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转变
“秉昆！”
“你咋回来了？”
周蓉兴冲冲的跑到李杰面前，然后突然停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小弟。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两个多月没见，小弟好像还胖了一点？
不是说下乡的日子很苦吗？
小弟，咋还胖了？
如果李杰知道周蓉心中的疑问，他肯定会指正周蓉。
这不是胖！
而是壮！
‘原身’虽然谈不上吃不饱，但平时的肚子里也没什么油水。
没有充足的碳水以及脂肪的摄入，人自然壮不起来。
而李杰去了小青山村之后，最近吃的都是定量粮，碳水够了，偶尔还能开开荤。
再加上合理的锻炼，变壮了完全是应有之理。
“正好回城办点事。”
李杰笑呵呵的解释了一句，随后微微侧身，介绍道。
“姐，这是我们村的大队长孙文华，你跟着我一起喊文华叔就行了。”
这时，周蓉方才注意到小弟身后跟了一个人。
“文华叔，你好。”
紧接着，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孙文华正准备说点什么，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李素华给打断了。
“秉昆！”
李素华一个箭步冲到了李杰面前，细细的看着突然回家的小儿子。
“你……”
看了一圈，李素华也发现了小儿子变‘胖’的事实，以致于那些嘘寒问暖的话说不出口了。
孩子都变胖了，肯定没有过苦日子。
那些话，她哪还说得出口。
“妈，我回来了。”
李杰憨乎乎的笑了笑，而后目光一转，看向了孙文华。
“文华叔，这是我妈。”
互相介绍完，众人便移步进了屋里，外面实在是太冷了，零下二十多度，滴水成冰的那种冷。
进了屋，李素华非常热情的给孙文华泡了壶热茶，然后又从屋里拿了些瓜子花生出来。
刚刚‘秉昆’可说了，孙文华是小青山村的生产队队长之一。
李素华是农村出来的，生产队队长虽然算不上官，但管的东西可不少，她家小儿子，打小就在城里长大。
农村的那些农活，肯定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这个孙大队能多教教小儿子，‘秉昆’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所以，李素华招待的很是热情。
可聊着聊着，她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在孙大队的口中，‘秉昆’下乡时表现的非常优秀，各种好词就跟不要钱似的，不停的从孙大队的嘴里蹦了出来。
没过多久，李素华也知道了小儿子突然回城的原因。
原来是村里要办个什么家具厂，而且听孙大队的口气，小儿子好像还是办事的主力。
一听说这事，李素华的心瞬间提熘了起来。
‘秉昆’是什么人，她这个做老娘的还能不清楚？
办厂的事，他能干吗？
明显不能！
他哪有那个能力，别说是他，就是家里最争气的秉义过来，估计也办不了这事。
想到这，李素华的脑海中顿时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该不会是‘秉昆’想家了？
然后找了个借口，骗了村里，他只是想回来看看？
一念及此，李素华立时慌了神，接下来的谈话，她也是心不在焉的，孙文华说的话，她压根就没听。
怎么办？
‘秉昆’这下可是闯了大祸了！
此时，李素华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么帮小儿子擦屁股。
小青山村是‘秉昆’下乡的地方，得罪了村里的干部，‘秉昆’还能落得了好？
另一边，周蓉的想法倒是和老娘截然不同。
小弟好像真的变了！
不再是那个成天跟在她和大哥屁股后面的小屁孩了。
虽然参加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周蓉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
孙文华说话的样子，不像是故意吹捧，而是发自内心的。
其实，周蓉是家里第一个注意到李杰变了的人。
以前的小弟，可没本事知道‘金坝村’的事，小弟以前，一天到晚只想着吃什么，或者出去找小伙伴玩耍。
但不知不觉间，小弟就忽然长大了，脑瓜子变聪明了不说，人也成熟了许多。
不仅有了担当，更是有了自己的主见。
李素华不信‘秉昆’能主导办厂的事，周蓉却是信的。
因为小弟确实不一样了。
就像主席说的一样，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看人也是如此。
又聊了一会天，李素华主动岔开了话题，亲自带着孙文华去东边那间屋子，让他暂时安顿一下。
没过多久，李素华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只见她冷着脸，语气严肃道。
“秉昆，你是不是骗了村里？”
听到这话，李杰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李素华是什么意思，随后念头一转，顿时恍然。
人的固有认知是很难打破的。
在李素华眼里，他还是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妈，我哪有骗村里。”
李杰无奈的笑了笑，低声解释道。
“村里确实是要办厂，这次回城就是为了办这事的。”
说着，他故意张望了一圈，声音更低了。
“对了，妈，有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姐。”
李素华定定的扫了李杰一眼，神色紧张道。
“什么事？”
李杰慢吞吞的说道：“刚刚文华叔不是说了嘛，我们这次进城是为了找个厂子，帮忙教一教村里人做家具。”
“还有这事？”
李素华一脸茫然，她怎么感觉好像没有这回事。
“妈，你先听我说完。”
李杰偷偷一笑，刚刚李素华明显走神了，自然是没听到。
“你说。”
“这次下乡，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和城里一比，村里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太苦了。”
李杰沉声道：“所以，我就想着帮一帮村里，办家具厂这事若是成了，好歹能多出不少收入。”
“这样的话，村民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听到这话，李素华顿时有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感觉。
只是，她心中的疑惑还没解开，于是她张口催促道。
“说重点！”
“好，这就说。”
李杰连忙道：“于是我就思前想后，怎么才能帮到村里，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人。”
“蔡晓光？”
这时，李素华也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不让告诉周蓉，又有能力帮到村里的，只剩下蔡晓光一个选项。
节日快乐
祝各位宝宝节日快乐，本宝宝今年3岁零300多个月，今天我要过节，所以请假一天。
好了，之前的请假原因有点假，其实是小侄子回来过端午，要带娃，明早5点还要起床送我姑姑去透析，晚上要早点睡，估计是没时间写了。
第三十章 春燕
李素华是个不愿麻烦别人的性子，若是换作旁时，她肯定不会同意小儿子去找蔡晓光帮忙。
但小儿子这次回城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青山村的老百姓。
在大是大非面前，李素华还是拎得清的。
“秉昆，这次我会帮你瞒着的。”
沉吟片刻，李素华点了点头，而后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不过，以后啊，这能少麻烦人就少麻烦人，人情债是最难还的债。”
“嗯，我知道。”
李杰挠了挠头，乖乖的点了点头。
其实，有些事他并没有和周母提，比如这件事对蔡晓光，以及蔡晓光父亲也是有帮助的。
上山下乡可是上面力推的政策，虽然是由多种原因促成的，但让农村脱贫是根本目的。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风险。
因此，在和村里说之前，李杰便和蔡晓光写过信，收到了蔡晓光的准信，他方才和村里提。
“妈，不跟你说了，我得先带文华叔去澡堂子洗个澡，然后再去找人。”
“去吧，去吧。”
李素华莞尔一笑，儿子回来时，身上那股味确实不小，泡个澡是应该的。
紧接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春燕前几天送了两张票给我，你们正好拿去用吧，省得花钱。”
李素华口中的‘春燕’是老乔家的闺女，她家也住光字片附近。
周家和乔家关系很***时常有往来，而‘春燕’和‘秉昆’年纪相彷，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
