤愚,不分聪慧痴顽,来者皆可入其门,听其道? ”

    “而且连人妖之别也不放在眼里,每日听他讲课的,还有不少从深山之中慕名而来的妖类? ”

    “便是那未开智灵的禽兽之流,也常被其妙音吸引,”

    “传闻其开课讲学之时? 座无虚席,圣上所赐予的那座亚圣府,院墙内外,屋檐瓦顶,都可看见无数小兽飞禽? 流连不去? ”

    “如此教化,真不知该是何等胜景?”

    洪易小脸上带着毫无掩饰的憧憬。

    他对这位文道新圣可是早已如雷贯耳。

    除了传说中与他相关无几的稚龄外,还有种种事迹,都令闻者不可思议。

    那座亚圣府,便是当今陛下亲自赏赐。

    传闻,当初这位新圣,就是与他父亲,武温侯爷交过手。

    非但没有败,反而显出了与他父亲分庭抗礼的恐怖实力。

    不过,在那一战中,他的府邸却是被交手余波所毁去。

    当今陛下在观阅了那位新圣所书写的圣道文章后,拍案叫绝。

    一连数日,都在朝上大加赞誉,称大乾文道兴盛在即,只此一书,便能为大乾平添三成文运。

    其功绩可比拓疆万里!

    闻听新圣府邸受损,便颁下旨意,大加封赏。

    非但赐下了一座府邸,还御口亲封了亚圣公的封号。

    听说,原本要封的是“衍圣公”,还是那位新圣百般推辞,言道不敢当受“圣人”之称,才退而求其次,封了一个亚圣公。

    爵比国公,位高德尊。

    在朝中一众文人大臣的维护下,便是有人不服,也无法压得了。

    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人,却已经有了如此光耀天下的名声成就,怎不令他向往?

    若他有这位亚圣公的成就,不,哪怕只是一成,娘亲和大兄的追封就轻而易举了。

    “哈哈,洪公子也不必艳羡,”

    “以洪公子如此天资聪慧,他日成就,就算不如那位亚圣公,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老狐笑慰道。

    狐眼中闪过异光。

    心道,你又哪里知道,恐怕那位与你渊源匪浅啊。

    两人说话间,已出了幽谷,往西山脚下行去。

    老狐阴神出窍,如同平地里刮了一阵大风。

    卷起洪易,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玉京城中,便告辞离去。

    至于那武温侯府,老狐虽然是道术高手,却是不敢靠近,只能让洪易自行回去。

    好在洪易也只是不受待见,还并没有到被禁足府内,如同囚犯一般的地步。

    只要他行举没有让人发现什么异常,还是没有人会理会他的。

    老狐回到幽谷中,来到藏书的石洞中。

    那一层层书架间的阴影,竟转出了一个人。

    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

    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媚态,眉眼顾盼间,尽是勾人的风情流转。

    洪易根本想不到,他每日里在石洞中苦读,竟还有这么一位美人相伴。

    “这个洪易,便是先生所推荐之人?”

    这个美艳到极致的少女,从书架后走出,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籍。

    老狐捋着颔下的一缕狐毛:“不错,倒是一位天姿卓绝之人,那位武温侯爷,真不愧是人中之龙,大乾柱石,”

    它摇头叹道:“非但自己了得,生的两个儿子也这般不得了,恐怕日后成就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天待之何其厚也。”

    美艳少女诧异道:“哦?你已经确定先生便是那位侯爷另一位儿子了?”

    “不难推算,”

    老狐道:“听说武温侯爷与太上道圣女育有两子,在侯府中都不得待见,那圣女被屈杀,二子送葬,其中一个,葬身狼腹,”

    “老狐我已经查过了,这西山中的狼群,近几年来,并没有一只曾吞吃过生人,”

    “还有先生与洪公子长相,简直一般无二,”

    “可想而知,当初先生必是假死脱身无疑,那位武温侯爷,对亲子如此,未免也太过于令人不耻。”

    “他人之事,自有他人去了,”

    少女笑道:“但你如此暗中调查,就不怕惹怒了那位亚圣公?”

    老狐顿时苦着脸:“我哪里知道,先生竟会这般不得了?”

    “当初他初来时,我请他为族中小辈讲学,带他到此谷中,又将藏书相示,若是没有查清其来历,又怎敢如此?”

    “只是不想,这随意请来的一位教书先生,竟然会是如此惊天动地的人物,那是足以为天下师的圣人啊!”

    老狐现在说起,都深感不可思议。

    虽然他早已体会到先生的不凡之处,仅仅是那部刻在山壁之上,尚无人发觉的经文,就绝对不比什么文道圣道的学问道理差了。

    仅凭此山壁留经,先生就足以名流千古,泽被万世,哪里需要什么圣人之名,来锦上添花?

    可他也万万没有,这位先生的名头,会涨得这么快。

    才分别不过短短年余,就已经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亚圣公啊……

    若非其谦逊推辞,就是可比拟千年世家的“衍圣公”了!

    虽说调查底细,是在有交情之前,情有可原。

    其余的细节都是老狐自己推测出来的,但他还是心中发怵。

    生怕会被怪罪。

    少女嫣然一笑,令得这石洞中都被照亮一般。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看你是当局者迷,那位先生的本事,想要改变形貌,不被你所觉,是轻而易举之事,”

    “当初既没有遮掩,想来也根本没有在你面前隐瞒的意思。”

    老狐叹道:“我也如此想,只是先生对我狐族如此大恩,老狐终究是心中不安啊……”

    “这位亚圣公,可没有你想的这般的小气,”

    “华阳初上,宫灯夜明,万千白衣,有教无类。”

    少女美目流转,念诵出几句最近玉京城中最为脍炙人口的几句歌谣,叹道:“贤愚不拒,无分贫富,人妖无别,亚圣府中,讲学台下,数万学子,尽着白衣,”

    “如此胸怀,可容天海,又岂会记挂你这区区小事?”

    老狐如梦初醒:“是了,是老狐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哇。”

    “我倒是对这位洪公子更好奇,”

    少女忽而道:“以那位亚圣公之能,就算心有顾忌,要化名显世,但为何要将他这位兄弟,引来此谷中,暗中传授经书,”

    “却又不以武功道法相授,连那后山山壁上的武经,也不让他去学,反让你刻意引导,不让他这兄弟去发现?”

    “是啊……”

    “也许他忌惮那位武温侯爷,还有那个恶毒后母,毕竟不论武温侯,那位赵夫人背后,可也不简单,”

    “先生如今即便是声名如日中天,可心性高洁,怕也难防小人。”

    老狐说道。

    他不愿对“先生”有半点不敬,只以心性为由。

    其实心中潜意识也认为,如今的先生,还远不能与武温侯府相提并论。

    “这才是我奇怪的,即便他顾忌自己那位冷酷和父亲,和狠毒的岳母,可以他的本事,将他兄弟收在门下,自己教导,又有何不可?”

    少女饶有兴趣道:“如今却是天下人都能入他门下,反倒将自己亲兄弟往外推。”

    老狐摆手道:“哎,先生智慧高远,所思所虑,哪里是我等凡人能猜测?你也莫要多事了。”

    “不日,你便要返回元突国,可做好准备?”

    少女笑道:“当然,这次回去,就不知何时能再来了,真是有些舍不得啊,那位亚圣公讲的课,真的是令人流连忘返,不忍相弃。”

    “那些子曰诗云的,我是听不懂,不过其每日课后私下所讲的西游释厄传,不过听了几句,便令我道术大进,”

    “原本兵解重修,没有至少十八年苦修,我难回鬼仙之境,如今,估计能省却我至少数年苦修。”

    “听说那位武温侯曾向乾帝进言,封禁这西游释厄传,使得市井中无有流传,若非这位亚圣公如圣眷正隆,非但不能再讲,恐怕还要被捉拿问罪,”

    “有那位武温侯在,以后还能讲多久,还真不一定了。”

    少女脸上露出叹惜不舍之色,却没有半分虚假。

    “先生的事,也不是如今的你能管的,”

    老狐正色道:“你且回去好生谋划,来日以元突公主的身份,大有可能嫁入乾室,成为乾帝妃子,那时,自可为先生助力,报先生于我狐族的大恩。”

    “听你的便是。”

    少女美目流转,灵动跳脱,但是对老狐所说,却也没有异议。

    她兵解数世,红尘早已看淡,对于嫁与乾帝为妃,却没有什么抗拒。

    ……

    再说洪易被老狐送回玉京城,却出没有急着回侯府,而是在城中四处乱逛。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了。

    每日都会出府闲逛,漫无目的。

    只是为了掩饰,故意做出个无心向学,一心贪玩的顽童之相给人看罢了。

    他那父亲常年在外,不在府中,其他人也懒得搭理他。

    见得多了,倒也没有人理会,更不会想到,他竟是每日都潜出城外去苦读。

    “真是想不到,新圣是个只有八岁的稚童。”

    “你说,这事也透着稀奇,一个八岁的娃娃,怎么就这么厉害呢?我家那娃娃也是八岁,连奶都没断呢!”

    “呸!就你家那憨儿,也敢跟亚圣公相比?”

    “……”

    “诸位学兄,今日可曾去亚圣公府上听讲?”

    “自是听了,受益匪浅,如醍醐灌顶啊!”

    “果真是在世圣贤,三言两语,便解吾许多疑惑,今年大考,必定高中!”

    “我确是十分好奇,亚圣公所说的君子六艺,究竟是如何惊世之学?”

    “对对对!前些日子,便听说了,亚圣公再过不久,便要在课上传授君子六艺。”

    “亚圣公说了,所谓君子,当六艺俱全,否则便只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腐儒罢了,实在不配谈大道学问。”

    “我听说,当初亚圣公与武温侯爷交锋,便是以君子六艺,与其分庭抗礼而不拜!”

    “如此说来,我儒门学子,日后当不会再被人嘲笑手无缚鸡之力!”

    “真是可喜可贺!”

    “……”

    “嘿嘿,那黄口孺子,竟也敢称圣?”

    “且看罢,他今日越狂,站得越高,他日就摔得越疼。”

    “小小孺子,也敢开宗立派?我听说,那方仙道的仙师,早就看不惯其风头太盛,已派遣了道术高人,前来与那小子论道,要挫其风头。”

    “不止如此,那几个在天州边缘的千年世家,诸子之后,那才是真正的儒门正统,连圣地宗门也要避其锋芒,听说这几大世家,对于新圣出世,也有不满,只是自恃身份,只当其小儿玩闹,也不与计较,否则……嘿嘿!”

    “……”

    洪易听着市井坊间的议论。

    有贩夫走卒,有文人士子,有高门权贵,也有寒门布衣。

    有称赞的,有憧憬的,自然也有诋毁的。

    不由微微摇头。

    但是其中得来的一些信息,也令他心下微惊,为那位素未谋面得亚圣公担忧。

    他倒是也想去亚圣公府听课,只是听说父亲与那位亚圣公不和。

    府中也早有严令,不许府中一切人等去沾那亚圣公。

    他若被发现去了亚圣公府,怕是回到府里,小命都不保。

    “唉……”

    叹了一声,看了看天色,时辰差不多,便往府里回走。

    ……

    外间纷纷扰扰,洪辟却没有理会。

    他也根本顾不不上。

    洪辟现在正在乾帝赏赐给自己的亚圣公府里。

    大通坊那座小院,根本不可能经受得住他和洪玄机交锋的余波。

    在众人离去之后没多久,就整个化作了齑粉。

    真正被夷为平地,连残垣都没有留下一点。

    他正在这座大房子里,面对着一群不速之客。

    一个年轻道士,正满脸不屑冷笑:“儒门修身之术?嘿,不过小道尔……”

第800章 十年,内圣外王 (二合一章)

    “说完没有?”

    洪辟百无聊赖地用眼角横了眼前的少年道士一眼。

    “你……!”

    少年道士怒道:“黄口小儿!你怎敢如此无礼!”

    “你、你大胆。”

    侍立一旁的上善鼓足勇气,反斥了一声。

    不过哪怕这些日子他跟随洪辟,经历了许多大场面,见了许多大人物,也仍然有些底气不足:“先、先生是陛下亲封的亚圣公,你、你怎么敢无礼……”

    “嘿,你真以为陛下封你一个什么亚圣公,就能横行无忌了?在你知不知道我方仙道……”

    “行了,让你进来,在我面前说了这么多废话,已经是看在方仙道的面子上,看来你也说不出什么来,”

    “派了这么个什么也不懂的小辈过来,这方仙道未免也太不知所谓了。”

    “回去吧,念你初犯,不与你计较,取你一物,若想要回,下次就让萧黯然自己来取吧。”

    说罢,曲指轻弹,用他刚刚参悟出来,可以止人穴脉、禁人阴神的截血禁神手法,在对方身上种下禁制,便招来执剑儒士。

    被他种下禁制的少年道士几人,毫无反抗力地被架着扔了出去……

    ……

    门庭若市的亚圣公府前,拥挤在这里的人,来自各方各面,贫富贵贱,皆聚集在一处。

    这种情景,也只有亚圣公府前会出现。

    虽然许多权贵之人都对此极为不满,但对于亚圣公府的规矩却也不敢明着说什么。

    亚圣公府所有的街道,都不禁人往来,无论身份地位。

    这都是得了当今陛下特许的,谁有意见,也只能暗地里嘀咕。

    他们齐聚这里,倒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习惯使然。

    本来最初是许多文人学子,为求学而聚集到这里。

    毕竟亚圣公虽然不禁人来往听其讲课传道,但想挤进去的人多不胜数。

    亚圣公府虽大,却也有限。

    一次能容千余人已经是极限,与真正来求学的人数相比,根本不足百一。

    每次抢听讲学的座位? 都要发生一场混乱的争斗。

    若非没人敢在这里放肆? 恐怕还得上演全武行? 打得头破血流。

    久而久之,人是一点没少,反而越来越多。

    便是争不到讲学座位,也有能有机会见到亚圣公本人? 亲自得到指点。

    其中还有不少浑水摸鱼之辈。

    或是某些居心叵测之人? 或是想要撞运气,捡到亚圣公墨宝的投机之辈? 又或是一些单纯的商贩。

    “砰!”

    聚集在门口的人突然发现亚圣公府大门突然打开,人群顿时涌动,激动地想要挤上前来。

    却见几个亚圣公府的执剑儒士架着个三个人出来? 顿时止住了往前挤的趋势。

    因为他们都知道? 这些执剑儒士不好惹。

    亚圣公的执剑儒士,不同于一般的酸腐文人,那都是各家各门给亚圣公送来当护卫的武道高手。

    只是入了亚圣公府,才换了一身儒装。

    “噗通!”

    三个人被执剑儒士直接甩了出来? 众人纷纷退避? 三人被扔到大街上,摔了一地葫芦。

    “咦?!”

    “这不是萧真人吗?”

    “方仙道的少阳真人,萧少南?!”

    “听说这是方仙道的少年天才? 不到弱冠之龄,便已被当今陛下亲封少阳真人,还赐下爵位,怎会被亚圣公扔了出来?”

    “你们这些俗夫怎知其中道理?”

    一书生见得一群市井之辈议论纷纷,忍不住讥笑了一声,朝亚圣公府门拱了拱手,振声道:

    “亚圣公有言:儒门得道以民,性服忠信,身行仁义,饰礼乐,选人伦,上忠于世主,下以化于齐民,将以利天下。”

    “如今亚圣公定立儒门,广育英才,天下大受震动,那是要动摇道门的根啊。”

    有人闻之高声应和道:“不错,如方仙道之流,服丹炼术,无视民生,甚至借着当年扶龙之功,大兴无道之举,鱼肉乡民,如今儒门鼎立,正是匡扶正道之时,此等跳梁小丑,何足惧哉?”

    “儒门之士,以辅国安邦,忠扶君王,利百姓为己任,我听说方仙道早就眼红亚圣公圣誉正隆,派了人来找亚圣公麻烦,原来是真的!”

    “一个鬼仙都不是的假真人,也敢来寻亚圣公晦气?真真是不自量力!”

    周围众人指指点点,令被扔出来的三个人灰头土脸。

    一人惶然道:“萧世兄,怎么办?”

    他口中的萧世兄,就是其中一个年纪最轻,却穿着一身华丽道袍,头戴金珠之冠的少年道士。

    少年道士此时脸色青红交替,若不是他被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施了妖术,一身道术被禁,他现在就想施个术,钻进地里去。

    “回去!”

    少年道士狼狈地爬起来,狠狠地咬着牙:“此人非你我能敌,不过他如此张狂,已经引得诸方道门不满,”

    “今日是我,来日便是门中长辈,甚至是天下道门,群起而攻之,届时我看他如何应对!”

    “走!”

    三人在人群的指点中,狼狈地挤出一条路,匆匆而去。

    他们这一闹,除了在百姓口中再增添一个茶余饭后可供消遣的话题外,也为本就如日中天的亚圣公再次增涨声望,说是亚圣公又压倒了方仙道。

    这一年,因为亚圣公的横空出世,大乾这艘在苦海之中航行的无比巨大的大船,出现了一丝丝的偏差。

    随着时光的流逝,这一丝原本难以察觉的方向偏差,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

    ……

    岁月如梭,匆匆十年。

    亚圣公府。

    已经长成了个翩翩少年的洪辟,一如既往地坐在一座方台之上,底下,是数以千计,来自天下各地的学子。

    不过他的讲学却被人打断了。

    看着眼前的道士,洪辟有点恍惚。

    离上一次被他扔出去,才多长时间?

    十年?

    哦,那是挺长时间了……

    洪辟本以为打了小的,老的很快就会上门来。

    但没想到这第一个出头,来打他麻烦的方仙道,却这么能忍。

    直到十年后的现在,这小子才又卷土重来……

    还在他开课讲学,万千学子在场,众目睽睽之时找上门来。

    这是又从哪里得到了自信?

    洪辟下意识地把玩着腰间的一块半弧形的玉璜。

    这东西,还是当年从他身上夺来的。

    虽然是临时起意,却也是洪辟看上了之后才起的意。

    这东西虽看着只是一块玉,来历却很不简单。

    在夺下来之后,他研究了些日子,才知道其乃是上古圣王“都”祭祀雷霆的器具。

    内中蕴含有圣王“都”对于天雷的领悟,能储存真正的天雷。

    这个世界的天雷,并不是那么简单。

    其威力便是现在的洪辟,也不敢轻撄其锋。

    即便是如此恐怖的雷霆,此世之人,却敢以阴神历天雷之劫,洗炼神魂。

    “诸位!”

    卷土重来的萧少南意气风发,毫无当初被扫地出门的狼狈,对着数千各地学子,高声道:

    “儒门的修身之术,传承久远,博大精深,确实微妙无比,本真人倒也不可否认这点,”

    “但儒门修身修道,不修术法,也不练武,毫无用处,迂腐不堪,”

    “纵然那些大儒圣人,内圣外王,邪魔不侵,但是让他们运术施法,济世救人,上马杀敌,保国卫疆,那是半点可能也无,一点用处都没有。”

    “刀兵来了,也不能抵抗,空有满腹学识,又能如何?”

