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征服
‘顺其自然吧。’
自从上次被闫祥利的一番话惊醒之后，李杰的心态就变得年轻了许多，身上的暮气渐渐消散一空。
什么样的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情，心态要放平，心理年龄归心理年龄。
此间，在别人的眼里，他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所以，他就应该按照年轻的活法，来‘演绎’或者说‘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
此时此刻，他就是‘冯程’，‘冯程’就是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过往副本的记忆不该影响到他的现在，那些记忆应该是财富，而不应该是束缚。
想通此节，李杰整个人的心里都升华了，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般，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这个道理李杰早已明悟，但不知何时，他又忽然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再次拾起，心中不禁升起一股‘看山还是山’的明悟。
“呵呵。”
心境的提升，令李杰喜不自胜，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覃雪梅不由偷偷的往回看了一眼，当她看到李杰脸上挂起的笑意，神色顿时一怔，心里暗自生出了一个念头，挥之不去。
‘他笑的好好看。’
察觉到前方传来的视线，李杰转头望去，笑吟吟的看了覃雪梅一眼。
唰！
覃雪梅惊得连忙转过头去，同时，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一种极为怪异的情感忽然在她的心间弥漫开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什么？’
忽然间，覃雪梅的脑中升起了一丝疑惑。
此时，她的心里既带着些许困惑，又带着些许惊慌，而在这两种情绪之下，又埋藏了一丝丝欣喜。
只是这一丝丝欣喜藏得太深，以致于她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完了！’
另一边，孟月看到覃雪梅脸上的神色变化，心中情不自禁的大呼。
‘完了！’
‘完了！’
‘这妮子，陷进去了。’
身为过来人，孟月哪会看不出覃雪梅此刻的状态，雪梅刚刚的样子像极了情窦初开的自己。
那眼神，那动作，砰然心动，小鹿乱撞，不外如是。
不过，转念一想，孟月心中又有些高兴。
尽管此时的雪梅，还没有意识到内心的真实情感，但总有一天，她能明白的。
再者说，‘冯程’也是一个极好的对象，人家既是大学生，又当过大学老师。
不仅如此，纵观过往的表现，‘冯程’绝对是一个良配。
勇敢、坚毅、学识渊博、心思细腻、动手能力强、思想进步，最重要的是他烧的一手好菜。
谁要是嫁给了他，肯定天天都能吃上这么好吃的菜。
‘嘿嘿。’
一想到吃，孟月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雪梅真的和冯程在一起了，以我和雪梅的关系，岂不是可以天天过去蹭饭？’
虽然孟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吃货，她一点也不在乎口腹之欲，精神食粮才是最令她享受的。
但在见识了李杰的厨艺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她发现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肤浅了，精神食粮固然重要，但口腹之欲也同样重要。
从今往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就在孟月畅想着以后是让‘冯程’做葱烧鸡，还是做红烧羊排时，覃雪梅忽然戳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幻想。
“孟月，你在傻笑什么呢？”
“没，没有。”
孟月连连摇头，以示自己什么都没想。
覃雪梅狐疑的打量了她几眼，发现了她嘴角隐隐挂着一丝晶莹，随即心中疑惑更甚。
‘这……这是口水吧？’
覃雪梅有些不太确定，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孟月并不是馋嘴的人。
眼瞧着好闺蜜一副疑虑未消，犹如好奇宝宝式地打量着自己，孟月不禁有点不太自在。
嗅着鼻尖传来的香气，孟月一个激灵，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好香，我要开动了。”
言罢，她也不管覃雪梅异样的视线，端起饭盒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美食。
看到孟月一副吃的贼香的样子，覃雪梅的肚子也开始发出了抗议。
强烈的饥饿感，让她放弃了追问的打算，何况这件事本来也不重要，完全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随着覃雪梅加入干饭大军，食堂里安静的只剩下碗筷交击的碰撞声以及吃饭时偶尔发出的吧唧嘴声。
厨房间，李杰望着埋头干饭的众人，一股自得之意油然而生。
任何一个厨师，不论厨艺高低，都希望自己做出来的食物能够得到认可。
而食客最好的认可，莫过于把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如果能让人舔盘，那便是最高的荣耀。
比如现在，最东边那一桌，小黄正在做的就是舔盘。
听到身旁传来的异动，大勇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脸倨傲的质问道。
“我靠，你至于嘛？”
小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大勇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大勇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
“没见过世面。”
然而，没过多久，大勇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他也加入了舔盘大军。
注意到大勇的行为，小黄昂着头，同样倨傲的看了他一眼，并且在倨傲之中还带着一丝鄙夷。
被小黄这么一瞧，大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过这都是小问题，别说火辣辣，就是脸肿了，也阻挡不了他舔盘。
就在这时，食堂的上空忽然响起一声叹息。
“唉。”
隋志超仰着头，呆呆的望着屋顶的横梁，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谁都能看出他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愁啊。
再过几天，魏富贵就奔丧回来了，一旦老魏师傅到岗，他们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老魏师傅啊，要不，你就别回来了吧。’
此时，和隋志超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仅仅一天，不，准确来说只是一顿饭的功夫，李杰便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
即便是耿直义气的赵天山，脑中也闪过类似的念头。
第七十五章 终临
翌日，朝阳初升，沈梦茵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后方才慢吞吞的坐了起来。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沈梦茵睡眼惺忪的扫了一眼炕上的柜子。
一，二，三……
不对！
怎么少了一包东西？
沈梦茵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结果发现她们昨天采购的东西少了一包。
旋即，她连忙推了推一旁的季秀荣，惊慌道。
“季秀荣，醒醒！醒醒！”
“啊？”
季秀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嘟囔道。
“别推我，让我再睡会。”
沈梦茵急切道：“宿舍里遭贼啦！”
“什么？”
听到这句话，季秀荣一个激灵，脑中睡意全无，腾地一下从炕上坐直了起来，东张西望道。
“哪里？哪里遭贼了？”
“那，那，看到没。”沈梦茵怯生生的指了指柜子的包裹：“昨天买的东西少了一样。”
顺着沈梦茵手指的方向看去，季秀荣顿时吓了一大跳。
宿舍里竟然遭了贼？？？
一旁的孟月听到两人闹出的动静，也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
“沈梦茵，季秀荣，你们大清早的嘀嘀咕咕再说什么呢？”
“孟月，咱们宿舍里遭贼了，你看，少了一大包东西。”季秀荣指着柜子上的包裹，一脸后怕道：“还好贼只偷了东西，不然的胡。”
虽然后半句话没说完，但代表着什么已然不言而喻。
听到这番解释，孟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原来只是个误会。
少了的那份包裹，她知道去向，遭贼自然是不可能遭贼的，那份东西是覃雪梅自己拿走的。
“好了，别大惊小怪的，那东西没丢。”
孟月闭着眼睛胡乱的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
“没丢？”
季秀荣和沈梦茵两人大眼对小眼看了一会，皆是一脸茫然。
“嗯，没丢，是雪梅自己送人了。”
说着说着，孟月的声音越来越小，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孟月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再次进入了梦乡。
(⊙o⊙?)