除此之外，周母和乔母一直有撮合两个孩子的意思。
对于‘春燕’这姑娘，周母心底是很满意的，除了周蓉，‘春燕’就是光字片附近最俊的姑娘了。
周母是看着春燕长大的，知根知底，如果‘秉昆’娶了春燕，婚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差。
毕竟，春燕有多喜欢‘秉昆’，她和春燕她娘可是看在眼里的。
只可惜‘秉昆’这孩子，太木，一点也懂女孩的心思。
“妈，不用了，那票你就留着吧。”
李杰笑着摆了摆手，而后拍了拍腰包。
“这次回来村里是批了钱的，我这兜里有钱。”
李素华白了小儿子一眼，啐了一口。
“瞧你那得瑟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腰缠万贯呢。”
随后，李素华突然笑的更高兴了，因为得瑟的小儿子，才是她最熟悉的‘秉昆’。
“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
言罢，李素华身子一转进了里屋，不多时，只见她手上捏着两张小票走了出来。
“呶，拿着。”
把票交到李杰手上后，李素华又叮嘱道。
“待会去大众澡堂，要是看到春燕，记得叫她晚上过来吃饭。”
“成。”
听到这话，李杰笑着应了下来。
周母的意思，他明白，无非是想撮合他和乔春燕，但不论是‘原身’，亦或者现在，他都只拿春燕当妹妹。
不是干妹妹，而是那种亲妹妹。
“快去吧，早去早回。”
“嗯。”
没过多久，李杰便带着周文华来到了大众澡堂。
这天寒地冻的，能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那种浑身上下都被热气包围着的滋味，别提多舒坦。
体会过的人，都说好！
不过，这年头只有城里有这条件，农村那边可没有烧锅炉的澡堂子。
寒冬腊月，美美的泡个热水澡，孙文华只觉得赶路的疲惫瞬间被一扫而空。
‘舒服啊。’
孙文华躺在洗浴大厅的椅子上，心里不自觉的感慨着，随后，他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的‘秉昆’以及正在和‘秉昆’说话的女娃娃。
这女娃娃肯定对‘秉昆’有意思。
孙文华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猫腻。
“秉昆哥，你脚指甲要不要修修？”
乔春燕一边笑着，一边痴痴的看着‘秉昆哥’。
本来，她心里还是有点怨气的，‘秉昆哥’去下乡，竟然不和她打个招呼。
为了这件事，她生气了好久。
之前，她想着如果下次见到‘秉昆哥’，她一定不给他什么好脸。
但在看到‘秉昆哥’的一刹那，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怨气早就飞到了九天之上，只余下满心的欢喜。
大众澡堂是国营的洗浴室，员工男女比例极度失调，即便有几个女员工，年纪也是相对较大的。
像乔春燕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员工，只有她一个！
物以稀为贵，乔春燕在大众澡堂可谓是人见人爱，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她就是‘团宠’。
因此，别看乔春燕的实际职位不高，但她的隐形地位却是很高的。
就在乔春燕和李杰聊天的时候，不远处几个员工正聚在一起，时不时的朝着这边打量。
“那个男的是不是春燕的对象？”
“你傻啊，你没听到春燕笑的多美，‘秉昆哥’前‘秉昆哥’后的，这人可不就是那个周秉昆嘛！”
乔春燕性格外向，患有‘社交牛逼症’，而且敢爱敢恨，她从来不隐藏自己的喜好。
年轻貌美的她，在周边的追求者可不少，每当有追求者上门，她都会大声的告诉别人。
她爱的是‘秉昆哥’。
久而久之，和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心上人。
另一边，一听乔春燕要给自己修脚，李杰顿时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我的脚指甲刚刚才剪得。”
说着，李杰抬了抬脚，看到干干净净的脚指甲，乔春燕呐呐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修脚的心思。
“秉昆哥，你明天有空没？”
“我们一起去熘冰场熘冰吧！”
说话时，乔春燕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李杰，毫不避讳自己的心意，以及现场那么多的人。
别人的眼光，她不再乎！
然而，李杰的回答却让她有点失望。
“不行，明天我有事。”
“那后天呢？”
乔春燕又眼巴巴的追问道。
“后天……也不行。”
李杰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故意推辞，而是真的没时间，从无到有办一个家具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尤其是在当下，很多事情，哪怕有钱也不好使，更别说小青山村连资金也不富裕。
即使对于李杰而言，办厂的事，也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艰巨的原因是标准高。
既然做了，李杰就不会用一个草台班子来敷衍了事，起码也得去广交会上露露脸吧？
第三十一章 闲棋
东方重型拖拉机厂。
“诶，站住。”
门卫室的门卫看到两个陌生男子，顿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兢兢业业的盘问道。
“你们是干嘛的？”
门卫能够一眼认出他们不是厂里人的原因很简单，不是因为他认识厂里的每一个人，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只是因为李杰和孙文华穿着便服。
东方重拖厂的效益很好，厂里的规定也非常严格，所有上班的职工都必须穿着工作服，每一套工作服的胸前都印有标识。
“你好，我找一下蔡晓光。”
李杰一边说着，一边笑嘻嘻的递上一支烟。
门卫低头一看，当他看到烟盒上印着的‘游泳’二字，当即目光一凝。
游泳烟虽然只卖二毛多，谈不上多贵，但游泳烟还有一个别称——‘干部烟’。
这烟是特供烟。
而且能以‘游泳’二个字来命名，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你和蔡主任约过了吗？”
紧接着，门卫的脸上多出了几分热切的笑容，虽然他没有抽过这种烟，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约过了，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不用。”
门卫连连摆手，单手虚引道：“从这直走，下个路口左拐再右拐，然后就能看到一座五层楼的大楼，蔡主任办公室就在二楼靠左手边的第三间。”
说着说着，门卫觉得这样表述似乎不够清晰，随即话锋一转。
“这样吧，我带你过去好了。”
“不麻烦了，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李杰微微一笑，然后便带着孙文华越过了门卫室，顺着门卫大爷的指引来到了一栋五层小洋楼面前。
看着过往的行人，孙文华的神色有点拘谨。
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依然沉浸在第一次进厂的震撼之中。
第一次，并不是说孙文华没有去过别的厂子，而是他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厂子。
这厂子，修的可真气派，大门口的门楼子足足有两层楼那么高。
在路上看到的那些人，每个穿的都光鲜靓丽，气色也非常好，一看就是那种没饿过肚子的人。
饿过肚子的人长什么样，孙文华可是深有体会的。
思绪间，孙文华忽然注意到‘秉昆’停下了脚步，而后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小洋楼。
‘这房子，修的可真……真好看。’
孙文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最后心里只嘣出‘好看’两个字。
小洋楼的外观灰扑扑的，看似很简单，实际上外立面全都是石材建造的，顶楼还有一个拱形的小圆顶，圆顶上面竖着一根金属的塔尖。
既有中式建筑的方正，也有西方建筑的圆润。
放在六七十年代，这种样式的房子绝对是非常新潮的，而且也不多见。
不多时，两人步行到了二楼，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
得！
得！
眼看大门紧闭，李杰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谁啊？”
一道爽朗的男声透过木门传了出来。
“晓光哥，是我，秉昆！”
“秉昆？”
一听到这声音，蔡晓光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赶到门口。
