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乔祖望的心思
小学考试很简单，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仅仅一天时间就考完了所有的课程。
和后世考完试的学生差不多，有四处撒欢的，有愁眉苦脸的，也有信心满满的。
总体而言，这次考试的难度要比平时略大一点，尤其是数学，最后一道十分的附加题简直令无数小学生抓耳挠腮。
回去的路上，齐唯民小脸皱巴巴坐在三轮车的车厢里，纠结了好一会，方才问出了憋了很久的问题。
“一成，你最后一道附加题做出来了吗？”
“嗯，做出来了。”
“哦。”
听到这个回答，齐唯民的心里颇有些沮丧，表弟做出来了，他却没能做出来。
齐志强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他一下就听出了儿子语气中的失落，于是连忙安慰道。
“唯民，考试这东西，没必要和别人比较，做好自己的那一份就够了。”
“嗯，爸，我知道了。”
齐唯民只是略有感慨，他平时并不是那种喜欢攀比的人，只是表弟的变化太大，他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经老爹这么一安慰，齐唯民立马恢复成了原来那个乐观的孩子。
齐志强见状会心一笑，对于成绩什么的，他并不是特别看重，反正读书吃饭，不读书也要吃饭。
只要孩子愿意上学，他就一直供着，如果孩子不想上了，他就想办法让孩子进厂。
一切的选择，都交给孩子，他不想干预太多。
“一成，晚上你到姨父家去吃饭吧，你二姨啊，为了庆祝你们小学毕业，烧了一大桌子菜呢。”
齐志强并不知道乔家最近的伙食，他想着，乔家只有乔祖望一个劳动力，养活五个孩子，未免有点吃力。
平时里这帮孩子的伙食应该不会太好，为了防止‘一成’拒绝，齐志强又补充了一句。
“正好待会去你家的时候，把二强、三丽、四美他们几个都叫上。”
“谢谢姨父。”
面对齐志强的好意，李杰没有直言拒绝，亲戚之间，偶尔走动走动也好。
这次齐家请客，他下去再请回来就好。
回到老乔家，齐志强发现了一个颇为奇怪的现象，当三小只得知要去自己家吃大餐时，其表现的并没有多兴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觉得三小只反倒有点小失望？
齐志强不知道的是，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三小只最近天天吃的好，喝的好，一顿大餐已然无法勾起他们的兴趣了。
日落时分，乔祖望左手提着半只盐水鸭，右手提着一瓶洋河，嘴里哼着小曲，悠哉悠哉的往家里赶。
走到巷口，恰好碰到了正在收咸鸡胗的吴姨，看到乔祖望手上提着的好酒好菜，吴姨笑着招呼道。
“哎哟，乔哥哥唉，你现在的小日子越过越摆了啊，洋河都喝起来了。”
乔祖望吹了个口哨，炫耀道：“你也知道得，我家老大读书厉害，学校不仅免了他的学杂费，连带着弟弟妹妹以后的学费都一起免了。”
“你想想，这一年起码省掉几十块，所以啊，这洋河，还真不算什么。”
吴姨闻言脸色一黑，这个乔祖望，三天两头在她耳边显摆，她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是，是，是，你家老大成绩是好，可是你也没必要逢人就说吧。
纱帽巷的街坊邻居，有一家算一家，谁不知道这件事？
被乔祖望这么一刺激，吴姨刚刚收获一盆上好鸡胗的乐趣顿时消散了大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想到‘一成’的好成绩，她就想到自家那两个不争气的孩子。
不行！
晚上必须要让他们好好读书，他们要是再敢出去乱跑，看我不把他们打得屁股开花。
旋即，吴姨收好鸡胗，连个招呼也不大就气势汹汹的转身而去。
乔祖望看到这一幕，心里立马浮现出一丝快意。
舒坦啊！
最后看了两眼吴姨的背影，乔祖望便继续哼着小曲，晃悠悠的走进了家门。
结果一进门，只见院子里漆黑一片，厨房里黑漆漆的，房间里也黑漆漆的。
乔祖望四下环视了一圈，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人呢？
孩子们人呢？
正值饭店，这帮死孩子跑哪去了？
忽然间，一个想法闯入了他的脑海。
他……他们该不会下馆子去了吧？
如果是之前，乔祖望绝不会这么想。
但最近这段时间，老大在家里摆的不行，也不知道他那裤腰带里别了多少钞票，天天变着法的做些好吃的。
一念及此，乔祖望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盐水鸭和洋河，顿时觉得不香了。
“唉。”
良久，乔祖望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在孩子面前，他一点威严都莫得。
这算什么家长嘛！
类似乔祖望这种人，他只会看到别人的错误，压根不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够。
今天早上，乔祖望还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修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
但想了大半天，他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于是他就放弃了。
不过，放弃归放弃，可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以后再碰到那一桌桌好菜，直接吃就是了。
他是谁啊？
他是一家之主，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些孩子哪个不是他‘辛辛苦苦’拉扯大的。
他们从小到大吃的是什么？
吃的都是他的工资，喝的都是他的血。
所以，他现在吃点孩子的东西又有什么问题？
完全没问题！
想了一整天，乔祖望的心里已然有了主意，这以后啊，他不仅要在家里吃饭，而且这个钱他一毛钱都不会出。
儿子孝敬老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虽然这个儿子的年纪还小，虽然他这个老子的年纪也不大，但不论怎样，儿子就是儿子，老子就是老子。
孝敬，是不分年纪的！
反正老大兜里有钱，天天吃好的，又是鱼，又是肉的，他作为一个老父亲，吃上一点点，又有什么关系？
退一步讲，他又不会把孩子们的东西全吃光，家里本来就有四张嘴吃饭，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又不多。
第二十七章 出师不利
晚上七点，乔家堂屋的灯依然亮着，乔祖望今天晚上没有和往常一样出去遛弯。
昏黄的灯光下，乔祖望独自一个坐在八仙桌前，一会嗦一口鸭架，一会喝上一口酒。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是在细细品味着桌上的食物，实际上他在做什么，他心里明白得很。
他是故意吃的这么慢的，他的想法很简单，一边吃一边等着孩子们回来。
待会，他要让‘乔一成’看看，你老爹爹的日子过得有多舒坦。
几块钱半只的鸭子，我想吃就吃，以前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买的洋河大曲，我现在想买就买。
然而，乔祖望的计划却是彻底落空了，李杰回到家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乔祖望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存住钱的人，兜里一旦有了几张钞票，他就会想着法的把它给造了。
用一个后世的词语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他就是一个典型的月光族。
他有多少家底，李杰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就他手头上那点钱，哪能经得住这样造。
再过几天，不等工资发下来，估计手上就没钱了。
但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乔祖望怎么可能让自己饿肚子。
没钱吃饭？
简单，蹭饭就行了。
说句心里话，面对美食的诱惑，乔祖望能坚持这么长时间，着实令李杰很是意外。
“回来啦？”
眼见老大什么话也没说，乔祖望忍不住问了一句。
李杰懒得回答，抱着七七就走进了里屋，三小只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自家的老爹爹，最后只有二强回了乔祖望。
“爸。”
就在二强回话之际，三丽偷偷地拉着四美溜进了里屋。
兄弟姐妹几个人当中，她最听大哥的话了，大哥之前说过‘等爹爹什么时候变成正常的爹爹，然后再和爹爹说话’。
二强看到三丽的动作，立马也想起了大哥的嘱咐，而后连忙跟着三丽的脚步朝着里屋走去
看到几个孩子的反应，乔祖望顿时脸都气歪了。
砰！
乔祖望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气呼呼的对着里屋看了一眼。
肯定是‘乔一成’干的好事！
二强、三丽、四美还那么小，能懂个上面，一定是老大撺掇的！
呼哧！
呼哧！
乔祖望气的眼睛的都红了，他很想冲进房间好好教训教训老大，可是身子还没站起来，他又想起上次的经历。
如果相似的场景再一次在孩子面前上演，岂不是更加丢脸？
想了片刻，乔祖望还是放弃了付诸武力。
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骑驴唱本，走着瞧就是了。
他还不信了，一个孩子能赚到什么钱？
钱要是那么好赚，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穷人。
等老大把身上的钱造干净了，就轮到他出面收拾残局了。
‘哼。’
‘从明天开始，我天天在家吃，吃你的，喝你的，把你手上的钱全都给吃光。’
……
……
……
翌日清晨，乔祖望的‘吃光计划’还没来及实行就破产了，李杰今天根本就没想着在家里吃早饭。
一大早，他就抱着七七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直奔隔壁街上的包子铺。
等到乔祖望起床，看到空荡荡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顿时傻眼了。
人呢？
又跑到外面吃早点去了？
望着初升的朝阳，乔祖望长长得叹了口气。
出师不利啊！
这可不是好兆头。
不过，乔祖望这个人的短处虽然很多，但也不是一点长处也没有，比如他的调整能力就很强。
没过一会，他就调整好了自身的情绪。
躲得了初一，你还能躲得了十五吗？
只要住在老乔家一天，总归能碰到开伙的机会，到时候他二话不说，直接闷头开吃。
打定主意后，乔祖望来到厨房，翻箱倒柜找了一圈，结果只找到一小把面条。
除此之外，厨房里什么配菜都没有，青菜，青菜没有，鸡蛋，鸡蛋没有。
“不对啊，家里的咸菜呢？”
乔祖望一边继续找着吃的，一边喃喃自语，他记得很清楚，家里还有两坛子咸菜的。
怎么现在连一根都看不到了？
会不会是老大给藏起来了？
乔祖望越想越觉得这个念头是对的，这老大，也太狠了，连根咸菜都不给我留。
一念及此，乔祖望顿时怒了，气呼呼的冲进孩子们的小屋。
他记得老大前段时间买了很多零食，像什么麦乳精，糖，饼干之类的，屋子里有很多。
厨房里既然没吃的，那他今天早上就吃这些零食。
一进房间，乔祖望就直接冲到衣柜钱，他之前留意过，吃的都放在柜子里。
吱呀！
乔祖望伸手打开柜子一看却发现，里面除了衣服和床单被罩之外，什么都没有。
吃的呢？
那么多吃的呢？
都跑哪去了？
愣了片刻，乔祖望再次行动起来，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床底，高脚柜，木箱，被窝，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他全都找了一圈。
七月的金陵，气温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即便是相对凉爽的早上，温度也不低。
乔祖望找了一圈，除了一身汗，什么都没找到。
不会都吃光了吧？
乔祖望心中忍不住想到一种可能，毕竟乔家就这么屁大个地方，只要用心去找，根本就没什么地方能藏东西。
“这群败家子。”
大半个月的时间，几个小家伙就吃掉他一个多月的工资，一想到这里，他就止不住的心疼。
虽然花的不是他的钱，但那都是老乔家的钱啊，这不都是一样的嘛！
另一边，在前往包子铺的路上，三丽偷偷的拉了拉李杰的衣角，压着嗓门道。
“大哥，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变好啊？”
三丽到底年纪还小，眼见大哥和父亲僵持了大半个月，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李杰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给她答复，转而说道。