-_-!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齐齐发出一声叹息。
这都是个啥？
说话也不说清楚，没头没尾的，还不如不说呢。
现在好了，两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勾了起来，结果正主却呼呼睡了过去。
两大大眼瞪着小眼，默默的进行着交流。
沈梦茵：‘咋办？’
季秀荣：‘还能咋办？继续睡觉。’
沈梦茵看到季秀荣重新躺进了被窝里，她也自然而然的躺了下来，其他三个人都在睡觉，她总不能脱离大部队吧？
另一边，覃雪梅紧紧闭着眼睛，睫毛微颤，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事实证明，她已经醒了，但她并没有参与三人的交流，因为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如实相告？
那沈梦茵和季秀荣肯定会好奇，自己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送东西给大队长和‘冯程’。
另外还有一点，沈梦茵还喜欢着‘冯程’呢，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生出什么误会？
尽管可能性不大，毕竟这次送东西并不是单独送给‘冯程’的，但可能性不大，不代表着没可能。
如果因为这件事，让沈梦茵误会了自己，从而影响到两个人的关系，那就不好了。
因此，覃雪梅才会偷偷地把东西送出去，昨天晚上，她等到季秀荣和沈梦茵睡着之后，才提着东西找到了正在巡逻的赵天山。
由于‘冯程’仍旧住在老营地，她便把‘冯程’的那一份一起交给了赵天山。
……
……
……
老营地。
赵天山提着一大包东西，精神抖擞的来到营房门口，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得！
得！
得！
“冯程，冯程，起了没有。”
眼见门里一点动静也没有，赵天山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怪异，继续敲了敲房门。
得！
得！
得！
然而，门里依然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赵天山用力推了一下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房间里空无一人，桌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
“人呢？”
赵天山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神色间颇有些不解。
这一大早的，‘冯程’跑哪去了？
去营地了？
从老营地到新营地只有一条路，赵天山一路上别说人了，就是鬼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冯程’跑哪去了？
话分两头，此时的李杰正在赶往坝上的一处圣地，那里生长着一株‘神树’。
在广袤无垠的荒漠中，一株直径超过五十公分的‘参天大树’坚定有力的伫立在一片黄沙之中。
这是一颗极其特殊的‘神树’，当初上级领导之所以决定在坝上进行造林实验，正是因为看到了这颗树。
它的存在，恰好证明了塞罕坝是有苗木生存的空间。
这棵树意义重大，当地人把它誉为‘镇风神树’。
原著中曾有一群村民想要砍掉这棵树，然后用这棵树给村里威望最高的老人做棺材。
由于剧中的时间线很模糊，李杰也无法得知具体的时间节点。
所以，为了确保这棵树不被采伐，他只要一有空就会去那里溜一圈，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中午，有时是下午。
而赵天山今天来的正不巧，李杰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前去镇风神树那里例行巡逻。
太阳渐渐升起，明晃晃的的阳光洒落大地，地面的气温也跟着慢慢回升起来。
恰逢此刻，李杰正好翻过最后一道沙丘，来到了神树的所在地。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迎风招展的松树，虽然它的针叶不够密集，颜色也不够翠绿，但它依然顽强的汲取着大地的养分，牢牢的扎根于这片荒漠。
忽然间，一群小黑点出现在了李杰的视线范围之内，定神望去，只见一群提着工具的村民，正朝着神树的方向赶去。
看到这群人，李杰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等了这么久，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终于让他等到了这群人的到来。
尽管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工具，但绵羊就是绵羊，绵羊也只能是绵羊，即便数量再多，也无法威胁到猛虎！
第七十六章 击溃
郑三儿一群人说说笑笑的来到神树面前，结果却发现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拦路。
“你谁啊？会不会走……”
话说到一半，郑三儿忽然闭上了嘴巴，只见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挡在面前的这个人。
越看，他越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有点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倏然间，郑三儿灵光一闪。
想起来了！
这家伙不就是几年前那个阻挡自己砍树的家伙吗？
当年，郑三儿就动过这颗大树的心思，就像今天一样，纠结了一帮人来砍树。
结果树锯到了一半，一个‘大傻帽’冲了出来，死死地抱住树干，任凭他们拳打脚踢也不松手。
最后，那个‘大傻帽’直接被他们给打晕了，而且还见了血。
郑三儿当时以为自己失手打死了人，然后便吓得落荒而逃，正主一走，剩下的村民也是作鸟兽散。
不过，当年砍树是郑三儿自己的意思，这次却是得到老爹的授意，所以他这次很有底气。
“别挡道！”
郑三儿挺了挺身，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企图吓退眼前的这人。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动手，那是因为他怕，眼前这人明显是个愣头青。
正所谓，横的怕愣得，愣得怕不要命的，眼前这人不仅愣，而且还不要命。
单纯依靠无力是无法驱逐这类人的。
“郑三儿！”
李杰目光平静的看着郑三儿，语气平淡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身份被人道破，郑三儿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顿时一变。
认识自己和不认识自己，完全是两个概念。
只要是生活在塞罕坝地界的人，都听说过‘镇风神树’的名头，前些年，上面的大官还来参观过这棵树。
而自己今天过来是干什么的？
砍树的！
为什么要赶着一大早过来？
当然是为了偷偷的进村，打枪地不要。
跟在自己身后的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人会告密，只要不被他人发现，将树扛回去，到时候作成棺材，谁知道树是他们砍得？
另外，即便被人看到，只要对方不认识自己，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了。
眼前这家伙分明认出了自己，对方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了，即便自己把树砍了回去，只要这家伙一打报告，他不就完了？
一念及此，郑三儿脸色猛地一沉，恨恨的瞪了李杰一眼。
“三儿？这人谁啊？”
“小子，怎么说话的？”
“别挡道！”
“起开！”
就在郑三儿苦思解决之道时，他身后的那帮村民顿时不乐意了。
村里的老一辈人可是给他们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树给带回去。
当然，他们都知道这棵树的重要性，也正是因为这棵树意义非凡，他们才觉得更应该带回去。
因为这棵树和他们村里刚刚去世的那位老人，太配了，镇风神树，很重要，刚刚去世的那位老人也很重要。
“小子，你让不让？”
一名面色黢黑，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冲出人去，拿着手中的扁担斜指着李杰，气势极为嚣张的吼道。
看到这一幕，李杰笑了。
这帮家伙竟然把自己当成了软柿子？
当真是不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本来他是准备试试，能不能和平解决。
动手，总是下下之策。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贸然动手，有时候有理也变成了无理。
不过，现在嘛，李杰改变主意了。
先打了再说！
至于，以后会不会出事，会不会有人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抱歉，没在怕的。
李杰笑吟吟的扫了一眼手拿棍棒的村民，双手一动，松了松手腕，然后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冲了出去。
另一边，那些村民还在‘恫吓’着眼前的小白脸，根本就想不到李杰居然会先动手。
砰！
转眼间，第一名受害者已经出现了，仅仅一个照面，郑三儿就被捶倒在地。
“卧槽！”
“你敢！”
“兄弟们，抄家伙！”
“干他丫的！”
下一秒，郑三儿身后的村民们纷纷发出怒吼，一个个抡起手中的家伙就要上前。
只可惜他们的速度虽快，但李杰脚下的动作却是更快，同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这群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才是猎人，而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打上标签的猎物。
砰！
“啊，卧槽，好疼！”
砰！
“嗷！”
砰！
眨眼间，又有两人倒在了地上，而且这一次李杰用的全都是巧劲，既能让他们失去行动力，又不至于昏倒。
因此，这两个村民在倒地之后，相继发出一道惨烈的哀嚎声。
痛！
太痛了！
此时此时，他们只想着昏过去，因为昏过去，就不会痛了。
听到耳边传来凄厉的吼声，剩下的村民纷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在重载第一个了。
另一边，郑三儿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帮怂货！’
虽然郑三儿觉得这些人很丢脸，但他此时却是用心无力，想站也站不起来。
旋即，他咬着牙，极力的嘶吼道。
“兄弟们，并肩子上，他只有一个人，我们人多，别怕，冲啊！干他！”
李杰站在原地，目光扫视着眼前的村民，每一个被他注视的人，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简而言之，他们怕了。
羊就是羊，人数并不能给予他们一丝安全感，在李杰这等绝世猛人面前，他们的怯弱，当即展露无遗。
‘废物！’
郑三儿暗自骂了一句，然而没等他再次开始撺掇，他的视线内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随后，黑影越来越大，他终于看清黑影是什么了。
原来是一只脚！
这是他昏迷之前最后的念头。
随手击昏郑三儿之后，李杰拍了拍手掌，淡淡道。
“赶紧把他带走。”
村民们胆怯的瞄了一眼李杰，谁也不敢上前。
“我说，把他带走！”
李杰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语调虽然很平静，但是却充满了不容置疑。
“另外，你们以后如果在敢打这棵树的主意，呵呵。”
剩下的话，李杰没再说了，他相信他们能明白。
第七十七章 无能狂怒
在武力的胁迫下，村民们一哄而散，临走之前，他们还不忘拾起地上散落的工具以及倒地的几个村民。
望着村民落荒而逃的样子，李杰拍了拍手，如今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抬头看了看天色，算算时间也该回营地，毕竟自己现在兼着厨师的工作。
约莫半个小时后，营地遥望在即，李杰的耳边忽然传来了赵天山的呼声。
“冯程！”
转头望去，只见赵天山手上提着一大袋子东西，一路小跑了过来。
“你小子，一大早的去哪了？”
“四处溜达了一圈。”
李杰没有将神树那边发生的事告诉赵天山，之所以不告诉他，一来是为了避免麻烦，二来也是免得赵天山担心。
反正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告不告诉也无所谓。
“给。”
赵天山根本就没有怀疑李杰说的话，直愣愣的将包裹塞进了他的怀里。
“这是覃雪梅同志昨天进城特地买的，我的那一份我已经收下了，这一份是你的，昨天晚上，覃雪梅同志找到我，让我把它转交给你。”
收下礼物，两人肩并着肩一起朝着营地赶去。
两人闲聊了一会坝上的变化，而后赵天山忽然提起了一件事。
“武延生就快出院了，我想他应该收到了场里的通知，再过两天，他估计就要来坝上收拾行李了。”
说到这里，赵天山语气微顿，然后观察了一下李杰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方才继续道。
“冯程，到时候你就稍微避开点吧，免得刺激到他。”
避开？
李杰缓缓摇了摇头，武延生还没有那么大的脸。
真到了那一天，他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碰到了就碰到了，如果武延生敢和他炸刺，李杰也不介意送点临别礼物给武延生。