“秉昆，你可算来了！”
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蔡晓光哈哈一笑，一边走着，一边展开双臂，热情的抱了一下李杰。
“壮实了。”
察觉到李杰身上的肌肉，蔡晓光不由拍了拍李杰的肩膀，感慨道。
“看来这次下乡，你去的对啊。”
随即，蔡晓光目光一转，看到了李杰身后的孙文华，他并没有因为孙文华的木讷而轻视对方。
只见他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就是秉昆信里提到的文华叔吧？”
“感谢你对秉昆的照顾。”
蔡晓光握了握孙文华的手：“来，先进屋坐一会。”
“哦。”
“好。”
孙文华没见过这种场面，整个人如同提线木偶似的，直接被蔡晓光拉着进屋，然后又坐到了会客区的沙发上。
另一边，李杰打量了一眼办公室的环境。
这间办公室目测面积有15-20个平方，搁在后世，妥妥的超标了。
不过，眼下还不讲究这个，另外这办公室，多半是上面安排的。
虽然蔡晓光是高干子弟，但他并不是那种讲究排场的人。
因为这样太低级，他的高傲是隐藏在骨子里的。
原剧中一句‘你是建筑工人的儿子，实惠比体面重要’，可谓是将他的傲慢展现的淋漓尽致。
“来，文华叔，秉昆，你们先喝点水。”
蔡晓光亲自给俩人各自泡了一杯茶，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着亲切的笑容。
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
他喜欢周蓉，‘秉昆’又是周蓉的弟弟，这孩子，他以前就喜欢，更别说是现在了。
其实，当初收到那封信时，蔡晓光是很意外的。
他是东方重托的办公室副主任，虽然他参加工作的时间不久，但他深知办一个厂子有多不容易。
‘秉昆’打算帮小青山村建厂，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具备挑战性的选择。
起初，他还担心‘秉昆’做不好，所以特地在信里隐晦的劝了劝。
结果，下一封信里，他等到的不是‘秉昆’的退却，而是一份相当成熟的规划。
尽管其中尚未些许不太得当的地方，但对于一个未满十八岁，刚刚下乡的年轻人而言。
这已经是一件殊为不易的事。
有鉴于此，蔡晓光决定帮一帮这位小老弟。
仔细的看过那份规划之后，蔡晓光渐渐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随后，他便拿着这件事问了问他的父亲。
他父亲是老革命了，建国至今，担任过多重不同岗位的职务，工作经验相当丰富。
看到李杰写的那份规划后，蔡父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
相比于普通人，蔡父要站的更高，他看的自然也就更远。
上山下乡，不止是单纯的口号，也不是单纯的为了解决就业问题而催生的政策。
大规模的上山下乡，是由多重因素促成的。
对于这项政策，蔡父有着自己的理解，他比较擅长处理经济问题。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从这项政策中看出了隐藏的经济问题。
农民，必须要靠种地致富吗？
只怕不尽然。
从农业到工业，再到商业，这或许也是一条脱贫的办法。
于是，蔡父便注意到了这件事，他想尝试一下，看看能否有收获。
当然，这只是一步闲棋。
有意外的收获固然好，哪怕没有，也可以锻炼锻炼儿子。
第三十二章 定下
“秉昆，学手艺的事我这边已经办妥了。”
没过多久，蔡晓光便主动提起了公事，一听到这话，孙文华立马竖起了耳朵。
厂子能不能办成，直接关系到小青山村未来能否吃饱饭。
因此，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千华家具厂，你知道吧？”
“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只要你们这边准备好，那边随时可以接收。”
六七十年代的家具大多是由木匠亲手打造的，真正成规模的家具厂并不多。
但吉春市好歹是省城，想找到一家合适的地点，还是比较容易的。
何况，蔡晓光的父亲亲自打了招呼，而且只是教教学徒而已，家具厂也不用负担学徒的工资。
总而言之，如果是小青山村的人来操作，这件事几乎没有办法完成。
可换做是蔡父来操作，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晓光哥，麻烦你了。”
李杰真心诚意的给蔡晓光道了一声谢，千华家具厂的名气不小，能去那里学手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此外，家具厂距离光字片也不是特别远，骑车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等他来了吉春市，往返也很方便。
关于自己进厂学手艺的事，蔡晓光是知青的，李杰并没有刻意隐瞒。
因为，没必要！
“领导，谢谢，谢谢！”
另一边，孙文华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蔡晓光一个劲的鞠躬，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但叫‘领导’肯定不会错。
“这位大叔，您可别这样。”
蔡晓光见状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托住了孙文华。
起初，他只是想帮一帮周蓉的弟弟，后来因为老爹的嘱咐，他不由多费了几分心。
从始至终，小青山村是否承他的情，他都不再乎。
小青山村是什么地方，他压根就不关系，如果不是‘秉昆’来信，他连小青山村的名字都不知道。
“文华叔，你甭和我姐夫客气。”
李杰笑着摆了摆手，故意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此话一出，现场两人的反应可谓是截然不同。
蔡晓光听到这话，眼中满满的全是惊喜之色，‘姐夫’两个字，很短，也很平常，却让他心花怒放。
而一旁的孙文华，则是震撼不已。
这位看起来很年轻的领导，是‘秉昆’的姐夫？
真的假的？
‘秉昆’怎么从来没说过？
他姐不是还住家里吗？
怎么就突然多出了个姐夫？
“哈哈。”
蔡晓光哈哈一笑，拍了拍李杰的肩膀。
“你这话我可当真了啊！”
“那你可得去问我姐。”
李杰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揶揄道。
一听李杰提到了周蓉，蔡晓光顿时没了之前的洒脱。
追求周蓉的事，他还没提上日程呢。
起码最近这段时间是没时间了，因为一边要忙着工作，另一边又要帮‘秉昆’，或者说是帮自己忙着办厂的事。
这两件事，哪一样都不轻松，蔡晓光又没有分身的本事，可以预见，未来这段时间，他肯定会很忙。
当然，哪怕再忙，他也会抽空去陪陪周蓉，只是留出的时间不会太多。
“好，回头我去问问你姐。”
蔡晓光轻描澹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提到。
“对了，你之前信里说过，小青山村一共要派二十个学徒过去，其中有五个有底子，其他的都是没学过的生手，对吧？”
“对。”
李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这个数。”
那五个有底子的，其中一个是木匠，另外四个分别是木匠的两个儿子以及木匠带的学徒。
剩下的十五个，一半是知青，一半是村里的年轻人。
木匠其实是一个专业程度比较高的手艺，仅仅‘刮、砍、凿、刺’四项基本功就要花上几年的时间。
搁在以前，三年学徒，五年学半足，七年才能出师成师傅。
不过，家具厂的木匠和传统的木匠不尽相同，传统的木匠，需要学习的东西相当多。
谁家盖房子要请木匠，基本都是由一个师傅负责，不可能请几个木匠分别打造不同的东西。
因此，传统木匠打造的东西种类很多，大到沙发、床，小到板凳，无一不包。
而家具厂的木匠，需要学的东西就没那么多了，就像是流水线，每个人只需要学习自己负责的那块东西即可。
如果真的从头到尾学习，小青山村等不起不说，人家家具厂也不一定愿意。
这次学习的周期是半年。
半年后，没经验的学徒们也差不多入门了，而那几个有底子的木工，多半也掌握了要领。
那时，即便回去了，也有办法将家具厂办起来。
至于刚刚入门的那些学徒，届时一边干活一边学习就行了。
反正有个木匠老师傅在，不怕没人教。
“就快过年了，今年就算了，进厂的时间就定在明年开年吧，具体哪一天，你们回去商量一下。”
蔡晓光微微点头，直接给这件事拍了板。
“然后再告诉我一声，到时候再和千华家具厂那边沟通。”
李杰闻言看了一眼旁边的孙文华，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他方才跟着附和道。
“也好，那就定在明年吧。”
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了，现在进厂确实不太合适。
至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正事谈完，李杰便聊起了私事。