“三丽，大哥今天教你一个道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这样才能吃的健康，走得远。”
这句话，三丽听得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暗自记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接连受挫
乔家。
乔祖望里里外外翻了一圈，只找到那一小把面条，最后他实在气不过，气呼呼的摔下面条跑出了家门。
兜里有钱，哪里吃不到早饭？
豆浆油条不香吗？
在外面吃饭，还不用洗碗涮锅嘞。
在巷口的早餐店花了三毛钱，美滋滋的吃了一顿早饭，乔祖望便拍拍屁股上班去了。
下午，乔祖望今天特地掐着点提前下了班，他已经打定主意，晚上必须要蹭上饭。
结果回到家里却发现，一帮小家伙早早的就吃完了，等他到家桌上连个残羹剩饭都没了。
这一下，乔祖望的脸又气歪了。
怎么回事？
故意的是吧？
乔祖望直勾勾的盯着李杰看了半晌，眼神中满是愤怒和幽怨，家里除了老大，谁还有这个能耐？
这孩子，真的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就打不着老大。
打，打不着，骂，人家不理，乔祖望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哼！’
乔祖望暗自冷哼了一声，决定明天早上再看，老大总不可能天天带大家出去吃早饭吧？
金山银山，也扛不住这么造啊！
另一边，李杰察觉到了乔祖望正气鼓鼓的盯着自己，但他不在乎，依旧老老神在的翻阅着手上的书本。
他正在看的是一本由金陵无线电工业学校编撰的《无线电基础》，其实，书上的内容他都会。
想当年他还是‘肖途’的时候，还曾经手搓过电台呢。
他现在翻翻这本书只是为了装装样子，为以后开展修理收音机打基础。
除了无线电基础之外，李杰还从书店买了一本《电工学》，一本《维修电工讲义》以及一本《电磁学》。
幸亏金陵是一个大城市，如果放在三四线城市，或者是乡村的话，这些书还真不容易买。
看到李杰手上那本《无线电基础》，乔祖望心里也很是好奇。
虽然他没看过这类书，但无线电三个字他还是听过的，这明显不是中小学生要学的东西。
老大学这个干吗？
他看的懂吗？
乔祖望有心想问，但一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估计问了老大也不会说。
与其自讨没趣，不如不问！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乔祖望卯足了劲，誓要蹭上一顿饭，但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
每一次，他离成功都差了那么一丢丢，在时间这一快，李杰拿捏的是死死地。
几天过去，乔祖望一次空子也没钻成，对于乔祖望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眼瞧着兜里的票子越来越少，如果再蹭不上饭，他就只能吃馒头咸菜了。
这一天，乔祖望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但还没来得及实行，街头巷尾就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地震要来了！
去年山塘大地震的余威犹在，虽然因为传播渠道的限制，众人没法看到山塘地震的惨状，但通过报纸和广播，人们还是能够体会到地震有多可怕。
另外，还有一点让人们特别的恐惧，官方并没有出面辟谣，好似是默认了地震要来的消息。
正所谓三人成虎，消息传着传着就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
老百姓们是越听越怕，许多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也不知道哪一户人家率在外面搭起了防震棚，几天一过，各种简易的防震棚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齐齐冒了出来。
看过原著的李杰自然知道，这次地震事件完全是一次乌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去年那场震惊中外的地震实在是太可怕了。
民众们有此反应，实属正常，官方不辟谣，他也能理解，毕竟全国各地仍有余震出现。
所以，李杰这次并没有搞特殊，而是像其他邻居一样在外面搭起了防震棚。
相比于其他人用竹床+芦席的简易防震棚，李杰搭建的防震棚可就豪华多了。
他先是去回收厂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了一捆松木条，然后又从黑市买了半卷防雨布。
叮叮duangduang敲了小半天，一间四五个平方的豪华版防震棚就问世了。
吴姨看到李杰搭的棚子，顿时发出一阵惊叹。
“啊呀，一成，你好能干啊，把棚子搭的这么漂亮。”
李杰‘腼腆’一笑，像极了一个受不了大人夸赞的羞涩少年。
“没有，吴姨你太夸奖我了。”
吴姨在棚子周围绕了一圈，嘴中啧啧称奇，这棚子，搭的严丝合缝，看起来又结识，用料也舍得下成本。
不论怎么看，这都就不像是一个孩子能搭出来的，反倒是像出自一个老练的工人。
看到这个棚子，吴姨立马联想到了自家那个既不防风，又不防雨的棚子。
一念及此，她心中忽地一叹。
这家里，离了男人是真不行啊。
她家男人死得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幸好她家男人的单位可怜他们孤儿寡母，该给的补助都没少给，她现在那份工作也是单位给的。
离家近，活少，钱又多，数遍整条纱帽巷，这也算是一份顶顶好的工作。
但再好的工作，也比不上她那因公去世的男人。
就像这次搭防震棚，如果她家男人还在，他们家的棚子肯定不会比‘一成’搭的差。
望着李杰那张青涩的脸庞，吴姨心中不由感慨万千，她家大儿子跟人家差不多大。
但如果把两人放到一块比较，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人家‘一成’年纪虽小，但看看人家的表现，俨然是一个小男子汉了，关键是人家学习成绩还好。
看看她家的孩子，一天天的只知道玩，书，书读不好，家务，家务不做，还经常惹她生气。
就在吴姨感慨之际，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交谈声。
“你好，请问乔一成是住在这里吗？”
“你哪位啊？找他干莫事啊？”
“你好，我是北桥小学的校长，一成同学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这不是说要地震了吗，我就想着，应该过来看看他。”
“哦，你是刘校长是吧？校长，你好，你好，我们家孩子也在北桥小学上学。”
第二十九章 报喜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街坊的纠缠，刘校长擦了擦额头的沁出的汗渍，然后顺着街坊的指引，找到了乔家的地震棚。
看到眼前这位独树一帜的地震棚，刘校长的眼中露出一抹惋惜之色。
他原本还打算利用自己的人脉，帮助乔家搭建一个相对舒适的地震棚呢。
谁曾想，人家早就把事情给办了。
“哎哟，你就是刘校长吧？”
眼见校长来了，吴姨连忙面带笑意的迎了上去，他家的小子也在北桥小学读书呢。
她的想法很朴素，和校长套套近乎，总归不会有错的。
“你好，你是？”
吴姨呵呵一笑，介绍道：“我是一成家的邻居，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你是来找一成的吧？”
“是。”刘校长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对了，一成同学呢，他是住在这里吗？”
“啊，对，一成是住这里。”吴姨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巷子里指了指：“不过他刚刚回家去了。”
“要不我带您去他家？”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
言罢，吴姨身子一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巷子，穿过两个拐角便到了乔家小院门口。
还未走进院门，吴姨就扯着嗓子喊道。
“一成，一成，你们校长找你来了。”
此时，李杰正在院子里给七七喂奶，实在是腾不开手，只得回道。
“吴姨，刘校长，我在家呢，你们进来吧。”
吱呀。
木门缓缓打开，两人相继进入小院，刘校长是第一次来到乔家，他的目光明显带着打量。
快速的环视一圈，他心里迅速的做出了一个简易的判断。
乔家的家境确实不太好，门窗都很老旧，院子外墙的墙皮零零碎碎的托了好大一片，厨房间也是用毛毡和砖木临时搭建的，看起来很不牢靠。
一旦遇到地震，这厨房肯定是第一个先塌。
幸好房子的主体部分还算结实，没有明显的损坏之处。
很快，刘校长就收回了目光，几步走到了李杰的面前，满脸笑意道。
“一成同学，恭喜你啊！”
恭喜？
恭喜什么？
李杰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刘校长哈哈一笑，喜气洋洋道：“这次升学考试，你是全金陵第一啊！”
其实，刘校长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报喜，次要目的是为了关心一下学生。
这一次全市联考，北桥小学可是出风头了，而且是大大地风头！
全市唯一一个双满分，不，比满分还要高的学生就出自他们北桥小学。
数学110，其中满分100，附加题10分，语文105，其中满分100，卷面分5分。
所有能拿的分数，‘一成’同学全都拿了！
听完刘校长的解释，李杰可算明白了这喜从何来，说实话如果不是老刘特地跑一趟，他差点都把升学考试的事给忘了。
对于他来说，一次小小的升学考试，根本就不值得关注。
与其关注早已注定的事，他不如多琢磨琢磨中午吃点什么。
毕竟，他进入这个副本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考试，而是为了弟弟妹妹们活的更好，让他们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原著中乔家的儿女，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命运多舛，这部剧该名成‘乔家的倒霉蛋们’，也不会有丝毫违和。
另一边，当吴姨听到‘全金陵第一’几个字，脑子顿时嗡的一声，直接懵了。
全市第一？
这不就是状元吗？
以前她总听乔祖望在那炫耀‘咱们家一成成绩多么多么好’，但具体有多好，乔祖望说不出，她也没有概念。
可一旦将成绩量化成全市第一，其冲击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吴姨的震惊和李杰的平静，就像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泾渭分明。
与此同时，刘校长看到李杰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当即赞道。
“不错，不错，每临大事有静气，一成同学，不愧是我们学校的骄傲！”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一成，你这次可是破纪录了，语文考了105分，数学考了110分！”
“满分中的满分！”
105？
110？
吴姨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两人，这是什么鬼分数，考试满分不是100吗？
其实，当刘校长第一次听到这个成绩的时候，他的反应不比吴姨强多少。
今天上午，区教育局将李杰的成绩告诉他时，他差点惊得连下巴都掉了。
数学，110分，他完全可以理解，但主观分占比较多的语文考了105分，足够让他震惊一整年。
全市第一出自北桥小学，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荣誉，双满分+更是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
整个上午，刘校长都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这一次，他们学校可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如果不是最近传言金陵要地震了，区教育局还打算办一次表彰大会。
这可是有史以来小学生联考的最优成绩，完全值得拿出来大书特书。
同时，办一次表彰大会也可以激励激励其他家长，‘一成同学’也可以借此分享一下学习方法。
因此，办这场表彰大会，不论是对教育局，对学校，对‘一成’同学，还是对其他家长，都是一件极好的事，可谓是多方共赢！