“额。”
眼见李杰拒绝了这一提议，赵天山微微一叹，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再劝了。
武延生离坝，他肯定是在场的，即便发生了什么，他也能及时制止。
……
……
……
众所周知，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三天过去，在假期即将过去的这一天，武延生回来了。
那大奎是第一个发现武延生回来的人，在他看到的那一刻，武延生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那表情，就像是谁欠了他几千块钱似得。
本来那大奎还准备和武延生打个招呼的，但看到这样的脸色，他索性放弃了打招呼的心思。
另一边，眼瞧着那大奎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样子，武延生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再回来之前，他跑到曲和跟前苦苦哀求了三天，结果人家根本就不买帐。
即便他通过其他渠道联系到了父母，结果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记大过，遣返，两项处罚，一个都没改掉。
背着这样的履历回京，武延生知道，他辈子完了，彻底完了的那种。
没有哪个用人单位，敢把他这样的人放在领导岗位。
这辈子，他只能做一个小兵，甚至做小兵还要看他人的脸色。
过去的两天时间里，武延生是悔恨交加，一方面他后悔，后悔那天晚上他不该失去理智。
与此同时，他更加恨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冯程’，如果不是‘冯程’一直针对自己，他又哪会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
他无数次的想过，提着刀上坝，然后和‘冯程’同归于尽。
但想了又想，他还是怕了。
他怕死！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未来事情会出现转机呢？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渺茫不代表没有，万一有呢？
如果真的有机会洗脱‘冤屈’的话（自我攻略出来的冤屈），同归于尽岂不是可惜了？
自己的命多精贵，‘冯程’贱命一条，也不值得他这么做。
其实，以上这些都是武延生刻意找的借口。
真正令他惧怕的是，李杰的武力值，当初两人爆发矛盾时，仅仅一拳，武延生就被撂倒了。
即便他拼着不要命，也不一定能把李杰干掉。
营地东面，孟月检查完苗床的生长情况之后，带着笑意走出了育苗室。
苗子的长势很健康，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批培育出来的苗子都是一等一的好苗子。
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孟月的心情也跟着变得好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下一秒，当她的视线扫过营地入口时，她的好心情立马就丧失殆尽。
‘武延生？’
‘他居然还有脸回来！’
‘不行，我必须要给雪梅讨个公道！’
愤怒驱使着孟月抬起脚步，然而第一步尚未落下，她就收回了悬在半空的jio。
她突然想到，如果她真的上前理论，岂不是坏了大事？
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武延生干了什么事，哪怕这孙子走了，雪梅也会受到影响。
‘哼！’
孟月狠狠的瞪了武延生一眼，心里暗道。
这次就先放过你，以后别让我在碰到你，死变态，渣男，小人，臭鱼烂虾！
一念及此，孟月倏然想到什么，随后身子一转，急匆匆的跑回了宿舍。
两三分钟后，只见她抱着几本诗集走了出来。
这些诗集，无一例外都是武延生曾经送的，孟月低头看了一眼诗集，感慨道。
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错把狗屎当成了真金。
现在在看到这些书，孟月没来由的觉得有点恶心。
一溜烟的跑到武延生的宿舍门口，孟月一股脑的将诗集扔到了门口的沙地上。
做完这件事，她又呸了一声，然后方才转身离去。
这些诗集虽然她很喜欢，看了很多遍，但一想到是武延生送的，孟月就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好了，把东西全都还给了死变态，她顿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香甜了许多。
宿舍内，正在收拾行李的武延生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几步走到门外看了看。
当他看到散落在门口的诗集时，脸色当即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这傻逼女人，是故意来恶心自己的吧？’
‘一天天的抱着诗集，你以为我想送给你？’
武延生骂骂咧咧转身朝里走，一边走，一边借此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第七十八章 啊？对，我调到部里了
没过一会，那大奎回到宿舍准备取点资料，结果看到武延生正在打包行李，连床上的被褥都没放过。
这是干啥？
那大奎的第一反应就是武延生被调走了，谁让武延生经常和他吹嘘，自己家里有什么什么关系，想要调回京城，那都是分分钟的事。
相比于后世，六十年代想要调动工作的难度可以说是极其困难，原则是所有工作都是无法调换的。
当然，人情往来也是无可规避的一个事实，但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唯有背景很硬，人脉很广的那群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以前那大奎一直以为武延生是在吹牛，直到现在，他才相信武延生说的都是事实。
即便偶有夸大，恐怕也不会夸大太多。
“武延生，你这是要走？”
眼见别人都要调走了，那大奎也放下了心中的某些成见，大家到底是同事一场，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嗯。”
武延生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那大奎笑着赞起了大拇指，感慨道：“可以啊，你家的关系可真硬！”
如果不是知道那大奎不知内情，武延生甚至怀疑这家伙是在挤兑自己。
关系硬？
硬个屁啊！
如果他家真是手眼通天，别说是区区一个‘冯程’了，就是林业局局长于正来，收拾起来顶多就是一个电话的功夫。
‘咦？’
‘不对，等等！’
忽然间，武延生的脑海中窜出了一个新的念头。
那大奎点醒了他啊！
自己明明是‘调走’的，不是被场里遣返的。
上坝之前，曲和还特地找到他，让他回到坝上不要刻意声张，同时场里也不会通报对他的处罚。
如此看来，这里面倒是有点操作空间。
目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赵天山，‘冯程’，覃雪梅，顶多再加上个孟月。
不对，孟月那个傻女人肯定已经知道了，不然的话，她干嘛把自己送的那些书丢了回来。
算她一个，也就是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口风都很严，再者说，他们肯定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所以，他完全可以对外宣布，自己是托关系调走的。
虽然这么做没办法改变场里的决议，但灰溜溜的走和风风光光的走，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傻子都知道选后面，风风光光走多好？
想到这里，武延生忍不住有些得意，我这脑子，就是好事，即便哥走了，坝上也会流传着哥的传说。
打定主意后，武延生的脸色当即一变，从阴沉变成了面目表情，淡淡的回了一句。
“还行吧，也就那样。”
那大奎一脸惊讶道：“啥？你管这叫还行，老武，你这话说的可是太谦虚了。”
武延生‘嘿嘿’一笑（强颜欢笑），一脸神秘道。
“低调，低调，大奎，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说，知道吗？”
“毕竟，你们还在这里……”
说着说着，武延生挤眉弄眼的做了两个表情。
“所以，你懂得！”
“嗯，我不会到处乱说的。”那大奎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而后一脸好奇道：“老武，你这次回去调到哪个单位去了。”
武延生正准备随口编一个单位，但仔细一想，那大奎到底是个中专生，勉勉强强算半个文化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眼见武延生面露难色，那大奎还以为对方调到什么保密单位去了，于是连忙摆手道。
“嗨，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算了。”
武延生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兄弟我这次调回林业部了。”
“啥？”
听到这个消息，那大奎当即愣在了原地。
林业部啊，那是什么单位？
部委！
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上司！
随便从里面跳出一个办事员，到了下面，那都得好好招待着。
‘我去！’
‘不得了！不得了！’
‘武延生这次是要飞黄腾达了！’
‘以后说不定他就摇身一变，成了我们的领导。’
望着那大奎震撼不已的样子，武延生的心情就像是三伏天喝了凉水一样，畅快不已！
爽！
太爽了！
‘哈哈，这傻帽，到时候肯定忍不住和别人说这件事。’
那大奎是什么性子，武延生早就摸清楚了。
如果自己不说调进了林业部，这厮大概率会听从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向外声张。
但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去的可是林业部。
那可是林业部！
多少林业大学毕业的顶尖学子，挤破脑袋都想进去。
凡是能进入林业部的，无一例外，都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而现在，今天，在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傻帽面前，他武延生就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
虽然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体验一回让他人崇拜的感觉。
啧！啧！
就像那大奎现在看自己的眼神一样，羡慕嫉妒恨样样俱全。
被这种目光注视着，那滋味，别提有多舒服。
然而，没过一会，武延生的心情又重新变得沮丧起来，他暗自叹了口气。
‘唉。’
‘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对了，还有一点，赵天山他们该不会戳破自己的谎言吧？’
武延生还想多体会一下被人捧在云端的感觉，哪怕只是假的。
‘不会！’
‘肯定不会！’
‘绝对不会！’
武延生仔细分析了一下四个知情者的性格，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覃雪梅是绝对不会说的。
既然覃雪梅不会说，孟月自然也不会说。
如此一来，剩下的知情者只有赵天山和‘冯程’了，以赵天山的性格，他应该也不会说。
最大的变数就是‘冯程’！
他们两个课时敌人（武延生自己臆想的敌人关系），易地而处，如果自己逮到这种机会，肯定会上前睬他几脚。
人性都是相通的，以己度人，武延生认为‘冯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大家都一样，和‘冯程’相比，自救就差在伪装太失败了，以致于让别人看清了自己的本性。
‘怎么办？’
‘我该怎么阻止冯程揭破自己的谎言？’
第七十九章 不安分
这是一个死结！
武延生埋头苦想许久，也没能想出办法。
上门求‘冯程’？
怎么可能！
自己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冯程’这家伙害的，自己不找他麻烦就是好的了，还去求他？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那大奎正准备和武延生套套近乎，结果他立马想起了一件事。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有意识的和武延生拉开了距离，得知对方去了个好单位就上赶着凑上去。
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势力了？
想到这里，那大奎又犹豫了。
归根结底，他不过是一个今年刚刚毕业的中专生，年轻人嘛，好面。
一时间抹不开面子，实属正常。
‘武延生只是调去部里了，说知道他未来会不会变成领导？’
‘就算变成领导了，又不一定能管到他们。’
刹那间，那大奎找了好几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越想他越觉得在理，于是他便熄了套近乎的打算，只见他尬笑两声。
“武延生，恭喜啊，你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那大奎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够藏住事的人，武延生将他脸上的神色变化一一看在了眼中。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纠结那大奎到底是怎么想到，他现在只想着一件事。