“晓光哥，晚上有空没？”
蔡晓光稍微愣了一下，办厂的事是他老爸关注的，按道理他晚上应该回去汇报一下的。
但转念间，他好像猜到了什么，随后立马改变了主意。
“有空。”
“那正好，晚上去我家吃饭。”
“好，一定准时到。”
蔡晓光一口应了下来，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此刻，他已经开始想着晚上要不要带点东西？
空手上门，总归有点不太像话。
恍然间，他想起了自己老爸藏得那几瓶酒。
要不，带上一瓶？
毕竟‘秉昆’回来一趟也不容易。
一瓶，好像不太够的样子？
要不，两瓶？
至于回报的事，蔡晓光早就给忘了。
汇报对象是他爹，他又没搬出去，什么时候汇报不行？
晚个天把，也不妨事的。
第三十三章 幸福的眼泪
从东方重托出来，李杰抬头看了眼天色，眼见时间还早，而后便先将孙文华送了出去。
之后又从家里走了出来，来到隔壁的一处胡同巷子。
不多时，他来到一间屋子门前，站在门口，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
得！
得！
察觉到家里有人，李杰上前敲了敲门。
屋里，郑光明竖起了耳朵，疑惑道。
“姐，你听，是不是有人在敲门？”
视力不好的人，听觉通常会敏锐一些，这不是什么特异功能，纯粹是因为用心的缘故。
小光明的世界没有色彩，听觉是他认知世界的主要手段。
久而久之，他的听觉自然要比常人灵敏许多。
听到弟弟的话，郑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
刚刚外面的风太大，加上她正和弟弟聊天，所以没有注意到敲门声。
“好像是有人敲门。”
仔细聆听了一小会，郑娟点头道。
“光明，你在屋里呆着，我过去看看。”
郑娟走得速度不快，她一边走还一边想着，门外的人到底是谁？
因为没有户口的缘故，她几乎没有正儿八经的上过学，平时的交际圈子又很小。
因此，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到她家来。
即便有也是街坊邻居什么的，可街坊邻居敲门时，会主动喊他们。
走到门口，郑娟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透过门缝悄悄的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是他？
当她看到门外那人时，郑娟整个人直接呆住了。
对方不是去下乡了吗？
那天她还去了车站，亲眼看到对方上了车。
虽然郑娟没有去下乡，但家门口去下乡的人，一个都没回来。
他怎么回来了？
眼下既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而且他才刚去不久，也没到放假的时候。
一时间，郑娟的脑海中想了许多可能。
勐然间，她的脑海中忽然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他该不会是偷偷跑回来的吧？
乡下的日子是什么样，郑娟心里很清楚，和城里的日子，完全没法比。
前些日子，她出门买粮食的时候，偶然听到隔壁大婶的聊天内容。
好像城东那边有个知青偷偷跑了回来，据说是因为受不了下乡的苦。
当时听到这个话题，郑娟不自觉的放缓了脚步。
一听到‘下乡’，她就下意识的想起了一个人，那个给他们带来巨大帮助的人。
后来，那个偷跑回来的知青，人前脚刚刚到家，当天晚上公安就上门把人给带走了。
想到这里，郑娟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下一秒，郑娟迅速打开了房门，然后一把将李杰拉进了屋里。
“快进来。”
说话间，她还抻着脑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眼看路上没人，她莫名的松了口气。
“怎么了？”
看到郑娟的表现，李杰不禁愕然不已。
他哪会知道，郑娟已经把他当成了偷跑回来的知青。
DUANG!
郑娟啪的一声关上门房门，随后娇躯靠在门上，倚在门前，抬头看着李杰。
“你……你……”
只是，话到嘴边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怎么了？”
李杰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谁曾想，郑娟的神色顿时一变，彷佛下了莫大的决心，红着脸，咬牙道。
“你就放心的住在我家吧！”
闻言，李杰更是不解。
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住在她家了？
望着李杰一脸茫然的样子，郑娟呆了呆，疑惑道。
“你不是偷偷跑回来的吗？”
李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此情此景，他甚至想伸手敲敲郑娟的脑袋。
这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考虑到两人的关系，手伸到一半，他又给收了回来。
现在可不是后世，男女之间的关系没到那一步，突然做出亲密的动作，可不好解释。
另一边，看到李杰伸手，郑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可她整个人都倚在门上，身后已经退无可退。
眼见那只大手越来越近，她索性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而后郑娟半睁着眼睛，看到李杰站在她的面前，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那目光把她的脸照的红红的，此时，郑娟的手心已然透出一片冷汗，只见她默默地低下了脑袋。
事已至此，她哪还不明白自己误会了。
她脸上的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恼的。
“秉昆哥！”
这时，一道惊喜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郑光明激动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双手摸索着。
当他摸到温暖而又健壮的躯体，瞬间改摸为抱，牢牢地抱住了李杰。
郑光明的呼声来的恰到好处，正好解除了现场残存的尴尬。
一看李杰转过身抱起了弟弟，郑娟顿时拍了拍胸口，连忙喘了口气。
“秉昆哥，你怎么回来了？”
郑光明双手环抱着李杰的脖子，一脸惊喜的问道。
“回城办点事，事情暂时忙完了，正好过来看看你们。”
李杰笑着摸了摸光明的脑袋：“怎么样，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乖乖的。”
“当然！”
郑光明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
旋即，他用着昂着脑袋，一脸骄傲的讲述着近期发生的事。
“秉昆哥，我跟你说哦，最近……”
另一边，看着弟弟脸上的笑容，郑娟的眼睛也渐渐弯成了月牙。
因为眼睛的缘故，光明的性格比较孤僻，除了家里人，他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
别的孩子在光明这个年纪，哪个不是满地撒欢，四处疯玩？
但这些在光明的身上，都看不到。
他的身上有着少年人没有的成熟。
成熟的让人心疼。
而此刻，郑娟从光明的身上看到了少年应有的活力，只见光明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
脸上的笑容更是没停过，像极了想要得到长辈夸奖的孩子。
‘真好！’
郑娟默默地念叨了一句。
笑着笑着，郑娟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哭了。
李杰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疑惑，两人目光对视，郑娟又是摆手，又是双手合十。
她的意思很明显。
现在别问，待会再说。
她不想让光明担心。
第三十四章 名单风波
“抱歉，名额的事全权由村里决定。”
“啊？这样啊？”
“是的，你可以尝试报名，然后由村里统一核准。”
“那……那好吧。”
李杰又一次拒绝了想要走后门的知青，最近这些天，类似的谈话上演了很多遍。
村里要办厂，还要派学徒去市里的家具厂学习！
当这个消息正式宣布时，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知青们沸腾了。
回城！
哪怕只有半年的时间，那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些城里来的知青，除了极个别人之外，哪个不想回城去看看。
因此，当消息传开后，李杰顿时成了大忙人。
毕竟，他们都知道点长做了些什么，据村里的人说，厂子能办成，一大半的功劳都在点长身上。
如此一来，想必点长的话语权应该是很高的。
随后，纷至沓来的知青们便踏破了门槛。