    “儒门讲大道,视小术,这些年来,诸位也都见到了,有何用处?”

    “你们在这里听了这许多年的课,除了那满腹无用酸诗,腐朽文章,又有何物?”

    “却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道理千千万万,大道常闻,却都是纸上谈兵,满口空言,何人真正得见大道?”

    萧少南侃侃而谈,见得满场学子,都专注地听着,因他之言,而交头议论,骚动四起。

    在他眼中,就看到不少点头赞同之人。

    不由更是得意。

    更是激昂道:“大道常闻,小术却难觅。”

    “就算是愚民百姓,都懂几个道理,但是有几个人能懂的出壳、日游、夜游的小术呢?”

    “道是根本,而术却是手段,缺一不可,有道无术,只能空谈,不能防身,有术无道,就如学武的人,不先练力,而先学搏杀的技巧,根基不稳,不能有所成就。”

    “便是那几家诸子圣人之后,千年世家,儒门正统,也要修持道术,方能有立世之本,”

    “由此看来,你们此刻所听的所谓儒门学问,却只不过是白首穷经,一无是处,除了养出一肚子迂腐气外,还能做什么?”

    “一不能报国护民,二不能成全自己,于己无能,于国无用,徒耗青春,越学越废,还不如一农夫、一屠夫尔!”

    萧少南话音未落,场中已经哗然。

    虽然多是震惊于他的胆大包天,敢当着亚圣公,和数千儒门学子的面,这般诋毁儒门。

    却也有不少,是被他的话语所动,觉得他所说的话是对的。

    因为他们之中,许多人都是听了亚圣公讲课多年,虽说是不少高深的学问,但他们能学到的东西却是不多。

    不说如他口中所说的报国护民的本事,便是自保的本事都没学到。

    甚至学问也没学到家,连科举都没考上的大有人在。

    这就由不得这些人不心生不满。

    “萧少南!你大胆!”

    “十年前你冒犯夫子,夫子宽宏大量,小惩大戒,放你离去,你竟不识好歹,如今竟又来冒犯夫子,真当我儒门好欺不成?”

    洪辟身旁,一个高冠博带,白衣飘飘,面容宽厚俊秀的青年站了出来,神色严正地喝斥。

    此人却是人人都识。

    乃是亚圣公身旁侍候多年,第一个被承认的儒门大弟子,上善。

    与十年前相比,上善除了敦厚依旧,却是成熟了许多。

    “夫子,萧真人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

    萧少南还未曾台下学子中,有人站了出来。

    洪辟讲学十年,人们对他的称呼也渐渐改变。

    从小先生,到先生,再到如今的夫子。

    不仅是其年纪渐长,更是因为他的影响力在变得越来越大。

    “本来夫子广开方便之门,为天下人讲学,学生不该多言,但是学生心中有惑,实在不吐不快。”

    “你是何人?怎敢……!”

    上善又待站出来斥责,洪辟却挥手将其摒退。

    对那人道:“你有何惑,讲来。”

    那人高声道:“夫子曾讲,儒门学子,以以君子之风立世,”

    “君子者,非只知皓首穷经,埋头案牍的酸腐之辈,学有六艺,胸养浩然之气,”

    “内圣身性,外王天下,”

    “可如今我等心向大道者,每日都是听夫子说些经书文章,”

    “夫子所说的君子诸艺,却是一样未得,”

    “内圣外王之道,也是一道未成,”

    “反倒是那些只追求小道捷径,听了夫子的西游释厄传,得了道术真传的,大有人在,”

    “学生非疑先生,更不敢疑我儒门大道,只是如此结果,学生心中,实在不服。”

    “难道我儒门大道,当真不如那道法旁门小术?”

    那人满脸悲愤,却恭敬礼数未失。

    看上去,倒像是真不服。

    台下众学子有心**鸣,哗然议论者,有无动于衷,安然而坐者,也有心向洪辟,怒而站起,喝骂那人者。

    “哈哈哈哈!”

    那萧少南闻言,快意大笑,看向洪辟,得意道:“亚圣公,你自己的门人都如此说了,你还不承认,自己误人子弟?”

    洪辟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一笑,抚衣站了起来。

    台下众学子,纷纷起身行礼。

    在场之人,无论他们心中如何作想,对于洪辟的敬意倒是不假。

    洪辟一手背负,一手轻抚腰间玉璜,声音平和道:“我早有言在先,于我门下学艺,来者不禁,你学得什么,却也各凭本事,”

    “若想超尘绝俗,自去学那西游释厄功便是,”

    “若有心学我儒门大道,也自去那书中去寻,”

    “书中自有万般法,我儒门君子六艺,内圣外王之道,也尽在其中,”

    “你自己看不到,又何怪我来?”

    洪辟得话,引起台下许多学子不满,议论四起。

    洪辟却不理会,望向一方,扬声道:“方仙道的萧宗主,你既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何必躲在一个小辈身后,行此龌龊手段?”

第801章 五色剑式 (二合一章)

    洪辟话音一落,身形闪动,却是隐在讲学台四周的执剑儒士跳了出来。

    诺大的讲学台,数千学子,来自天下各地,还有不少居心叵测之人暗中窥伺亚圣公府。

    自然是少不得有人看守护卫。

    不过这些执剑儒士与十年前各家送来的人并不一样,是经过洪辟自己亲自培养教导出来的。

    诺大的讲学台四周,一共有三十二位执剑儒士,分守四方。

    这些执剑儒士一出现,整个讲学台,数千学子,都只觉周身温度都凭空上升,如同四周多出了数十个大火炉,炽热却平和。

    议论之声稍起。

    如今天下人人都知道,这些执剑儒士个个不凡。

    每一个人都只修炼两样功夫。

    一个是儒门大武华章,一个是儒门养吾剑法。

    相传这两样神功,都是亚圣公所创,乃儒门秘传。

    近年来,名震天下的所谓君子六艺,这两门神功便名列其中。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术,大武华章与养吾剑法,正是六艺之中的“六乐华章”与“书剑风流”。

    君子六艺的威名,是没有人怀疑的。

    据他们所知,仅是这亚圣公府中的执剑儒士,就个个是是先天武师的水平。

    而仅为世人所知的,亚圣公府的执剑儒士就有近百之数。

    先天武师可不是大白菜,大规模的先天武师更是可以发挥出远超本身的力量。

    当年的大禅寺,有五百先天罗汉,就号称横扫天下,力可敌国。

    这儒门自出现至崛起,不过短短十年,竟然便出现了如此数量的先天武师,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而这只是为世人所知之数。

    可想而知,这儒门之中,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可怕力量?

    却也正因如此,才会让许多没有得到真传的学子心中不忿、不服。

    明明都是一起听的课,凭什么你能学会,我学不会?

    是不是偷偷给那些学会的人开小灶了?

    而给他们讲的课,却只是敷衍了事,并没有把真正的大道讲给他们听?

    这些年来,随着儒门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这种声音反而不断出现。

    只有学得了“君子六艺”的人,才会被世人当成真正的儒门学子。

    而儒门学子的威名,也随着那些渐渐散布天下的学子,越来越盛。

    那些学无所成的,自然就心中不甘。

    适才那萧少南,也并非不知道真正的儒门学子的可怕。

    只是他对这种情况心知肚明,却满口诡辩,为的不过是挑动那些心有不甘之辈,引动动乱罢了。

    三十位执剑儒士一出现,便各自掣出腰间宝剑。

    一股股精纯到极点的纯阳血气冲天而起。

    温热,却如同沙场点兵一般,充满肃杀之气。

    还有一道道至刚至大的浩然剑气? 交织成网,分布四方,挤压着每一寸空间。

    “哼!”

    只听一声冷哼。

    一个人影? 如同被这肃杀的纯阳之气? 与浩然剑网从虚空之中硬生生逼了出来,显露出身形。

    这是一个身穿道袍? 肩背宝剑,手里拿着一柄白玉拂尘? 站立虚空? 望之直似画中的神仙一般的道士。

    “儒门执剑儒士? 果然非同凡响。”

    这神仙一般的道人? 只是扫过四周站立的执剑儒士,眼中忽而泛起一点赤芒。

    众人只觉一股狂猛之极的力道? 如同罡风般袭卷开来。

    三十二位执剑儒士泄露的浩然剑气织成的剑网? 便为之破碎。

    “好厉害!”

    “这便是方仙道的宗主,萧黯然?”

    “听说方仙道观想的元阳道尊,有一丝开天辟地的意境,神魂之力,本就以大力而著称? 号称能破灭一切,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还不是方仙道最厉害的手段,听说方仙道最擅雷法,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道术,太古天罡三十六雷法中的东罡九雷,”

    “太古雷法,有神魂观想的心雷,有练体雷音,也有窍中存雷气真形的无上练窍之法,”

    “还有的便是这东罡九雷的外丹火药之雷,能发出几可与天雷媲美的雷火,十分厉害!”

    众学子中,来自天南地北,三教九流,见识广博之人不在少数。

    一见这道人手段,便纷纷议论,将其道术来历,都说了一清二楚。

    一旁的年轻道士萧少南听闻议论,面带几分得色。

    “陈辟,十年前你自恃当今陛下恩宠,强夺我的仙都玉璜,如今,如你你所愿,我方仙道中的长辈来向你讨要,你还不快快归还法器,当众陪礼谢罪,更待何时?”

    “少南,不得不无礼。”

    那仙风道骨的道人挥手道:“亚圣公乃陛下亲封,爵高位尊,岂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众人见其口中虽责斥,面上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道人萧黯然干巴巴地责斥了一句,看向台上洪辟:“早就听闻,我大乾这十年中,出了两位少年英杰,”

    “一位是为我大乾拓土千里,少年弱冠,便已是武圣之境,更以功封侯,被陛下亲封的冠军侯,”

    “一位便是写出圣道文章,陛下亲封的亚圣公,一文一武,使我大乾国运昌隆,传为天下美谈,”

    “世人却不知,冠军侯对亚圣公也常有赞誉之言,如今得见亚圣公风采,倒是出众,不负冠军侯之誉。”

    萧黯然对洪辟是满口赞誉。

    只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只觉无比怪异。

    那位冠军侯确实不凡。

    少年弱冠,便是武中之圣,又得封冠军侯。

    要知冠军侯的封号,自古以来,向不轻许。

    只有少年之身,勇冠三军,又立得拓土开疆的大功,方才可能。

    这位冠军侯威名赫赫,是实实在在地打出来的。

    且年纪轻轻,便统兵数十万,镇守边塞。

    无论名声,还是实权、威势,都远在亚圣公之上。

    毕竟亚圣公除了学问道理,令世人叹服外,其他的并不显山也不露水。

    若非其亲自教导的执剑儒士威名不小,或许世人还不知道其身怀武艺。

    传言中,其与武温侯爷洪玄机交手而不败,也是让人将信将疑。

    只是仅从爵位来看,亚圣公比冠军侯都高。

    但在萧黯然口中,却是隐隐将冠军侯摆到了高处,居高临下,将亚圣公当成了后辈下属一般,透着一种明褒实贬的意味。

    “冠军侯对儒门大道赞誉有加,令贫道也仰慕得紧,时常想要一观儒门大道之妙……”

    萧黯然还在继续说着,洪辟却已经懒得听下去了。

    他原先还有些奇怪。

    虽然这些年,儒门的发展迅猛,已令得天下道门都心生忌惮。

    但还不至于让他们不顾脸面,跳出来找麻烦的地步。

    这方仙道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听了萧黯然的话语,洪辟才想起来。

    方仙道虽然看似是大乾的铁杆支持,其实却不知什么时候,就投入了那位冠军侯麾下,甘为其爪牙。

    所以,这是那个“主角模板”的冠军侯,盯上了他?

    这些年,外界确实有许多人将他和这位冠军侯相提并论。

    因为他们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都是同样年轻,都是少年封爵,一文一武……

    真是不知所谓……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洪辟也懒得继续这场闹剧。

    大袖飘摇间,已转身坐回了榻上。

    摆手直接打断萧黯然的话道:“上善,萧宗主既然倾慕我儒门大道,你便出去,指点萧宗主一番。”

    上善微微一怔,却也不见犹豫畏惧之色,躬身一礼:“是,夫子。”

    便站到了台前,对着站立虚空的萧黯然不卑不亢地双手一拱,行了一礼:“萧宗主,请。”

    众人看他神情随意,却气度沉凝。

    知道其并非小瞧对方,而是早已练就了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心性、大气度。

    “你……!”

    本来还在长篇大论的萧黯然顿时一滞,旋即神色大怒:“狂妄!”

    在场众人,只觉一阵狂烈的阴风平地刮起,吹得人摇摇晃晃,站立不住。

    更是一阵阵阴寒刺骨,心惊神摇,几乎要把人的魂儿的吹出来。

    “鬼仙?!”

    众学子中,有人惊呼。

    传闻道术修炼到某种高深的程度,能以心灵干涉物质。

    阴神驱物、附体之境,便是如此境界的一种雏形,见窥其一斑。

    在附体境界,神魂分化,念头一动,道术无穷,能施种种不可思议之能。

    再上一步,便是鬼仙,打破生死屏障。

    神魂强大至极,自身念头喜怒,都能影响外物,令人喜怒相随,神魂不附。

    也只有这种大神通,才能打破生死屏障,夺舍尸解。

    适才见这道人虚空而来,便知他不是本体出现,而是阴神显化。

    能于青天白日,神魂出窍,显于人前,至少也是附体大成的境界。

    不想,却早已达鬼仙之境。

    虽然早知其为方仙道宗主,必定不凡,但鬼仙之流,惊世骇俗,非寻常可见。

    鬼仙鬼仙,已经达到了非人的层次,是仙。

    比之武圣更令人惊骇。

    方仙道竟是直接出动了一位鬼仙,这位亚圣公今日,怕是难了了……

    台人众学子大都心中惴惴。

    不是对这位亚圣公没有信心,而是鬼仙之名,太深入人心,威慑太大。

    “亚圣公,怎么,还要让他人来为你挡灾送死吗?”

    萧少南嘿嘿笑道。

    一声亚圣公出自他口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洪辟却直接阖上了双目。

    上善久随左右,知其心意,迈动脚步,往前走了两步。

    一身气息十分玄奇。

    时如白云舒卷,轻雅随意。

    时如山丘雄峙,厚重雄浑。

    停下脚步,张口道:“刚才你说,我儒门学子,上马不能杀敌,下马不能济世,皓首穷经,迂腐不堪,一无是处,”

    “我便让你瞧瞧,即便是皓首穷经,其能也非凡夫俗子可以想象。”

    目光一转,落向适才被挑动质疑洪辟的学子:“还有你,你自己学而无术,却来怪夫子不传你大道,哪里知大道早已摆在你面前?”

    “你也好生瞧着,何谓胸中养浩然之气!”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其头顶有点点华光腾起,如星辉般璀璨。

    如烟如柱,氤氲迷蒙。

    一股至大至刚之意弥漫开来,萧黯然阴神刮起的阴风顿时为之一散。

    众人动摇的神魂非但平静了下来,更如同泡在温泉之中,舒畅之极。

    只见上善伸出双臂,手掌上摊。

    双眼有神,面上一片赤诚。

    就像眼前捧着一柄绝世宝剑。

    口中慢吟:“先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

    “嗡~!”

    只听一声轻鸣,真似有一柄绝世名剑,在匣中长鸣。

    下一刻,众学子更是瞪大了双眼,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隙月斜明刮露寒,练带平铺吹不起。蛟胎皮老蒺藜刺,鸊鹈[pi ti]淬花白鹇尾。”

    “嗡嗡~!”

    剑鸣之声愈发清晰激烈。

    上善虚捧的双手上,真的就出现了一柄宝剑。

    一如他口中所吟唱的一般。

    老鲨皮制成的剑鞘,有着蒺藜般的花纹。

    古朴沉厚,将宝剑的锋芒尽数藏住。

    众人惊疑此剑之虚实真假时,却见上善已一手持剑鞘,一手握剑柄,缓缓一拉。

    “铿~!”

    剑鸣声如清拂过,一道夺目的匹练现于人前。

    好似从天上云隙中射下来的一抹皎白月光,寒气袭人,又像是一条平铺着的洁白绢带,银光闪闪,轻盈却风吹不起。

    一如其口中吟唱,半点无差。

    “虚、空……造、物!”

    萧黯然瞪着双眼,一字一字地往外迸。

    直瞪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恐惧。

    “这并非鬼仙之能,而是我儒门浩然正气。”

    上善手持月光般得宝剑,沉声道:“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萧宗主,接招吧。”

    萧黯然本也不信对方能有七劫鬼仙造物主之能,闻言心中立时安定。

    见对方横剑指来,看着上善那张年轻淡然的脸庞,没来由的一阵怒火高涨。

    “哼!狂妄之徒,今日本宗主倒要领教领教儒门大道!”

    “铿!”

    一声较之上善手中月光宝剑更为清晰震耳的龙吟剑鸣声响起。

    众人便见一道血色虹光自远处天际飞来,霎时即至。

    这才看清,那是一柄长三尺,宽两指,通体布满血纹,如同人体血管脉络般的宝剑。

    围绕着萧黯然上下飞舞、旋转不止。

    “血纹钢!”

    血纹钢,是传说中的道家仙钢,切金断玉,无坚不摧。

    天下间,也只有方仙道能炼出这般多的仙钢,耗费代价极大,乃稀世奇珍。

    竟通体用此仙钢打造宝剑,也只有方仙道有此能为。

    “大道如青天!”

    上善知道对手不凡,口中大喊,算是知会之礼。

    手中月光宝剑自上而往下一划,青色剑气如虹冲天,如大道通天。

    剑意弥漫,顿让人有百代匆匆,天地如笼之感。

    瞬间将萧黯然困在剑意之中,剑气肆虐。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萧黯然念头一动,虚空中隐隐出现一尊神像,威势惊天,直似有开天辟地之威。

    那是方仙道观想的元阳道尊!

    一股霸道无匹的气息激荡开来,他那柄赤红飞剑尚未飞出,上善的剑势便轰然被破。

    “儒门养吾剑,社稷分五色,早就听闻五色剑式威名,惜不得一见,今日倒要看看你这小辈能在本宗主面前使出几剑!”

    萧黯然冷笑一声,剑指微动:“疾!”

    那柄血纹仙钢飞剑顿时离体疾射而出。

    “如你所愿!”

    上善无畏无惧,下垂的月光宝剑又自下往上一撩:“万代山河满江红!”

第802章 儒门圣器 (二合一章)

    “啊!”

    场中众人忽然惊叫起来。

    因为上善这一剑上撩,适才那道破碎的青色剑气再次汇聚,如虹剑气倒卷而上,如江河倒流,折冲而回,冲天而起。

    将疾射而来的血色飞剑冲裹其中。

    “嗡~!”