将那大奎变成自己安插在塞罕坝的眼线，虽然自己离开了塞罕坝，而且是背着处分走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此认命了。
未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万一自己咸鱼翻身了呢，到时候有机会，他绝对不介意踩一踩坝上的人。
“大奎，你放心，等我做了官，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到时候我一定托关系，找人把你调进京城。”
听到这句话，那大奎的眼中露出一丝羞愧，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之前都那么对待武延生了。
谁曾想武延生却不计前嫌，依旧把自己当成了好朋友。
望着那大奎脸上露出的愧色，武延生微微一笑，这件事成了！
‘那大奎啊，那大奎啊，你个大傻帽，爷说什么你都信。’
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令武延生非常着迷，他觉得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呵呵，爷回京城，可是去享福去的，你们这群傻帽就留在塞罕坝吃一辈子沙子吧！’
武延生很阿q的想着，虽然他是被遣返回京的，未来也没什么前途了，但万事万物都有好的一面，已有坏的一面。
没有前途，是坏的一面，而好的一面就是从今往后，他都不用在塞罕坝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土了。
天天莜面馒头，三天一大风，天天一小风，这种日子，他早就受够了！
这次回京，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至于，前途问题，他现在也不想了，留给家里的老爷子去操心吧，自己可是武家的独苗，老爷子总不会不管自己的。
“对了，大奎，现在你还认我这个兄弟不？”
“认！当然认！”
那大奎不假思索的回道。
武延生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那好，既然你认我这个兄弟，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你说！”
热血上涌的那大奎，根本就没考虑别的什么，比如他能不能帮上忙，再比如这个忙会不会违背道德之类的。
“其实啊，也不是什么大事。”
武延生轻笑一声，开门见山道。
“你也知道，我来坝上是为了覃雪梅来的，我这不是要走了，但她还留在坝上，所以我有些不放心，以后坝上要是有什么事，你可记得写信通知我啊。”
“对了，这封信就不要寄到单位了，我怕影响不好，这样吧，回头我把家里的地址给你，你要写信的话就往那个地址寄。”
“成，没问题。”
那大奎拍了拍胸脯，他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想到还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转念间，那大奎心中又生出了一丝疑惑，开口问道。
“咦，对了，老武，你怎么不把覃雪梅也调回去啊？”
武延生叹了口气，故作无奈道：“雪梅的觉悟太高了，她说坝上一天不植树成功，她就一天不下坝。”
“哦。”
那大奎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语气倒像是覃雪梅说的话，要说坝上的女将们，一个赛一个厉害。
如果让那大奎选一个他最佩服的女将，那个人一定是覃雪梅。
不论遇到困难，覃雪梅都是第一个往前冲的，而且她的专业水平也很高，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单位。
结果人家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塞罕坝。
单凭这一点，就让那大奎佩服不已。
……
……
……
转眼间，时间来到了傍晚，营地上空升起袅袅炊烟，推门走进食堂，一股油脂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
此时，距离饭点还有将近半个小时，但食堂里却早已坐满了人。
早在香味刚刚飘出食堂的那一刻，众人就闻着香味进来了。
沈梦茵眼巴巴的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揉了揉肉呼呼的小肚子。
“好香啊，肚子好饿。”
“我……”
孟月正准备附和一句，结果武延生却在这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只见武延生和那大奎两人勾肩搭背的走进了食堂。
看到这一幕的人，脸上纷纷露出惊奇之色。
这是啥情况？
两人咋就变得亲如兄弟了？
如果说在场的人当中，谁最生气，那肯定是非季秀荣莫属。
武延生是什么人？
妥妥的一个小人，这已经是众人达成共识的事了，那大奎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结果呢？
你那大奎明明知道，却还跟武延生亲密无间。
瞎了眼！
绝对是瞎了眼！
尽管季秀荣拒绝了那大奎的追求，但拒绝归拒绝，在她心里，那大奎还是自己人的。
两人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季秀荣的心中，不论那大奎如何看自己，她都会把那大奎当成哥哥来看待。
另一边，那大奎突然的打了个寒颤，四下打量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寒气的源头。
眼见季秀荣气呼呼的瞪着自己，那大奎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莫名的感觉有点心虚。
第八十章 鸡飞蛋打
气不过的季秀荣，朝着那大奎勾了勾手指，她要好好问一问那大奎，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明之前都说好的，怎么一转眼又和武延生这种人厮混到了一起。
看到季秀荣的手势，那大奎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自打季秀荣跟闫祥利在一起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自己。
即便是和闫祥利分手之后，也是如此。
而今季秀荣好不容易找了自己一次，如果自己不去的话，她肯定会很生气的。
想到这里，那大奎转头看了一眼武延生，然后又朝着季秀荣那边看了看。
“走吧，大奎，我们过去坐好了。”
其实，武延生此时也很心虚，毕竟现场光知道他底细的人就有四个，一句话说漏嘴了，他的谎言就要被拆穿了。
但和耿直的那大奎不同的是，他的演技要好很多，哪怕心虚，他也会硬着头皮顶上。
“秀荣。”
那大奎领着武延生坐在了女生隔壁那桌，刚一坐下，他立马对着季秀荣献上了一个十分狗腿的笑容。
季秀荣瞪了他一眼，冷着脸道。
“你过来。”
那大奎起身小跑了过去，憨笑道：“秀荣，你找我什么事？”
季秀荣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扫过武延生，而后方才停顿在了那大奎的脸上。
两人打小就认识，看到季秀荣的这个动作，那大奎当即就明白了季秀荣想问什么。
无非是想问他为什么又和武延生好了。
‘武延生要走的消息，要不要告诉秀荣？’
‘不行！’
‘我之前答应过老武，不对外说的。’
可是，转念一想，那大奎又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季秀荣好不容易找了他一次，如果自己故意瞒着她，事后再被她发现。
两人的关系到时候肯定是鸡飞蛋打。
“嗯？”
眼见那大奎迟迟不回应，季秀荣用鼻腔发出了一记哼声。
听到这记‘哼’声，那大奎顿时知道事情大条了，而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武延生，给了对方一个歉意的眼神。
‘老武，兄弟我对不起你了。’
“秀荣，你听我解释。”那大奎连忙道：“是这样的，武延生马上就要调回北京了。”
坐在一旁的孟月听到这句话，心里不禁暗自嗤笑一声。
调回北京？
武延生啊，武延生，你可真能编，明明是被场里遣返回去的，你竟然还好意思说是调回去的？
骗子！
撒谎精！
暗自鄙视了一番之后，孟月又嘲弄的看了武延生一眼，不过，她并没有拆穿武延生的打算。
万一自己戳破了他的谎言，然后武延生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抖了出来。
到了那时，可就收不了场了。
“调回北京？”
季秀荣并不知道武延生的那些破事，只以为这件事是真的，她惊讶的瞧了武延生一眼。
旋即，她立马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不对！’
‘武延生调回京城，能改变他是一个小人的事实嘛？’
‘而且人家回京，跟你那大奎有什么关系？’
眼瞧着季秀荣面色不善的瞅着自己，那大奎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解释道。
“秀荣，我跟你说，武延生这次回去是被掉进部里了。”
为了防止别人偷听，那大奎说话时嗓门压得特别低。
然而，季秀荣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依旧用正常的语调反问道。
“部里？什么部里？”
孟月耳朵一动，瞥了一眼正在交谈的二人，一旁的沈梦茵同样也是如此。
“嘘！”
“嘘！”
看到孟月和沈梦茵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那大奎赶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声点，小声点。”
“你先回话，部里，什么部里？”
季秀荣根本就没有为武延生保密的意思，虽然她大概猜到了是什么部委。
但在她眼里，调回部里又能怎样？
进了部委，难道能改变武延生是个虚伪小人的本质吗？
不能！
进了部委，难道能无视武延生是个逃兵的事实嘛？
同样不能！
搁在战场，向武延生这样的行为是要被枪毙的！
他们来坝上才多久？
几个月而已，你武延生竟然要当逃兵？
可耻！
季秀荣觉得自己有义务将这件事曝光，让大家更加清楚的认识武延生的本性！
那大奎凑上前去，用仅有季秀荣一人能听到的语调回道。
“当然是林业部了。”
“呸！”
季秀荣冲着一旁吐了口吐沫，满脸不屑道。
“调到林业部又能怎样，还不是一个逃兵！”
林业部？
?_？
？_?
覃雪梅和孟月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讶和不解。
调到林业部？
这玩笑开的未免太大了？
孟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那大奎，不要被武延生给骗得团团转。
然而，她心里又有些顾忌，所以明显犹豫了一下。
“那大奎，你被武延生给骗了！”
覃雪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的道出了真相。
“武延生，他根本就不是调回京城的，而是因为犯错，被场里遣送回京城的！”
“什么？”
不仅是那大奎傻眼了，就是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也跟着傻眼了。
什么情况这是？
武延生说他是调回京城的，覃雪梅却说他是被遣送的。
众人看了看覃雪梅，又打量了一下武延生，前者神色如常，而后者明显有些局促。
两相对比，谁在说谎，不言而喻。
“武延生！”
意识到自己被耍的那大奎，脸都气歪了，当即愤怒的转身朝着武延生冲去，一边跑，一边怒吼道。
“我要摔死你！”
卧槽！
望着如同蛮牛一般冲过来的那大奎，他立刻脚底抹油，往旁边一窜，避开了那大奎的冲撞。
“啊！！”
那大奎一个急停，再次发起了冲锋。
武延生慌慌张张的逃窜着，根本就没注意到脚下突然伸出了一条腿。
这条腿是张福林故意伸出来的。
砰！
武延生应声而倒，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门牙都要飞掉几颗。
“跑！我让你跑！”
趁着这个机会，那大奎一把抓住了武延生脖子，犹如拎鸡仔似得把他给提了起来。
第八十一章 大快人心
啪！
啪！
两道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众人耳边，武延生的脸被抽到一片，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蛋又再次肿了起来。
此时，武延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方面是因为被那大奎打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人嘲弄的目光。
千算万算，他都没算到，最后竟然是覃雪梅戳破事实。
她怎么会！
她怎么敢！
她难道不怕自己说出那天晚上的事吗？
虽然那天晚上自己没能得逞，但这并不妨碍其他人脑补，三人成虎，流言一旦传播开来，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
覃雪梅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名声吗？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像武延生这种人根本就猜不到似覃雪梅这类人的真实想法。
覃雪梅固然担心流言四起，但相比于流言，她更愤怒于武延生的欺骗。