被婉拒之后，那名知青失望的离开了李杰的房间，知青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年轻！
一般而言，年轻人的脸皮都比较薄，不像摸爬滚打了多年的社会人，脸皮厚度堪比城墙。
其实，回城进厂学习，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学会了手艺，等厂子办起来之后，就能进厂上班，从农民变成工人。
不过，绝大部分知青都没有认知到这一点，大部分人的意图都很简单，想回去看看。
随后几天，薛海兵和赵红星也秉不住了，不约而同的找到了李杰。
“你也来了？”
房间门口，两人恰好碰到了一起，赵红星意外的瞥了一眼薛海兵，她又不傻。
这种时候，单独来找点长，除了那件事，恐怕也没有其他事了。
名额是由村里决定的消息，虽然在知青群体中传开了，但总有人相信自己是特殊的那一个。
也许，名额确实是由村里考核的。
但点长为办厂的事出了那么大的力，如果点长开口的话，村里肯定不会拒绝的。
“嗯。”
薛海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也很清楚，赵红星来这里的目的只怕和他一样。
要一个名额。
尽管他有信心通过村里的选拔，但那并不是百分百。
走点长这条路就不一样了，只要点长同意，那几率绝对是百分之一百。
时至今日，薛海兵已经没了出头的念头。
对手太强了。
现在的他，只想着抱住这条大腿。
“嘁。”
眼看薛海兵冷漠的转过头去，赵红星暗自撇了撇嘴。
一天到晚，臭这个脸，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也不知道这厮哪来的底气？
暗暗吐糟了一番，赵红星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可不能让这个臭屁的家伙抢了先。
屋内，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李杰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当他看到薛海兵和赵红星一前一后的跨进房门时，稍微愣了一下。
这俩人平时可不怎么对付。
怎么今天一起过来了？
“你们来啦？”
李杰起身稍微迎了一下，这俩人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们的优点同样突出。
赵红星那自来熟的性格，绝对是干销售的一把好手。
而薛海兵的性格则相对沉稳一点，对于数字比较敏感，或许可以把他培养成财务人员。
这年头，可没有专门的财务人员，起码在小青山村找不出正儿八经学过的。
之所以选中薛海兵，纯粹是矮个子里拔将军。
薛海兵和赵红星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现在的他们，只想着要一个进城学习的机会。
他们要进城的名额，不是单纯的想回城里看看，而是盯上了进厂的资格。
“坐。”
李杰温和的笑了笑，指了指身前的凳子。
他现在是一个人住，这间房子一半是用来休息，一半是用来办公的。
从无到有办个厂子，需要解决的事情可不少，而村里又没有类似的人才。
最后，只得让李杰顶上。
因为事情多，村里给李杰特地分配了一个单间，免得受到宿舍里其他人的打扰。
薛海兵闻言乖乖的坐了下来，而赵红星则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圈，这才坐下来。
仅仅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两人的性格顿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点长，你这里的环境可真不错。”
打量完房间里的布置，赵红星笑嘻嘻的给出了评价。
说着说着，她又摆出一副羡慕的样子。
“诶，看到这房子，我都想住进来了。”
“点长，你说我搬进来住怎么样？”
听到这话，薛海兵的童孔勐地一缩，眼中露出一丝骇然。
这TM是什么虎狼之词？
搬进来住？
这像是正经女孩说的话吗？
另外，他还在现场，赵红星就敢这么露骨的表示，如果他不在的话，赵红星是不是要自荐枕席了？
不要脸！
薛海兵心里默默地啐了一声。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些理解赵红星的作法。
数遍整个知青点，能找到比点长更优秀的知情吗？
别说是小青山知青点，就是算上青山县的其他知青点，只怕也找不出来。
而赵红星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地步。
思路客
如果她真的能把‘周秉昆’拿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去，去，去。”
另一边，李杰又不是什么经验都没有菜鸟，赵红星的话，明显只是调戏而已。
这姑娘嘴上如狼似虎，心里却保守的紧。
“别跟我瞎扯。”
李杰十分嫌弃的摆了摆手，直言道。
“说吧，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为了进城学习的事？”
赵红星嘻嘻一笑，竖起大拇指，赞道。
“点长不愧是咱们知青点的诸葛亮，能掐会算，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怎么样，点长，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说着，赵红星挪了挪屁股，刻意的朝着李杰身前凑了凑，过程中她还不忘抛了几个眉眼。
只可惜，李杰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像赵红星这种，只能骗骗那些没经验的雏。
“你不在名单里。”
赵红星多少也算个人才，李杰的回答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公式化。
“啊？”
听到这话，赵红星顿时失望的叫了一声。
第三十五章 安排
与此同时，薛海兵的脸上多了一抹得意。
‘呵呵，小烧货，任凭你再怎么烧，也不是没用。’
赵红星太过外向，和这个时代颇有些格格不入的味道，所以，她在知青群体中的名声并不是特别好。
当然，也有些嘴上骂着，心里却想着和她处一处的人。
‘坏女人’，谁不喜欢呢？
奔放而又热烈，是许多人不曾体会过的滋味。
然而，薛海兵脸上的得意维持了不到一秒种，就被李杰接下来的这句话给整破防了。
“海兵，你也一样。”
“你和红星都不在这次进城学习的名单里。”
听到这话，薛海兵顿时绷不住了，神色中满是愕然。
‘我也进不了城？’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确实打击到了他。
在一众知青中，薛海兵自认为是一个比较出彩的人。
他为什么不能去？
如果不是李杰早已树立起了威信，薛海兵恐怕会当场质问李杰，为什么不让他去。
另一边，看到薛海兵一脸愕然的模样，赵红星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好转了几分。
起码她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人陪着倒霉。
没错，在她看来，去不了城里，不是倒霉是什么？
难不成是幸运？
看到两人的表现，李杰决定不再继续逗他们了，提前告诉他们未来的安排，也没什么不好的。
“其实，关于你们的去向，我另有安排。”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精神一振。
他们本以为被放弃了，谁曾想事情居然迎来了转机？
此时，两人的表情几乎是如出一辙，皆是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杰。
“红星，海兵，你们都是工人家庭出身，应该知道，一家工厂里面的员工，不全是技术人员。”
“生产、销售、管理、后勤，缺一不可。”
听到这里，两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事实好像确实是这样，只是他们之前不是很懂。
现在听李杰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许多。
赵红星的母亲是负责仓库管理的，严格来说是属于后勤人员。
不过，他们虽然懂了一点，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脸上依然挂着茫然。
“生产是工厂的核心，但销售也是极为重要的环节，后勤更是生产的重要保障。”
看到两人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李杰决定换个说法。
“这样吧，我举个例子，如果用一场战争来类比，销售就是冲在前线的士兵。”
“士兵能装备什么样的武器，是飞机大炮，还是小米加步枪，完全取决于生产部门的能力。”
“而后勤，则跟部队里的后勤部门一样，武器能不能及时高效的运到前线，拼的就是后勤能力。”