    血剑与剑气交锋,不断发出凄厉的剑鸣之声。

    令得众人耳膜生疼,心中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几欲窒息。

    那飞剑不愧是血纹仙钢所制,无物不摧,便连这无形的剑气也难以抵挡它的锋芒。

    看似势均力敌的僵持,不过只是短短一瞬。

    只听一声如丝帛撕裂的轻响,血色飞剑便穿透了青色剑虹的封锁,洞穿出来,再次向上善射去。

    而上善的应对却让众人惊呼。

    因为他将手中的月光宝剑脱手抛了出去,几乎让人以为他要放弃抵抗,束手待毙。

    “挼丝团金悬簏簌,神光欲截蓝田玉。提出西方白帝惊,嗷嗷鬼母秋郊哭!”

    上善口中又念诵出众人从未曾听闻的诗句。

    他手中抛出的月光宝剑,便再次出现令人惊骇的变化。

    若说先前的月光宝剑是人间的宝界,那么现在的月光宝剑,就是从天上坠落人间的神剑。

    如同九天之上的星辰化剑,光寒人间。

    煞气逼人,厉啸声声,如同鬼哭神嚎。

    神剑坠落人间,沉没入大地山河。

    那剑落地,是真的如同被投入水中,没入了坚实的地面。

    只露出半截剑刃,还有剑柄上,一团金色剑穗飘飘荡荡。

    “万代山河满江红!”

    如明月一般璀璨皎洁的剑身上,出现了赤红色的光,在剑身上蔓延。

    由剑落之处,侵入大地,又于瞬息间,如水波涟漪,豁然蔓延开来。

    众人猛然惊觉,脚下大地变成了一片赤红氤氲。

    一种浩大威严,如山岳之重,瞬间在众人心中弥漫。

    似乎连空间都要凝固。

    那柄血色飞剑,也被无形的威严锁住,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

    丹心热血,华威至尊。

    江山万里,尽在吾掌中一握。

    上善面色沉凝如山,周身赤光绕体,华丽威严。

    心中全力观想着自己学有所成,登临庙堂? 掌日月之枢? 调乾坤之序。

    胸中丹心碧血,照遍苍生黎庶? 万里山河。

    滚滚氤氲翻涌,万里山河激荡,无边赤气化剑? 骤然从大地升腾而起。

    赤剑逆流如雨? 起自山河大地,逆伐天地间一切无道。

    “好一个万代山河满江红!”

    “这便是传闻中的儒门养吾剑法,五色剑之赤剑!”

    “浩然正气!浩然正气!”

    “丹心如剑,化成赤气? 鼎定山河,万代无疆!”

    不仅是被无边剑气袭卷的萧黯然面色震动? 其余众学子也不由喝出声来。

    即便他们没有亲身体会这一剑的威力。

    但仅仅是一丝余势,便令他们感受到其中的赤胆忠心? 为国为的拳拳之心。

    窥一斑而观全貌。

    不说其力,其德如此。

    如此之儒门? 如此之君子。

    也难怪近年来? 当今陛下对于儒门的倚重? 是越来越大,越来越离不开了。

    实在是这儒门的理念太适合治国理天下,太让皇帝省心了。

    哪怕这些儒门学子往往一个比一个性子迂直,一但认定,就绝不退让。

    你要逼得他发起飙来,就连皇帝也敢给你骂上两句。

    让人又爱又恨,偏偏还离不开。

    “叔叔!”

    一旁,萧少南惊疑不定地看着周遭已化作一片赤色山河的剑域。

    被赤色剑雨袭卷包裹成球,已看不到人影的萧黯然,心中跳动不已。

    他是萧黯然的亲侄子,萧黯然若有半点闪失,他绝不会有好下场。

    “轰!”

    突然一阵雷霆巨响,便见那颗赤色剑球猛然从中爆烈。

    剑气向四周迸射,交错纵横。

    耀眼地红光烈焰随之迸发,如同一**日在半空中爆裂。

    “啊!”

    “赤阳神雷!”

    “糟糕!”

    众学子惊惶大叫。

    只因那被炸得失控四散的剑气激射纵横,不辨敌我。

    更有那恐怖的雷火之焰袭卷而来。

    这一瞬间,众人才真正感受到,上善那一剑究竟有多可怕。

    那位方仙道宗主又有多名不虚传。

    只是没有人还能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他们都只觉大祸临头。

    “叮……”

    便在众学子避之不及,那剑气雷火即将临头之时,忽闻一声清脆却沉厚的的金石之音响起。

    那漫天袭卷肆虐的雷火和剑气,便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疯狂地倒卷汹涌而去。

    大难得脱,众学子惊魂不定之际,才发现造成眼前一幕的,便是在众人听学的广场之上,放置在中心的一尊青铜大鼎。

    亚圣公府并不在勋贵云集的东城,而是在依临西郊的西城。

    西城较之玉京城其余所在,人口少了许多。

    如今大乾国力日盛,玉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虽不可能人人大富大贵,却也算得上衣食无忧。

    西城便是玉京城中最为清贫的所在,但也算干净清雅。

    又临近西山,多为文人雅士聚集踏青之地。

    此处听学所在,便位于亚圣公府之侧,依山傍水,修了这座讲学台,以白玉之石铺就,名唤鸿门台。

    可容数万人齐聚于此,而不显半分拥挤。

    除却夫子讲学的宏学方台外,便是鸿门白玉台中心,放置着一尊青铜大鼎。

    原先还没有,不知何时,大概是数年之前,便被立在台中央。

    四方,三足,两耳,高三丈余,阔也三丈余,沉重非常。

    众学子初时虽有好奇之心,不过久而久之,习惯之后,便也无人在意。

    此时见得这青铜方鼎轻轻颤鸣,如同深渊巨口,海中水眼一般,吞吸着漫天的雷火剑气。

    一个雷火剑气所形成的暴风旋涡,像是一个巨大的漏斗般,在鸿门台上空出现。

    蔚为奇观。

    无坚不摧的剑气,能崩裂山河的雷火,尽数倒灌入这方鼎之中,也不见撼动这方鼎一丝一毫。

    “这……”

    “难道就是……传闻之中的儒门六圣器之一,九州鼎?!”

    “昔者上古圣王之治民有法,必别地以州之,分属而治之,此谓之州,九者,乃数之极,”

    “故‘九州’即为世间帝王掌辖,人道光辉播洒的文明之地,与荒蛮别之,鼎者,亦为定,九州鼎,即为九州定,”

    “一鼎镇九州,一鼎定九州!”

    “原来真有此鼎现世!”

    众学子中,不断有人想起这大鼎的来历。

    鼎之一物,原本不过为上古之人烹煮食物的器皿。

    只是因其沉重不便,又耗费颇靡,渐为人所弃。

    但自亚圣公讲学布道以来,厘定人道之礼,以钟、鼎之物,为礼器之本,便赋予了“鼎”新的含义。

    也令得当世权贵大易其风,重复上古之人,以鼎为食器,以钟作乐。

    所谓钟鸣鼎食者,便是因此而出,说的就权贵之人。

    鼎,由亚圣公而重现于世,是以,这鸿门台中放着一尊大鼎,本也不为人所奇。

    传闻,亚圣公非止学问道理通透,能与诸子圣贤相提并论。

    还有一身几疑达到了武圣之境的武功修为,堪比鬼仙的道术修为。

    更是精通炼器炼丹之法。

    儒门之中,流传有一种名唤“正气丹”的奇药,便是亚圣公新手创制。

    能为人洗炼筋骨,强壮肉身。

    有正气丹之助,寻常之人修炼武功,可达事半功倍之效。

    一粒正气丹,便能抵往日里一月苦功。

    令世人趋之若鹜。

    只是正气丹数量稀少,多在儒门学子之中流传,少有流出。

    除此之外,真正得了儒门真传,学得君子六艺的学子,往往还会得到亚圣公亲赐一件宝器。

    所谓君子如玉,君子如剑,乃是亚圣公亲口所说。

    所以儒门学子必定随身佩带宝剑、玉饰,此谓之君子佩玉、君子佩剑。

    亚圣公亲亲赐的宝器,也必定是玉器或剑器,都是其亲手所炼制,有种种神妙异能。

    虽然寻常之人一般难以见到,但也是得到了验证的。

    所以亚圣公善炼器制丹,世人皆知。

    传闻,亚圣公还炼制了六件儒门圣器,镇压文运,以为儒门立道根基。

    这六件圣器,分别对应君子六艺。

    其中一件,便是九州鼎。

    没有人知道儒门六圣器究竟是什么模样,有什么样的神妙,世间只有几个似是而非的名字流传。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那件象征着君子六艺,隐隐有六艺之首的“礼”之圣器——九州鼎,便是这尊多年来,大喇喇摆在鸿门台中,任由风吹雨打,任人接近触碰的大鼎。

    丝毫没有一丝珍视之意。

    见得这鼎的含而不露,却大有气吞天下,鼎定一切的威势,没有人怀疑这尊鼎究竟是不是儒门圣器九州鼎。

    众学子没有人再在意什么方仙道、什么萧黯然,而是目光火热地看着那尊大鼎。

    不仅是因为这是儒门圣器,便是因为传说中,这件九州鼎上镌刻着君子六艺之中,最为神秘,相传也是最为强大的“礼经”!

    这《礼经》,便是亚圣公当初所著下的圣道不朽经典的总纲。

    没有《礼经》,那部引起诸子百圣共鸣的圣道篇章,便只是一部教人学问和道理的典籍。

    可若得了《礼经》,那部圣道篇章,便会成为当世之中,为数不多的至高修行秘法。

    传闻,那是一种区别与武功与道术,独属于儒门的秘法。

    能与当世六大圣地,甚至上古诸多秘法宝典比拟的绝世秘典。

    没有人怀疑这种传闻。

    因为这是经过诸子百圣共鉴的。

    而且,世人皆以为,亚圣公便是仗此秘典,当年以八岁稚龄,便能匹敌大乾武道第一人的武温侯爷。

    “叮……”

    又是一声余韵悠长的金石清鸣之声,似从人心魂之中响起,令众人皆从狂热之中清醒过来,恢复理智。

    这才发现,那漫天的雷火和剑气,早已被青铜大鼎吸收得一干二净。

    四周恢复了一片清明。

    见得那萧黯然虽是仍站立虚空,却是披头散发,满脸狼狈。

    见众人目光望来,萧黯然上中闪过一丝羞恼之色。

    “儒门**,果然不同凡响!”

    “今日赐教,来日必有所报!”

    萧黯然咬牙切齿,匆匆挤出一句话,便卷起一阵阴风狂澜,呼啸而去。

    留下亲侄子萧少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上善回头看了洪辟一眼。

    洪辟抬手轻摆,上善便施了一礼,而后伸手一招,那没入大地之中的月光宝剑倒飞回手中,又在手心中化为点点星辉散去。

    才走回洪辟身旁,垂手恭立。

    洪辟目光扫过,台下一众学子俱是微微一凛。

    亲眼目睹上善儒门神剑的威势,连方仙道的萧黯然,一代宗主,道术鬼仙,都败在其手下。

    而上善不过是这位亚圣公座下一名学子而已。

    哪里还不醒悟,世人对这位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夫子的传闻,没有半点夸大,甚至很可能传闻还不足以窥其深如渊海之能。

    扫过台下众人,又落到萧少南身上,令得这位得圣上亲封真人的骄子身躯微微一颤。

    洪辟摇摇头,摆摆手道:“你走吧。”

    萧少南双眼一睁,露出不可置信之意。

    “怎么?难道你还想留下不成?”

    “不!不不!”

    “多谢亚圣公宽宏大量,少南这就告退!”

    萧少南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声道,这一声亚圣公,却叫得无比顺从恭敬。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就跑。

    背影颇为狼狈,看得众学子纷纷发笑。

    “好了,今日晨学,到此为止。”

    洪辟平和的声音传出,令众学子纷纷静默,站直了身子,整肃衣冠,齐齐躬身道:“谢夫子!恭送夫子!”

    眼看着洪辟慢悠悠地离开鸿门台,众学子才爆发出一阵阵哗然议论之声。

    围着那尊青铜大鼎,热切之极,却无人敢上前触碰。

    只是踮脚伸头,想要看清鼎上铭文,参悟出那传说中得《礼经》来。

    即便是群情激昂,却也不见混乱拥挤,人人守礼。

    由此可见,儒门华威。

    ……

    回到亚圣公府。

    洪辟独坐静室,心中念头转动,低声自语:“道门那些人,恐怕是坐不住了……”

    十年前来了萧少南,今日来了个萧黯然。

    虽然表面上都各有因由,顺理成章。

    但这其中,何尝没有其他道门的试探之意?

    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真正地找上门来。

    毕竟如今天下道门独大,儒门初立不久,却以不可挡之势,抢夺了许多本属于道门的利益。

    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

    十年前,他们是不将儒门,也是不将他看在眼里。

    十年后,谁都想不到,儒门会发展得这么快,这么势不可挡。

    算了算时间,洪辟扬声将门外的上善叫了进来。

    “上善,你去理国公府走一遭,将景雨行唤来。”

    “是。”

    上善一如既往,一概不多问,只知依言而行。

    刚要转身出去,又忽然顿足犹豫。

    洪辟道:“想说什么就说,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上善挠挠头,目中微微露出一丝忧色:“夫子,还有数月,便是您的冠礼,届时陛下会广邀天下宗师大贤,亲自为夫子加冠,可也是那洪玄机……”

    “洪玄机此人……”

    洪辟摇摇头笑道:“不过是伪君子,道貌岸然的小人罢了,到时他未必愿意出头。”

    “你不必理会,去吧。”

    “是。”上善闻言,便知道夫子早有谋算,也不再多问,径直出府去理国公府传唤景雨行。

第803章 大幕开启 (二合一章)

    亚圣公府。

    “你去吧,不用太过刻意,顺心而为便是。”

    洪辟刚刚对景雨行吩咐了些事,又嘱咐两句,便将他打发了。

    等景雨行离去后,他又长出了口气,自语道:“大幕终于要拉开了呀……”

    “洪易,别让我失望,让我看看,你究竟能绽放多耀眼的光芒……”

    ……

    武温侯府。

    “洪易!”

    已经长成了个翩翩少年郎的洪易,不久前才从西山返回城中,按照惯例,在城中闲逛了许久,刚刚回到侯府。

    前脚才跨进自己的小院不久,后脚便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听这响动,倒不像是用手敲,而是用脚踹。

    洪易眉头微皱,还不等他出声发问,便听砰的一声,院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清脆却透着恼怒的呼声响起。

    “洪易!叫了这么久还不来给我开门,非要我用脚踢!”

    “快出来,别藏了,早就听门子说你回来了。”

    洪易从屋中走出,抬头看去,便见一个丫鬟站在院中,叉着蛮腰,柳眉倒竖,满脸恼怒地盯着他。

    “洪易!你又到哪里鬼混去了?天天在外面鬼混,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害我找了你这么久,挨了小姐好一顿责骂!”

    “你不好好待在府里,天天跑出去做什么?贪玩好逸,虚度光阴,怪不得这么大个人了,文不成武不就,一事无成,真是丢了侯府的脸面。”

    洪易听得眉头直皱。

    这丫鬟他自然认得,是侯府东边二小姐的贴身丫鬟。

    二小姐是侯府二房方夫人的女儿。

    方夫人在侯府的地位虽不及大房赵夫人,却是武温侯的平妻。

    娘家是商贾,本身也捐了个官身,有钱有地位。

    哪怕不及赵夫人显赫,却也是说得上话的。

    院里的丫鬟在府中也都高人一等。

    行事跋扈是难免的。

    只是虽然他在府中过得并不如意,但也是侯府少爷。

    一个丫鬟当众对他大呼小叫,横加指责,也着实令他气恼。

    “你还在发什么呆?二小姐让我来寻你,耽误了这许久? 二小姐若是怪罪下来,我自然是要受罚? 你也讨不了好!”

    她见洪易皱起眉,颇为恼怒的样子? 不仅没有收敛? 反而瞪起眼睛,下巴高高昂起,一只手握着个拳头。

    那副模样似乎在说“看什么看?还真以为你是侯府少爷,能对我怎么样?惹了小娘,照样敢揍你!”

    洪易心中愤怒? 却深知自己如今处境,从小到大? 也习惯了这种待遇。

    深吸了一口气? 便将火气压下。

    皱着眉道:“找我什么事?”

    那丫鬟见状? “低声”嘀咕了一句:“果然没用。”

    然后才道:“二小姐与永春郡主以琴会友,永春郡主弹琴之时说了一句‘今日未弹心已乱’? 苦苦思索? 想不出下一句,二小姐让我来问你,让你对出下一句来。”

    丫鬟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若非吩咐她的人是二小姐? 她还真不愿意跑这一趟。

    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罢了? 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少爷?

    听说他那个贱人娘亲因不知尊卑? 惹了大夫人不快,被大夫人处死。

    他也因此从小连武功都被禁止,根本就是一个废人。

    就连读书也是四处求告,才辛辛苦苦借得几本书来,才识得文字,有几分文才。

    那又如何?

    难不成还能靠读几本破书就想翻身不成?

    丫鬟上中透出不屑,心中暗自嘀咕,却忽然见洪易转身走回屋中,不由斥道:“你干什么?二小姐还在等你回话呢!”

    洪易不理不踩,径自走回。

    丫鬟大怒,抬腿跟了进去,就想发作。

    却见洪易已经在桌案上抽出一张有点发黄褶皱的纸张,蘸墨挥毫,于纸上写下一行字。

    “拿去吧。”

    洪易说完,也不去管她,拿起一本书,便坐到了书案旁。

    “这是什么?”丫鬟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发出疑问。

    其字迹雄浑飞扬,颇见功力。

    但丫鬟只不过是稍读过一点书,识得几个字罢了,这纸上的字,却识不得几个。

    “你一个下人,又不识字,问这么多做什么?只管送回去便是。”

    洪易眼睛盯在书上,头也不抬,冷冷地道。

    “你……!”

    丫鬟眉眼一瞪,闪过一丝羞恼。

    “好哇,洪易,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说着,两手已经攥起拳头,咔咔作响。

    她虽识不得几个字,却陪着二小姐自小习武,也学得了些拳脚。

    虽不登堂奥,但对付洪易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书生,那还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

    她恼怒之下,目中露出凶光,盯着洪易。

    就想教训他一顿。

    左右不过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府里虽有规矩,却无人会为这个庶子出头。

    她的武功虽不能算什么高明,但对普通人来说,却也自有一股难以承受的威势。

    洪易自然也能感受到。

    看到丫鬟目中的凶光,洪易暗道不好。

    情急之下,却也不慌乱,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丫鬟怒斥道:“你敢对我动手!这府里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丫鬟冷笑一声:“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少爷了?我为何不敢?规矩?府里的规矩,我自然不敢违抗,可你不过是一个贱婢的儿子,连府里的人都算不上,若不大夫人仁慈,你连这侯府的门都进不了,还敢跟我充少爷派头?”