你武延生都要走了，居然还诓骗那大奎，把他给骗得团团转，简直是本性难移！
过分！
太过分了！
覃雪梅认为自己有必要让那大奎认清武延生的真面目，哪怕是被武延生反咬一口，也是在所不惜。
啪！
啪！
那大奎又扇了武延生两个巴掌，然后方才拍拍屁股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呸！”
转身之前，那大奎还嫌不解气，一口浓痰吐在了武延生的身边。
就在这时，赵天山姗姗来迟，一进门他就看到武延生凄惨的躺在地上，脸肿了不说，人也十分的狼狈。
尽管赵天山很不齿武延生的为人，但他毕竟是先遣队的队长，出于公心，他还是要过问一下。
赵天山环顾四周，朝着众人发问道。
“怎么了，这是？”
凡是与赵天山对视的人，均是默默的低下了头，他们之所以不答，倒不是因为怕事。
而是因为武延生不值得他们出头。
对于这种满嘴谎言的人，活该被打，看到武延生被打，众人不仅没有任何垂怜，反而觉得很爽。
“是我干的！”
那大奎很有骨气的站了出来。
“大队长，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打的武延生，你要罚就罚我吧！”
赵天山先是低头看了一眼武延生，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大奎，心里开始暗自琢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大奎不是早就不和武延生来往了吗？
两人怎么起了冲突？
片刻后，了解完事情的经过，赵天山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这都是个什么事嘛！
这件事真论起来，武延生是理亏在先，谁让你没事编谎话骗人的？
可是，望着武延生那凄凉的样子，责怪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
怎么办？
思来想去，赵天山觉得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那大奎，你先把武延生扶起来，然后跟着我出去说。”
在先遣队的一众队员面前，赵天山还是很有威慑力的，眼见大队长沉着脸，那大奎哪敢拒绝，当即如同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
“嗯。”
三人一路走到营地的门口，直到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赵天山方才停下脚步。
“那大奎，你知不知道错了？”
迟疑片刻，赵天山最终还是决定先从那大奎这边打开缺口。
之所以如此选择，理由有二。
一来相比于武延生，他和那大奎更加亲近一点，毕竟那大奎性质直爽，没什么心眼，他们两个脾性比较相和。
二来则是因为那大奎确实下手太重了一些，武延生固然有错，但那大奎也不该把武延生的脸打成了猪头。
然而，面对赵天山的责难，那大奎却是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只见他把头偏到一旁，摆出一副拒不认错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赵天山不禁有点脑壳疼。
这小子，太虎了！
“那大奎，问你话呢，这件事，你到底有错没错？”
“我没错！”
这一次，那大奎选择了正面硬钢，昂着脑袋，脸上写满了不服。
得。
这话是没法聊下去了。
赵天山狠狠的瞪了那大奎一眼，这小子，好不识趣，自己都把梯子递到他的脚下了。
这小子居然还不领情？
真是个榆木疙瘩，一根筋！
旋即，赵天山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的武延生，和颜悦色道。
“武延生同志，你这伤没事吧？”
其实，赵天山也不想用这样的语气，如果不是他不是大队长，如果今天被骗的是他，以他的脾气，他绝对会比那大奎下手更狠。
但没办法，谁让他是先遣队的负责人呢，组织上既然把这份重任交给了自己，他就不能辜负组织的信任。
处理事情不能依照个人脾气，必须要秉公处理，一碗水端平，不然的话，他就是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人民。
同样也对不起先遣队的每一个人。
公平公正大过天，这是老领导于正来教会他的七字箴言。
眼见赵天山和声细语的关心着自己，武延生立马就恢复了本性，得势不饶人，义正言辞道。
“大队长，我请求场里给那大奎处分，你看我这伤，他下手太黑了，向他这样的暴力分子，必须受到严厉处分！”
听到这番话，赵天山差点气笑了。
武延生这是得寸进尺啊，浑然忘了先挑事的是他本人，如果不是你武延生故意欺骗那大奎。
人那大奎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暴揍你一顿？
当然，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又是另外一回事，这番话赵天山是绝技不会说出口的。
因为私心太明显了。
不过，赵天山也没有给武延生什么好脸色，直接噎了他一句。
“武延生同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次回来是收拾行李回京城的吧？”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组织关系，已经不在塞罕坝了。”
“额。”
这回轮到武延生坐蜡了，‘聪明’如他，岂会听不出赵天山话里的弦外之音？
赵天山话里话外无不表明着一个意思，他这次摆明了是要‘包庇’二愣子那大奎啊！
可是，不得不承认，赵天山说的确实在理，严格意义上，他现在已经不是林场的人了。
他和那大奎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适用场里的条例了。
所以，他这次是白挨了一顿打？
第八十二章 灰溜溜的走了
最终，武延生还是很识时务的放弃了追诉的权利，他不傻，连赵天山这样浓眉大眼的家伙都偏心，林场场长曲和的心岂不是偏到太平洋去了？
至于，报警？
他更是不敢想了，毕竟他自己的底子也不干净，场里又握住他的命门。
万一把场里领导惹毛了，把自己转交到保卫科，再移动到司法机关，以他犯得事，只怕是要坐牢的。
因此，武延生怂了，怂的很彻底，第二天天一亮，他就灰溜溜的离开了坝上。
武延生的离去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坝上的人依旧每天上工，或育苗，或巡视三号高地，或浇水除虫等等。
期间，唯一引起众人议论的便是魏富贵回来了。
武延生离开后的第五天，魏富贵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坝上。
结果坝上众人对他的态度，却让他傻眼了，几天不见，怎么大家都不太欢迎他回来的样子？
打听了一圈，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魏富贵顿时是哭笑不得。
原来并不是大家不喜欢他了，而是因为‘冯技术员’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而这也恰好解决了他心中的一个疑惑，他这次回来总觉得大家好像变得圆润了一点。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所有人或多或少都长了点膘，即便是爱美的女大学生们也不例外。
‘不愧是大学生，冯技术员真的是什么都会。’
感慨过后，魏富贵立马找到李杰，他这次回来带了一大包土特产，当然，都不是些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一些寻常的山货，而且也不咋顶饿，当当零嘴吃还成。
如果真的是那种能当粮食的东西，以魏富贵家里的情况，他也拿不出那么多。
这次归来，魏富贵带了很多，足足有小三十斤，每个人分一斤，还有不少富余。
而这些富余下来的，魏富贵准备直接全都送给李杰，毕竟是李杰帮他顶了这么多天的班。
本来，魏富贵带着些东西只是为了感谢，不过现在嘛，他又临时加了一个目的。
偷……啊，不对，应该是拜师。
“冯技术员，你能不能教教我……”
然而，当话真到了嘴边的那一刻，魏富贵又变的扭捏了起来。
相比于后世的知识泛滥，六十年代初，知识的传播渠道可谓是极少。
不说读书，就是随便想要学门手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学到的。
在魏富贵看来，‘冯技术员’做饭那么好吃，这可是独门秘诀，自己就提着一堆不值钱的山货上门，是不是太磕碜了一点。
望着犹犹豫豫的魏富贵，李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资料，语气温和道。
“老魏，你是不是要找我学做饭的手艺啊？”
“嗯。”
魏富贵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好，我明天就开始教你。”
扑通。
听到‘冯技术员’答应了自己，魏富贵二话不说，直接就要跪倒在地。
“师傅在上，受……”
然而，没等他彻底跪下，李杰便眼疾手快的制止了他，而后故意绷着脸，语带威胁道。
“老魏，大家都是同志，现在是新社会，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不教你了！”
“这……这……”
这了半天，魏富贵也没能说出个囫囵话来，这和他打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样。
以前学厨的时候，他那去世的老娘就告诉过他，要把师傅当成长辈伺候，做事要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只要能学到真正的本事，不要怕吃苦，不要怕卖力。
“别这这这了，听我的，咱们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
随后，李杰又凑在魏富贵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额，我懂了。”
魏富贵恍恍惚惚的点了点头，他学厨是为了给坝上做出更多的贡献，可不是给‘冯技术员’添麻烦。
听到‘冯技术员’说的那些后果，他哪还敢搞旧社会拜师的那一套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坝上风平浪静，唯一有变化的就是魏富贵的手艺变得越来越好的。
在厨艺一道上，他还是有点天赋的，经过几天的调教，他的莜面馒头做的是越来越像样了。
表面再也不似之前那么硬邦邦，一天比一天软和。
……
……
……
转眼间，时间就到了毛子专家来坝上的这一天。
这天一大早，先遣队的队员们就放下手头的工作，翘首以盼专家的到来。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都快到了中午也没看到专家的影子。
季秀荣等的有点烦躁，忍不住凑到赵天山身边问道。
“大队长，这专家今天不会不来了吧？”
此时，赵天山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场里之前通知上说专家应该九十点钟就能到，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怎么还没到？
所以他心里也生出了和季秀荣同样的想法，不过为了稳定军心，他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可能是路上耽误了，场里都发了文件，说是今天到，我估摸着一会就该到了。”
毛子专家为什么还没到？
赵天山是一语成谶，专家一行人确实是在路上耽误了。
此次来坝上的专家是一位名叫佩科维奇的毛子学者，他是国际上有名的林业专家。
林业部邀请佩科维奇同行，主要是想听听这位国际专家的意见，塞罕坝是否适合大规模植树造林。
塞罕坝地理位置特殊，由于土地沙化以及常年大风的缘故，塞罕坝的风沙不仅影响到了很多区域，就拿首都都被影响到了。
华夏总不能因为风沙的缘故而迁都吧？
所以上级才会决定在塞罕坝大规模造林，以此防风固沙，彻底从源头解决首都沙尘暴的问题。
这一次来坝上的队伍当中，不仅有佩科维奇这样的国际专家，上一次来坝上的林业部专家李中也来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林业系统的老领导也在随行之列。
他们这次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考核先遣队取得的成绩，更是为了论证塞罕坝是否具有大规模机械造林的条件。
相比于前者，后者才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
第八十三章 专家？砖家？
此时，佩科维奇的心情很是不好。
见鬼了，这都是什么鬼地方？
放眼望去，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一路上走的全是沙地，车子一次又一次的陷阱沙坑里。
次数多了，佩科维奇心里也变得越来越烦躁，后来索性直接眼睛一闭，来个眼不见为净。
轰！
轰！
车子又一次陷入沙坑，驾驶员猛踩了几脚油门，车子发出一阵咆哮。
然而，佩科维奇所乘坐的车辆只是普通的吉普车，并不是专门的沙地车，柔软的沙地依旧牢牢的吸住了轮胎。
与此同时，远方的沙丘上，骑着马的于正来等人恰好看到车子再次停摆。
“哎呦，又陷进去了，你们两个年轻的赶紧回去支援。”
发出号令的是一名年约五十岁的男子，国字脸，即便是骑在马背上腰杆依旧笔挺，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一看就是久居上位的人。
“是！”
话音刚落，跟在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便扭动缰绳，朝着吉普车的方向赶去。
“驾！”