‘都怪这该死的地震！’
刘校长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这地震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这不是和他作对嘛！
憋屈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摆起来了，有了一个在领导面前露脸扬名的机会，硬生生被这个也不知道会不会的地震给毁了。
终于，吴姨从震撼中缓了过来，一回过神，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
“一成啊，你……你也太厉害了，你这一下子考了个状元回来啊！”
李杰‘羞涩’的笑了笑：“吴姨，哪有什么状元，也就是考了个第一罢了。”
看到李杰谦虚的表现，刘校长心里不禁更加满意了。
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这才是大将之风啊！
第三十章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咦？
忽然间，胡校长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摆放在婴儿床边的那几本书。
电磁学？
维修电工讲义？
无线电基础？
刘校长是工科出身，虽然放下书本多年，拿起了教鞭，但一些常用的技术知识点他还是懂的。
这几本书明显不是一个小学生该看的，只有那些通讯类中专或者大学生才会学习这些东西。
‘一成同学已经开始自学这些东西了吗？’
知识，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没有前置的基础，根本就看不懂专业类的通识。
刘校长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伸手一指：“一成，这些书是你的吗？”
“嗯。”李杰用力点了点头，‘欲言又止’道：“我……我就是随便看看。”
“看得懂吗？”
刘校长一边笑吟吟的问着，一边随手拾起其中的一本书翻了翻。
这一翻，他顿时神色一凝，字里行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和疑问。
通过这一行行的蚊蝇小楷可以看出，主人绝对不是随便看看的。
此时，刘校长的脑海中已经生出一副画面，一个小小少年埋头苦读，时而皱眉，时而欣喜的场面。
“教材写的很好，能看懂个七八成吧。”
什么时候该谦虚，什么时候该张扬，李杰早就看的明明白白。
比如现在，他就得努力表现出自己在电磁学上的天赋，从而引起刘校长的兴趣，然后再引出接下来的话题。
刘校长立马来了兴趣：“哦？那我考考你。”
“嗯。”
李杰挺了挺身，故意做出一副你尽管考的架势。
“好，你先说说万用表的工作原理吧。”
刘校长没有问什么高深的问题，只是选择了一个非常基础的电工学常识。
“万用表的基本原理是利用一只…………”（小星星是个工科渣渣，就不水字数了）
李杰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的回答出了刘校长的问题。
随后，刘校长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由浅入深，一个比一个难。
吴姨一脸茫然的看着两人一问一答，这都是些什么问题，什么这个定理，那个公式的。
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生出一种‘一成好厉害’的感慨。
约莫十来分钟后，考校完毕，刘校长嘴角的弧度也跟着越咧越大。
学生如此好学，老师岂能不欣慰？
末了，刘校长抛出了一个憋了许久的疑问。
“一成，你为什么会对电磁学感兴趣？这些都是中专生、大学生学的东西啊。”
中专生，大学生，听到这两个字眼，吴姨眼中的震撼之色愈发的浓郁。
‘一成才这么点大，就学大学知识了？’
李杰‘腼腆’一笑，道：“校长，其实我……我只是想赚钱。”
“赚钱？”
“嗯，是的，我想赚钱补贴家用。”
李杰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一个谎。
“前些日子我碰到一个街坊，他家的收音机坏了，然后他就带着收音机去修，结果一连跑了好几家，也没找到合适的修理铺。”
“不是修理费太贵，就是时间太长，要么就是缺少材料。”
“所以，我就想着自己学一学，等我学会了，就能靠修收音机赚钱了。”
七十年代末，收音机的价格虽然依旧很贵，但作为‘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的四大件之一，条件稍好的城里人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尤其像金陵这样的大城市，收音机的家庭保有量还是很高的。
然而，现在仍然是计划经济年代，销售的火热并没有带动售后服务的发展。
收音机一旦坏了，想找个维修的地方并不容易。
去国营的修理铺？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渠道，一来网点太少，二来需要维修的收音机数量又太多，从送修到取回，中间耗费的时间太久了。
此时，收音机可是人们接受外界信息的重要渠道，谁想一修就是个把月的时间？
有需求就有市场，尽管个体户的时代还没降临，但仍然有人冒着风险私下给人修收音机。
只是类似这样的人，实在太少。
首先，修理收音机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的。
其次，修理收音机的设备很贵，以一台魔都产的500型万用表来举例，一台500型万用表的售价就是小一百块钱。
这个价格还不包含购买所需的工业券以及配套的松香、电烙铁、包线之类的耗材。
最后，修理电器所需的元件也很难买，各种二极管不仅需要凭票购买，它还限购。
如果没有特殊渠道，一般人根本就买不到这些东西。
李杰初来乍到，自然是没有这方面的资源，齐志强那边或许会有，但他不打算麻烦齐志强。
至于，乔祖望？
直接无视。
其实，李杰一开始是准备向文清华求助的，不过谁让刘校长今天赶巧了呢。
小学校长的职位虽然不起眼，但教书几十年，他的学生早已遍布各行各业，说不准他那边就有认识的熟人。
听完李杰的话，刘校长沉默良久。
‘一成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关于乔家的情况，刘校长通过其他渠道侧面的了解过一点，一个不太负责的父亲配上五个孩子，其中还有一个是嗷嗷待哺的婴儿。
生活上确实困难。
倏然间，刘校长的心间闪过契科夫的一句话。
‘困难和折磨对于人来说，是一把打向胚料的锤子，打掉的应是脆弱的铁屑，锻成的将是锋利的钢刀。’
‘一成这孩子，未来一定会成大器的。’
刘校长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即便‘一成’没有表现的那么天才，他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我应该帮帮这孩子。’
旋即，刘校长言辞恳切的关心道：“一成，你现在学的怎么样了？学习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李杰挠了挠头：“还好吧，我觉得挺简单的，就是……就是……”
眼见李杰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刘校长主动问道。
“就是什么？”
李杰明显犹豫了一会，方才回道：“就……就是光看不练，我有点摸不准自己学的对不对。”
第三十一章 敲定
摸不准自己学的对不对？
听到这番话，刘校长表面上依旧春风拂面，暗地里却开始沉吟起来。
电器维修，确实需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相比于一旁一知半解的吴姨，刘校长勉强算是半个懂行的人，他很清楚其中的风险和难度。
市面上凡是跟工业沾点边的商品，就没有一个便宜货，新时代结婚的标配‘三转一响’，除了收音机之外，哪个价格不要上百？
即便是最便宜的收音机，一台入门款的半导体收音机也要三十多块钱。
三十多块，哪怕不算工业券，一个学徒工也要两个月不吃不喝才能买得起。
虽然收音机的价值不菲，但绝大多数工人家庭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
收音机的数量多了，需要维修的总量也就多了。
所以，维修收音机，确实是一个好买卖，也能赚到钱。
但私人维修，它不合规啊，一旦被公安抓到，一个投机倒把的帽子扣下来，这个人就毁了。
‘一成’同学可是他们学校的宝贝疙瘩，别的孩子还在四处疯玩的年纪，他已经可以读懂中专生、大学生才会的东西。
毫无疑问，他绝对是一个天才！
如果这样的天才被当做投机倒把给处理了，想一想就令人惋惜，令人不寒而栗。
刘校长为人虽然功利了一点，但对于学校的天才学生，他的确没有动什么歪心思。
帮还是不帮？
这是一个问题。
不帮吧？
于心不忍！
帮吧？
他又不舍得一个好苗子误入歧途，个体户有什么好干的，丢份不说，还有巨大的风险。
最关键的是干这种事，完全是浪费‘一成’的才华！
‘一成’现在该做的就是读书，读书，读书！
为华夏崛起而读书！
为四个现代化事业而奋斗！
科学家，学者才是最适合‘一成’的道路。
沉吟许久，刘校长不自觉的头大如斗，毕竟生活上的困难是客观存在的。
他倒是可以帮得了一时，但不可能一直帮扶，痴活几十载，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帮不帮？
怎么帮？
就在刘校长纠结不已之际，李杰的一句话让他心中的天秤彻底滑向了另外一面。
“刘爷爷，我只是想挣点钱养活弟弟妹妹，你放心，投机倒把的事我绝对不会干的！”
养活弟弟妹妹？
不是补贴家用吗？
这两个缘由看似差不多，但细细深究其中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前者，等于是变向再说家中没有了经济来源，或者说大人撒手不管了。
恍然间，刘校长的耳边响起了关于乔祖望的传言。
‘那个乔祖望啊有个外号叫乔精刮子，平时根本就不着家，人也不着调，没个正行。’
难道乔祖望不管孩子的死活？
一想到这种可能，刘校长的心中就涌出一股怒意。
简直是混账！
天下哪有这样的父母，让一个孩子想着办法，甚至不惜违法也要赚钱？
这种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如果他的儿子要是这样，他绝对打断对方的狗腿！
‘一成’同学多聪明的一个孩子，以后必然是国家的栋梁之才，这样的一个天才，却要为茶米油盐而绞尽脑汁。
‘不行！’
‘我必须要找一成爸爸好好谈一谈！’
‘这么好的孩子，不能就这么耽误了！’
不过谈归谈，这个忙刘校长已经决定要帮了。
因为像乔祖望这样的惫懒人，他见的太多了，三分钟热度，前脚说的话，发的誓，几天一过就被丢进垃圾堆了。
即使他出面，恐怕效果也不会大，未来还得靠‘一成’自己。
“一成，这件事你先别着急，过两天我再给你答复。”
刘校长素来不会把话说得太满，哪怕他心中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也不会这么干。
毕竟，这些业务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呢。
这是他的处世哲学，也正是因为他的小心谨慎，他才能安然无恙的渡过了过去的十年。
“谢谢刘爷爷！”
李杰深深地朝着他鞠了一躬，然后又一溜烟的小跑进屋里，从墙缝里掏出一叠钞票。
随手从其中抽出三张大团结作为下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全都揣进兜里。
这笔钱，他准备交给刘校长，作为采购的启动资金。
屋外，刘校长望着李杰一阵风的跑进又跑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讶然。
直到看见李杰从兜里掏出那一叠票子，他方才明白李杰刚刚是干嘛去了。
原来是拿钱去了。
虽然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有正式上手，但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刘校长还是判断出来了这叠钞票的具体价值。
毛估估，起码有一百多，那么多的大团结（十元面值）可不是摆设。
随即又一个疑惑闯入了刘校长的心田。
这孩子哪来的那么多钱？
他爹给的？
绝对不可能，他爹要是这么干了，就不会有乔精刮子的外号了。
想了片刻，刘校长始终是不得要领，最后索性强行压下了这个疑问。
他相信，‘一成’这孩子肯定不会干什么坏事的，这笔钱肯定是有着合法来源的。
与此同时，刘校长也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气，本来他还准备自己掏这笔钱的呢。