    她嘴里这样说,可心里却也不敢真将洪易怎么样。

    想着,也就是用擒拿手,御他条胳膊,不伤筋骨,让他疼上三两天。

    即便被人发现,也不过是斥责几句罢了,不疼不痒的,还是眼下出了这口恶气为好。

    想着,还真的捏着拳头,向洪易一步步走了过来。

    洪易暗道不好。

    若是真被一个下人打了,皮肉之痛倒也罢了,可传出去,他怕是要颜面尽失,很难抬起头来了。

    正想着是不是要夺路逃出去。

    虽然有失风度,可也总比被一个丫鬟揍了强。

    便在此时,忽闻院外有一个呼喊声:“易可儿哥儿!易哥儿你在吗?大喜!大喜啊!”

    小安?

    洪易听得真切。

    府中会这么亲切称呼他的,也只有曾经在母亲身边伺候过的丫鬟小安。

    “易哥儿!你中了!乡试榜上有名,你有功名了!”

    小安人还没到,欢喜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

    洪易闻言一怔,旋即心中如同多年困锁,突然拨开重重云雾,终于得见青天一般,涌起一股狂喜。

    旋即便压下,转眼看向本已举步,又因此而驻足发愣的丫鬟,自有威严地斥道:

    “你听到了?我如今乃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依大乾律,殴打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可是要没流放三千里!”

    “何况你还是侯府下人,我是侯府主人,以奴欺主,罪加一等!”

    “你可想好了!”

    洪易虽未学武,但多年来读书明理,胸中自有气度。

    这一发起怒来,威势竟压过了有武艺在身的丫鬟。

    小丫鬟脸色微微一白。

    也不知是被他所说的流放三千里吓着了,还是为他的气度所惊。

    “你、你……你别想吓我,就凭你,也能考上功名?”

    丫鬟咬着牙,不愿相信眼中的废物竟能考上功名。

    那可是半只脚踏进了“老爷”的层次的人物啊。

    “易哥儿!”

    这时,一个同样是丫鬟打扮的少女终于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两张文卷。

    其中一卷还系着红绸。

    不必看里面的内容,这东西基本谁都认识。

    那是功名文书。

    “易哥儿!你乡试高中了!你现在可是秀才老爷了!”

    小安兴冲冲地跑到洪易身前,红扑扑的小脸上冒着一层细汗,显然是跑了许久。

    洪易镇定了一下,对她稍加安抚,才接过文书,打开一看,果然是秀才的功名文书,上面正是他洪易的大名。

    还有一卷,却是抄录下来的榜文。

    “咦,你不是二房的小宁?你怎么在这里?”

    小安这里才注意到那个丫鬟,看着她的神色,还有尚未松开的拳头,不由回想起刚才进屋时的古怪气氛,面色一变,横身挡在洪易身前:

    “你敢欺负易少爷!”

    “谁、谁要欺负他了?我只是要拿这张纸罢了,你是侯府少爷,我做下人的怎敢对你无礼?”

    丫鬟也看见了那功名文书,本就心中慌乱,此时被小安一叫,便松开拳头,顺势将桌案上的纸张抽在手中,有点慌乱地转过身就走。

    待出了门,才恨恨地往后瞪了一眼。

    “哼,只会读些破书,写些酸诗,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什么用?”

    “真是,怎么竟让这等废物得了功名?”

    丫鬟不愿在洪易面前示弱,离开之后,才一路嘀咕埋怨。

    屋中。

    洪易轻舒了一口气。

    小安担心地道:“易哥儿……”

    “不必说了,我没事。”

    洪易摆摆手,拿着手中的功名文书,眼中五味杂陈。

    “小安,我要去西山祭奠娘亲和大兄,告诉他们这件喜事,还要劳烦你帮我备下香烛纸钱之物。”

    “好,我这就去!”

    ……

    不提洪易自去西山,祭奠亡母亡兄。

    此时武温侯府东边的一处奢靡中透着静雅的院落中。

    一个劲装女子张弓搭箭,对着二百步之外的靶子。

    右手竟扶着三支羽箭,一双美目闪过一道精光,纤纤玉指已经松开。

    “崩!”“崩!”“崩!”

    一连三声爆响,三根羽箭尽数没入靶心。

    “二小姐,小理国公来访。”

    这时,一个丫鬟才进来禀报道。

    “雪娇妹妹好箭术!”

    一身锦衣,气度的不凡的景雨行已经缓步行了进来。

    他适才已在外看到女子射箭,忍不住喝彩。

    “一百多斤的强弓,你竟也能拉得动,还如此精准,已到随心所欲之境,便是军中武官,也未必有你这般力道箭术,已经是武经中所述的虎力了,达到了练膜壮骨的武师境界。”

    景雨行看着她的娇颜又摇摇头:“不过你一个女孩子,整日里舞枪弄棒的,可有些不太雅观。”

    “我大乾以武立国,以武定天下,如今开国六十年,虽然文风日盛,武风渐落,但当今陛下却从来不曾重文轻武,反而对武功极为重视,每年都有春秋之猎,为的便是演武,使王公子弟,莫忘立国之本。”

    那女子将手中重弓往旁边架上一放,竟放出砰然之声,沉重的铁架也摇晃了几下。

    “你身为理国公之子,难道还忘了不成?”

    “呵呵,雪娇妹妹,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十句等着我。”

    景雨行摇了摇头,旋即像想起什么一样:“对了,雪娇妹妹,我适才来时,见到个官差,似乎是来报喜的,今日正是乡试放榜之日,可是府中哪位公子高中了?”

    “哦?”

    洪雪娇头顶上白气蒸腾,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汗。

    “有这等事?”

    她每日沉迷练武,倒是不知这事。

    府中的公子少爷,她的那些兄弟,又怎会不清楚?

    除了大房的两个儿子,一个在神机营做统领,一个在南方为官,都是宗师极的武道修为。

    其他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纨绔子弟,哪里有这般才学?

    “小姐!”

    这时,那个丫鬟小宁正好回来,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行过礼后,对洪雪娇详述去寻洪易的经过。

    当然,那些不该说的,她是一个字不敢提。

    “此心元自不由人?”

    洪雪娇拿着丫鬟带回来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念了出来。

    “好字!”

    这声彩却是出自景雨行。

    “诗词不算上佳,却是自有心性气度,”

    景雨行摇头晃脑,叹道:“我曾在夫子处听得西游释厄传,其中便有锁心猿、拴意马之要诀,”

    “此句虽非上佳,却已透出几分其中真意,若是人心能由己,那便已是神仙中人,”

    “还有这字,也是极好的,龙蛇起卷,力透纸背,气势不凡,可见写这字的人胸中自有丘壑。”

    “哦?”

    洪雪娇对这字句的兴趣并没有那么大,反倒是对他口中所言的夫子和西游释厄传兴趣盎然。

    “听说那位夫子乃是圣人在世,不仅文章道理,乃是千古以来,能媲美诸子先圣的人物,一身武道修为也高不可测,”

    “听闻还有着高深莫测得道术修为,虽无人亲眼得见,但其所著所传的西游释厄话本中,便蕴藏着绝世道术,不知是真是假?”

    景雨行看了她一眼,心中暗叹,这武温侯,气度也忒小了些。

    只因当年胜不得夫子,便连夫子的课也不让府中人去听,何苦呢?

    “夫子胸怀如海,向不以宝术自珍,便是绝世宝术,也广布天下,人人可闻,”

    “雪娇妹妹若愿听,我便传你几句口诀,你虽不修道术,但这口诀却也能助你良多。”

    洪雪娇当即道:“我自是想听的。”

    府中虽有规矩,却只是不准沾染那亚圣公,可没说不准学他的东西。

    事实上,世人得儒门惠泽的多不胜数,包括武者道者,也包括侯府中人。

    景雨行便笑道:“世人皆知,那话本便是一部西游释厄功,直指阳神大道,只是能参悟之人,还在少数,”

    “其实,他们却不知,夫子为了令世人更易参悟此玄功,便在除此话本之外,还作出了了一篇歌诀,与一幅宝图……”

第804章 射贼五法 (二合一章)

    景雨行负手在院中缓行道:“一篇造化歌诀,乃西游释厄功这部绝世宝术的总纲,”

    “还有一幅观想图是玄功大道之基,名为缚心猿锁六耗图,”

    “若无这歌诀与观想图,寻常人听了西游释厄,也不过是寻常话本,只有天赋性灵之人,方能有一丝可能参悟其中玄奥。”

    “竟然还有这般说法,难怪世人都传言,那曾令得玉京纸贵,虽被官府封禁,但市井坊间中皆有流传的西游释厄传,是一部绝顶的道术宝经,却从来无从得见有人使用其中道术,”

    洪雪娇奇道:“我以为是我孤陋寡闻,不想其中还有这般玄妙。”

    “既是如此,那怎不见世间流传这歌诀与观想图?难道这道术真如此奥妙,连那位夫子也自珍了?”

    景雨行笑道:“雪娇妹妹如此却是想差了,夫子是何等人物?儒门大道,君子六艺,道术奇经,西游释厄,每日晨幕讲学之时,任谁都可往鸿门台去听,何来自珍?”

    “只是夫子也有言,法不可轻传,”

    “夫子讲学,恰如指道于盲,道便在脚下,你若有心性,大可去探,”

    “可若是还不满足,连探索摸寻都省了,那便是妄想,如此之人,即便踏上了大道,也难行长远。”

    洪雪娇点点头:“如此说法,倒也是真知灼见。”

    “不知如何才能得传歌诀与观想图?”

    “那却是要先禀明夫子了,”

    景雨行摇头道:“我要说与你听的,倒并非这两者,而是几句观想心法? 虽无那幅观想宝图,但你不修道术,却也无碍。”

    “罢了? 雪娇妹妹,我且写下与你,却不要随意外传。”

    洪雪娇大喜,连忙答应,着人取来笔墨纸砚。

    景雨行提笔落纸? 挥毫书下一篇口诀。

    洪雪娇在旁观看,只觉玄妙非常? 不由念出声来:“观心空王? 玄妙难测,无形无相? 有大神力,能灭千灾? 成就万德……”

    “眼如走犬? 如五色林。耳如飞鸟,逐空吱起。鼻如毒蛇? 常思入穴。舌如野狸,寻尸旧回。身如大鱼? 常思浊海。意如野马,奔走无闲……”

    “眼耳鼻舌身六意? 暗使心神不自由。若能锁得六耗住? 便是神仙大觉修……”

    一篇心法口诀? 短短百余字,却令洪雪娇如见明灯洞照,以往修炼武道的种种疑难不解,豁然而通。

    因习练武艺,气血雄厚炽热,连带着心性也在不知不觉间便得有些焦燥、暴烈。

    种种杂念、欲念,难以根净,如同口诀中所言,身耳鼻舌身意,奔赴跳跃,心神难定。

    此刻却隐隐多出了六根绳锁,将这六种心耗锁住。

    如同去了千斤枷锁,由内而外,一阵通透舒畅。

    内脏鼓动如雷,呼吸连绵深远。

    每一下心跳,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散发着玄妙的力量,滋润着筋骨皮膜,壮大五脏六腑。

    过了许久,洪雪娇才从这玄妙令人迷醉的境界中惊醒。

    感受着自己身心的变化,是又喜又惊。

    “这法门竟如此不可思议!夫子真神人也!”

    她不能不喜,不得不惊。

    她原先不过刚刚完成炼皮,进入炼骨之境。

    如今不过是看了一篇心法,这炼骨之境,竟已经稳固无比,几有完满之势。

    更令她窥得了一丝先天武师的炼脏之妙。

    景雨行笑道:“夫子是诸子先圣一流的人物,怎是我等可揣测?”

    “雪娇妹妹,你先别忙着高兴,我今日来,还有一样礼物送给你。”

    “哦?”

    洪雪娇问道:“你已送了我如此贵重的宝术,还有何礼物?”

    景雨行拍了拍手,远处院外走过来一个中年人。

    此人双手过膝,眼神暗淡无光,但步伐沉稳有力,一步踏下,似乎令人有种究竟隐隐动摇之感。

    便知此人非寻常高手。

    正是一直伴景雨行身边的云叔。

    他十年前本就是先天武师,照着他的天资,十年时间,大约就能成就先天顶峰。

    可如今却已经将功夫练到了骨髓,一拳一脚,一举一动,都有了一股意志。

    这是炼髓大宗师的境界,再进一步,便是武中之圣。

    如此进境神速,云叔也自知,多亏他常伴景雨行,托了小公爷的福,从夫子那里闻得许多学问道理,和武道奥妙。

    洪雪娇也是暗自心惊:理国公府,除了那那位老理国公,什么时候竟有这样的高手?

    云叔也没在意她眼中的震惊,将背在身后的包袱拿了出来,递给景雨行。

    景雨行从中取出两本书:“我知道雪娇妹妹你除了练武外,还有两大喜好,一是射猎,二是弹琴,这两本书,便是我真正要送你的礼物。”

    洪雪娇接过书册,只见两本书封皮上分别写着:射贼五法、大武华章。

    “这是……儒门秘本?!”

    洪雪乔眼中发出惊喜之光。

    “传说儒门君子六艺中,射贼五法乃是绝世箭技,却也是一门绝世拳法,同时有锻炼血肉筋骨皮膜的玄妙,”

    “仅此玄妙,便可与大禅寺失传的秘本牛魔大力拳、虎魔炼骨拳这等至高炼体秘法相比拟!”

    “不错,”

    景雨行笑道:“牛魔大力拳、虎魔炼骨拳,乃是大禅寺千年的武学精华所在,”

    “世人皆道,天下间,于练肉、皮、筋、骨上,无出其右者。”

    “却不知,若论锻炼肉身五精,儒门之法,却也不输他大禅寺,仅论这射贼五法,便不输大禅寺那两门秘法,且另有玄妙,”

    “天下武学,不外乎炼肉,炼筋,炼皮膜,炼骨,炼脏,炼髓,换血,一步步循序渐进,脱胎换骨,达到肉身成圣的武圣境界,”

    “且世间炼体之法,只在一个‘炼’字,”

    “儒门之法,却是将肉身内外,都看作一个整体,不可分割,修炼之时,也只是稍有偏重,却万万不可分而视之,”

    “而且,在一个‘炼’字之外,还有一个‘养’字,”

    景雨行说着,忽然摆出一个架子,左手伸直,右手微屈,如张弓搭箭,腰身微沉,微微晃动,如坐奔马。

    周身忽而冒出一股强绝的血气。

    那真是如血般的雾气,缭绕周身,如一片氤氲红霞。

    滚滚翻涌,却始终不离其身三尺。

    呼吸之间,血雾缕缕,在他口鼻之中吞吐。

    散发着如同大日一般的阳刚炽热,令洪雪娇都有些站立不住,连忙退了几步。

    过了一会儿,他张口一吸,周身血雾尽吞,没有半丝遗漏。

    “何谓‘养’?炼武之人,血液奔涌,血气雄浑,寻常之人,却不知固藏,任由血气泄漏,岂知如此乃是何等暴殄天物之举?”

    “血气,乃是人体大宝,岂能轻泄?”

    洪雪娇瞪大双眼,惊道:“不可思议,你竟有如此修为,能将血气如臂使指,不使一丝泄漏,这岂非是传说中的人仙不漏之体?”

    “我离人仙这境,自然是差得远,”

    景雨行笑道:“所谓‘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其实夫子在西游释厄功中,就早有明示,只是世人难以参透罢了。”

    “等你学会了这射贼五法,自然也可做到。”

    “至于这本大武华章,乃是六乐华章中的一篇,却是修炼内脏精气的绝妙法门,儒门的执剑儒士,也是修炼此法。”

    洪雪娇已经不知如何开口。

    景雨行给她的惊喜太大了。

    有这两部法门,足以令她快速修炼到大宗师境界,以往遥不可及、高如青天的武圣之境,也不再是那攀不可捉摸,有了一丝窥伺的可能。

    “呼……”

    长长呼出一口气:“你送我如此大礼,要我如何能回报?”

    景雨行摆手道:“诶,夫子有言,儒门绝艺,人人可学,你何必谢我。”

    洪雪娇摇摇头:“话虽如此……夫子果真令人敬佩。”

    她知道事实没有这么轻松。

    否则,别说世人,便是儒门学子,为何也不见多少能习得君子六艺的?

    此正所谓法不可轻传。

    景雨行此时已走到一旁,拿起先前那幅放在桌上的字道:“礼物已送到,我倒是对你那幅字颇有兴趣,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何人所书?”

    “是了。”

    洪雪娇这时才想起,叫来丫鬟小宁:“你在我的私房中取十个银饼子,拿给洪易,他如今中了秀才,往后就要准备科考了,以他的境况,恐怕是不够花费,便当是他这幅字的赏银了。”

    丫鬟小宁噘起嘴,一脸不情愿:“小姐,你给他钱干什么?要是大夫人知道了,只怕……”

    洪雪娇摆手道:“你悄悄去不就行了?”

    “是。”

    丫鬟也不敢多说,应了一声,便转身要走。

    景雨行忽然唤道:“慢着。”

    “景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小宁可不敢对景雨行有半点怠慢,转身十分恭敬地问道。

    “云叔,来,将我的雪笺纸、紫石砚、白狐笔、麝香墨都取来,让小宁姑娘带去,赠于那位公子。”

    “是。”云叔又拿来一个包袱,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景雨行问洪雪娇道。

    “他叫洪易,是我的一个弟弟,不过出身不好,赵夫人不怎么待见他,”

    洪雪娇随口道:“你适才见到的官差来报的功名,便是他了。”

    说完,又看着景雨行,笑道:“市井都有传闻,小理国公礼贤下士,急公好义,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你适才说的几样物什,都是极名贵的东西,价值不下千两白银,玉京城中寻常的富贵人家的家产也不过这般了。”

    “呵呵。”

    景雨行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心中却暗道:求贤若渴是不错,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称得一个贤字,若非想来看看夫子所看重的人,究竟是何模样,我何至于下这般血本?

    想起那几件东西,饶是景雨行出身尊贵,家大业大,也有些肉痛。

    价值还在其次,只是这些东西实在难得。

    不过一会儿,那小宁又跑了回来,东西虽送去了,却没有见到洪易本人。

    说是洪易因得了功名,前往西山去,祭拜亡母亡兄去了。

    “那可真是不巧,我这弟弟,时常会去西山祭奠,一去便是三两日方归,你怕是见不到了。”

    原来洪雪娇也看破了他的心思。

    景雨行闻言,心思微转,便笑道:“那实在是可惜了,本还想见一见这位洪兄,只好等日后再寻机会了。”

    “雪娇妹妹,说起来,你我也有许久没有一同去射猎了,你每日里在这院中习练射艺,又哪里及得上去山中射猎痛快?”

    “正好,我最近听闻,西山深处,有人见到有五色奇狐出现,能如人站立,还能作人语之声,”

    “不如明日寻个好时候,你我同去山中射猎,这部射贼五法,我也算粗通,正可趁此机会,为你指点入门,如何?”

    “哦?”