于正来望着陷在坑里的吉普车，不禁感慨道：“你说这老佩同志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马不骑，非要坐车，这种路啊，车就跑不起来，耽误时间啊。”
其实，如果他们是正常去坝上的话，是有路可以走的，但考察团此行还肩负着考察塞罕坝生态环境的重任。
因此，考察团一行人并没有走常规的路，而是避开了主干道，穿梭于高原荒漠之间。
领导呵呵一笑，直接戳破了于正来的小心思。
“老于，佩科维奇同志是全世界知名的林业专家，来一趟不容易，你可不许发牢骚。”
于正来哈哈一笑：“我懂，坝上到底适不适合大规模造林，还得听佩科维奇同志的意见。”
领导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大手一挥。
“走，去看看。”
于正来和领导两人骑着马赶到吉普车附近，这次车子陷得有点狠，司机尝试了几次也没能脱离沙坑。
眼见如此，司机就带着那两位小年轻前去搜寻石头，可是茫茫黄沙之中，石头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曲和见状顿时张罗着考察团的人下车休息一会，毕竟一路颠簸，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服。
“两位专家，要不下车活动活动？”
李中虽然是技术人员，但他也明显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尴尬，再加上他和曲和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听到曲和这么一说，他立马接过了话茬。
“是啊，坐了一路了，下车松松筋骨也好，佩科维奇同志，你要不要一起下车？”
然而，一旁的佩科维奇并没有给他们面子，依旧斜靠在座椅上装睡。
李中和曲和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尴尬。
曲和一脸不快的瞧了一眼装腔作势的国际专家，如果不是上级领导在场，他真的恨不得抽佩科维奇两个大嘴巴子。
就这？
还国际专家？
本事多大倒是没看出来，这脾气反正是不小。
扪心自问，他们可有任何怠慢之处？
早在出发之前，他们就建议过去坝上巡查，最好是骑马，结果国际大专家非得坐车。
路是你佩科维奇自己选的，结果呢？
脸拉的比驴还长呢！
这脸色，是摆给谁看的？
‘呸！’
暗自呸了一声之后，曲和气呼呼的拉开车门，直接走下了车。
此时，恰好于正来拍马赶到。
曲和看到于正来立刻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拉着老于走到一旁就开始大倒苦水。
“老于啊，这国际专家太难伺候了，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合着咱们怎么做，都没法让他满意？”
作为领导，看到曲和一肚子的委屈，只能出言安慰。
“老曲啊，佩科维奇同志第一次来咱们这种地方，心里有些情绪，很正常嘛。”
“你想啊，人家不远万里来到华夏，又辗转多地到了咱们塞罕坝，仔细想想，佩科维奇同志也挺不容易的。”
曲和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又不是毛头小子，些许脸色还是受得住的，真正让他受不了的是佩科维奇的态度。
虽然佩科维奇没有明确表达看不起华夏的意思，但他的言行举止无不表明了高人一等的态度。
“老曲，多担待担待，反正专家就来这么一次，过两天就走了。”
道理曲和都懂，但他还是有点不开心，嘟囔道。
“人家是大专家没错，但走马观花的看个一圈，能顶什么用？”
“要我看，指望佩科维奇，还不如指望冯程呢。”
这番话时曲和的肺腑之言，别看他之前和‘冯程’之间闹过矛盾。
但此一时，彼一时，当他看到三号高地上那一株株鲜活的苗子，过往的芥蒂早就被他抛到爪哇国去了。
塞罕坝适不适合大规模造林？
有了那成片成片存活的幼苗，还需要专家论证吗？
事实胜于雄辩！
塞罕坝绝对适合大规模造林！
就像‘冯程’曾经挂在嘴边的话一样，只要他们足够用心，足够努力，未来的塞罕坝，一定会变成美丽的高岭，丰美的水草、茂密的森林、多样的鸟兽通通都会回到这里！
以前，曲和不信，只觉得‘冯程’是在夸大其词，但在铁的事实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另外，‘冯程’即便取得了突出的成绩，也没有丝毫自满，仍旧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朝着目标努力前行。
像‘冯程’这样的人，才值得让人尊重。
至于，佩科维奇这样眼高于顶，拿鼻孔看人的专家？
抱歉，他曲和绝对瞧不上眼！
另一边，于正来听到曲和的嘟囔声，心里是既欣慰，又无奈。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为‘冯程’和曲和之间的关系而感到担忧。
这两个人，一个是大队长的遗腹子，一个是跟随自己许久的老下属，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受了委屈，他都觉得有点不忍。
为了改善两人的关系，于正来做过很多努力，然而却收效甚微。
彼时的他，做梦也想不到，曲和竟然会如此盛赞‘冯程’。
所以，看到今天这一幕，他高兴，他欣慰。
而无奈呢，则是因为他听出了曲和心中的抵触情绪很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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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回老家办事，因为疫情的缘故选择了自己开车，六百多公里开了九个小时，累死，写完这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先去洗洗睡了。
抱歉，今天只有一章
第八十四章 倨傲
安抚好曲和之后，于正来来到车边打开后排的车门，一边笑脸相迎，一边拍了拍佩科维奇。
“老佩同志，下车活动活动吧？”
佩科维奇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一脸不快道：“我真的没什么心情下车去。”
言罢，他又抻着脑袋看了看外面的漫漫黄沙，语气笃定道。
“这个地方不适合建林场！”
“不适合！”
听到国际专家的定论，于正来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不过一想到领导的叮嘱，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佩科维奇同志，以前这里是有过树的，不是几棵树，而是成片成片的森林。”
成片的森林？
佩科维奇觉得自己的智商，自己的专业都受到了侮辱，这里的地貌是典型的高原荒漠，怎么可能有过森林？
这帮华夏人，就是喜欢夸大其词。
他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戳破他们的谎言！
一念及此，佩科维奇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而后走下了车，一脸不耐的说道。
“我说你们这些华夏人，怎么那么喜欢夸张呢？”
“这里？成片的森林？”
佩科维奇说着说着，重重的踩了几脚沙地。
“这里的地理环境不适合树木的生长啊！”
一听到外国专家这么说，林业部专家李中连忙声援道。
“老于说的没错，史书上和县志上都有记载，这里以前是成片的森林。”
接连被不同的人反驳，佩科维奇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当即毫不客气的回道。
“我是林业专家！不是历史专家！”
“我只会根据现有的条件作出最正确的判断，对于以前的那些记载，我不感兴趣，那应该是历史专家考虑的事情！”
“佩科维奇同志，于正来同志和李中同志都是老革命了，解放初期就来到林业系统工作，他们对事业很忠诚，不会骗你的。”
眼见双方发生了争执，考察团的领导立马出声打了个圆场。
佩科维奇一脸倨傲道：“好啊，那就证明给我看。”
曲和压抑许久的不满，终于爆发了，上前一步，语气铿锵道。
“三号高地就是证明！”
听到这句话，佩科维奇直接气急而笑。
三号高地，三号高地，从京城到承德，他已经听过无数遍这个名字，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根据林业部提供的资源显示，三号高地一共种植了两千亩华北落叶松，其中绝大多数苗子的成活率达到了十分之一，少部分自主育苗的苗子成活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三十。
在高原荒漠地区植树造林，向来是世界性难题，不论是十分之一，亦或者是三分之一的成活率，都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
当时一看到这份数据，根本就不用他人鼓动，佩科维奇就提起了兴趣，为此他更改了归国的行程，特地赶到塞罕坝进行考察。
结果呢？
一到地界，他心底就涌出了无穷的怒意。
欺骗！
这是**裸的欺骗！
就塞罕坝这样的条件，树苗的最高成活率竟然有百分之三十？
别说是百分之三十的成活率，就是十分之一他也不会信！
那些数据全都是造假！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先入为主，佩科维奇方才一路都拉着脸，从来没给过别人好脸色。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都到了塞罕坝，眼前这个华国人竟然还跟自己信誓旦旦的说三号高地的事？
他们该不会编着编着，自己就信以为真了吧？
好！
既然你说三号高地，那咱们就去三号高地瞧瞧，到时候看我怎么戳破你们那拙劣的谎言！
“既然你说三号高地可以证明，那么接下来的考察也没有必要了，我们直接去三号高地！”
说这番话时，佩科维奇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讥讽之意，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即便是老实人李中，也被激起了怒火。
“走！去三号高地！”
丢下这句话，考察团的领导扭头便走，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邀请佩科维奇来塞罕坝，或许是一个错误。
尽管佩科维奇是国际上知名的林业专家，而且在林业领域的声誉很高，但这些并不是佩科维奇质疑华夏人的资本！
质疑华国人？
他还不配！
此刻，栗坤心中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论怎样，佩科维奇明天都必须走！
没了张屠户，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少了你佩科维奇一个，我们一样可以在塞罕坝种好树，种活树！
之前李中提交的报告，他看过，那位名叫‘冯程’的小同志就不错嘛。
专业知识过硬，风评也不错，领导能力也强，虽然还有些历史遗留问题没能解决，但那件事他特地了解过。
根据保卫科那边的反馈，那件事跟‘冯程’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小伙子顶多也就算是识人不明。
于正来和栗坤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老领导胸中的怒气。
不过，他觉得老领导做的太多了！
解气！
相当解气！
如果不是局长的身份限制住了他，于正来早就忍不住回怼佩科维奇了。
就像老曲说的一样，国际专家又怎样？
离了你，我们还能不种树了不成？
他们塞罕坝又不是没有专家！
‘冯程’这小子做的就不错，没有丢冯大队长的脸，如今的塞罕坝，可谓是蒸蒸日上。
前些日子，他刚刚收到林场交上去的工作汇报，‘冯程’正在领着先遣队实验什么‘全光育苗’来着。
虽然他不太懂技术，但他会看人，‘冯程’不是那种喜欢夸夸其谈的人，这小子既然提出了‘全光育苗’的想法，那么这件事肯定具备可行性。
‘全光育苗’到底能不能成，明年就能知道了。
一年时间而已，这点耐心他还是有的。
另一边，佩科维奇也感觉到了栗坤话中蕴藏的怒意，不过他心里并不是特别在乎。
归根结底，他是s联人，不是华夏人，你官在高，也管不到我头上来。
何况，再过不久他就要回国了，到时候还能不能来华夏都说不一定。
因此，他何惧之有？
佩科维奇仍旧坚持己见，认为三号高地只是一个骗局而已。
第八十五章 加加担子
三号高地。
望着眼前成片成片的幼苗，佩科维奇整个人如遭雷击，呆呆的站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一定是幻觉！是幻觉！
佩科维奇虽然脸臭了一点，态度倨傲了一点，但他到底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看到眼前的一株株幼苗，尽管没有深入采样，但凭借他过往的经验判断，华国人说的十分之一成活率，绝对不是空谈！
不可思议！
难以置信！
这简直就是奇迹！
以塞罕坝的地理条件，竟然有这么多幼苗存活下来了，这……这不科学！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在如此贫瘠，气候条件如此恶劣的地方，他们到底施展了什么样的魔法，才能造就眼前的这一切？
下一秒，佩科维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塞罕坝不适合建立场？
现在想想，当时的语气有多笃定，现在就有多可笑！
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看着佩科维奇眼珠子都要瞪掉了的模样，一旁的栗坤、于正来等人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傻眼了吧？