一百多块钱，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毕竟他身上还兼着发放奖学金的责任。
“刘爷爷，这钱您先拿着，如果不够的话，您再和我说，我再想想办法。”
“够了，足够了。”刘校长神色如常的接过了钞票，语气亲昵道：“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言罢，刘校长把钱揣进兜里，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一成，这是学校给你的奖励，你拿着。”
信封里一共装了五张大团结，这笔奖励金名义上是学校给的，实际上全是刘校长自掏腰包的。
一次奖励五十块，虽然有点肉疼，但刘校长掏的很爽快。
五十块换来个全市第一，这笔买卖太划算了，他恨不得年年都有这样的机会。
只可惜有些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像‘乔一成’这样的天才，可不是每年都会出现的。
第三十二章 行动
仅仅半天时间，李杰考了全市第一的消息就传遍了纱帽巷，并且还有着向外蔓延的趋势。
七十年代末本就是一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街坊四邻得知这个消息纷纷来到老乔家。
尽管大家都认识李杰，但有了‘状元’身份的加持，一切都不一样了。
众人就像是围观国宝一样，前脚人刚走，后脚又一拨人闻讯而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差点把乔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最后，李杰实在是被扰得不耐烦了，索性把门一关带着四小只一起去明城墙逛了逛。
金陵明城墙是世界上最长、规模最大、保存性最好的古代城垣，以前‘原身’特别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足够安静，风景也好。
趴在斑驳的城墙上，微风吹拂，望着远处静静流淌的秦淮河，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
三丽垫着脚尖看了一会波光粼粼的湖面，没过多久她就觉得很无聊。
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喜欢来这里，城墙这么高，万一地震来了，他们会不会跟着城墙一起倒下去。
想到那副场景，三丽立马打了一个冷颤。
好可怕呀！
下一秒，三丽伸手拽了拽李杰的衣角，脸上带着一丝害怕又带着几分担心。
“大哥，你说地震回来吗？”
看到三丽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李杰不禁莞尔一笑。
小丫头的心思，还挺重。
“哈哈。”李杰捏了捏她那日渐圆润的小脸，笑着回道：“赶紧把心放到肚子里，放心吧，不会有地震的。”
“那就好。”
三丽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了一口气，明显相信了李杰的话，毕竟大哥那么厉害，大哥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大哥！”
看到李杰和三丽之间的互动，四美顿时不乐意了，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之间，然后又凑着脑袋靠近了李杰。
那架势，即便没有说话，李杰也明白她想要干嘛。
“四美最棒了！”
李杰笑眯眯的低着头，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四美眯着眼睛，亲昵的用头蹭了蹭李杰的手，脸上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随后，她昂着脑袋骄傲的看了一眼三丽，那神情仿佛再说。
大哥最喜欢的是我！
眼见四美一脸的臭屁样，三丽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
‘小人’得志！
她觉得不理四美，对于这个小妹妹，三丽太了解了，越是搭理，四美肯定越得意。
‘哼！’
‘下次再发现你偷吃糖，我一定跟大哥举报。’
一旁的二强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提议道：“大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李杰眉头一挑：“饿了？”
“嘿嘿。”
二强挠了挠头，也不正面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走了这一路，他确实有点饿了。
李杰抬头看了眼天边的落日，点头道：“行吧，那咱们就回，今天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听到‘红烧肉’三个字，三小只顿时眼冒金光，三丽表现的稍微克制一点，只是喉头蠕动了一下。
一旁的二强和四美表现的就要夸张多了，已经开始馋的流口水了。
大哥烧的红烧肉，她们哪怕只吃过一次，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味道。
又软又糯，红彤彤的，看起来晶莹剔透，又好看又好吃，特别下饭。
……
……
……
与此同时，正在厂里上班的乔祖望正准备今天提前下班，好赶回家里蹭饭。
一连好几天都没蹭到一顿饭，他兜里的荷包都快要空了。
“老乔，有人找。”
正当他准备偷偷溜走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库房门口传来。
有人找？
谁来找我？
乔祖望左思右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谁会来厂子里找他，因为他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老庞，谁找我？”
“不认识，一位大爷，人家在传达室等着你呢，赶紧过去吧。”
传话之人丢下这就话便走了。
一位大爷？
乔祖望更纳闷了，他家的长辈都死绝了，哪认识什么大爷？
怀揣着疑惑，乔祖望悠悠荡荡的来到了工厂门口。
门房大爷看到乔祖望来了，对着一旁的刘校长道：“老弟，你要找的人来了。”
刘校长转头一看，仔细的打量了几眼乔祖望。
平心而论，乔祖望的卖相还是不错的，可是他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却让刘校长觉得很不舒服。
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不过，印象差归印象差，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刘校长迎了上去，用着尽可能和善的语气招呼道。
“你好，你就是一成爸爸吧？”
乔祖望惊疑道：“对，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北桥小学的校长，我姓刘。”
听到人家是校长，乔祖望立刻换了副嘴脸，热情的握住刘校长的手，道。
“您好，您好，刘校长，感谢您平时对咱们家一成的照顾，谢谢，谢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瞧着乔祖望热情似火的样子，刘校长也不好在冷着一张脸，只见他扯出一丝笑意。
“这都是应该的，一成是自己争气。”
乔祖望难得的谦虚了一次，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还是靠学校的培养。”
“一成爸爸，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刘校长懒得和乔祖望打太极，直入主题道。
“一成这次升学考的成绩非常好，考了全市第一！”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是乔一成惊呆了，就连一旁的门房大爷也是一惊。
‘一成考了全市第一？’
‘状元？’
‘我是状元他爹？’
‘摆！’
‘太摆了！’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乔祖望，他暗自得意的想着。
我可是状元他爹，以后只要把‘一成’的招牌亮出来，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一成爸爸？”
“一成爸爸？”
眼见乔祖望呆在了原地，刘校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乔祖望回过神来，连忙道：“您说？”
刘校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这次我来，其实是找你谈谈一成同学的培养问题。”
“一成爸爸，你平时对于孩子的关照是不是太少了？”
？？？
听完刘校长的发言，乔祖望当即满脑门子的问号。
怎么回事？
这校长的脸色变化的也太快了吧，上一秒还是笑脸，下一秒就脸色一沉。
第三十二章 行动
仅仅半天时间，李杰考了全市第一的消息就传遍了纱帽巷，并且还有着向外蔓延的趋势。
七十年代末本就是一个娱乐活动匮乏的年代，街坊四邻得知这个消息纷纷来到老乔家。
尽管大家都认识李杰，但有了‘状元’身份的加持，一切都不一样了。
众人就像是围观国宝一样，前脚人刚走，后脚又一拨人闻讯而来，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差点把乔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最后，李杰实在是被扰得不耐烦了，索性把门一关带着四小只一起去明城墙逛了逛。
金陵明城墙是世界上最长、规模最大、保存性最好的古代城垣，以前‘原身’特别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足够安静，风景也好。
趴在斑驳的城墙上，微风吹拂，望着远处静静流淌的秦淮河，不得不说，这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
三丽垫着脚尖看了一会波光粼粼的湖面，没过多久她就觉得很无聊。
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喜欢来这里，城墙这么高，万一地震来了，他们会不会跟着城墙一起倒下去。
想到那副场景，三丽立马打了一个冷颤。
好可怕呀！
下一秒，三丽伸手拽了拽李杰的衣角，脸上带着一丝害怕又带着几分担心。
“大哥，你说地震回来吗？”
看到三丽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李杰不禁莞尔一笑。
小丫头的心思，还挺重。
“哈哈。”李杰捏了捏她那日渐圆润的小脸，笑着回道：“赶紧把心放到肚子里，放心吧，不会有地震的。”
“那就好。”
三丽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了一口气，明显相信了李杰的话，毕竟大哥那么厉害，大哥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大哥！”
看到李杰和三丽之间的互动，四美顿时不乐意了，一个箭步冲到两人之间，然后又凑着脑袋靠近了李杰。
那架势，即便没有说话，李杰也明白她想要干嘛。
“四美最棒了！”
李杰笑眯眯的低着头，俯身揉了揉她的脑袋瓜子，四美眯着眼睛，亲昵的用头蹭了蹭李杰的手，脸上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随后，她昂着脑袋骄傲的看了一眼三丽，那神情仿佛再说。
大哥最喜欢的是我！
眼见四美一脸的臭屁样，三丽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
‘小人’得志！
她觉得不理四美，对于这个小妹妹，三丽太了解了，越是搭理，四美肯定越得意。
‘哼！’
‘下次再发现你偷吃糖，我一定跟大哥举报。’
一旁的二强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提议道：“大哥，要不我们回去吧？”
李杰眉头一挑：“饿了？”
“嘿嘿。”
二强挠了挠头，也不正面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傻笑。
走了这一路，他确实有点饿了。
李杰抬头看了眼天边的落日，点头道：“行吧，那咱们就回，今天晚上给你做红烧肉！”
听到‘红烧肉’三个字，三小只顿时眼冒金光，三丽表现的稍微克制一点，只是喉头蠕动了一下。
一旁的二强和四美表现的就要夸张多了，已经开始馋的流口水了。
大哥烧的红烧肉，她们哪怕只吃过一次，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味道。
又软又糯，红彤彤的，看起来晶莹剔透，又好看又好吃，特别下饭。