    景雨行并没有太过遮掩,洪雪娇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不过对他所说的,又十分动心。

    也不管这位小理国公,为何忽然对她那个弟弟如此上心。

    便道:“好,既如此,明日你我便邀上三五好友,同去西山猎狐。”

    “一言为定!”

    ……

    西山脚下。

    洪易跪在一大一小两座坟前,喃喃道:“娘,大兄,我今日乡试得中,已有秀才功名,”

    “来年便能参加科举,若能高中,为娘和大兄追封正名的日子便不远了……”

    此时已是深夜,西山峰峦叠嶂,影影幢幢,如鬼怪魔影。

    偶尔听闻一声声野兽嘶吼。

    洪易却没有惧色。

    他虽没有修炼武功道术,但多年读书,早已养出胸中之气。

    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而且,不知从何时起,他发觉自己身上似乎多出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行走于山中,野兽毒虫也会退避。

    也是因此,他才敢独自在西山中行走,甚至过夜。

    否则,大兄便是在此地葬身狼腹,阴影尤在,他又哪里敢?

    洪易跪在坟前,将纸钱一张一张地在坟前点燃。

    口中偶尔梦呓一般,说着些话语。

    火光摇曳,映照在脸上,颇显孤寂。

    “咦?”

    忽然,洪易发现火光中,似乎有一缕金光一闪而过。

    先时还以为是眼花,可稍后又被金光晃了数次,揉了揉眼睛,盯着火堆,果真有一团金光在其中闪耀……

第805章 浑天球 (二合一章)

    洪易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树枝,挑开火,在焦灰中扒拉了几下,竟扒出了一片暗金色的物什。

    他也没有急着伸手,用树枝挑到面前,发现竟然是一卷如同绸缎般的“布卷”。

    伸手试探了下,发现“布卷”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因为被火烧而炽热,反而入手冰凉。

    洪易才拿到手里翻看。

    这东西虽是绸缎,却是金铁质地。

    卷成了手指大小的一卷,提起之后,却是好大一块。

    上面密密麻麻满布着一个个如蝇蚊般的文字。

    当中还刻着一尊大佛,端坐虚空,有日月星辰围绕。

    “这是……”

    “过去弥陀经!?”

    洪易很快便看到了大佛旁写着的经文名字。

    十年来,狐谷石洞中十数万册大禅寺藏书,他阅读了过半。

    早已经从中猜测到那些藏书十有**都是出自覆灭的大禅寺。

    这些经书中虽无记载武功道法,却记载了许多与之相关的事物。

    也包括这么多大禅寺的记述。

    其中便有大禅寺的三大镇寺秘典,过去、现在、未来三经。

    这过去弥陀经,便是其中修炼神魂的无上宝术。

    洪易敢肯定,若是这部宝经在他手中的消息泄漏出去,他立即便会成为众矢之的,举世皆敌!

    莫说一般人,便是当今陛下,恐怕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宝经。

    洪易瞳孔微微一缩,转瞬便将心中震惊压下,镇静如常,不再多看经文一眼,便将之卷起,贴身藏好。

    再看向两座坟,嘴中喃喃:“娘亲,大兄……”

    今日被那丫鬟威逼,险些被她羞辱时,洪易就明白了。

    他不能只是读书,他得练武,得修炼道术。

    哪怕心中炽热,也没有再想着去看那经文一此。

    这等宝经,必定要静心凝神,心怀至诚之意,才能观看。

    洪易得了这等至宝,一时间也心神难定。

    本想趁机在狐谷多待上三两日,祭拜过母兄后,再返回侯府。

    现在却是没了心思去狐谷,在坟前祭拜一番,便趁着夜色,匆匆赶回。

    也得益于大乾国力强盛,城中并不像前朝还有宵禁,即便是夜晚,也可以进出城门。

    洪易没有发现,在他离开后,一阵和风吹过,坟前的已经熄灭的火堆又熊的一声燃起。

    火中有一道焰光吞吐扭曲,升腾而起,竟然缓缓变化成了一个人形。

    高冠博带,长须长袍,面容清癯。

    正是洪辟的念头神明,魏玄成。

    看着洪易远去的背影,手抚长须? 过不一会儿? 又化作无形无质,随其后而去。

    洪易匆匆回到侯府小院中,便沐浴更衣,来到书案前。

    本待写上几幅字? 静下心来。

    忽然见到书案上,摆着几样从未见过的物事。

    “雪笺纸,白狐笔,紫石砚,麝香墨……”

    洪易也是读书人,且自小遍览群书,知见广博,伸手抚了抚,轻闻数下,便将这些物事都辨认了出来。

    脸上不由露出惊色。

    这些东西,每一个都价值不菲。

    其中的雪笺纸与白狐笔,听说便是出自儒门,更是难得,市面上堪称一纸、一笔难求。

    是谁送来的?

    刚生出这个念头,洪易便看到旁边有一张留字。

    是小安留下的,上面说明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景雨行,小理国公?”

    “他为何送我如此贵重的东西?”

    虽然留字上说明,那位小理国公是看了他看写的字句,赞誉有加,才送出了这些礼物。

    洪易却不认为自己写的东西能值这般贵重之礼。

    “罢了,无功不受禄,明日送到洪雪娇处,让她退回去便是。”

    虽然心下做了决定,但洪易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心中却仍旧蠢蠢欲动,十分不舍。

    不是他贪心,而是在传闻之中,儒门的器物,制法玄奇。

    都是沾染了文道宗师大儒的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得到,用来伴身,得到浩然正气浸染加持,头脑都会清明许多,悟性大开。

    雪笺纸与白狐笔便是其中的名物。

    相传皇宫里的文房之物,都是出自儒门,当今陛下所用的,更是出自亚圣公亲手所制。

    亚圣公有言: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配义与道,塞于天地之间。

    洪易读书多年,自然知晓。

    却并不能真正知道,何谓浩然之气,其气又有何神妙。

    凡儒门学子,天下读书之人,就没有不想养出浩然之气。

    因为那不仅是真正读书人的风骨、精神之所系,胸中有浩然气,才能为世人认同为文人,受世人所尊崇。

    而且浩然之气,是儒门君子六艺的入门根基。

    养出胸中浩然气,便能习得儒门君子艺。

    天下皆知,世间文人学子尽皆趋之若鹜。

    洪易自然也不例外。

    “我便用这白狐笔写上几个字,也不损耗纸墨,左右也是用过的,也不打紧。”

    洪易一看这笔,便知道并非新笔,虽然保养得十分好,玉质的笔杆,却是有几处十分润滑,显然是被人经常用过的痕迹。

    想着,便抽出自己那黄旧的纸张,抓起那支白狐笔。

    笔才入手,便觉一片温润之感,似乎有一股阳和之气,从笔上直钻入手指,流遍全身,一瞬间便觉全身暖洋洋,如置身温泉之中。

    “果然是儒门之宝,名不虚传。”

    洪易面现惊叹,对那儒门更多了几分向往。

    不过是日常所用之物,竟有如此神异。

    而这儒门现世,不过短短十年,那位传言与他同岁,却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又一手开创出如此文道圣地的亚圣公,真不知是何等人物?

    想到如今天下随处可见的白衣学子,处处可闻的慷慨意气,不屈风骨,活脱脱一个文道盛世之象。

    都是这位亚圣公一手开创。

    而他自己,苦读了这么多年书,却不过只是得了一个区区秀才功名。

    亡母亡兄在天之灵,也不知何时可慰。

    洪易不自禁地胸中有一股意气翻滚,大有不吐不快之势。

    不由提笔蘸墨,在纸上挥舞:“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句诗句也是出自那位亚圣公之口,洪易是十分喜爱的,平日里时常诵读。

    如今挥毫写来,胸中更是意气翻腾不已。

    如同烧沸的水一般。

    胸腔中一股炽热之气充盈,几乎要鼓荡出来,化作一声长啸。

    洪易心知若惊动府中之人,没他好果子吃,好悬才压制住这股长啸的冲动。

    这种憋闷之感,令他胸中意气更是加倍狂涌而出,止也止不住。

    只能不住的挥毫,将这句诗句反反复复地在纸上书写。

    越写越是难以平静,下笔越重。

    十数张纸之后,洪易已经是挥毫如椽,笔力直透纸背,直达书案,似要入木三分。

    就在此时,他胸中那股莫名意气,再也无法抑止。

    找不到宣泄口,似乎能感受到他以笔倾泄之意,便从胸中直贯手臂,涌入白狐笔,从笔尖处狂涌而出。

    落于纸上,字字生辉!

    “行路难,行路难……”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轰!”

    洪易最后一笔落下,心中忽闻一声巨响。

    就像是胸中意气蓄满,再也容不下一丝一毫,终于炸裂。

    他却没有感受到胸腔爆裂的疼痛,反而有种身与心俱豁然通透之感。

    眼前一片如同大日般的炽白滚烫,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霎那间,豁然开朗。

    夜色如幕,明月如玉,天地辽阔,乘风逍遥。

    洪易也不管自己如今是何情形,只觉胸中之志已得抒,平生快意时,从未有如此刻者。

    他也是书生意气,才华纸高。

    胸中快意,张口便吟了出来:“棹凌千顷月,扬帆济天风!”

    “嗯?”

    一直离侯府不远的上空,悬空而立的念头神明魏玄成,心有所感,抬头望来。

    一念成圣?

    洪易?

    “嗯!念头如此浩大,还有一丝纯阳之气,有鬼仙渡过雷劫?还是有雷劫鬼仙在窥伺玉京城?”

    玉京城中,有无数武功道术高人,在同一时间便感受到这股浩大纯阳的气息,如波澜一般掠过京城上空。

    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抬头四顾。

    “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

    亚圣公府中。

    守在门口的上善,也在抬头望空,以他如今连鬼仙都能两剑败之的修为,这股波动自然瞒不过他。

    这时忽见房门打开,洪辟从中走了出来。

    “夫子。”

    上善欠身一礼,目中透着询问。

    洪辟负手踏出房门,抬头望天,嘴角微勾,透着几分不可捉摸的笑意,像是自语,也像是回应上善的疑问:“天机玄妙,果然难以测度……”

    洪易的过去经虽然是他的安排,可是这一念成圣之法,却并不在他所料之中。

    在他的预计中,洪易得了过去经,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修炼得了。

    因为他不通道术。

    原本他应该从狐谷石洞中得到道经武经,开始习练武功道术。

    可石洞中的道经武经已被他取走,洪易根本无处可得。

    过去弥陀经不是一般道术经文,没有这些基础,他再是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练成。

    但没想到,景雨行因为他的几句话,主动去接近洪易,还送出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那支白狐笔,是他亲手送给景雨行,蕴含着他那磅礴的浩然正气,和一丝一念成圣、神而明之的意境。

    而洪易读书多年,靠着道听途说,竟也早已在胸中养出一腔浩然气而不自知。

    那支白狐笔便成了一个契机,引动了他胸中意气,一念而成圣。

    虽与原先的命运有差,却大差不差,其势未改。

    故洪辟才有此感叹。

    他却并不失望,反而高兴。

    一来是洪易终于踏上了这条路。

    二来,这本就是他的谋算之一,想要趁机,在洪易身上窥伺到天机气运的奥秘。

    念头转动间,背负身手的一只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掌心摊开,一颗拳头大小的球状之物,凭空现出,悬在掌心上。

    “浑天球?”

    上善微微一惊。

    儒门六圣器中,九州鼎自是当之无愧的为首重器。

    但其中最神秘的,却莫过于与六艺之中术算之数相对应的浑天球。

    便是眼前这颗乍看似不怎么起眼之物。

    这是一颗玉球。

    乍看,除了玉质还算温润外,别无长处。

    便连玉质颜色,也算不得上等。

    上面遍布着灰斑墨点,还有一道道如裂纹般的纵横纹路相连,斑斑驳驳,杂乱得很。

    别说权贵,便是一般富贵人家,也看不上眼。

    不过若细看,便会发现这颗球是何等巧夺天工。

    那灰斑墨点,看似杂乱,细看之下,却似乎能将人陷进去。

    可若想长时间继看,看清究竟,却是妄想。

    盯着这球看不了多长时间,一般人就会头晕目眩,神智不清。

    球体两端,各有一个孔洞。

    孔中可见这玉球乃是中空,内中还有着一圈圈玉环,一层套一层,玉环之间,还连接着一颗颗更小的的玉球。

    这颗满是灰斑墨点的玉质,就像是太虚周天寰宇,那一颗颗小球,就如同太虚之中的一颗颗星辰,那玉环便是星辰运转的轨迹。

    上善知道,别说那些玄秘无比的小球和玉环,便是球体外看似杂乱无序的灰斑墨点,也不是普通的杂质。

    而是夫子所创六艺之中,术算之道的最高秘典——河图洛书。

    也是六艺之中,最令人难以捉摸的绝学。

    儒门学子之中,无一人能参悟出奥妙。

    上善惊讶之时,见洪辟已经抬起手,将那颗浑天球托起。

    浑天球自洪辟掌心缓缓升起,球体上的灰斑墨点,和纵横纹路,有微光辉映,似乎游动了起来。

    待细看时,却又似错觉般。

    倒是浑天球在缓缓转动,内中的小球、玉环,也在以某种轨迹缓缓旋转。

    一股除了洪辟外,无人可察觉的无形波动在球体的转动之中,向四面八方,天上地下,荡漾开来。

    一瞬间蔓延至整个玉京城。

    “嗯?”

    “怎的不见了?”

    那些四处搜寻那股疑似雷劫鬼仙气息的人们,忽然发现再也难以察觉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原本清晰的气息,消失在所有人得感应中,再无踪迹可寻。

    “嗖!”

    浑天球骤然停止转动,从空中倒射回洪辟手中。

    洪辟微微一笑,另一只手竖起一指,透出丝丝缕缕如刀气劲,环绕玉球。

    不多时,玉球上便多出一些斑点纵横。

    洪辟露出满意之色,五指一收,便将玉球拢入袖中。

    上善见状,便知道夫子定有所得。

    只是他也不问,问了也不明白。

    洪辟忽然道:“上善。”

    上善忙欠身应道:“夫子。”

    “你为人笃厚,却极爱剑,一心沉浸养吾剑中,心无旁鹜,于他人是好事,但于你,却未免有些过犹不及,”

    洪辟负手看天,慢声道:“你的射贼五法练得如何了?”

    上善面现忐忑惭愧:“回夫子,那个……并无进境。”

    洪辟转头看着他笑道:“那可不行,君子者,当六艺汇通,这几日,天气都会很不错,你明日便邀上一二学子,三五好友,去西山射猎吧,好好练练你的射艺。”

    上善微微张口,有些讶异,不过却没有发出疑问,顺从地道:“是,夫子。”

    洪辟点点头,便转身走回房中。

第806章 猎狐 (二合一章)

    洪式心中快意无比,所有郁气,所有不快,全都随着一句诗,在这明月清风,辽阔天地之中,化为乌有。

    不过这快意才只两三个呼吸,便陡然变成了一股寒意。

    方才令他快意无比的天风,此时却变得冰寒刺骨,深入灵魂……

    灵魂?

    洪式这才惊醒,在书房之中,猛地睁开双眼。

    但那悬在高天中的“自己”,却仍在那里。

    两个“洪式”,两委视角。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洪式”同时发出惊疑之声。

    疑问才生,一股天风吹来,天上的“洪式”只觉又是一阵刺骨冰寒,还有一委飘摇无依,难以呼吸之感。

    如同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在数九寒冬,赤身果西,落到了冰川之下一象。

    几乎今要被那寒冷刺骨的水溺死。

    灭顶之灾!

    情急之下,他想起在狐谷中观看的经书中,有提量修炼量术之人,可以神魂出窍。

    只不过,经书之中,说世间乃是一片苦海,人的肉身乃是一只宝筏,承载着人的神魂。

    若是神魂出窍,今相当于行舟海上,突然跳离舟船,失了舟船的庇护,坠入海中。

    他此时的状态,虽似乎与经中所说的神魂出窍有些出入,却也有几分相似。

    经书上说,神魂失了肉西庇护,极为脆弱,若无手据,一出窍便会被世间这个巨大的苦海给淹了,魂飞魄散。

    但他的神魂却与经书中描述的并不大一样,自有一股纯阳气息,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才令他得以承物“海”里的冰冷。

    想明白之后,洪式只有一个念头,今是让那出窍的“神魂”立刻回到自己身西中。

    那股纯阳气息虽然神异,却还太过弱小,犹如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的感觉。

    洪式

    并不知量如候让“神魂”回归,只是念头才起? 今只觉心神一震? 下一刻便觉一阵虚弱袭来。

    但那委无助、灭顶之灾的感觉却已经向失。

    不由心中庆幸。

    刚才若非他那出窍的“神魂”? 似乎自有一股至大至刚的阳气息? 能抵挡天风的侵袭? 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洪式虚弱地撑起有些昏昏欲睡的眼皮? 看着手边的白狐笔。

    哪里还不知量这支笔? 必定是一件宝贝。

    只是他此时也顾不上去思考? 那位小理国强为候会送他如此贵重之物。

    他现在只想回到西山,去狐谷找老狐询问这修行之事。

    老狐是一位量术高手? 他很久以前? 今曾经恳交过老狐理他修量。

    不过老狐对此,从来只是摇头? 似乎有着什么顾虑。

    如今他自己踏上了这条路? 去请理一番,想来是能有所获。

    也不顾时干深夜,洪式直接出了侯意。

    他本今不物人待见,洪玄机不在且中? 根本无人会理会他死活。

    那赵夫人早些年还时常相人“看望”他,见他老老实实? 也渐渐少有理会了。

    倒也无人会阻他。

    ……

    “妳这……”

    狐谷石洞中,点燃着一柱檀香,香火袅袅,如云雾弥漫洞中。

    老狐看着洪辟出窍的神魂,捋着长例沉吟量:“并非量术阴神。”

    “并非阴神?”

    惊讶之下,两个“洪式”同时开口:“难量世间出了量术外,还有能令人神魂出窍之法?”

    老狐摇头量:“原本是没有的,不过自儒门亚圣强横王出世,世间便有了第二委法门。”

    他说着,狐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感叹和尊崇之意。

    “亚圣强?”

    洪式心中震动。

    又是那位?

    老狐不等他发问,已经开口量:“传言,亚圣强为儒门另开一脉,创下一念成圣之法,”

    “却是养胸中浩然正气,端正念头,内蕴玄奇,尤如水滴成河,积流成海,一朝得悟,神而明之,念头成圣,故称之为神明,”

    “犹如量术阴神,却因是养浩然正气而成,先天蕴有一股至大至刚的纯阳之气,较之阴神,却又另有神妙。”

    “阴神之法,乃是与阳刚气血相反,极阴之物,若无肉身护佑,现于世间,必遭劫难,非得以天上雷劫洗炼,方可萌生一丝纯阳之念,转阴为阳,”

    “量家阳神之称,也由此而来,阴神横渡苦海,登临彼岸,便成阳神。”

    “只是,那天雷乃是天地间最为神奇,威力最为克大之物,候等阳刚暴烈?阴神要经物雷劫洗炼,至少也要成今鬼仙之后,有深厚积累,方有一丝希望。”

    洪式惊奇量:“如此说来,这儒门一念成圣之法,初成之时便有纯阳之念,岂不是堪比量术鬼仙?”