瞧瞧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国际专家呢？
栗坤大手一挥，豪气冲天道：“李中，领着佩科维奇同志好好逛一逛。”
“是。”
李中面带微笑，缓缓走到佩科维奇身边，抬头道。
“佩科维奇同志，请。”
佩科维奇闻言脸色一黑，当即便欲拂袖而去，只是考虑到眼前的‘盛景’，他又有些舍不得。
华夏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此时，他的心里无比地好奇，强烈的求知欲促使他作出了违背心中意愿的决定。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曲和领着先遣队队员来到了三号高地。
刚刚在抵达三号高地之前，考察团便兵分两路，一路带着佩科维奇赶往三号高地，一路前往营地将先遣队队员带过来。
一个外国人站在一群华夏人中间，还是很具有标识性的，何况，佩科维奇还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格格不入的服装风格更是令他格外瞩目。
队伍中，张福林走着走着就凑到了李杰身边，朝着佩科维奇指了指。
“冯技术员，那个穿着风衣的就是sl专家吧？嘿，这人竟然长了一头黄头发。”
“应该是的。”
对于这位专家，李杰不是特别感冒，原剧中这位专家就特别看不上华夏的林业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很不顺眼。
退一步而言，即便这位专家态度很好，以目前的环境，再过不久对方也要回国了，大约也帮不了什么大忙。
另一边，于正来看到大部队前来，立马开始给栗坤介绍起坝上的众人。
“老领导，跟在曲和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你刚刚问起的冯程，三年前，他是第一个上坝的。”
“在坝上一呆就是三年，任劳任怨，如今勉强算是出了点成果。”
“勉强？一点成果？”
栗坤斜睨了于正来一眼，打趣道。
“老于，几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啊？”
于正来乐呵呵的回道：“在领导面前，不敢居功，这帮孩子还差得远呢。”
栗坤笑着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对了，老于，冯程的父亲是冯立仁吧？”
听到大队长的名字，于正来不禁有点感慨。
“是啊，冯程是冯大队长的遗腹子，也是冯大队长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
“好啊，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栗坤也是军人出身，他虽然没有和冯立仁打过照面，但关于冯立仁的传说，他还是听过一些的。
有了这层关系，他看向李杰的眼神不由愈发的和善。
听到领导对‘冯程’的夸赞，于正来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
“哈哈，那可不，冯大队长的儿子，差不了。”
“不错，不错。”栗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语重心长的说道：“老于啊，对于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咱们可以适当的给他多加加担子。”
于正来闻言心里虽然很欢喜，但神色间还是有些许犹豫，毕竟‘冯程’和他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什么秘密。
栗坤久在上位，一眼就看出了于正来心中的顾忌，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举贤不避亲嘛，老于。”
于正来苦笑一声：“老领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其实，局里最近有讨论这件事。”
“只是您也知道，我和冯程的关系特殊，所以……”
栗坤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道：“真金不怕火炼，老于啊，你有时候就是顾忌太多，像冯程这样的优秀人才，我觉得不仅要加担子，而且还得加重担，些许流言又有什么关系？”
“是。”
于正来下意识的双脚并拢，挺身道。
“这才是我认识的老于。”
栗坤拍了拍于正来挺直的胸膛，大笑一声，然后循着李中的足迹跟了上去。
佩科维奇那副震惊不已的样子，越看心里越是过瘾。
如此难得的机会，他肯定得多欣赏欣赏。
李中和佩科维奇前行的速度很慢，之所以慢，完全是被佩科维奇‘拖累’的。
每到一处植苗坑，佩科维奇都会俯身仔细观察苗木的生长情况，时不时还会飚出几句母语。
李中作为林业部的技术专家，对于俄语还是很精通的，只是佩科维奇说话的声音太小，语速又快，他有点听不太明白。
不过纵使如此，大致的意思他还是猜到了一点。
佩科维奇嘴中念叨的无非是‘天啊……’、‘怎么可能……’、‘奇迹……’等等之类的话。
听到这些字眼从佩科维奇口中说出，虽然眼前的造林成果和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但同为华夏人，李中仍旧觉得非常自豪。
起码在高原荒漠地区造林这一小项中，华夏造林人先下一城，做到了sl人都做不到的事！
没过一会，佩科维奇不知是想明白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转变态度，开始虚心求教起来。
“李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些苗子是怎么度过幼生期的？”
眼瞧着佩科维奇前倨后恭的样子，李工的心中只有一种感觉。
痛快！
真是痛快！
第八十六章 未来属于你们
“佩科维奇同志，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们。”
李中身子一转，抬起手臂，指向了正在赶来的先遣队，铿锵有力的回道。
佩科维奇循声望去，当他看清众人的模样，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犹疑。
就是他们？
目光一一扫过队员的正脸，佩科维奇心中的怀疑反而变得更浓了。
这群人，太年轻了，年纪看起来比较大的那几个，身上一点学者气息都没有。
不论怎么看，眼前的这片奇迹，都不像是他们做到的。
华国人该不会是紧急移栽了一批树苗造假吧？
不！
应该不是！
通过苗株的生长情况，佩科维奇能够看出来这批苗子移栽已经有有一段时间了。
尽管这批苗子还没有经受极端天气的考验，但以现有的情况分析，十分之一的成活率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佩科维奇同志，要不要过去和他们见见？”
眼见sl专家迟迟没有回应，李中还以为对方是抹不开面子，毕竟佩科维奇是国际上知名的林业专家，而先遣队中的绝大多数人只是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即便是毕业时间最久的‘冯程’，也不过毕业不到四年。
“不，不用了。”
佩科维奇黑着脸拒绝了这一提议，虽然他很想和创造出这片奇迹的人进行探讨交流，但华国人明显没有诚意。
以他的经验判断，一群年轻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华国人一定隐瞒了什么关键因素，眼前这帮年轻人，不过是他们的障眼法罢了。
“我们继续检查苗木的生长情况。”
言罢，佩科维奇暗自发誓。
‘我一定会找出你们隐藏的秘密！’
李中见状也不在坚持，如果他知道此时佩科维奇的想法，他一定会笑到肚子抽筋。
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
塞罕坝的一切都敞敞亮亮，只要佩科维奇问了，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做任何隐瞒，肯定会好好回答。
但如果佩科维奇不问，他们也不会上赶着传授经验，谁让佩科维奇的态度一直不好呢。
另一边，栗坤和于正来驻足在了一株幼苗面前，望着生机盎然的幼苗，栗坤的脸上写满了欣慰。
“老于啊，这苗子长得好啊。”
“是啊，长得好着呢。”
尽管于正来和栗坤都不是专业技术人员出身，但分配到林业系统后，他们一直没有忘记学习。
多年过去，他们在某些方面已经不输于专业人员，一眼看出苗子的好坏，只是基本操作而已。
“老于，去，咱们也见见坝上的功臣们。”
栗坤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此时的他已然失去了和佩科维奇较劲的心思，相比于佩科维奇这个注定要走的专家，坝上的这些人才值得他花费更多的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李杰等人面前，众人看到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身姿笔挺的站在了原地，等待着领导的检阅。
望着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的众人，栗坤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同志们，正是因为有你们的奉献，才有了如今的成果！“
“看到眼前这片土地，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我为你们感到自豪！”
栗坤并没有特地点名某个人，因为这样做不符合他的身份，而且影响也不太好。
再者说，对于集体的力量，他是深有体会的，即使某个人再优秀，仅凭一己之力，也无法创造奇迹。
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
当然，他也不否认个人的力量可以激发集体的斗志，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领袖曾经说过一句话，未来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到家还是你们的。”
“今天我就把这句话送给你们！”
“在你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林业系统的未来，我相信，只要有你们在，未来的塞罕坝一定会重新变成一片林海！”
啪！
啪！
啪！
得到了领导的认可，众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遗余力的鼓起了掌。
经久不衰！
“好了，好了。”
栗坤满脸笑意的压了压手臂，示意众人暂缓一二。
掌声慢慢的平息了下来，栗坤轻咳一声，而后宣布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同志们，我要告诉大家，国家已经给林业部下达了任务！”
“上级让我们尽快的在塞罕坝建林场！尽快的进行大规模机械造林！”
建林场？
真的要建林场了？
尽管之前一直有传闻国家要在塞罕坝建设一个大型林场，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
如今从林业部领导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众人无不欢欣鼓舞。
建林场，也就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工作得到了上级的认可，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尤其是最早上坝的那一批人，一年又一年，他们在坝上渡过了无数个日夜。
但三年来，迎接他们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失败，面对这样的结果，很多人已经心生绝望，觉得塞罕坝根本就种不活树。
种不活树，也就代表着他们的付出根本就毫无意义，同时，让他们更担心的是，林场既然建不成了，先遣队是不是就要解散了？
先遣队一解散，他们又能去哪？他们还能不能吃上商品粮？
而现在，一切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坝上真的要建林场了！
他们的付出没有白费！
他们的努力得到了认可！
他们的未来有了着落！
至于大学生们，他们的思想就要单纯多了，或许他们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来到这里。
但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的思想已经达成了统一。
种树！
种活树！
绿化祖国边疆，阻挡沙尘暴对于首都的侵袭，这是他们共同的信念，也是他们共同的使命。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一起奋斗，一起努力，有生之年，他们一定要完成祖国交给他们的重任！
因为他们是新时代的大学生！
所以他们责无旁贷！
啪！
啪！
啪！
现场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们要以最热烈的掌声来表达心中的喜悦。
李杰默默的扫视着众人的表情，望着他们的脸上的笑容，他的心中很是欣慰。
这一趟，他没有白来。
第八十七章 提点和升官
考察团并没有在坝上待多久，下午没到便走了，作为东道主，于正来和曲和自然要作陪，也跟着考察团一起下了坝。
等到考察团离开后，一行人也折身回到营地。
虽然考察团仅仅只在坝上待了不到半天，但起到的作用却是极其深远的，经过这么一遭，先遣队众人的革命意志可谓是空前高涨。
国家就要在坝上建林场了！
明年的坝上，一定会非常热闹，他们即将迎来更多志同道合的同志！
不过很多人都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会先失去一个‘同伴’。