……
……
……
与此同时，正在厂里上班的乔祖望正准备今天提前下班，好赶回家里蹭饭。
一连好几天都没蹭到一顿饭，他兜里的荷包都快要空了。
“老乔，有人找。”
正当他准备偷偷溜走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库房门口传来。
有人找？
谁来找我？
乔祖望左思右想了一圈，也没想出谁会来厂子里找他，因为他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老庞，谁找我？”
“不认识，一位大爷，人家在传达室等着你呢，赶紧过去吧。”
传话之人丢下这就话便走了。
一位大爷？
乔祖望更纳闷了，他家的长辈都死绝了，哪认识什么大爷？
怀揣着疑惑，乔祖望悠悠荡荡的来到了工厂门口。
门房大爷看到乔祖望来了，对着一旁的刘校长道：“老弟，你要找的人来了。”
刘校长转头一看，仔细的打量了几眼乔祖望。
平心而论，乔祖望的卖相还是不错的，可是他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却让刘校长觉得很不舒服。
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不过，印象差归印象差，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刘校长迎了上去，用着尽可能和善的语气招呼道。
“你好，你就是一成爸爸吧？”
乔祖望惊疑道：“对，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北桥小学的校长，我姓刘。”
听到人家是校长，乔祖望立刻换了副嘴脸，热情的握住刘校长的手，道。
“您好，您好，刘校长，感谢您平时对咱们家一成的照顾，谢谢，谢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眼瞧着乔祖望热情似火的样子，刘校长也不好在冷着一张脸，只见他扯出一丝笑意。
“这都是应该的，一成是自己争气。”
乔祖望难得的谦虚了一次，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还是靠学校的培养。”
“一成爸爸，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刘校长懒得和乔祖望打太极，直入主题道。
“一成这次升学考的成绩非常好，考了全市第一！”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是乔一成惊呆了，就连一旁的门房大爷也是一惊。
‘一成考了全市第一？’
‘状元？’
‘我是状元他爹？’
‘摆！’
‘太摆了！’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了乔祖望，他暗自得意的想着。
我可是状元他爹，以后只要把‘一成’的招牌亮出来，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一成爸爸？”
“一成爸爸？”
眼见乔祖望呆在了原地，刘校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乔祖望回过神来，连忙道：“您说？”
刘校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正色道：“这次我来，其实是找你谈谈一成同学的培养问题。”
“一成爸爸，你平时对于孩子的关照是不是太少了？”
？？？
听完刘校长的发言，乔祖望当即满脑门子的问号。
怎么回事？
这校长的脸色变化的也太快了吧，上一秒还是笑脸，下一秒就脸色一沉。
第三十三章 谁打谁？
还有，人校长是怎么知道自家事的？
不会是老大打的小报告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乔祖望的脸又气歪了。
老大想干嘛？
眼见乔祖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刘校长的脸色不禁变得更差了。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会是什么反应？
反正肯定不会是愤怒，乔祖望的反应在刘校长看来，纯粹是恼羞成怒。
如此一来，他对乔祖望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一成爸爸，你知道一成有多聪明吗？”
乔祖望张了张嘴，可是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刘校长的话便如同子弹一样，倾泻而出。
“不！”
“你不知道！”
“你知道一成最近在看什么书吗？”
看着乔祖望眼中一闪而逝的茫然，刘校长的语气更重了几分。
“你也不知道！”
“你知道一成有多努力吗？”
“他每天不止要学习，还要照顾弟弟妹妹，尤其是他的弟弟妹妹中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一成爸爸，我刚刚从你家过来，你知道我看到一成带孩子的样子，是作何感想吗？”
“我很痛心！”
“他本该留在明亮的课堂上学习知识的，但为了弟弟妹妹们，他小小年纪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照顾孩子，挣钱养家，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所考虑的。”
挣钱养家？
听到这个字眼，乔祖望神色一凛。
‘一成’挣钱？
怎么挣得？
乔祖望偷偷的瞅了一眼刘校长，心里暗道。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怪不得‘一成’兜里的钱花不完呢，原来他能自己挣钱。
乔祖望的走神，恰好被刘校长捕捉到了，这一发现顿时令他勃然大怒。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走神？
你还要脸不要？
“乔祖望！”
刘校长绷着脸，厉声道。
“你……你……天底下怎么……”
话刚说到一半，刘校长便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他觉得跟这种人交流，作的都是无用功，完全是浪费口舌。
“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言罢，刘校长当场拂袖而去。
乔祖望直勾勾的看着刘校长离去的身影，心底涌出了无穷的疑惑。
这都是个什么事吗？
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骂且不说，这老头子还把他家的事全都抖了出来。
门房大爷的嘴巴那么大，他用屁股想想也知道，不要一天，刚刚发生的事就会传遍工厂的每一个角落。
他乔祖望，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本来听到‘一成’考了全市第一，他还是很高兴的，以后在厂里，他的腰杆子肯定硬的不行。
但现在？
恐怕不仅硬不起来，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厂里那帮爱嚼舌根的人，肯定会在背后风言风语的说他。
呼哧！
呼哧！
乔祖望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暗自恼怒不已。
肯定是老大把家里的事透露出去的。
这小兔崽子，给了三分颜色，就给他开染坊了。
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
一念及此，乔祖望瞬间将工作、早退全都抛诸脑后，抬起步子就气呼呼的往家里赶。
门房大爷见状叹了口气，他今天可算是见识了，没想到小乔竟然是这样的小乔。
平时里这家伙虽然惫懒了一点，虽然不着调了一点，但怎么看也看不出他的心这么狠啊。
前段时间听说乔祖望老婆死了，门房大爷还觉得他怪可怜的，一个大男人拖着五个孩子，多不容易。
现在呢，门房大爷觉得这家伙一点也不值得可怜。
那可是全市的状元，搁在谁家父母不把孩子当成宝，结果小乔这小混蛋，不仅不捧着，还把孩子当根草。
‘哼，这小浑蛋，大爷我一定会帮你好好宣传宣传，让大家重新认识你一下。’
另一边，乔祖望此时根本就没想着以后怎样，他现在只想着好好把孩子打一顿。
家丑不可外扬，懂不懂？
回到纱帽巷，乔祖望无视了一路向他或是打招呼，或是道喜的邻居，只管埋头猛冲。
气喘吁吁的跑回家，乔祖望一进门就拿起门口的扫帚。
“乔一成，你给我过来。”
三小只看到举着扫帚满脸怒气的父亲，顿时吓地呆住了，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乔祖望左右环顾了一圈，然后顺着厨房飘出的香气，移步冲进了厨房。
叮叮！
哐哐！
没过一会，厨房里便传出一阵骚动，同时还伴随着几道吼声。
“乔一成，你干嘛？”
“我可是你爹！”
“你……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敢还手！”
“啊！”
“你……你……你这样是要被天打雷劈的，还不住手！”
“我叫你住手啊！”
堂屋内，听着厨房传出的动静，年纪最小的四美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四美一边伤心的哭着，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
“爸，爸，你别打大哥，别打了！”
三丽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一脸担心的看向厨房，她想过去看看，但身子却不听使唤，脚上就跟灌了铅似得，根本就动不了。
此刻，二强的反应也不比三丽好多少，他是挨过揍的，老爹那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到身上有多疼，他可是记忆犹新。
不过他到底是男孩子，年纪也大一点，他一想到大哥对他的好，瞬间就不怕了，鼓起勇气冲了过去。
“别打大……”
赶到厨房门口，二强看到里面的场景，口中的那个‘哥’字却是再也叫不出来了。
只见大哥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灶台旁边，一脸淡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爹爹。
眼前的现实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占据优势的一方反倒是大哥？
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乔祖望猛地一回头，怒吼一声。
“看，看什么看，小兔崽子，赶紧给老子滚，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打！”
被乔祖望这么一吼，二强立马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转头就朝着堂屋跑去。
可是刚跑到一半，二强的脚步就停了下来，然后他的脸上就升起了一丝疑惑。
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老爹躺着，大哥站着，老爹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大哥身上干干净净的。
看起来老爹好像没打过大哥啊？
第三十四章 倒霉
厨房内。
李杰瞥了乔祖望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端起桌上的红烧肉就准备往外走。
谁知乔祖望一见李杰脚步动了，顿时如临大敌，双手挡在胸前，一脸警惕道。
“你想干莫事？”
眼见乔祖望战战兢兢地模样，李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他刚刚根本就没有真的动手，他只是小小的反击了几下，用的也全都是巧劲。
结果乔祖望这家伙却哭天喊地，搞得自己把他打的有多惨一样。
虽然他现在的形象看起来有点狼狈，但也只是狼狈而已，李杰可以保证，哪怕把他送去医院验伤，估计连个软组织挫伤都验不出来。
“你……”
看着李杰继续向前，乔祖望吓了一大跳，一边手脚并用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色厉内荏道。
“你……你……个不孝子。”
这一次，李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一步跨了过去，施施然的走出了厨房。
一走出厨房，李杰就看到堂屋里吓得如同鹌鹑一样的三小只。
“大……大哥，你没事吧？”
四美迈着小短腿，蹬蹬蹬的几步跑了过来，小脸上写满了关切。
“没事。”李杰笑着捏了捏她那肉呼呼的小脸蛋：“走吧，准备开饭。”
“嗯。”