    “却也并非如此,”

    老狐量:“量术阴神,与儒门神明,各有其法,孰高孰自,却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亚圣强如此创举,实是为世间苦海众生,搭建了一座大桥,人人皆可登桥渡海,”

    “只是这桥究竟能不能登临彼岸,却还未可知。”

    洪式闻言叹量:“如此看来,这位夫子,果真不愧圣人之名,仅只一法,便足以为万世之师。”

    事实开创法脉先河的,从古至今都不少,但能担此称谓的屈指可数。

    皆因从古至今,高深法门,向来人人自珍,非至亲不传。

    秘法秘法,便是此意。

    像亚圣强这象,天下人法,有理无想的,上古之时或许有,但今时之世,是绝无仅有。

    “谁说不是呢?儒门之法,虽天下人人皆可得传,但这一念成圣之法,却是不曾听闻有谁能真正练成,妳有此机缘,日后当勤勉,不可辜负啊。”

    老狐语重心长。

    多年相处,他对洪式这个年轻人,也难免积累了感情,视其为子侄,心中自是为他筹谋。

    他沉吟半晌,似乎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开口量:“我原本物人嘱托,不要干涉于妳,让妳自行其路,既然妳自己走上了修行之路,那老狐也不反违了那位嘱咐。”

    老狐说完,也不顾洪式诧异疑惑,转身走出洞外,过不多时,又重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部书。

    “此乃当年大乾举国之力编纂的《量经》、《武经》,后来民间流传的虽都被常缴,大禅寺中却有留目,妳拿去好生研读,”

    “不过,却不可尽信其述,内中多有纰漏之处,妳只当是加深积累便是了。”

    老狐将书递了过来,又量:“这一念成圣之法,儒门学子皆知,妳也是读书人,自去请理,好生蕴养胸中浩然气便是,”

    “至于武功……妳若想习练,明日我带妳去一处所在。”

    老狐郑重说量。

    令洪式心中满是疑惑:“物人嘱托?不知是候人?前辈又要带我到所处?”

    “去了便知。”

    老狐任他追问,也没有作答,只推说明日自知,便自离去。

    洪式眼见如此,哪怕心中满是疑问,却也只好暂且放下。

    拿起两本书,翻阅起来。

    ……

    一夜过去。

    天光明朗,却不见日头。

    只因天上下起了大雪。

    大雪纷飞,遮蔽了天日,只有日光透落,映照得西山群峰间,一片白茫茫。

    在这大雪纷飞之时,这平日里幽静的山中,却响起了一阵阵马蹄声。

    竟有一群骑士,踏雪而来。

    这些人,一个个身穿劲装,披着华贵皮毛所石的披风,背着大弓,骑着骏马,呼啸而来。

    这些骏马每一匹都极为不凡,最小的都长逾丈余,高**尺以上。

    浑身火红,没有一丝杂色,于大雪之中,没有半点阻碍,四蹄踏雪,如同一团团火焰的奔涌。

    队伍前后,还有一群铁背细腰的獒犬,踏雪狂奔。

    只看这阵势,便知这一群人来历不凡。

    不是部强,便是权贵。

    这群人中,男女皆有,立了五六个穿着富贵的男女,还有着数十个携带劲弓刀剑的壮汉。

    穿着单薄,却丝毫不见严寒之色。

    反而下身雾气蒸腾,如同一尊尊火炉象。

    显然是武量修为极为高明之人,十有**,是这几个男女意中豢养的护卫高手。

    “郡主,妳常常出入禁宫,当是知晓许多宫中这事,我听闻,那位不久前被陛下纳入宫中的代妃娘娘,前些日子,竟是修成了鬼仙,还一举要过了一重雷劫。”

    几人之中,有一少年,正是小理国强景雨行,在他身侧,便是昨日相邀同来西山猎狐的洪雪娇。

    景雨行伏在马上,不时回头,看向其中一个更显尊贵的少女量:

    “宫中向来忌讳大臣、妃子修炼量术,这位代妃,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仅修炼量术,还成今了鬼仙,陛下不但不责怪问罪,听说还准备册封为皇贵妃?”

    那少女一身穿着比景雨行都要华贵,乃是大乾荣亲部的爱女,永春郡主,闻言脆声说量:

    “我听宫里太监说过,这位代妃,是代突国的强主,很得陛下宠爱,兴许也是因陛下过于宠爱信任,才会这象,我也不知。”

    “我倒是偶然得知,”

    一个身确极高,鹰眼高鼻的男子量:“这位代妃,曾经说过,十分仰慕亚圣强,想要拜亚圣强为师,”

    “只是亚圣强虽于鸿门台讲学天下,天下读书人,大半都可说是其学生,却从不曾说过常什么弟子,哪怕有陛下居中相劝,也未能如愿,”

    “却也从此结下了善缘,代妃常常莅临亚圣强意交学,也反是儒门学子,”

    “妳们当也知晓,儒门之义,向来为陛下所重,候况代妃似是得了夫子真传,儒门正义之人,”

    “前番有云蒙帝国来使,以诡辩之量,辱我大乾君臣,被代妃以儒门大义相驳,闹了个灰头土脸,便是因此,陛下才对其另眼看待。”

    此人乃是成亲部世子杨桐,身份比之永春郡主都高,能知晓的东西也多得多。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

    其中洪雪娇因武温侯意之故,对亚圣强之事最为陌生。

    可这些日子以来,越了解今越是钦佩。

    对于父亲武温侯与这位夫子的矛盾也更是不解。

    “汪!汪汪!”

    在前面狂奔的几只獒犬突然放声狂吠。

    一只只和牛犊象大小的猛犬在一处崖壁前停了下来,弓起背,毛都竖了起来,对着几棵被雪覆盖的树间猛吠不止。

    “发现纯狐窝了!”

    成亲部世子杨桐兴奋地量,探手抽出马背上的长弓。

    这些獒犬,本今非凡物。

    三两只今能生撕猛虎。

    而且能辨走兽飞禽。

    只件给它们闻一闻相关之物,今能寻出一象的猎物来。

    这一次,他们本今是来猎狐的,早今有所准备。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甘于只猎一象狐想。

    而是狐中的个灵,纯狐一九。

    “纯狐皆有灵史,能懂人语,能辨阴阳,鬼物阴神等无除之物,都能看穿,”

    “若能猎得几只,不说叫干,养在身边,也是大有益处啊。”

    永春郡主也满脸兴奋量。

    离此不远之处,有一条山量,直方下言山谷。

    山量上满是厚厚的雪。

    洪式在老狐的带领之下,身后还跟着三只小白狐,在雪量上踏出一串脚印。

    来到了山谷之中,一面陡峭的山壁前。

    “唧唧唧!”

    三只小白狐忽然跳了起来,慌乱地叫个不停。

    “不好!”

    老狐正往山壁走去,此时神色微变:“有猎人进山!”

    “唧唧!”

    三只小白狐又跳又叫,却是在用神魂传达,洪式一念成圣,哪怕听不懂狐语,又能明白其意。

    “式哥哥,有好多獒犬,我们最怕獒犬!怎么办?”

    洪式闻言,也是神色变化。

    他虽不物待见,却也是出身豪门。

    自然知晓,獒犬这想异兽,不仅有生撕虎豹之力,还有着看穿鬼怪阴神之能。

    老狐虽然是量术高手,三只小白狐也修炼了量术。

    可能养得起这象多獒犬的,必定是权贵,甚至是部强高门。

    干此大雪之时,还敢进山打猎,必定有高手相伴。

    他心中忧虑:“涂前辈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啊……”

    “前辈,不如我等先避上一避。”

    老狐摇头量:“避不了的,这些獒犬,闻到气味,便不会放过。”

    而且……

    它看了一眼前方的山壁,狐眼之中透出几分不甘心。

    “郡主!”

    “纯狐今藏在前方山谷之中!”

    “哈哈!”

    “我看见了,竟有三只,还有一只成了个的老狐!”

    “快快围上去!莫让它们跑了!”

第807章 宝经现世

    “糟了!”

    洪易一见山上雪道上奔驰而来的一个个黑点,至少数十人。

    更吓人的是冲在前方,露着利齿,流着口涎的数十只獒犬。

    “几十头獒犬!”

    洪易心中砰砰直跳,有些眩晕之感。

    这下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有这些獒犬在,他们根本不可能逃得了。

    “洪公子,你先带着小桑小殊小菲躲起来!”

    老狐蓦然叫道。

    “前辈……”

    洪易待要提醒他,却听前方传来呼喝。

    “这般灵物,若是让獒犬上去,怕是瞬间便要撕碎,未免暴殄天物!”

    “雪娇,早闻你箭法出众,便由你来先试上几箭!朝眼睛射,可千万别射坏皮毛!我可是一直在寻纯狐皮毛做一件围脖,寻了好久呢!”

    “郡主,放心!”

    人群之中,洪雪娇策马飞奔而出。

    这骏马通体赤红,四蹄翻飞,踏得雪花飞溅。

    如同一团火焰,推开白茫茫的雪浪,疾射而来。

    洪雪娇人伏在马背上,身形起伏,伸手一探,便将长弓抓在手里。

    五指间已经夹着三支箭矢,搭在弓弦上。

    “崩!”“崩!”“崩!”

    三声爆裂声响,几乎重叠在一起。

    顿时有三道箭影横空。

    远处,老狐双目一瞪,瞬间变得呆滞,身体也僵立不动。

    不知情者,看上去就跟吓傻了一样。

    但与此同时,平地里有一阵狂风刮过。

    卷起千堆雪。

    狂风呼啸,雪花狂舞。

    竟将三支劲矢刮得飘飞起来,没入长空风雪之中,不见踪影。

    景雨行、洪雪娇一行,尚顾不上去惊讶。

    便见眼前风雪滚滚,吹得人睁不开眼来。

    永春郡主以手遮挡头脸,仍被吹得十分狼狈,惊怒道:“怎么回事!”

    “快看!那是什么?”

    成亲王世子忽然指着前方大叫。

    只见前方霜雪在风中狂舞、袭卷,却有几分诡异地扭曲起来。

    一张巨大的由风雪卷动而成的兽头突显了出来。

    兽头张开巨口,发出震人心神的吼声:“人类,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妖物!?”

    几人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正因如此,没有见过多少磨难。

    身边随时有高手护卫,如此吓人景象,平日里自然也不会有人敢让他们见着。

    “几位贵人!这是阴神驱物、显形的手段,是十分高深的道术境界!”

    护卫中有高手看了几眼,便认出了这等手段,高呼道。

    “几位莫怕!”

    “驱物显形虽是极高深的道术境界,但我等有数十名武师,贾统领更是先天武师? 气血雄浑? 还有数十头獒犬在侧? 能堪破鬼魂阴物,那妖物难以近身,也不须怕它!”

    景雨行勒马高呼道。

    他在能夫子身边请益,一个显形境界的道术高手,虽然难得? 却还不至于让他惧怕。

    只可惜未带云叔来此? 否则以他换血大宗师的修为? 一声大吼,便能破此妖术。

    “你是何方妖物?竟敢在此作怪,阻拦我们? 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永春郡主最受不得委屈,瞪眼怒道:“惹恼了我,要不了多久,便有大军前来? 平了这西山? 端了你的妖巢!”

    “明明是尔等妄自踏入此山? 四处呼喝,扰我山中安宁,更想无端杀戮山中生灵,反来责备,真是好生无理!”

    那风脸兽头巨口张合,喷吐出一阵阵狂风暴雪。

    “冥顽不灵!与妖物多说作甚?”

    “左右!给本世子将这妖物射杀!”

    成亲王世子杨桐却干脆许多,直接下令随行侍卫动手。

    这些侍卫自不会违逆他的命令,话音未落,已各自抄起长弓。

    杨桐身边这些侍卫都是选自军中的好手。

    个个沙场杀伐,身经百战。

    非只武功高强,气血雄厚,更沾染了沙场煞气,又精通军中合击之术。

    一道道箭矢,裹挟着雄浑的气血之力,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在空中交织成一张箭网,直直罩向那巨大的风雪兽头。

    “吼!”

    那兽头乃无形之物,不过是阴神所聚的一堆风雪。

    但这箭网竟网如同射入了实质之中。

    令那兽头发出一声痛吼,只吐出了一阵狂风,便骤然崩散。

    “是那头老狐!”

    暴风雪一散,众人便看清了远处,一只老狐正拄着一根拐棍,仰天喷出了一口血雨。

    显然便是被刚才的箭网伤了阴神所致。

    “那三只纯狐跑了!”

    永春郡主只见老狐,却不见那三只小白狐,不由心中急切。

    一旁洪雪娇却是四处扫了一眼,透出几分疑惑之色。

    刚才明显还有一个人类与这几只纯狐站在一处,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她刚才便觉得,那人影有几分眼熟,只是离得太远,又有风雪阻隔,并未看清,不能确认。

    成亲王世子杨桐此时喝道:“先将这老狐擒拿!有獒犬在,那几只小的跑不了!”

    左右侍卫一听,便策马而出,向老狐围去。

    阴神受创,已经有些萎靡的老狐见状,狐眼中迸射出狠绝之色。

    突然调转头,强运神魂之力,卷着它向后飞起。

    同时周遭再次卷起狂风。

    老狐暴发全身之力,无形的神魂之力汇聚如刀,朝着前方陡峭山壁直直斩落。

    “嗯?”

    此举令众人迷惑,俱是微微一顿。

    只见前面那处陡峭如墙的山壁上,大雪簌簌而落。

    众人虽是王公权贵,但即便是永春郡主,也是自小习武功,身手不凡。

    大雪纷飞之中,也能看清,那山壁上的积雪掉落之后,山壁上竟然露出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刻印。

    “那是什么?”

    “那是……”

    “武道经文!”

    最先看出的是那位叫姓贾的护卫统领。

    他是先天武师,在场之中,以他的修为最高。

    虽然匆匆几眼,不可能参透那山壁上的经文,但却能辨认出其中的不凡。

    “不好!它要摧毁……!”

    “不能让妖孽得逞!”

    老狐绝境之下,早有打算。

    这些年来,他虽然不敢违逆那位亚圣公的吩咐,却也是有意无意地引导进入山中的人,让他们避开此处。

    否则,此处虽偏僻,十年时间,也早已经被人发觉,哪里会拖到现在?

    如今眼见大难临头,它也无法顾及太多。

    想要以最后的力量击破山壁。

    一是知道山壁留经一但显露,哪怕这些人来历不凡,也绝对不可能放过。

    以山壁留经相诱,必定再顾不上其他,或许它们能逃得一线生机。

    二来,它却也不想让这些对纯狐有着极大恶意的人类,得到亚圣公的绝世宝经,至少不能让他们得到完整的。

    这所有神魂之力聚集的一刀,瞬间将整个山壁轰塌。

    顿时山石四溅。

    “孽畜!杀了它!”

    那贾统领大怒,挥手带着一众护卫策马杀去。

    “浊酒一壶行万里,山高我独倚。酒入肝肠,不拜君王。颠颠倒倒笑痴癫,谁知长生仙?”

    “雪舞苍茫乾坤陷,问君能饮一杯无?”

    “哈哈哈哈!不想此处竟有如此绝妙经文,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便在此时,忽然听闻一声长歌,伴随一阵长笑,震动长空。

    远处一座山崖下,洪易与三只小白狐藏身在一个山洞中。

    听闻这阵长歌,洪易不由心中动容。

    好豁达快意的歌声,此人必定不凡。

    “谁!?”

    贾统领猛地停下,全身毛发都如钢针般倒竖。

第808章 破碎 (二合一章)

    随着这歌声,一股酒香,在漫天风雪之中弥漫开来。

    扑鼻生香,令人熏熏欲醉。

    那贾统领却狠狠咬了下舌尖,剧痛袭来,不敢有半分放松,

    因为他发现,这声音竟是从一只獒犬口中发出。

    不仅如此,那些本是在四周奔袭,防止老狐逃走,同时也在寻找逃走的几只小狐。

    此时却从四面八方缓缓合围了过来。

    全部失去了控制,低伏着身体,目中露出凶光,朝着他们露出了利齿。

    大有扑过来噬咬之势。

    “怎么回事!?”

    永春郡主惊慌道。

    她从没有想过,这些以往忠心耿耿,让她颇为自得喜爱的獒犬,竟会这般可怕。

    用獒犬来围堵、追猎,她倒是经常干,对象也不仅止是兽,可被围堵还是第一次。

    “鬼仙!?”

    那贾统领神色大变。

    嘴里虽然在惊呼,可手上动作却不慢。

    也不去管别的,带着一群骑士朝着那漫天掉落的石块冲过去。

    老狐下手很有分寸,用的是巧劲。

    极力避免损伤那山壁上的经文,哪怕只是一笔一画。

    看似动静极大,但那刻有经文的山壁上却是被剥了下来,碎裂成了十数块巨大的石板。

    这般神乎其神的劲力,绝非一般人使得出来。

    若非它守着这山壁十年,虽未能尽数参悟,却也从中得了许多好处,也绝然无法做到。

    而贾统领的目标就是这些石板。

    “你们也去!”

    后方,景雨行等人也看得分明。

    他们虽然修为不如贾统领,但那山壁上的经文何等玄奇?

    只是一入眼,便陷了进去,哪里还不知道,山壁上的经文怕是一部宝经。

    顿时各自招呼身旁的护卫,上前去抢夺。

    老狐在聚起所有力量,一刀破壁后,就用最后一丝力量,卷起其中一块最大的石板,向远处遁走。

    永春郡主等人虽想阻拦,却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一股阴风平地而起,卷起那漫天碎石中的十几块石板? 更没有人顾得上遁走的老狐。

    “好胆!”

    贾统领怒喝一声。

    却知道自己拿对方没有办法。

    从马背上高高跃起? 冲入其中,双手疾探,直接抓住其中两块石板。

    身形疾转? 便抱着两块石板重回马背。

    兔起鹘落? 身手俊俏之极。

    其他护卫虽无他这般身手,却也有样学样? 冲入其中,要抢夺石板。

    还有不少护卫,在远处结成箭阵,扬弓四处散射? 想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出那隐在暗中的人来。

    还真有人趁此机会? 从空中夺下了几块石板。

    就在这时,数十头獒犬如同发了狂一般,朝着人群扑咬而来,见人就咬。

    “啊!”

    几人之中,除了那永春郡主大声惊叫外? 都还算镇定。

    “是谁?给我出来!”

    景雨行在其中大喝:“有能这般附体夺舍,这是鬼仙才有的手段!堂堂鬼仙,怎的还躲在暗中,不敢见人,效那小人行径不成?”

    一头獒犬突然发出人语声:“不错,居然能看出鬼仙附体的手段来,不过想让我出来,凭你还不配,若是洪玄机和杨拓亲至还差不多。”

    “崩!”