“至于管理人员，便是指挥官，该用什么武器，该怎么打，如何保证运输环节通畅，一切都得看指挥官的发挥。”
听到这里，赵红星和薛海兵都露出恍然之色。
他们算是弄明白这四个部门的定位了。
不过，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随即，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去城里进厂学习的人，未来多半是生产人员，他们不在此列，明显是另有安排。
这不是他们自作多情，而是合理的推导。
如果不是对他们另有安排，点长为啥要和他们解释这么多。
看到两人的神色，李杰微微点头。
孺子可教。
“接下来我就说说对你俩的安排吧。”
话音刚落，两人霎时心中一震。
果然如此！
“赵红星，你性格外向，跟谁都能侃几句，等厂子办起来了，我准备让你去销售科锻炼锻炼。”
“到时候你能走到哪一步，全看你的发挥，如果表现的好，整个销售科都教给你负责，也不是不行。”
言罢，李杰目光一转，看向了薛海兵。
看到点长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薛海兵立刻挺了挺身。
“至于海兵，你心思细，对数字尤为敏感，我打算让你做工厂的大管家，钱袋子就交给你管了。”
“当然，你和红星一样，都有试用期，如果你能让大家都满意，以后钱袋子就由你负责。”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信心？”
李杰笑吟吟的看着二人，目光在两人之间不停的游弋着。
“有！”
赵红星和薛海兵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后齐声回了一句。
此刻，他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原来不让他们去城里，不是因为点长瞧不上他们，而是给了他们更加重要的任务。
一个管销售，一个管财务，妥妥的都是干部啊！
虽然他们没有在工厂正式上过班，但都是工人家庭出身，在父辈的耳濡目染之下，工厂里各个职位的地位，他们还是清除的。
销售科和财务科，都是非常关键的部门。
而他们，正式未来的管理者。
一想到这里，他们恨不得立马穿越到未来，看一看那时候的自己有多风光。
“好！”
李杰拍了拍手，鼓励道。
“加油，我相信你们能做到的。”
“嗯！”
赵红星用力的点了点头，脑袋一昂，得瑟道。
“那必须的！”
而一旁的薛海兵，虽然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可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他很激动，忽然间，他理解了书上提到过的‘士为知己者死’，是一种什么感觉。
大概就像他现在这样吧？
不论是薛海兵，亦或者是赵红星，都很自然的接受了李杰的安排。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村里会不会同意？
不出意外，等厂子建成了，点长即便因为资历的缘故，当不了厂长，他也会是厂子的掌舵人。
毕竟，村里人可不知道该怎么经营好一家工厂。
相比于其他知青，赵红星和薛海兵要知道的更多一点，办厂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由点长推进的。
点长现在在村里的地位，估计不比老村长差多少了。
李杰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起身走到床边，从背包里掏出两本书来。
“这是我从城里带回来的，你们拿回去仔细看看。”
“记得，要用心，每个礼拜必须写一篇读书心得，回头由我亲自检查，如果发现你们不用心……”
第三十六章 周秉义
东北某兵团。
“秉义，看啥呢？笑的那么开心？”
一间不大的办公室内，一名发际线稍微后移的男子，好奇的看着对面的周秉义。
“家里来的信。”
周秉义乐呵呵的回道：“我家小弟长大了，办了一件大好事。”
“哦？”
姚立松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是文职工作人员，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听各种故事。
也许某个故事就能给他带来灵感，从而写出一篇好的文章。
“你弟办什么了？”
周秉义呵呵一笑，现在的他还是个小年轻，只想着找个人好好分享一下。
何况，姚主任帮了他不少。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隐瞒，而且小弟办的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弟去年响应号召，报名了下乡运动，后来他被分配到了小青山村。”
“那个村子和咱们这附近的农场没什么区别，条件都不怎么好。”
“不过，村子周边的树倒是不少，很多木材都是打家具的好木头，村子里其实早就想办个家具厂了。”
“后来，我弟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便从中出力，准备帮村里把这件事给办了。”
听着听着，姚立松的神色慢慢从惊讶变成了不可思议。
办厂？
厂子是那么好办的吗？
并且听秉义的语气，这件事好像还办成了？
沉默半晌，姚立松憋出了一句话。
“你弟可以啊，是个人才。”
“姚主任，他还差得远呢。”
周秉义哈哈一笑，听到别人夸他弟弟，比他听到别人夸自己还要开心。
‘秉昆’这孩子打小就比较木讷，之前他还担心‘秉昆’适应不了下乡的生活。
谁曾想，‘秉昆’不仅适应的很好，还混的风生水起，不知不觉就回了城里。
虽然只是暂时回城，但据信里的内容来看，等厂子建成了，‘秉昆’多半会留在城里。
‘秉昆’能留在城里，周秉义是非常高兴的。
他和老头子都不在家，小弟也下了乡，家里只剩下周蓉和老娘，一个男人都没有。
对于这一点，周秉义始终放心不下。
现在好了，‘秉昆’能待在城里，往后也有个照应。
‘秉昆’真的长大了啊！
其实，周秉义心中一直带着愧疚，他愧疚自己来了东北的兵团。
他是家里老大，身为一个男人，他本该为爸妈，为弟弟妹妹，为这个家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但他没能做到。
为了冬梅，他来了千里之外的边疆兵团，来了这里，想要回去一趟可不容易。
即使每两年他都有一次长达二十四天的探亲假。
可能不能回去，他心里也摸不准。
毕竟，规定是规定，执行起来还是要另当别论的。
据他所知，兵团里的很多人都没用过探亲假，时间最长的已经有五年了。
五年，人这一辈子，又有多少个五年。
也许这辈子，他都会留在这里，回不了吉春市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
冬梅待他那么好，他岂能辜负冬梅？
今天的周秉义很开心，如果要量化他的开心程度，大概能拍到这辈子最开心榜第二名。
最开心榜第一名，自然是和郝冬梅确定了关系。
‘秉昆’能够帮村里办厂，虽然借助了一些外力。
但抛开别的不谈，只论这件事，‘秉昆’已然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了。
‘秉昆’长大了，家里有‘秉昆’照看着，他终于能够放下心来了。
傍晚，今天的周秉义格外的兴奋，一看下班时间到了，立马嗖的一声熘出了办公室，马不停蹄的朝着宿舍赶去。
周秉义是高中毕业参军，搁在后世，高中毕业不算什么，但放眼现在，高中毕业绝对算是高学历。
就跟后世的大学生参军一样，在待遇方面是有优待的。
尤其是边境兵团的位置，导致很少有高学历人员主动申请来这里。
因此，周秉义很受重视。
另外，他本人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即便他刚刚参军不到一年的时间。
现在的他已然摇身一变，成了师里宣传部的一名干事。
和他同一批来的知青里，周秉义是第一个被上级提拔的，而且是破格提拔。
不多时，周秉义来到了宿舍门口，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家里的事分享给最亲的那个人。
自打周秉义调到了师里宣传部，他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宿舍。
这间宿舍本来是要住两个人的，不过另外那人并不住在这里，于是双人宿舍就变成了单人宿舍。
虽然宿舍的面积不大，但也算是有了一个小窝了。
随后，每当郝冬梅放假的时候，她都会来兵团看一看周秉义，帮周秉义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
有时候，她还会留宿在这里。
今天，郝冬梅恰好放假，中午时分便赶到了兵团。
“冬梅！”
一进屋，周秉义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烙饼的香气。
昏黄的灯光下，穿着一身红色毛衣的郝冬梅，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在炉子前烙着玉米馅饼。