四美抽了抽鼻子，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十分乖巧的点了点脑袋。
晚上这顿饭几个孩子吃的很是高兴，但乔祖望却不高兴了。
他气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打孩子没打成，自己反倒被孩子‘打’了一顿。
这个家，谁是老子，谁是儿子？
从厨房爬了起来后，乔祖望恨恨的看了眼堂屋，然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便出门去了。
他很受伤，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然降不住一个十来岁的娃娃。
既然伤了心，乔祖望必须好好干点开心的事，发泄一下胸中的愤懑。
干什么能让他开心？
当然是搓两把麻将咯！
乔祖望刚一走出巷口，就碰到了遛弯的吴姨，她一看到乔祖望，立马笑眯眯的招呼道。
“乔哥哥，吃完饭了啊？”
乔祖望闻言脸色一黑，他吃了吗？
他吃了个屁！
吃了一肚子的气！
不过向来爱面子的他，当然不能承认这一点了，只见面色一变，强颜欢笑道。
“啊，吃了，吃了。”
说着说着，他还伸手剔了剔牙。
晚上天色比较黑，吴姨并没有注意到乔祖望之前黑着一张脸，只见她依旧神色如常，笑着夸赞道。
“乔哥哥，你家一成可真有本事，平时不仅能帮你照顾家里小的，学习成绩还那么好。”
“今天上午，我可亲耳听到了，你们家一成这次考了全市第一啊，搁古代这就是状元。”
“唉，我们家小子要是有你家一成一半好，我做梦都会笑醒哦。”
听着吴姨口中的赞赏，乔祖望的脸上凭添了几抹尴尬之色。
这个小寡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家孩子要是像那个小兔崽子，还不得把你家给闹翻天了，说不准还会‘揍’你呢。
到时候你只怕是哭都来不及。
此时，乔祖望正在气头上，压根就不会去想其中的合理性，只是单纯的以此类推，以为换做是吴家，吴姨也会挨揍。
殊不知，他现在的遭遇完全都是他自作自受。
如果他能表现的像一个正常的家长，只要他稍微对孩子上点心，他又怎么可能会被‘打’？
“走了。”
越想越气，乔祖望极其敷衍的丢下一句话便走了。
……
……
……
晚上九点。
三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时不时的坐起来透过窗户看着门口的动静。
乔祖望虽然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但三丽对自家爹爹还是有感情的。
毕竟是父女嘛。
眼见夜色越来越浓，老爹还没有回来，她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如果她年纪再大的一点，或许就会知道这份感觉叫‘烦躁’。
再一次起身看了一眼，这次三丽的动作有点大，一旁的四美被吵醒了，只见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声嘟囔道。
“姐，你别老是乱动。”
言罢，四美又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看着妹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三丽不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这个小呆瓜，吃了就睡，睡醒就吃。’
默默叹了口气，三丽又躺了下去，只是她左等右等，始终睡不着。
许久，她捏着嗓子对外面问了一句。
“大哥，你睡了吗？”
“没，怎么了？”
李杰的声音透过卷帘传进了里面的小房间。
“大哥，爸怎么还没回来，你说他去哪了？”
黑暗中，李杰撇了撇嘴，乔祖望还能去哪？
这么晚不回来，肯定又跑去打牌去了。
“三丽，这件事不是你操心的事，早点休息，他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
“可是……”
三丽犹豫了一下，又把话给咽了下去，大哥说的没错，爹爹那么大的人了，丢不了。
与此同时，三丽心中念着的爸爸又一次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派出所！
没错，乔祖望又被抓了。
不过这一次可不是被人举报的，而是他们好巧不巧的赶上了派出所的突击行动。
看到几张略显熟悉的面孔，值班民警翻看了一下几人的档案，然后一脸惊讶道。
“又是你们？”
派出所里每天人来人往，按道理来说值班民警不会特地记住某个人的相貌，除非那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四个被抓的老油条当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正是乔祖望。
打牌打到被自家孩子举报，想不记忆犹新都难，值班民警从警十多年，还是第一回碰到这种事。
殊为难得的是，有了一个这样的父亲，家里的孩子却没长歪。
歹竹出好笋，可真不容易。
被值班民警这么一问，乔祖望和他牌友们纷纷对视一眼，随即非常默契的同时低下了头。
太丢人了！
被同一个人抓了两次，他们能不感到羞耻吗？
看到这一幕，值班民警冷哼一声。
“你们还知道羞耻啊！”
“既然知道羞耻，为什么还犯错误？”
第三十五章 破裂
听着民警的声音响在耳畔，乔祖望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今天的他太倒霉了，简直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下午，被一个老头莫名其妙的教训了一通，估摸着明天他就要在厂里出名了，而且是出大名。
下班回到家，他准备教训教训大儿子，结果反被大儿子教育了。
一气之下，想着出去打打牌缓解一下心情，然后从上桌开始，他的手气就很背。
打了好几圈，一牌都没开，眼见兜里的票子就快输光了，好不容易连开了亮牌。
本来他以为时来运转，正准备大展身手。
但没等他高兴多久，派出所的民警就破门而入，把他们四个全都抓了起来。
‘唉。’
‘真tmd倒霉！’
‘你来就来吧，怎么不能晚点来，好歹让我把钱赢回来啊！’
乔祖望和另外三个牌友的收入水平都差不多，他们平时打牌打的并不大，消遣意义更甚于赌博意义。
所以，民警只是把桌上的‘赌资’没收了，剩下兜里的钱是一分没碰。
如果乔祖望能把本赢回来，他兜里起码还能留下点钱。
现在倒好，且不说民警会怎么处罚他们，眼下最紧要的问题是，他兜里比脸还干净。
距离发工资，尚未十来天的时间。
等到放了出去，这十来天的日子，他可怎么熬过哦。
老大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想了一圈，乔祖望也没找到能给他借钱的人。
‘唉。’
‘实在不行，只能问他二姨借了。’
“既然知道羞耻，为什么还犯错误？”
另一边，民警依旧继续教育着他们。
“上次，念在你们是初犯，只关了你们三天，这次你们是再犯，所里可不会像上次那么好说话了。”
“警官，我错了啊，错了！”
此话一出，老李立马憋不住了，开始告饶。
“您大人有大量，就放我一马吧！”
上次突然被关了三天，老李人也跟着消失了三天，因为这件事他差点丢了工作。
这年代，找份工作可不容易，尤其他还是在粮油站上班。
众所周知，粮油站的工作可是一个肥差，即便是粮油紧缺的年代，他家也不会缺少这些东西。
老李一开口叫屈，剩下的老徐和张老四也跟着叫了起来。
“警官，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我保证，以后我绝对再也不会聚众打牌了！”
“警官，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我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呢，我家老娘今年快七十了，前段时间刚摔了一跤，家里离不开人啊。”
乔祖望看了看叫屈的三人，扭捏了一会也跟着喊起了冤。
“警官先生，我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发誓，再有下次，天打雷劈，我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需要照顾，您就绕过我们这一次吧。”
值班民警工作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乔祖望他们这样的伎俩，根本就瞒不过他。
再说了，法不容情，现在是新社会了，可不是旧社会，犯了错就要受罚！
谁也不能例外！
如果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改变判罚，那法律变成了什么？
“你们好自为之吧。”
被几个人吵得烦了，值班民警丢下一句话便昂首阔步的离开了羁押室。
眼见警官渐行渐远，四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齐唰唰的叹了口气。
这下子，事情大条了。
他们都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罢了，上次被关了三天，虽然最后没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但他们也花了不小的功夫才摆平。
这次听警官的口气，好像要比上次关的时间还要久。
纸是包不住火的，万一因为旷工时间太长丢了工作，他们以后还怎么养家？
没过一会，心烦意乱的老李开始找茬了，只见他愤怒的盯着乔祖望，怒声道。
“老乔，这次都怪你，要不是你嚷嚷着要打牌，咱们今晚怎么会到这里来？”
眼瞧着老李率先发难，剩下的两个牌友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今晚的牌局是乔祖望组的，现在被抓了，不怪乔祖望，能怪谁？
张老四也不满的瞧了乔祖望一眼，附和道：“老李说得对，老乔，这次你可把我们给害惨了。”
“如果厂子那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跟你没完！”
张老四的话音刚落，脾气最好的老徐也跟着言道。
“老乔，你可真是个害人精，本来我今晚都准备睡了，结果硬是被你从床上拉了起来。”
“晦气，真是晦气！”
接连被三位‘好友’怼了一通，乔祖望的心里就不好受。
都怪他？
他还有满肚子的委屈呢！
然而，乔祖望的沉默并没有让老李的情绪得到宣泄，只见他气急败坏的提议道。
“哼，老张，老徐，以后咱们要和这家伙划清界限，不要再来往了，上次上次被抓，这次又被抓了，我看他就是一个扫把星。”
“我看是！”
“对，以后不能再带他玩了，免得又被他给害了。”
人在愤怒的情况下，往往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三人明显将上次被抓的锅也安在了乔祖望的头上。
虽说是气话，但也算得上歪打正着，毕竟上次被抓，确实是因为乔祖望的原因。
可乔祖望并不知道这一切，自认为被‘污蔑’了的他，当即驳斥道。
“老李，这人说话是要讲良心的！”
“你不能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啊！”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上次的事能怪我吗？”
老李自知理亏，声势稍微弱了两分，但他嘴上却不认怂。
“我不管，反正就怪你，等出了这个梦，咱们就当没认识过，不要在往来了！”
“好！”
此刻，乔祖望也是怒气上头，脱口而出道。
“以后谁在来往，谁就是孙子！”
“行！”老李脸红脖子粗的吼道：“乔祖望，绝交就绝交，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四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脆弱，真要算只能归类为‘狐朋狗友’级别。
经刚刚这么一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当场支离破碎。
失去了这三位狐朋狗友，乔祖望立时变成了‘孤家寡人’。
第三十六章 善意的谎言
三天后。
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子领着乔祖望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他一边走着，一边喋喋不休道。
“乔祖望，你可真是好本事啊，一声不吭就干了件大事！”
“哼！”
“如果不是看你可怜，我现在就把你给开了！”
乔祖望垂头丧气的跟在身后，面对上级的责备，他是一句话都不敢回。
没办法，谁让他理亏在先呢。
打牌被抓影响到了工作，领导现在正在气头上，他傻了才会和对方犟嘴。
工装男子是福利工厂的厂长，前天上午一到岗，他就收到了乔祖望被抓的消息。
当时，他气得鼻子都歪了。
乔祖望是厂里的老员工，他是认识的，平日里什么脾性，他也知道。