    突然一声弓弦劲响,一支羽箭瞬间将那只说话的獒犬洞穿。

    十分干脆地倒下,再无声息。

    原来是洪雪娇一声不响,射出一箭。

    “哈哈哈,女娃子好大的胆子。”

    不过下一刻,那声音又重新响起,却是出自另一头獒犬。

    洪雪娇眉头一簇,又待张弓搭箭,一旁的成亲王世子杨桐神一变,拦住了她:“没用的,你伤不了它。”

    他策马上前:“我乃成亲王世子,你究竟是谁?”

    他适才听到这声音提到洪玄机和杨拓就知道不好。

    这两人可说是大乾之中武道的巅峰。

    此人口气这般大,就算是有几分自吹自擂,也绝非他们能对付。

    “哦?一个姓杨的?那你便回去,告诉杨拓,我白子岳,终会去寻他一分高下。”

    “白子岳!”

    “天下八大妖仙之一?!”

    那头獒犬口中说出之话,令杨桐神色剧变。

    “走!”

    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抢夺宝经,更别谈什么猎狐。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掉转马头,喊了一声,也不管他人走不走,带着自己的护卫,仓皇狂奔。

    “想走?”

    “此地又岂是你等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先把宝经留下吧!”

    “哈哈哈哈!”

    长笑声从数十头獒犬口中发出,汇聚一处,滚滚回荡在山间,风雪激荡,震人心神。

    “轰隆隆!”

    正在奔逃的杨桐惊骇地发现前方有巨大的落石从两旁山上滚落。

    山道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身后数十头獒犬以比平日里更快的速度,追袭而来。

    “给我杀!”

    大乾以武夺天下,王公子弟都要习武。

    杨桐终究是皇室子弟,武道修为也不弱,自有一股血气。

    眼见逃无可逃,干脆断了逃离的念头,反倒激起了血脉中的悍勇。

    带着护卫骑士,掉转马头,朝着那些獒犬杀去。

    “到底是姓杨的,有些血勇之气。”

    一只獒犬口中发出人语,其他地却是毫不停留,瞬间扑咬了上来。

    本就凶猛的獒犬,在那白子岳的操纵下,更加凶残暴戾。

    它们本就力能生撕虎豹,此时纵跳扑咬之间,更是自有章法。

    不仅各自配合,一头头獒犬更像量个个武功高手一般。

    尖牙、利爪、铁尾,都是它们的武器。

    面对老狐这样的显形境界的道术高手,都能一箭而重伤的护卫们,竟在一瞬间就有大半被扑下马,撕咬得满身血肉淋淋,惨不忍睹。

    “不要走散!”

    景雨行见状,连忙呼叫众人聚在一起。

    同时从背后提出开宝剑。

    此时他只后悔没有将云叔带来。

    那个令他好奇不已的洪易没遇上不说,恐怕还凶多吉少。

    景雨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这西山猎人狐,居然遇上了这么多事。

    连传说中的天下八大妖仙中都遇上了。

    “下方何人!”

    忽着,前方山道之上传来一声高呼。

    众人抬头,只见山道一侧的山崖上,出现了几个人影。

    在这飞雪连天的山中,竟然只着一袭单薄白衣,飘飘如仙。

    景雨行眼尖,一眼便瞧出这几人来历:“上面可是上善学兄!?”

    “啊!儒门学子?”

    陷入獒犬包围之中的杨桐闻言,顿时高声道:“我乃成亲王世子!学兄救我!”

    “嗯?小理国公?成亲王世子?”

    山道上出现的,果然是上善。

    他受了洪辟之命,果然了三五同门好友,同赴这西山之中狩猎。

    几人在这山中说是射猎,实则见了猎物,却是以不伤猎物毫发为准,以箭矢将猎物困住。

    以此较量射艺,倒也欢快。

    上善虽然在夫子面前,说自己的射艺不精。

    但那是相对而言。

    实际上的射艺,在儒门之中,也是屈指可数。

    便是军中宿将,也没有多少能与他相较之人。

    几人正较量技艺,却忽然听闻这边山谷之中有异响,驱马前来察看,不想见到了这一幕。

    一个儒门学子远远就看到被白子岳控制着十数块,还有已经被景雨行几人抢夺到手,抱在怀中的石板。

    “上善学兄,他们似乎在抢夺那些石板。”

    “那暗中之人如此修为,怕已达鬼仙之境,竟还如此着紧,这些石板恐不是凡物。”

    另一人道:“不管如何,下方几人都是王公权贵之后,还有小理国公,与我儒门多有渊源,不能不救。”

    “夫子曾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暗中之人已是鬼仙之境,我等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不然,夫子也有言:见义不为,无勇也。”

    一人反驳道:“见此不平,若是束手旁观,实小人之行径!”

    “上善学兄?”

    一行人虽有心出手,却是对上善十分尊崇,以他马首是瞻。

    上善暗自摇头。

    不得不说,这几人虽有气度,却有些迂直。

    当此之时,竟还争论起学问道理来。

    他虽然也是心思墩笃,却也正因此始终牢记夫子教诲。

    君子当以直而为。

    行事谨记四字:问心无愧。

    “救人!”

    下方山谷,陷于群獒围攻的众人,不由骇然。

    他们竟看到山道上几人座下骏马齐齐长嘶,前蹄高高扬起,便一纵而起。

    上善一行六人,竟然驾御着座下骏马,从数十丈高的山崖之上,一跃而下。

    如此险绝的景象,即便是他们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

    几乎就要怀疑这几人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寻短见。

    只是没多久,上方的景象就令人目瞪口呆。

    六骑骏马,以流星坠地之势,从山崖上下落了过半。

    离地还有十数丈之余,便见那马上的六个白衣学子低伏马背之上,做出了个奇异的姿势,似乎人与座下骏马合二为一。

    六匹马齐齐扬起四蹄,落蹄之处,荡起一圈圈隐约可见的涟漪。

    踩踏虚空,竟如履平地一般。

    御空而行!

    “这是什么手段?!”

    莫说一众护卫,即便是杨桐、永春郡主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也惊得呆住。

    唯有景雨行目泛奇光,喃喃道:“御风五术……”

    杨桐在一旁听闻,惊道:“君子六艺,御风五术?!”

    “如此手段,便就儒门的君子六艺?”

    洪雪娇也忍不住震惊。

    她原本对儒门技艺也多有耳闻,尤其是其中的君子六艺,只是从未亲眼得见,没有概念。

    想来,她出身武温侯府,什么武功得不到?

    那儒门技艺,能与侯府武功相比,就已经难能,也未必就玄妙到哪里去。

    如今一见,那不仅是境界高低的问题,而是如同得见了另一番天地。

    全然不同于她往日修习的武功。

    “不错,便是御风五术,”

    景雨行道:“此术为君子六艺之‘御’,非但是驾御车马之术,能使人与车、马合一,更是绝世身法、腿法,”

    “我常于鸿门台听学,听闻,若是练成此术,即便是不修道术,凭借此术,凡胎**也能凭虚御风,脱离天地桎梏,却从未亲眼得见,”

    “只因炼成此术之人,寥寥无几,不想今日得见,竟如此不凡!”

    “孽畜!休得伤人!”

    几人三两句话间,从崖上一跃而下的上善等人,已经御空而来。

    六人几乎同时探手抓住背后长弓,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有数十道箭矢射出。

    区区几人,却射出了箭落如雨的画面。

    等六骑御空落地,数十头獒犬已经有过半数中箭,全是要害被洞穿,直接躺倒,再无声息。

    “嗯?”

    “区区几个先天武师,一个大宗师,竟有如此手段?”

    不说景雨行一众,便是那暗中不见人影的白子岳,也吃了一惊。

    他一眼便能看破上善几人的修为。

    修为最高的上善,也不过是换血大宗师的境界。

    在别人看来高得不能再高了,但还不足以被他放在眼里。

    可这几人的技艺,却是玄妙得很,他从未见过,心下暗惊之余,也不由起了兴致。

    “便让我来试试,近年来如日中天的儒门,究竟有多少玄妙手段。”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半空似乎有一只巨猿虚影显现,却是一现即逝。

    不过哪怕只是这一瞬间,那只顶天立地一般的巨大白猿,便在众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

    强大!

    无与伦比的强大!

    或许那巨猿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但对他们来说,却已经如这天地一般,将他们的心神都完全充塞。

    “不好!”

    “全力出手,不可保留!”

    上善神色微变,大声叫道。

    口中已用儒门言出法随之法,疾疾念出诗句:“先辈匣中三尺水!”

    一柄如月宝剑入手,人已腾空而起。

    “万代山河满江红!”

    无数赤红剑气充斥乾坤。

    大地染血,如大江横流,波澜壮阔!

    “气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长矢射天狼!”

    其余五个儒门学子也抛弃了手中的箭矢,挽起长弓,随着口中疾念,一支如同炽日般的炽白精芒凝结的箭矢出现在弓弦间。

    五道光柱横空,如同白虹贯日。

    “好手段!”

    只听一声喝彩,却只闻惊喜,不见半分惧色。

    一只如水光凝结的毛绒绒巨掌出现在天空,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如同巨灵神掌,朝着下方众人拍了下来。

    “砰!”

    一连五声响动,五道白虹箭光在这一掌之先就尽数崩散。

    只剩下上善的赤红剑气还在苦苦支撑。

    胸中浩然之气涌动,抵抗着那如山般的压力,口中急道。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他强撑着压力,转换剑势,施放出了自己尚未掌握的养吾五色剑式中的第三剑,庚金太白之剑。

    如江海狂澜般的赤红剑气,一道道旋转升腾,由赤红转变成了炽白。

    千道万道炽白剑芒,汇聚成一道洪流,倒卷而上,如逆龙冲天,气吞天下!

    “鬼仙之力,不可力敌!”

    “诸位,一起救人,走!”

    上善勉力一剑发出,也不看结果,瞬间掉头疾呼。

    “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而御天!”

    连同其余五人,同时念出一句口诀。

    六人之间,座下骏马顿时扬蹄踏空,蹄下出现一道道神秘的爻文。

    金色虹光滚动,卷起景雨行等众人,以极不可思议得速度破空而去,瞬息不见踪影。

    “好手段……”

    那从未现身的白子岳似乎并未打算追击,只留下一声赞叹,在已空无一人的谷中回荡,便卷起十数块石板离去……

第809章 麻烦 (二合一章)

    洪易带着三只小狐狸赶回狐谷。

    回到藏经石洞中,本以为能找到老狐。

    却并没有见到老狐,反而看一个年轻人,坐在石案后。

    这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与他一般大小。

    一袭白衣,两侧鬓发极长,用玉环束成两缕,垂在鬓边。

    洪易进来时,他手里正捧着一部《大学》,似乎沉浸其中,读得津津有味,连他进来都没有半点反应。

    “你是谁?”

    直到洪易开口,这年轻男子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抬起头来。

    洪易才看到了一双如古潭般清澈、深邃的眸子,却没有那种清冷,满是温润之色。

    “此书可是儒门典籍?果然名不虚传,此中的学问道理,实是精深博大,令我也受益菲浅,恨不能与那位亚圣公一见。”

    年轻男子并没有立即回答,先是感叹了一番,才笑道:“我是白子岳。”

    “天下八大妖仙的白子岳?”

    洪易惊道。

    他此前虽然不习武,不修道,却也十分向往,时常关注,从书中、他人口中,也对天下顶尖的人物多有了解。

    这白子岳,便是那些顶尖人物中的一个。

    “天下八大妖仙又如何?,我白子岳也不过是一个红尘求仙客,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何必如此惊讶?”

    白子岳对他的反应只是笑了笑,便转向三只小白狐:“涂山老狐在等你们,去寻他吧。”

    “唧唧!”

    三只小白狐早就急不可耐,此时闻言,目泛欣喜,急急叫了几声,朝洪易打了个招呼,便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白子岳也没有说老狐在什么地方,想来它们是自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洪易眼见三狐消失,张口欲言,却又吞了回去。

    白子岳见他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放心,涂山老狐很好,只是神魂受了些伤,需要调养。”

    “不过? 此地却是不能再留了? 纯狐一族,向来为人类所觊觎,山中又发现了那等奇经? 那几个权贵子弟在这里吃了亏? 定然不会善罢干休。”

    “那该如何是好?”

    洪易倒没有大惊小怪,以他的聪慧自然也能想到这些。

    他更关心老狐究竟作何打算? 能避开此次劫难。

    “放心,我本为八大妖仙之一的白猿王,上一世兵解,此世之身? 乃是北方元突国白家公子? ”

    “纯狐一族,本也和元突国有极大渊源,早就打算举族迁往元突国,”

    “此次意外,不过是令其提前罢了? 所虑者还是那山壁奇经泄漏,必招祸患,却也不打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子岳笑道间,从腰间解一只酒葫芦:“我看你也不是俗人,来,这是我自酿的猴儿酒,可是藏了几十年,你与我同饮!”

    他举止豪迈,洪易也不扭捏,接过酒葫芦,仰头倾倒,酒花四溅。

    “哈哈哈!爽快!”

    ……

    正当洪易与白子岳以酒会友时,玉京城外,把守城门的兵丁忽见远处天上有六道金光疾射而来,四蹄踏落间,虚空亮起一道道古朴神秘的爻文。

    不过短短数息间,便由远到近,从天边到了眼前。

    “那是什么!”

    “马?!”

    竟是六匹骏马在天上奔跑!

    有人已经撤出刀剑弓弩防备。

    一个头领模样的人物连忙阻止:“莫冲动!”

    “那是儒门学子!”

    他倒是有见识,一眼便认出这是儒门神技。

    “嗖!”

    从那六团金光中空中抛落。

    头领探手便接住,看了一眼神色微变:“成亲王印信!”

    “放行!”

    话音未落,六团金光已经射入城中。

    “这儒门的手段,真是神奇啊……”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连成亲王世都在里面,还这般匆忙?”

    “恐怕是有大事发生了……”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而是玉京城乃天子居所,怎么可能让人这般直来直往,还蹑空而入,置皇权威严何在?

    也就是亲王之尊,才有这般特权。

    不过也仅是先行而后奏,事后若是没有合理的解释,即便亲王也要受罚。

    头领喝斥道:“行了,都不许胡言乱语,尽好自己的本份!”

    转过头,他自己却也在暗自嘀咕。

    虽是进了城,上善等人也不敢太过放肆,惊动城中。

    六匹马踏着金光降落一处偏僻无人之处。

    杨侗、永春郡主等人面上惊魂未定。

    过了一会儿,永春郡主才定下神来,随即大怒:“那妖物好生大胆!竟连大乾皇族也敢不敬,本郡主定要禀明父王,让他发兵夷平西山,定要将那妖物捉拿,碎尸万段!”

    “此事恐怕不易。”

    杨桐脸色难看道,他也从未经受过这般凶险,若换了一般人,他的报复手段只会比永春郡主更激烈残酷。

    “那白子岳是天下八大妖仙之一,乃是鬼仙之流,鬼仙鬼仙,早已经超凡脱俗,非人哉,岂是易与?”

    永春郡主怒道:“那又如何?难道便如此算了?我就不信,大军集结之下,它一个妖物还能翻起什么浪来!”

    二人眼见平安,便想着怎么报复,却将一旁的上善等儒门学子晾在一旁,连一声谢也忘道。

    景雨行却不会忘记:“多谢上善学兄搭救,此次若非学兄,我等真要凶多吉少了。”

    “多谢几位兄台搭救。”

    洪雪娇也跟着谢了一句。

    只是碍于武温侯府与亚圣公府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她倒不好说太多。

    成亲王世子与永春郡主此时才想起。

    若是旁人倒也罢了,以他们的身份,能与他们搭上关系,哪怕是救了他们,那也是对方的福分,赏赐些财物便也罢了,倒还当不得他们纡尊降贵去说一声谢。

    只是对方乃是儒门学子,而且显然还是儒门中的高弟。

    满朝权贵,谁人不知,那位亚圣公虽未在朝中任职,却只是因其年岁尚幼。

    可其在文人之中的影响力,已是数一数二。

    待其冠礼之后,便会一步登天。

    极有可能会成为朝中一派文臣的魁首,与武温侯洪玄机的理学一脉分庭抗礼。

    地位举足轻重,即便是他们的父辈,也不敢轻忽。

    “多谢几位学兄相救,杨侗必有所报!”

    “不必多礼,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乃君子本份,诸位不必挂怀。”

    上善也想和这些权贵子弟牵扯,随口应了一声便道:“此地已是玉京城中,那妖人必不敢追来,还有诸位的护卫,我等惭愧,无能相救,不过我观那人也未有多少恶意,诸位不妨去请来高人,回去一观,”

    “我等出来已久,稍后还需赶去鸿门台暮学听讲,却不能相随了,诸位贵人保重,就此别过。”

    说完便与其余五子点点头,调转马头离去。

    “哎……!”

    一同回来的那位贾统领张口欲言,被杨侗按住。

    因为他们这次虽然是逃回来,但也各自将抢到手的石板带了回来。

    上善几人在带着他们逃离时,也顺手卷了两块。

    他们一离开,也同时带走了那两块石板。

    贾统领知道那石板上的经文不是凡物,自然想要留下。

    等他们离去后,永春郡主才不满道:“这些儒门学子好生无礼,竟如此怠慢我等。”

    杨侗道:“儒门高弟,本事如此高明,有些风骨,傲视王侯,却也不奇。”

    景雨行与儒门渊源颇深,却不想对方心生不满,忙道:“儒门学子,向来遵循礼法,依礼行事,以修身、平天下为己任,却不会阿谀奉承之事,此风骨,便是当今陛下也多有赞誉,诸位万不可介怀。”

    话虽如此,众人都能看出这两位身份最尊贵之人,其实心中梗结未消。

    洪雪娇岔开话题道:“说来,这几人的手段确实神妙非常,以人御马,能踏空而行,竟还能带着我们这许多人一起。”

    上善六人,适才可是带着他们,连带着当时就近的十余个护卫,一起御空数十里,短短片刻,赶回了玉京城中。

    至于剩下的护卫,却没有能一起回来。

    几人倒也不以为意,那种境况,他们能逃离已是万幸,哪里还顾得上护卫?

    如此手段,非道术大成的鬼仙不可为,换作是武圣、人仙,虽然能力拔山河,却也未必有这种能耐。

    景雨行解释道:“此乃御风五术中的时乘六龙之术,乃是御风五术之中最为玄奥莫测之法,”

    “传闻学此神术,需得精通六艺之中的另一门——周天九数,大成之时,能从天地之中召出上古之天龙,踏六龙,御天而行,朝游北海暮苍冥,逍遥天地之间。”

    几人听闻,也不由惊异之极。

    “算了,念在我等也是为其所救,姑且不问他们无礼冒犯之罪,”

    永春郡主严厉道:“不过那个叫白子岳的什么妖仙妖鬼的,本郡主必不能放过,还有那只老狐狸,从今往后,本郡主要西山之中,一只狐狸都不留!”