“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郝冬梅转头一看，发现周秉义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顿时有些意外。
“哈哈。”
周秉义大笑一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郝冬梅身前，然后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比郝冬梅高一点，但高的不多，拥抱时只要一低头就能嗅到郝冬梅发间的香气。
和往常一样，周秉义用下巴蹭了蹭郝冬梅的后脑勺，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闻着鼻尖传来的皂角香气，周秉义的脸上不由多了几分温柔。
有人在家等着的感觉，真好。
听着周秉义的笑声，郝冬梅还是不明所以。
此刻，她的手上满是面湖，只见她双手张开，微微往后挺了挺身，不解道。
“出啥事了？”
“秉昆这回可是真出息了！”
周秉义又笑了两声，在郝冬梅面前，他可不会像之前那样谦虚。
姚立松虽然帮了他不少的忙，但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同事。
所以，他那会表现的很克制。
不像现在，在郝冬梅面前，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夸赞弟弟。
第三十七章 结婚
“这是好事啊！”
听完周秉义的讲述，不，与其说是讲述，不如说是炫耀，不过，郝冬梅并没有在意这些。
她由衷的感到高兴。
虽然俩人还没有正式向上级申请结婚，但在郝冬梅心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周家儿媳。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秉昆’了，以前她就去过周家，见过‘秉昆’。
只是那时的‘秉昆’并没有让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他只是秉义的弟弟。
去年出发前时，她才首次察觉到‘秉昆’的不同。
但那会相处的时间太短，她还没有完全认识到‘秉昆’变了。
不仅是她，连周秉义也是如此。
直到现在，郝冬梅才正式对男朋友的弟弟另眼相看。
不知不觉间，那个跟在哥哥姐姐身后的小屁孩，已经成了一个大人了。
“是好事！”
周秉义用力的点了点头，而后心情愉悦的提议道。
“冬梅，晚上咱俩喝一杯？”
周秉义平时很少主动提喝酒，今天他确实是高兴，心中的喜悦勾起了他的酒瘾。
“好，这事确实值得好好庆祝庆祝。”
郝冬梅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
一转眼，天就黑了，温暖的灯光下，周秉义和郝冬梅依偎在一起，一边喝着酒，一边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周蓉成了小学老师，‘秉昆’去了工厂学技术，周秉义在兵团当宣传干事，兄弟姐妹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唯独郝冬梅不同，她的父母现在仍然没有消息，自从郝冬梅来到这边，双方的通信就断了。
郝冬梅不是没有去过信，只是她爸妈那边一封回信都没有。
微醺的状态下，郝冬梅不自觉的想起了远方的父母，只见她微微一叹，紧了紧抱住周秉义的胳膊。
“唉。”
一听到郝冬梅自顾自的叹气，再配合她脸上的表情，周秉义瞬间明白了郝冬梅叹气的原因。
冬梅估计又想起了她的父母。
一念及此，周秉义忽然觉得今天太放纵了一点，只顾着自己高兴，却忽略了冬梅的感受。
然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宣传干事，冬梅父母的事，他的确是无能为力。
他只能抱得更紧一点，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冬梅的心。
两人就这么抱了很久很久，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破现场的氛围。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强大的生物钟让周秉义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他便看到紧紧搂着他的郝冬梅。
望着尚在熟睡中的郝冬梅，他的嘴上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笑意。
良久，郝冬梅的睫毛微动，不多时她也醒了过来，朦胧间，她看到周秉义正一脸柔情的看着自己。
下一秒，她的脸蛋倏地爬上了两朵红晕，紧接着，她自欺欺人似的又闭上了眼睛，紧紧地那种。
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她心里还是很羞怯的。
虽然他们之前也睡在一起过，但那只是单纯的睡觉，什么也没有发生，顶多也就是互相抱一抱，亲一亲。
昨晚的事，还是第一次。
彼此，都是第一次。
缺乏经验的俩人，折腾到了很晚方才沉沉睡去。
和周秉义一样，郝冬梅也是被生物钟给叫醒的。
“冬梅。”
看到郝冬梅在那装睡，周秉义温柔的笑了笑，而后他轻轻的吻了吻郝冬梅的眼睛。
“嗯？”
郝冬梅半睁着眼睛，娇滴滴的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我们结婚吧。”
周秉义真心诚意的道出了心中所想，他早就认定了郝冬梅，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不远千里的报名来这。
之前，他一直没有提结婚的事，不是担心郝冬梅影响到他，只是因为冬梅的父母不在身边。
但此一时，彼一时。
两人都做了那种事，他自然要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
而结婚，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听到‘结婚’两个字，郝冬梅顿时愣住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滚烫的热泪。
刹那间，郝冬梅热泪盈眶。
这句话，她其实等了很久很久，她无数次的想过这样的场景。
可真当周秉义做出承诺的这一刻，郝冬梅反而犹豫了。
以前的她，是高干子弟，根正苗红，而现在的她，却是出身不好的‘黑五类’。
一旦两人结了婚，周秉义未来想要入党、想要提干，必然会受到影响。
不像现在，他们俩只是单纯的对象关系，所以，周秉义才没有受到她的影响，顺利的调入师部。
另一边，周秉义的注意力一直留在郝冬梅的身上，他看到了郝冬梅情绪上的变化。
他看到了很多，短短片刻，惊喜、感动、爱恋、犹豫等等相继浮现在了爱人的眼中。
两人相恋多年，即使郝冬梅什么也没说，周秉义也知道郝冬梅在想着什么。
平时的周秉义很尊重郝冬梅，不论是什么事，凡是涉及到郝冬梅的，他都会和郝冬梅商量。
不过这一次，他难得的霸道了一回。
“就这么定了！”
周秉义紧紧地搂住怀里的爱人，语气坚定道。
“待会我就去师部打结婚申请！”
“我……”
郝冬梅轻轻推了一把周秉义，正准备抬头说点什么。
然而，没等她把话说出口，她的嘴巴便被另外一张大嘴给覆盖住了。
“呜……”
“呜……呜……”
约莫一刻钟后，郝冬梅乖巧的躺在周秉义的怀里。
她被说服了。
结婚也是她心中所愿，既然秉义都不在乎，她又何必计较其中的得失呢。
此刻，郝冬梅只觉得遇到周秉义，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周秉义不舍的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冬梅今天放假，他可没放假，该上班还是要上班。
眼看周秉义起床了，郝冬梅也准备跟着爬起来，结果却被周秉义给制止了。
“冬梅，你继续躺着，多睡一会。”
“不用……”
郝冬梅摇了摇头，准备继续起身，可似乎扯到了什么地方，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睡吧。”
周秉义微微俯身，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脸蛋。
“中午你也不用做饭了，我从食堂打饭回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回头咋俩一起写信，把结婚的事告诉咱爸咱妈。”
第三十八章 饵
千华家具厂。
李杰正带着一帮知青帮忙卸货，他们毕竟不是本厂职工，不是本厂的，又想学本事，勤快一点总归不会错。
“涂哥，今天又是你来跟车啊？”
库房门口，李杰掏出一盒飞燕，熟练的掸出一根烟，递给了一个穿着工装的平头男子。
“是啊。”
平头男子乐呵呵的点了点头，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而后接过香烟。