干啥啥不行，偷懒第一名，说的就是乔祖望。
如果不是看在乔祖望是老人的份上，冯厂长早就打发他去干别的差事了，哪里还容得下他在库房里当保管员。
本来，冯厂长是不准备管这档子事的，但仔细一想，乔祖望也挺可怜的。
前段时间老婆难产死了，家里留下了五个孩子，四个大的一个小的。
然而，就在冯厂长准备行动之际，他又听到了厂子里的流言。
‘乔祖望心狠啊，根本就不管家里几个娃娃的生活，人家学校校长都看不下去，找到厂里来了。’
这个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不太像是假的，事后，冯厂长去打听了一下。
一打听，他心里更气了。
乔家大儿子成绩好，小升初考试考了全市第一，这样的孩子放到谁家都是大宝贝。
结果乔祖望倒好，以前怎么干，现在还是怎么干。
冯厂长虽然没有亲自去核实，但凭借他对乔祖望的了解，这传言估摸着是大差不差。
然后，他就放弃了立马动身的打算，将日期往后推迟了几天，好让乔祖望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
“怎么？”
“有本事做，没本事承认啊？”
眼见乔祖望跟个闷屁一样，冯厂长心中的怒气更加汹涌，越说越起劲。
“乔祖望啊乔祖望，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咱们认识也有十几年了吧？”
“你说说，这些年里干过一件靠谱的事没有？”
说着说着，冯厂长拍了拍自己的面颊。
“脸啊！”
“你还要不要脸了！”
乔祖望半低着头，打定主意沉默到底。
说吧，说吧，反正身上又不会掉一块肉，只要不把他开除，他都认了。
待在羁押室的这几天，乔祖望可算是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
以后，这牌他是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上次就因为打牌被抓了一次，差点误了大事，这次又被抓了，而且要被关上七天。
七天时间，哪怕人出去了，黄花菜也凉了。
说了好一会，冯厂长看着乔祖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觉得没了意思。
“我警告你，乔祖望，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把你给开了！”
“滚吧！”
乔祖望闻言抬起步子就准备往家里赶，然而没走多远，冯厂长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传来。
“等等。”
乔祖望脚步一顿。
“以后对孩子好一点。”
听到这句话，乔祖望默默的暗骂了一句。
‘肯定是那个老家伙说的。’
……
……
……
乔家小院。
“一成，一成，你在家吗？”
刘校长手上提着一个包裹，轻轻的拍了拍院门，他今天过来是为了送东西来的。
院内，李杰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连忙赶到门口，打开了院门。
“刘爷爷，快进，快进。”
进了小院，刘校长环视了一圈，意外道。
“就你一个人在家？”
“没，我弟弟妹妹还在午睡呢。”
以前乔家的几个孩子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自打李杰恢复了记忆，他就开始要求三小只午睡。
起初他们都很不习惯，直到半个月前方才养成了午睡的习惯。
“哦。”
刘校长听到孩子们在午睡，立马停下脚步，同时压低嗓门道。
“一成，这是你上次要的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裹轻轻放到地上摊开来。
“这是万用表，申城产的，500型，耐用。”
“这是配套的电烙铁、焊锡、包线、松香等等之类的物件。”
刘校长指了指摆在角落的收音机：“对了，还有这个，这台机器是我家里淘汰的旧机器，之前坏得厉害，修起来太麻烦，所以就换了台新的。”
“正好你最近在学，就拿着它练练手吧。”
看到刘校长手上那台‘红灯753’，李杰神色一凛。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说不定还被刘校长‘骗’了过去。
红灯753可不算是淘汰的旧机器。
起码它不旧，红灯753机器是申城无线电二厂特地为了农村市场而研发的新一代机型。
753的优点有很多，体积小、喇叭大、电池容量大，最重要的是价格也便宜。
自投产至90年年代，红灯753的累积销量突破300万台，是国内同类产品中产量最高，经销历史最长的产品。
（这台机器小星星的印象很深，小时候爷爷就有一台，每天晚上临睡前爷爷都会听，一用就是十几年，可惜，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刘爷爷，谢谢您，劳您费心了。”
李杰说的没错，刘校长确实是用心良苦，这台753型收音机压根就不是淘汰产品。
这台收音机是他儿子过年时送给他的，几天前这台机器还是好的，直到刘校长把它给摔了几下。
而他之所以故意‘骗’李杰，主要是为了不让孩子心理留下什么负担。
看到李杰道谢的举动，刘校长连忙拉住了他。
“没事，正好暑假，刘爷爷我也没什么事，就顺手把你的事给办了。”
说到这里，刘校长语气顿了顿，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道。
“一成，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但有件事你可别忘了，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耽误了学习。”
“你现在还是个学生，主要任务是学习，而不是赚钱。”
“等你考上大学，国家不仅每个月都会发钱，而且你一毕业就是国家干部，到时候你一个月起码能拿四五十。”
“刘爷爷告诉你一个道理，知识就是金钱，好好读书才是正道，你这么聪明，说不定过两年就能考试大学，别因小失大，知道吗？”
第三十七章 手到擒来
“嗯，刘爷爷，您说得对。”
刘校长的想法恰好和李杰不谋而合，今年是77年，高考恢复在即。
春江水暖鸭先知，很多人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高考一定会恢复，唯一值得商榷的就是哪一年恢复。
相比于其他人的猜测，李杰是带着答案来的，今年冬天，停止了十余年的高考将会再次开启。
虽然这一次高考的招生条件放的很低，但他只是一个小学生，今年是赶不上了。
不过，明年就不一样了，明年他就是一个初三的学生，有资格报名参加考试了。
高考刚恢复的前几届，试卷的难度并不大，李杰随便翻翻书就能胜过绝大多数人。
他只要想考，就一定能考上。
听到李杰的话，刘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你自己能明白就好。”
“一成，你们可算是赶上好时候了，上面已经开始商讨恢复高考了。”
“以你的聪明，如果学得快，后年就能参加高考。”
紧接着刘校长又多鼓励了几句，然后便走了。
一路将老刘送到巷口，李杰方才返回小院。
其实，修收音机这种简单的小事，李杰根本就不用练习，以他现有的维修水准，完全可以直接上岗。
之所以委托老刘又是买设备，又是买耗材，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遮人耳目。
回到家里，李杰便开始马不停蹄地鼓捣那台‘淘汰’的红灯753。
红灯753是一台七管机中波单波段收音机，七管机，顾名思义它的机身内部有七个晶体三极管。
麻溜的拆开机体，后盖上一个特殊的数字引起了他的主意，但见塑料后盖的内侧印着一个红色的数字‘77’。
不出意外，这个数字就是这台机器的生产年代。
77年生产，也就是今年。
看到这串数字，李杰嘴角微微向上扬了几分。
老刘对自己确实没得说，一台新机器说摔了就摔了，虽然753的价格不贵。
但再便宜也是小几十块钱。
‘算了，赶紧把它修好，然后开学的时候带给他吧。’
将收音机的外壳全部拆开，内部元件的情况顿时一目了然。
机器内部很新，单从外表上来看，里面的电路板并没有任何损坏的情况，只是有两处包线脱落了。
重新接上，这台机器应该就修好了。
查出了损坏的原因，李杰立马拿着机器来到了堂屋，然后将工具摆到桌上就开始干活。
焊好了包线，李杰又检查了一下其他元件的情况。
尽数检查了一遍，不得不承认，这个年代的产品用料的确扎实，质量也不差，除了脱线之外，其他元件一个没坏。
又过了几分钟，李杰的修理工作终于完成。
扭开开关，清晰明朗的广播腔立刻从喇叭中传了出来。
就在这时，三丽睡眼惺忪的走出了房间，看到桌上那一堆工具和元件，她立马愣住了。
“下面开始播放…………”
广播员的声音刚一响起，三丽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收音机上。
“大哥？你这是在干吗？”
李杰拍了拍机器：“修收音机呢。”
三丽闻言一脸的不可思议，意外道：“大哥，你还会修收音机呢？”
李杰笑着回道：“嗯，前段时间我看的书就是跟修收音机有关的，看了一段时间，我就会了。”
三丽惊喜的跑到桌前，眼睛眨巴眨巴的打量着桌上的收音机，盯了一小会，她忽然伸手一指。
“大哥，这台收音机是你买的吗？”
李杰摇头道：“不是，这台收音机是刘爷爷家的，他送过来让我修的，等修好了，还要给他送回去。”
“啊？”
三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年纪虽小，但有件事她记得特别清楚。
二哥一直想要一台属于自己的收音机，刚刚看到收音机的那一刻，她还以为是大哥买给二哥的。
“放心吧，等哥赚了钱，到时候我们就买一台一样的收音机，到时候你、二强、四美，想听什么就听四美。”
看到三丽失落的表情，李杰哪会不知道小丫头是怎么想了。
再过几天，他就准备出门开展业务了，距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赚个百来块钱绝对是轻轻松松的，一台收音机，便宜的不过三十左右，他还是买得起的。
“嗯。”
三丽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脸上再次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咚！
咚！
下一秒，门口传来的动静打破了现场的温馨。
“开门！”
“开门！”
望着紧闭的大门，乔祖望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白天的，把门关的这么紧？
防谁呢？
是防贼还是防着他啊？
敲了几下，门后仍旧没有传来脚步声，乔祖望更气了，忍不住踹了两脚大门。
砰！
砰！
“人都死哪去了！”
“赶紧给我开门。”
“二强，三丽，你们没听到我说话啊？”
“快过来给我……”
吱呀。
木门开了，乔祖望看到李杰那张冷脸，顿时响起了上次的场面。
刹那间，他嘴里的话停了，抬起的胳膊也僵在了半空中。
上次的遭遇，他可是记忆犹新。
万一自己的动作太大，又引起了老大的误会，到时候难看的可是他自己。
现在又不是在家里，可是在大门口，如果被人看到，他这张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另外，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也仔细的想过了。
他觉得父子两人现在的状态是不对的，两人见面可以不像是父子，但起码不能像是仇人吧？
还有，他现在兜里也没钱了，未来几天吃饭都成了问题。
如果没法在家里蹭饭，在工资没发下来的这段时间，他吃什么？
光靠喝水可填补饱肚子。
这个家里，老大的权威越来越重，几个小家伙什么事都听他的，想要缓和双方的关系，必须通过老大本人。
其他几个孩子，靠不住。
所以，乔祖望才一看到李杰就立马闭上嘴巴。
惹不起，还能躲不起吗？
待会磨蹭磨蹭，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再说上几句软话，连骗带哄先填饱五脏庙再说其他。
在派出所的这几天，可把他给饿坏了。
第三十八章 讨人嫌的乔祖望
万万没想到，乔祖望晚上依旧没有蹭到饭。
今天晚上李杰做的是打卤面，每人一碗分食，总共只准备四份的量，一份多的都没有。
本来乔祖望还想从二强、三丽、四美的碗里分别捞点面条，但李杰一个眼神就把他给吓退了。
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几个孩子吃，瞧了一会，他实在忍不住空气中传来的香味。
可他又不敢抢，最后他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直接起身出门去了。
家里的虽然吃不着，但只要脸皮够厚，总归能在外面蹭到一顿饭。
在纱帽巷里兜兜转转了一圈，乔祖望最终还是在吴姨家里蹭到饭了。
囫囵吞枣的吃了一通，乔祖望便拍拍肚子走人了。
望着乔祖望离去的身影，吴姨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都是个什么人啊？
吃饱就走？
也不知道帮着收拾收拾碗筷？
“呸！”