那个人便是闫祥利，自打上次收到家里的来信，他就知道自己留在坝上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
离开坝上的那一天，不会太远，只待调令一到，他就要离开坝上。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闫祥利的心态已然发生了一些改变，他已经没有那么想离开坝上了。
坝上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氛围却很好，所有人都在为了同一目标而奋斗，这种感觉令他很是羡慕。
然而，因为季秀荣一事的缘故，众人隐隐将他排斥在团队之外。
如果换做之前，他一定会不在意这种刻意的疏远。
但此一时，彼一时。
当他热血澎湃之时，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的人。
那种滋味，着实有点难受。
当然，真要找一个人分享，他也不是找不到，他完全可以向‘冯程’倾诉心中的情绪。
可是他并不想这么做。
‘冯程’这个人，太厉害，好像拥有一双可以洞悉人心的慧眼。
而他恰好是那种不愿被他人窥伺内心的人。
所以，即便明知道有个人等在那里，他也不愿意去倾诉。
闫祥利的感觉没有出错，李杰确实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他聊这件事。
今天，时机成熟了。
归途的路上，李杰闷声不响的来到了队伍的最后方，低声道。
“待会聊聊？”
闫祥利惊讶的看了一眼李杰，迟疑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好。”
约莫半个小时后，营地外面的沙地上，望着神思不属的闫祥利，李杰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怎么，心里动摇了？”
听到这句话，闫祥利并没有表现的多么惊讶，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冯程’猜到了他想法的事实。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冯程’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找他聊天。
“嗯，有一点。”
李杰微微一笑，轻声道：“只有一点？”
再一次被人识破，闫祥利索性放弃了抵抗，坦言道。
“好吧，我承认，不止一点。”
李杰继续引导道：“你想过是因为什么嘛？”
因为，什么？
闫祥利闻言陷入了沉思，他只是想留下来，但他还真没有想过是为什么？
自己想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眼见闫祥利眉头紧蹙，一副要思考很久的样子，李杰并没有出生催促，而是耐心地在一旁等候着。
上一次，闫祥利点醒了自己。
这一次，轮到他去点醒闫祥利了。
至于，闫祥利最终是去是留，他都不会表达任何意见。
路，是自己选的，不论作出什么决定，都该一往无前，即便遇到嘲笑，即便遇到质疑，都应该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闫祥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
而这一切，李杰全都看在了眼里。
过去的闫祥利，尽管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但骨子里却是冰寒的。
而现在的闫祥利，则多出了一份烟火气，他会试着想要融入团体，可是离群太久的他，却忘了该怎么做才能重归集体。
良久，闫祥利语气坚定的回道。
“我想明白了，我想加入你们！”
说完这句话，闫祥利的脸色一变，面露纠结道。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人接受我，毕竟我之前确实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李杰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对待真正的同志，大家都是很宽容的。”
“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去试一试，先试着改变，融入集体，到时候你肯定会发现，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闫祥利一脸希冀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
李杰咧嘴一笑，语气笃定道。
闫祥利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就结束了这次简短的谈话。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闫祥利确实有所改变，他数次想要重新融入集体，只是这么做比他想象中的要困难一点。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他习惯了游离于众人之外，骤然想要改变，难免会有些许迷茫。
李杰自然是发现了这一点，不过他依旧选择了袖手旁观。
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的。
转眼间，又是一周过去，坝上的天气越来越冷，在其他人没有察觉到天气异常的情况下，闫祥利仔细的对比了塞罕坝历年的气温数据。
结果他发现，今年的冬天很不寻常。
寒潮，提前了！
如果气温继续骤降下去，再过不久塞罕坝或许就会迎来一场暴雪。
这一天，闫祥利正准备找李杰商量商量，该如何应对这场暴雪，于正来却带着好几个人来到了坝上。
食堂内，先遣队的全体人员悉数到场，于正来先是高度赞扬了众人取得的成就，随后略微停顿了一二，方才继续道。
“接下来将由曲和同志来宣布场里最新的人事任命。”
曲和笑眯眯的朝着众人点了点头，上前一步道。
“鉴于先遣队取得的突出贡献，经林业局和场部共同研究决定，不日将在坝上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技术科。”
“同时，场里将正式任命‘冯程’同志为先遣队技术科科长，覃雪梅同志为技术科副科长。”
技术科？
科长？
副科长？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均是一脸讶色。
不过，他们仅仅只是表达一下惊讶罢了，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因为这个决定很公平，很公正，他们心服口服，‘冯程’和覃雪梅确实是他们当中技术最强的存在。
第八十八章 下坝？
技术科？
科长？
听到这个消息，李杰的内心是毫无波动，科长什么的，他真的不在乎。
再大的官，还能大过皇帝不成？
皇帝他都做过，一个连级别都没有的科长，哪会让他激动。
而一旁的覃雪梅，她内心的情绪波动可就剧烈多了，此时，她是既激动又忐忑。
能力得到了认可，她当然激动，然而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才上坝不到半年，就成了技术科科长？
这令她很惶恐，她担心自己做不好，有负场里的重任。
“下面我给大家介绍几个同志，他们都是场里刚刚招募的高材生。”
就在覃雪梅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时候，曲和身子微侧，开始给大家介绍坝上的新成员。
“这位是朱文林，毕业于承德农专……”
朱文林？
听到这个耳熟无比的名字，那大奎和季秀荣纷纷露出一丝讶色。
朱文林可是他们这一届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当年在学校时，对方就经常作为学生代表进行发言。
他不是进了林研所了吗？
怎么会来塞罕坝？
“这位是……”
介绍完三位新成员，曲和带头鼓起了掌。
“大家掌声欢迎欢迎！”
啪！
啪！
现场再次响起一片掌声，这次新上坝的三人都是今年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过他们并不是通过正常招募渠道来的，而是上级部门直接从系统内调过来的。
他们全都是各自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同时也是原单位的宝贝疙瘩，上级将他们调过来，一方面是为了支援塞罕坝的造林事业。
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学习，毕竟塞罕坝取得成绩太过突出，华夏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其中不乏和塞罕坝类似的荒漠地带。
尽管每个地区的地质、气候环境各不相同，但塞罕坝的成功经验仍旧值得参考。
随着掌声慢慢息止，曲和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林业部刚刚下达通知，国家要在塞罕坝建设大型机械林场！”
尽管众人早就从考察团领导的口中听说过这个消息，但真当消息确认的那一刻，先遣队的众人依旧是非常激动。
啪！
啪！
啪！
众人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一时间，屋内掌声雷动。
真的要建林场了！
虽然他们早有心理准备，但谁也没想到，速度竟然会这么快！
考察团的领导才刚走多久？
还没有一个月呢，正式文件就下来了。
望着众人的笑脸，于正来和曲和的脸上也挂起了一丝微笑。
其实，他们还有一个消息没有公布，塞罕坝机械林场的首任场长交由于正来担任。
从承德林业局局长调任塞罕坝机械林场场长，于正来看似是降职了，实际上却是升官了。
因为塞罕坝机械林场是林业部直属的林场，场长的级别还要比林业局局长高上一层。
级别高上一级，并不是这项任命的重点，重点是作为直管林场，塞罕坝机械林场将会得到林业部的大力支持。
要人有人，要钱要钱，林场再也不用眼巴巴的过苦日子了。
而于正来和曲和之所以没有公布这个消息，也不是为了刻意隐瞒，而是为了到时候再给众人一个惊喜。
宣布完所有的调令，于正来又伸手招来李杰和覃雪梅，打算和他们谈谈心。
在他看来，两人都是年轻人，骤然担此重任，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不太习惯。
然而，谈话结果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覃雪梅的反应倒是很正常，可是李杰的表现就让他有些不淡定了。
他在这小子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忧虑，对方的眼中满满的全是自信。
李杰如此表现，也让他收回了准备很久的勉励之语。
就在两人之间的谈话行将结束之时，李杰突然告诉了于正来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于局长，根据我最近几天的观察，再结合坝上历年的气象数据，我得到了一个不太妙的结论。”
听到这句话，于正来神色一怔。
观察？气象数据？不太妙？
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冯程’明明是木材加工专业毕业的，哪懂什么气象观测。
可是联想到‘冯程’过往的表现，他心里又有些摸不准，毕竟坝上造林的成功，其中大半的功劳都应该放在‘冯程’身上。
而且‘冯程’也不是那种喜欢无的放矢的原因。
所以，于正来回过神来之后，连忙问道。
“什么结论？”
“坝上今年或许会迎来一场强度极高的暴风雪。这场雪的降雪量可能会非常大，大到封锁所有上坝的路线。”
暴风雪？
大雪封山？
听到这两个字眼，于正来的神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他心中仍旧有些疑虑。
但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在坝上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遇了这样的极端天气，其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物资运不上来，坝上是会死人的！
于正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杰，神色冷峻道：“冯程，这件事是真的吗？你有把握吗？”
“大概有五六成的把握吧。”
听到这里，于正来立刻让人将闫祥利请了过来，结果在闫祥利的口中他又听到了类似的结论。
这一次，于正来的心中再无侥幸，身为即将上任的林场场长，他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就坝上营地的这些建筑，虽然修的很用心，但受到时间、材料和人力的影响，这些建筑并不是特别牢固。
如果遇到极端天气，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安全实在是得不到保证。
不行！
先遣队不能继续留在坝上了，必须在极端天气来临之前，组织他们撤到坝下。
他们是塞罕坝的现在，同时也是塞罕坝的未来，作为主官，于正来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至于，刚刚移植的那些苗子会不会出问题，于正来已经顾不上了，苗子没了，可以再种。
有了第一次成功经验，他们就能种活第二次！
可是，人没了，那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一念及此，于正来的心中顿时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