    “说得也是,皇族威严,不可轻侮,他白子岳虽是鬼仙之流,我等却也不惧他,”

    杨桐正色道:“回去禀明父王,让父王禀奏陛下,这白子岳乃天下八大妖仙,我听闻,他此世兵解为元突国白家的公子,此番潜入我大乾,还是在京畿重地出现,必然有所图谋,陛下断然不会容忍,便是派出大军围剿,也是题中之义。”

    他也不愧是皇族子弟。

    这扣大帽子的本事是张口就来。

    众人看着他正肃的神色,心中都是一凛。

    不过,却也知道他所说的未必没有几分道理。

    “好!你说得对极了,我们这就回去,禀明父王!”

    永春郡主倒是高兴得很。

    至于景雨行与洪雪娇,两人相视一眼,心中倒没有太多想法。

    此次意外,他们也没有吃什么亏。

    反而还得到了几块石板经文。

    仅仅是在山谷中那面山壁的惊鸿一瞥,就已经令人陷进那山壁上的经文中。

    如此玄妙之事,见所未见。

    也只有在传说之中,几大圣地传承的镇派秘典,方才有这等气象。

    这山壁经文,十有**是不出世的绝世宝经。

    相比于回去报复出气,他们更想立即回去,好好观看参悟那石板上的经文。

    本来还有些为难,用什么当借口,杨桐与永春郡主却比他们更性急。

    回头对他们道了一声别,便带着仅剩的护卫,各自抱着两块石板,匆匆离去。

    “雪娇妹妹,这次本是我邀你去山中围猎,不想却遇上了这等事,是我的过错,”

    景雨行道:“不如你去我府上,我把我的石板也给你看,你我一同参悟?”

    洪雪娇说道:“正有此意!”

    ……

    与此同时。

    上善赶回亚圣公府,便带着顺手卷来的两块石板来寻洪辟。

    “哦?”

    “八大妖仙的白猿王?”

    洪辟听他说完前后经过,脸上也没有意外神色。

    上善此行,本来就是他有意而为。

    这和他所知道的“剧情”大同小异。

    与他自己所推衍出来的“天机”几乎一致。

    那涂山老狐的心思,也没能瞒过他。

    不过他留在山壁上的经文被毁,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洪辟却不大在意。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推衍之道。

    虽然有着“剧情”做参照,他才能推衍得这么准确。

    却也证明,他的天机数算之术,算是进了门槛,登了堂奥。

    这种技术活,本尊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想要参悟。

    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洪辟此番除了要成就大愿,也想要成全本尊的心愿。

    他只能自己摸索。

    虽有着本尊的通明智慧与万法心体,但天机之道,最为玄秘,非世间法可比。

    可惜,大禅寺的过去现在未来三经,他最想得到的是那部未来无生经。

    这部经文,是此世衍算之道得极致。

    若能得到,当对他有极大启发。

    思虑之间,洪辟抚过两块石板,递回给上善:“这石板上的经文,是极为高明的武道法门,你若有兴趣,便自去参悟,不过切不可过于沉迷,当有取舍。”

    “是,夫子。”

    上善对这石板倒也不大在意,儒门大道,他都没有学精,哪里会旁骛?

    洪辟忽然道:“你刚才说,那几位公子小姐,也得了一部分石板?”

    “不错,成亲王世子,永春郡主,小理国公,与武温侯府的二小姐,都各自得了两块,余下的,都被那白子岳和老狐得去。”

    洪辟笑道:“那你恐怕有麻烦了”

    “啊?”上善一愣。

第810章 震动 (二合一章)

    “夫子是说这些……”

    上善看着手中的石板,不由道:“若有人想要,那我便将这两块石板送出去便是。”

    “恐怕不止于此,”

    洪辟摇头道:“不论如何,总之你最近小心些就是。”

    “是,夫子。”

    上善恭谨应了一声,旋即想起什么道:“夫子,此番出去,弟子听闻,神威王杨拓在前线大胜云蒙国,不日便要班师回朝,还有那位随军参赞的武温侯,也会随军回京。”

    “是吗?”

    洪辟不在意地道:“回就回吧,不必理会。”

    上善担忧道:“夫子,您马上就要束冠了,再过不久,陛下就要为您在乾元殿举办冠礼,这武温侯偏偏在此时回京,恐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洪辟不以为意地笑道:“再说,他洪玄机看似刚正,不知迂回,实则最擅衡量,欺善凌弱,他做起来不会有半点犹豫,”

    “可若是遇上比他强的,他也只能龟缩起来,唾面自干之事,他也绝不会吝于去做。”

    “话虽如此,可毕竟武温侯在朝中影响极大,听闻此次回朝,陛下就要加封其为太师,届时便为百官之首,掌军国之事,宰执天下,位极人臣,”

    上善仍然不放心道:“他若是对夫子心存恶意,夫子自是不惧,可也难免会有麻烦。”

    “你说的也是。”

    洪辟也没有一味否定他,点点头道:“事实上不令是他洪玄机,儒门声势日盛,早就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天下道门,得大乾赐封正统的正一道、方仙道,还有不少宗门,”

    “甚至连那天高皇帝远? 在大乾边界几乎自成一国的几个千年世家? 自诩为诸子之后,文道正统,以往儒门不显山不露水? 如今势大? 恐怕他们也不会再容儒门坐大,”

    “这些人? 一个个怕是都盼着儒门,盼着夫子我万劫不复。”

    洪辟说的这些势力,只是其任何一个,普通人听了都要头皮发麻? 若是招惹上了其一? 恐怕不需要这些势力中的人来找麻烦,他们自己就会自行了断,以免祸及家人。

    而这诸多势力一块都招惹了,别说是人,便是天下诸国? 包括大乾在内,也绝不会还能安之若素。

    必定是如临大敌。

    只是不说洪辟,便是上善听闻,却也不见惧色,只是稍微露出几分忧色罢了。

    “那该如何应对?”

    “我倒是不惧,只是这些人中,除了那正一道的姬常月,还有几分君子之风外,其余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易与的,便是那些自诩圣人之后的千年世家,也多是伪君子,”

    “一些阴私手段,倒也不得不防,”

    洪辟沉吟道:“这样吧,你持先王钟,驾六龙车,让他们都到玉京城来吧,”

    “我冠礼之后,便为他们行入室之礼,传我儒门之器。”

    上善闻言,饶是他一向笃厚知足,少有大喜大悲之时,此时心中也有一股抑制不住的狂喜涌起。

    “夫子!”

    他自然知晓洪辟口中的“他们”是何人。

    儒门能有今日名声,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那些遍布天下的儒门学子,便是令儒门之名,如骄阳一般缓缓升起的最直接原因。

    不过如今天下空有儒门之名,事实上夫子从来没有真正收过一位弟子。

    儒门也仅仅是一个空泛之名。

    但在今日之后,就全然不一样了。

    那些人只知儒门声名日盛,却不知儒门声名为何而盛。

    夫子这些年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到底教出了多少个足以令世人惊叹的学子,恐怕这天下没有人知道。

    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自量力,就会明白,夫子的在世圣人之名,是何等当之无愧!

    洪辟笑道:“我本不欲立门户之界,不过既然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我便遂了他们之意。”

    “你去吧。”

    “是!”

    上善便兴奋离去,要到鸿门台中,去迎请先王钟与六龙车。

    这是夫子炼制的儒门六圣器之二,分别对应六艺中的“乐”和“御”。

    有这两件圣器,上善不惧这天下任何肖小阻拦!

    上善离去后,洪辟也不再去想那些杂事,把天机衍化之术也暂时放到一旁,重新沉下心神,参悟妙法。

    他最近的修炼,已经到了一个关键之处。

    在神魂方面,他本就有极高的心神境界,倒不必用那种一般的方式,按步就班地修炼。

    他布道天下,本身就是一种修炼。

    洪辟是在聚众生念头。

    无论是山壁留经,还是儒门,都只是为重现“西行之路”。

    世人绝对想不到,他布道天下,其中最看重的东西,反而是如今还不被重视的西游释厄传。

    至于肉身方面,十年以来,他已经将肉身五精炼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每一寸肌肤,血肉,都完美到了极点。

    就算是一滴血,都有千百斤重,充满了炽热磅礴、不可思议的力量。

    全身骨髓都尽数炼成了无暇的玉浆。

    脱胎换骨,无垢无漏。

    寻常之人,别说武圣,便是成了人仙,也不可能有他这般完美的肉身。

    只是洪辟现在依然是武圣,并没有成就人仙。

    就是因为他还没有参悟透人仙武道的最大奥****窍。

    武圣之前,炼皮肉、筋、骨、膜、髓,而武圣境界,就是一个伐毛洗髓、脱胎换骨,蜕去凡胎的过程,俗称换血,也是在此时凝炼出拳意。

    由内而外,由实而虚。

    再进一步,便是人仙。

    所谓人仙炼窍。

    便是人仙武道,其最核心、最玄奥的秘密。

    人仙境界,修炼的就是人身之中,一元之数的穴窍。

    洪辟现在就卡在这里。

    这是人仙武道最大的奥秘。

    即便是此世中的顶尖人物、顶尖势力,也鲜少有掌握修炼穴窍的方法。

    人体内穴窍,微不可察,虚实难辨。

    说它存在,你无处可寻。

    说它不存,人身之中,却又确实有玄秘可循。

    只有些从上古传承的宗门法脉,才留传有残缺不全的测量体内穴窍之法,还有记载了万古以来,无数先贤探索出来的穴窍位置。

    据他所知,已经覆灭的大禅寺,那部现在如来经中,记载的便是种种武道招式,以及一百零八大穴窍的位置与修炼之法。

    他此世生身之母所在太上道,最高秘典太上丹经中,也有记载。

    虽不知其数,但恐怕是世间记载最多穴窍的宝典。

    还有洪玄机,他与乾帝杨盘一起,得到了上古圣地,造化道的传承,又铲平了大禅寺,还从梦冰云手中得到了一部分太上丹经之秘,此后又大搜天下,收集天下秘典。

    创出了诸天生死轮这等绝世武道。

    其中便记载了人身三百六十穴窍。

    洪辟若是想得到一些穴窍修炼之法,倒是不难。

    只是他最看重的还是根本。

    知其然,不如知其所以然。

    测量、寻找穴窍之法,才是他最想参悟出来的。

    毕竟此世有记载的穴窍总数,是所谓的一元之数。

    也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之数。

    实际上,却只是一千九百六十个大窍,每个大窍中又包含数百个**窍,合共一元之数。

    一窍通,百窍通。

    但洪辟却不认为,除了这一千九百六十个大窍之外,人身便没有其他隐秘。

    最重要的是,洪辟知道,此世之人,禀承此方世界天地而生,有九十九个穴窍,不在人体内,而是在人体之外,虚空深处,对应此方世界大地九十九州。

    打通这九十九个穴窍,才能最后打破人仙桎梏,达到此世武道最高境界,粉碎真空,与阳神相媲美。

    对洪辟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桎梏。

    若他所料不错,即便是有人能最终同时成就阳神与粉碎真空境界,也不可能登临彼岸,超脱此世。

    其中奥秘,还有待探寻。

    不过测量寻找穴窍之法,却是必须掌握。

    靠着本尊一丝真性的积累,洪辟现在虽然还没有找到穴窍位置,却也有了点头绪。

    若是他的神魂强大到能洞照两仪微尘、一花世界的境界,就能轻而易举,洞察体内乾坤。

    不过那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

    倒是有本尊一丝真性在,那般若观照的神通也尚存,这也是一门能洞察内外天地,阴阳乾坤的神通。

    此世身虽然不能完具,却也能以此为根基,修出一门真正能洞烛体内乾坤的法子来。

    如今他正是由当初一念成圣,神而明之之法,参悟出的一个法门。

    修炼出的念头神明,本就是诞生于他体内,与体内乾坤有一种冥冥中的联系。

    通过这种联系,他就能一点一点洞察体内乾坤。

    正如此世人仙武道所述,一个穴窍,便藏着一尊神。

    而洪辟却是反其道而行之。

    神明先出,返照乾坤。

    这正是儒门内圣之法。

    不仅是这一念成圣之法,还有他的西游释厄功,其实除了汇聚众生念头,融为众生洪炉,熔炼神魂外,也是无数念头成神之法。

    有一人修得西游释厄功,观想出一尊神灵,他便也能诞生一尊念头神明。

    一尊神明,便是一个穴窍。

    等到找出穴窍,哪怕只有一个,洪辟非但能突破武圣,达到人仙境界,更可一举直入人仙巅峰。

    到那时,除了那些躲藏在这世间某个角落,谋算万古的老不死外,他在这个世界就已经无所畏惧。

    一切谋算,都可以从容实施。

    若是直接通过明文记载的穴窍去修炼,他反而不能得到足够的积累,一举成就人仙巅峰。

    再不济,他怎么也是这个世界的纪元之子的大哥。

    依照他那个兄弟的性子和气运,就是一路横扫,遇上的所有敌人都是他人资粮,被他一一吞吃。

    即便洪辟躺着什么都不做,最终也能从他那兄弟手上得到一千九百六十个大窍的法门。

    因此,洪辟对于现在的形势,根本就不必过于担忧,反而不紧不慢,按步就班。

    反正他还要利用他那兄弟,为他印证、推衍出完善的天机衍化奥秘。

    这也是他尽量不去干预洪易的原因之一。

    ……

    匆匆月余,转瞬既过。

    是夜。

    此时的洪易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心中记挂的那个哥哥,一直在算计着他。

    他现在现在心中跳动如鼓。

    只因他刚刚修炼了儒门一念成圣之法,以念头神明出壳,夜游了一番侯府。

    无意中探得了一些隐秘,还从洪雪娇处窥视到了两门儒门绝艺,大武华章与射贼五法,都是上乘绝顶的炼体秘法。

    再加上他自白子岳处得到的山壁经文,其中竟包罗万象,似乎有无数绝世武功。

    还有那部大禅寺的镇寺宝经,过去弥陀经。

    每一样都是令世人垂涎之物。

    这些都不是他心跳加速,难以平静的原由。

    真正因由,是眼前站着的枯瘦的老者,他父亲武温侯的心腹,侯府的吴大管家。

    “少爷,侯爷回来了,要见你。”

    “父亲回来了?”洪易心惊不已。

    吴大管家虽是佝偻着身子,一副苍老的模样,洪易却不敢有半分小瞧。

    他如今不但得到了许多宝经绝学,还修成了念头神明,相当于道术阴神。

    他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瞒过父亲。

    他那父亲遵循礼法,治家极严。

    洪易便亲眼见过一次,三夫人的儿子因贪杯恋醉,错过了洪玄机考较功课的时辰,便被拉下去执行家法,腿都打断,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

    若是被知道自己违背禁令,非但习武学道,还修炼了整个侯府都严禁的儒门之法,他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不过洪易现在也一样不敢违逆,不去见洪玄机。

    只得随着吴大管家,走过层层深院,来到洪玄机的书房。

    踏进书房大门,洪易躁动不安的心神,反而宁静了下来。

    令身旁的吴大管家微微意外。

    “站到边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伏在案上,在批阅着文卷。

    洪易进来,他头也没抬,冷肃的声音说了一句。

    洪易只能乖乖站到一边,安静地等待。

    直等了大半个时辰,洪玄机才将文卷放到一旁,缓缓抬起头。

    洪易只觉两道如刀剑般锋锐的精芒划过周身,甚至连神意也微微一冷。

    “听说你永春郡主续了两句诗,还因此得了小理国公得赠礼?”

    “为何如此?卖弄你的歪才?经义道理不读,还敢以之邀宠敛财,不行正道,做这些歪门邪道?嗯?”

    洪玄机语声冷厉,令洪易心中凛然。

    那轻轻一声轻哼,更是令整个书房凭空冷了下来,如同置身冰窟。

    若非洪易浩然之气有成,又修炼了儒门绝艺,早就瘫软了下来。

    他胸中只觉有一股无法宣泄的愤怒。

    经义道理?正道?

    你何曾教过我什么经义道理,什么正道?

    若非我有际遇,便连书也无处可读。

    如今倒来说我歪邪道?

    洪易心中默念他读过的养气经义,瞬间将心中郁气抚平。

    躬身道:“父亲大人教训得是,我以后不敢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件事,你犯了家法,本要打你棍子,不过如今你既已有功名在身,年后开春,又是恩科解试,乃国家大典,你功名在身,缺不得席,”

    “便暂且记下,你若能考中举人,便就此饶过,一笔勾销,若是不能,两过并罚。”

    洪玄机冷冷说道。

    也不等洪易回答,便再次低下头:“你出去吧。”

    “是,父亲大人。”

    洪易不敢多言,乖乖行礼退出。

    “你也快成年了,既然有了功名,便好生读书,不要学那些莽夫去舞弄弓马武艺。”

    在他快退出房门时,又传来一句冰冷的话语,令他全身冰冷,如堕冰窟。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小院时,却已经是如同刚刚从火炉中出来一样,满身大汗涔涔。

    洪易知道,自己修炼之事,已经被父亲看出来。

    至少是看出他修习武功,念头神明应该是没有看出,否则必定难容他。

    此时,他没有后悔,反而只有一个念头。

    修炼!

    若自己也是武圣一流,又岂会如此无助?

    在他面前这般战战兢兢,又如何能为娘亲,为大兄讨到恩封?

    “轰隆!”

    就在他因此次难得的见到父亲一面,却只留下满心愤懑之时。

    突然一声轰然巨响传来。

    这声巨响,就像是天降雷霆,几乎震动了整个玉京城。

    “哼!”

    旋即便听得一声轻哼,从侯府深处传出。

    洪易只是听闻,便整个人摇摇欲坠,震骇不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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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秘籍《金像功》(假),是否点化为《金像功》(真)……】【《金像功》等级MAX,进阶为《铜人功》……】【《铜人功》等级MAX,进阶为《阿罗汉功》……】【《阿罗汉功》等级MAX,进阶为《丈二金身》……】【《丈二金身》等级MAX,进阶为《如来金身》……】【《如来金身》大成,获得招式:《如来神掌》。】……世界乱了,三界交汇,混乱降临,有邪异一念屠城,一念灭国;有妖兽张口吼落星辰,闭口吞天噬地;有人神拳镇中华,有人正气昭日月,有人百死犹不悔……陈大光头只想闲庭坐看,练练功、看看病、逗逗“萌宠”,偶尔驾着彼岸之舟,行走于诸天之间,祸害……普渡众生,做一个最帅的……光头……在野比家中圆了将蓝胖子抱在怀里揉搓的儿时梦想,在万花谷中刷怪练功,在犬夜叉中杀鬼诛妖收集众生愿力,在海岛中与小悟空一起送牛奶……天魔琴在六根手指下怒嚎:老子不是魔琴!是佛琴!是佛!佛!四圣兽在风云中哭泣:为什么都要吃老子?九色鹿流下了神泪,为人性之悲……诸天普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普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普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