吴姨冲着门外呸了一声，小声嘀咕道。
“乔精刮子，下次我要是在让你来我家吃饭，我的吴字就倒着写！”
此时，乔祖望正一门心思的想着接下来的几天怎么对付，根本就没有在意刚刚的行为是否妥当。
他潜意识里的念头是，大家都二十几年的邻居了，吃顿便饭又有什么关系。
从吴姨家出来后，乔祖望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选择在巷子里散了散步。
乔祖望一边散着步，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从哪搞钱。
至于，继续在家里蹭饭？
经过这么多天的‘毒打’，乔祖望已经不指望这一点了。
想着想着，乔祖望就不自觉的走到了齐家门口。
“唯民，唯民，热水烧好了，你赶紧拿上换洗的衣服过来洗澡。”
听着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乔祖望猛然惊醒，抬头往前一看。
‘咦？’
‘我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算了，反正来都来了，正好问淑芳借点钱应应急。’
咚！
咚！
乔祖望走到门前，轻轻的叩响了大门。
“谁啊？”
听到敲门声，吴淑芳擦了擦手，一边往门口走着，一边喊道。
“是我。”
乔祖望那一口的金陵话很有辨识度，几乎刚一响起，魏淑芳就认了出来。
“姐夫？”
“是我。”
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魏淑芳心里一紧，都这么晚了，乔祖望还要过来，恐怕没什么好事。
联想到乔家的五个孩子，尤其还有一个天天喝鲜奶以及代乳粉七七。
一念及此，魏淑芳立马就把乔祖望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
吱呀。
木门缓缓打开，昏暗的灯光下，乔祖望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二姨，你吃了没？”
看到乔祖望那副热情的样子，魏淑芳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都什么时间了，怎么可能还没吃。”
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魏淑芳也没招呼乔祖望，身子一转就走进了院子。
乔祖望见状也不在意，笑眯眯的跟了上去。
有求于人嘛，受点委屈，不寒颤。
“咦，姐夫来啦？”
堂屋的齐志强看到乔祖望，立马几步走了出来，热情的招呼道。
“快，快进来坐。”
眼见丈夫热情不已的样子，魏淑芳暗自对着齐志强使了一个眼色。
夫妻多年，齐志强哪能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然后给她回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关于乔祖望的来意，齐志强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
以前乔祖望也来借过钱，当时他的表现，跟今天晚上几乎是一模一样。
“淑芳，快去给姐夫倒杯茶。”
两人刚一坐下，齐志强就借口倒茶支开了妻子。
魏淑芳闻言暗自叹了口气，默默的转身倒茶去了，看这架势，丈夫心里已然打定了注意。
事到如今，她只希望齐志强能少借一点。
毕竟以乔家现在的条件，这钱一旦借了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
魏淑芳刚一离开现场，齐志强直接开门见山道。
“姐夫，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乔祖望尬尴的笑了笑，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下意识的搓了搓。
“那个，志强，我们家现在这情况，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是想……想借点钱。”
“借多少？”
乔祖望伸出双手，试探性的比划了一个数。
“十块？”
70年代的十块和后世的十块钱，价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乔祖望一张口就是普通工人一个月三分之一的收入。
不过，这笔钱对于在汽车厂上班的齐志强来说，也算不上狮子大开口。
“姐夫，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拿。”
齐志强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再过一个月，学校就要开学了，虽然这学期‘一成’和二强都不用交学费，但学校开学，总归是要花钱的。
如果齐志强知道其中内情的话，他肯定是一毛钱都不会借。
但谁让乔祖望打了个时间差，把他给蒙在了鼓里呢。
顺利的借到钱，乔祖望也没多做停留，稍微寒暄了几句后便离开了齐家。
眼见乔祖望高高兴兴地走了，魏淑芳白了齐志强一眼，问道。
“这次，你又借给了他多少？”
齐志强没有隐瞒的意思，如实道。
“十块钱。”
“什么？”
听到这个数字，魏淑芳立马就炸毛了。
十块钱，能买50多斤上好的大米，就这么借出去了？
看到妻子生气，齐志强赶忙安抚道。
“淑芳，姐夫家现在也不容易，五个孩子要养呢，而且姐夫家那边又没什么亲戚了，就跟我们最近，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
“他家不容易，咱们家就容易了啊？眼见小义就要上学了，家里又多了一笔开支。”
魏淑芳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算着。
“你说孩子上学要穿新衣服吧，学习用具也要买，对了，还有你……”
突然间，魏淑芳闭上了嘴巴，她本来是想说‘还有你治病的钱’，等她反应过来，连忙改口道。
“算了，借都借了，我也就不说了，不过志强，这笔钱借归借，你可记得催他还。”
“不然的话，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要回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
齐志强笑着点了点头，口上说着，心里却是另外一副打算，妻子性格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刀子嘴豆腐心。
第三十九章 开张
兜里有钱，乔祖望走起路来都带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他又变成了原来那样，每天吃得好，喝的好。
直到八月上旬的这一天，魏淑芳来到乔家看望孩子方才发现，原来乔祖望借钱根本就不是为了孩子。
“这个乔祖望，真不是个东西！”
乔家小院内，魏淑芳面朝东边，也就是乔祖望工厂的方向，双叉着腰骂骂咧咧道。
“那么大一个人了，竟然好意思干出这种事！”
几天过去，对于乔祖望借钱一事，魏淑芳的心里已经没那么在意了。
什么是亲戚？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虽说乔祖望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乔家的几个孩子可都是他姐姐的骨血。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冲着几个孩子，她也不会不管乔家的事。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乔祖望竟然打着孩子的旗号撒谎！
过分！
无耻！
天底下怎么会有乔祖望这种人？
不行！
必须把钱给要回来！
想到这里，魏淑芳再也呆不住了，连忙将手中的那袋苹果放在地上。
“一成，东西二姨就放在这里了，我先走了。”
“等等！”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魏淑芳转过头去，意外道。
“怎么了？”
李杰坦言道：“二姨，你是不是打算去厂里要钱？”
“对啊。”魏淑芳点了点头，气呼呼的回道：“你爹干了这种事，这钱我还不得赶紧要回来。”
“二姨，你觉得以他的性格，你这么干有用吗？”
魏淑芳拧着眉头，咬牙道：“哼！他敢不还，我就去闹，去找他们领导，让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他干的破事！”
说着说着，魏淑芳忽然叹了口气，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么做基本没用。
乔祖望精得跟猴似得，钱进了他的口袋，再想要回来只怕是千难万难。
李杰神秘一笑：“而已，其实，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把钱要回来。”
“什么办法？”
魏淑芳半信半疑的瞧了他一眼，好奇道。
“二姨，待会你去了厂子里就直接说，如果不还钱，就把他最近天天晚上出去打牌的事告诉厂领导。”
上次乔祖望怎么出来的，李杰并没有亲眼看到，但他能分析啊。
数遍金陵城，乔祖望就没什么朋友，而且他只是消失了三天，一般人哪会天天关注他的动向。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只有一个选项，必然是厂里出面的。
否则，乔祖望肯定得关上十天八天。
“这一招能管用？”
魏淑芳有点不太相信，人家厂长还能管到职工打不打牌？
李杰笑了笑：“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二姨知道了。”
虽然心里不太相信，但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心思，魏淑芳还是决定试一试。
半个小时后，魏淑芳满脸惊讶的走出了福利工厂，只见她回首望了一眼工厂的门楼，喃喃自语道。
“没想到一成这孩子的办法，这么管用。”
钱，她要回来了，虽然只剩下四块七毛三了，不到借出去的一半，但来之前她是抱着收不回来的打算。
现在收回来一部分，完全是意外之喜。
与此同时，工厂库房内，自打魏淑芳离开后，乔祖望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良久，他一脸惆怅地叹了口气。
‘完了，钱没了，离发工资还有三四天呢！’
‘这次把淑芳可得罪惨了，以后只怕再也借不到钱咯。’
‘怎么办？’
‘怎么把这几天混过去？’
忽然间，乔祖望一拍脑袋。
‘哎呀，早知道我应该留点钱下来的，反正她又不知道我兜里有几块钱。’
……
……
……
乔家。
咚！
咚！
咚！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院子门口，一边敲着门，一边喊道。
“乔大哥，乔大哥，你在家吗？我是麻雀眼啊！”
麻雀眼？
听到这个名字，李杰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眯眯眼的形象，原剧中这小子一直喜欢着三丽。
虽然干过一些不靠谱的事，但并没有突破什么底线。
门一打开，麻雀眼拉着李杰的手就要往外跑。
“乔大哥，快跟我走，我找到了一个大生意。”
“你等等。”
李杰年纪比麻雀眼大，他不主动往前，麻雀眼根本就拉不动他。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眼见李杰不走了，麻雀眼立马急了，连忙问道。
“乔大哥，你之前不是说只要有人给你介绍一笔生意就给谁五毛钱吗？”
“对。”
前几天，李杰‘手艺大成’，正式出山开始接维修的活，只是他一个孩子，一无固定场所，二无资质，三来他年纪又小。
综合种种因素，他想要接活确实不太容易。
万事开头难，为了更快的打开局面，李杰充分发挥了人民群众的力量，向周边的孩子发出高额悬赏。
只要能给他拉来一单生意，他就会给五毛钱的提成。
五毛钱，对于大人而言或许没什么吸引力，但对于零花钱极少的孩子，杀伤力可就大了。
现在的物价，一个奶油雪糕不过八分钱，一个狗屎糖不过一分钱，哪个孩子出门兜里要是能有个五毛钱，他觉得是孩子王。
麻雀眼一听传言是真的，脸色一喜，催促道。
“那就快走吧，我找到一笔大生意，人家可是住在江苏路的小洋楼里的，不差钱，现在正在前面路口等着呢。”
“你等等，我先拿一下工具。”
江苏路小洋楼，住在金陵的人都知道，那里住的基本上都是高干。
毫无疑问，不论在那个年代，高干掌握的资源都远远多于普通人。
尤其是在这个购买物资需要票证的年代，高干家庭往往有着许多常人无法弄到的票证。
对于麻雀眼能否认识**，李杰虽然持着怀疑的态度，但一想到家里的糖票、肉票不多了，他还是打算跟着麻雀眼走上一遭。
如果是真的，这一单他就不准备收钱了，最好是用糖票、肉票来换。
当然，若是可以用工业券来结算也不是不行。
之前他答应给二强买一台收音机，现在买收音机，除了钱还得有工业券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