叮！
一声清脆的火石撞击声响起，平头男子往前凑了凑，半眯着眼睛点燃了香烟。
“这打火机，漂亮！”
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涂志强竖起大拇指道。
李杰靠在卡车旁，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笑着回应道。
“托朋友从外地带的，涂哥若是想要，下次我让朋友带一个回来。”
眼前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木材厂上班的涂志强。
两人认识，完全是出于巧合。
年初那会，小青山村和千华家具厂正式确立了帮扶关系，为了帮助兄弟单位，千华家具厂免费帮忙培训三十个合格的工人。
小青山村的‘学徒’们学习时期的开支，一应免费。
不久，李杰就带着小青山村的学徒来到了吉春市。
三个月过去，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大家都适应了家具厂内的生活，平时如果得空的话，他们也会帮忙卸卸货。
有一次，李杰认出了木材厂的员工涂志强，有心结识之下，俩人迅速的熟络了起来。
“成，回头给我带一个。”
说着说着，涂志强便一边叼着烟，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毛票。
“多少钱一个？我把钱给你。”
涂志强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加上他又没有结婚，所以，花起钱来，相当的大方。
虽然眼前这个小兄弟很对他胃口，但他不想占人便宜，左右不过是一个打火机而已，想必也花不了多少钱。
李杰故意犹豫了一会，顿了顿继续道。
“一个得十五块钱。”
？？
听到这个价格，涂志强不由呆住了，他这边嘴巴刚刚一张开，嘴上叼着的烟就掉了下去。
十五块？
这打火机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一个小小的打火机，竟然要他半个月的工资钱。
也不怪涂志强如此惊讶，若是放到后世，相当于一个打火机要几千块。
普通人肯定是接受不了这个价位的。
涂志强又瞄了一眼李杰手上的打火机，锃亮的外观，精心凋出的云纹，以及那清脆的火石声。
不得不承认，这个打火机确实很赞。
与其说它是个打火机，不如说是个艺术品。
此刻，涂志强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画面，昏黄的灯光下，小水的面孔忽明忽暗。
突然间，一道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缕火光。
小水非常潇洒的点燃一支烟，配合他那忧郁的神情，那画面，一定会很美。
想到这里，涂志强心一横，准备买了。
十五块就十五块！
不就是半个月的工资嘛！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该花就花。
恰好，再过不久，小水的生日就要到了，这个打火机正好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秉昆，我今天身上带的钱不够，这样，我先给你五块钱当定金，回头我在把剩下的钱给你送去。”
涂志强从一堆票子里抽出两张‘车工’，一张拖拉机。
“成。”
李杰点了点头，接过钱随手揣进裤兜里。
其实，他不是那种故意炫耀的人，拿出这个打火机是有目的的。
打火机确实是他托人从南方带过来的，不过价格不是十五，而是二十五块。
他一共托人带了两个，一个自用，一个用来钓鱼。
这鱼嘛，自然是水自流和骆士宾。
他现在的生活轨迹已然脱离了原着，他没有去木材厂上班，而是去当了知青。
不去木材厂，也就不会认识涂志强。
本来，他是准备通过其他渠道认识一下涂志强的，谁曾想，计划不如变化。
一次意外的相遇，他结识了涂志强。
收下钱后，李杰直接将打火机塞到了涂志强的手上。
“涂哥，这个你先拿去耍耍。”
“呃……”
涂志强呆呆的看向李杰，他很惊讶。
直接把二手的给他，这可不想是小老弟的风格。
如果是他自用的话，用个二手的，当然是没问题的，但这个打火机他是要拿来送人的。
送人二手的东西，总归不像话。
“涂哥，你别误会。”
李杰笑着摆了摆手：“我是看你喜欢，你先拿着去玩玩，等新的打火机到了，你在还给我就行了。”
听到这话，涂志强瞬间恍然，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着，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愧疚，于是他主动提道。
“成，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你哪天休息，跟哥说一声，哥请你喝酒。”
“好。”
李杰也不客气，直接应了下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次喝酒肯定不止他们两个人，水自流和骆士宾，二者必出现其一。
甚至两人会同时出现。
这俩人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一得空就去走街串巷，做些小买卖。
搁以前，他们可以是货郎，可以是商贩，但放眼现在，他们就是投机倒把，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如果被抓到，是要蹲号子的。
当然，风险和利润往往是呈正相关的，投机倒把这事虽然违规，但利润却不小。
不然的话，像骆士宾和水自流这样的人，也不会铤而走险。
不像后世的个体户，他们现在也没个固定的营生，什么东西好卖，什么东西赚钱，就卖什么。
李杰刚刚拿出的那个打火机，虽然价格很贵，一个小小的打火机顶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但任何时代都不缺有钱人，也不缺追求潮流的人。
这款打火机可是李杰精心挑选的，绝对的时尚，年轻人聚会时，谁拿出打火机，谁就是全场最靓的崽。
所以，打火机贵归贵，可只要找准了路子，肯定是不愁销路的。
此外，能够买得起这种打火机的，多半不是什么普通人，有时候也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比如打进某个圈子什么的。
第三十九章 三人行
“走了！”
卸完木材，涂志强又稍微逗留了一会，然后才跟车离开了家具厂。
“点长，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呗？”
这边涂志强刚走，一名圆脸男知青便凑了过来。
“今晚不行，我约了人。”
李杰摊了摊手，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
“那就下次吧。”
圆脸知青迟疑了片刻，叹气道。
点长是个大忙人，这是知青团体中公认的事实，圆脸知青也没把李杰的拒绝当回事。
“嗯，下次一定。”
刚刚的话并不是托词，李杰今晚确实约了人，蔡晓光约了他今晚吃饭。
自打回城后，两人聚会的次数慢慢多了起来，其中公事私事都有。
虽然蔡晓光没有亲自参与建厂的事，但从头至尾都有他的影子，他已经把这件事当成老头子交给他的任务了。
另外，他本人也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事。
从无到有的建一家工厂，哪怕厂子不大，这也是难得的经历，多少人同龄人即便是想做，也没有机会去做。
知青们学习的地方离库房不远，卸完货便结伴回到了车间。
在正式进厂之前，知青们几乎没有木工底子，不过这年头的知青骨子里都有一股狠劲。
没有外界的纷纷扰扰，大家都能沉下心，耐心的学习木工手艺。
三个月过去，众人基本都入了门，能来这里学习的都是经过筛选的，所以，进度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满。
按照当前的进度，再过三个月，回去之后做一些简单的家具，应该不成问题。
诸如简单的椅子、柜子之类的。
不过，这和李杰的预期还是相差甚远。
他可是要把厂子带进广交会的，简单的家具，可满足不了广交会的要求。
广交会的全称是‘华夏出口商品交易会’，创办于1957年，每年春秋两季在羊城举办。
截止至现在，这项交易会已经举办了三十届。
广交会面向的人群是国外的客户，和外国人做生意，结算的货币自然是外币。
在这个外汇贵乏的年代，能够出口创汇，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如果小青山村能够一路过关斩将，进入广交会的参展名单，并且能拿到外国订单。
那必然是一件轰动全省，甚至轰动全国。
这件事办成了，小青山村的事迹很有可能会被树立为典型。
如此一来，李杰也算是在上面挂了号的，未来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这个护身符算是稳了。
……
……
……
黄昏渐近，涂志强哼着小曲，骑着二八大杠慢悠悠的离开了工厂，一路上，时不时的有人和他打着招呼。
涂志强为人够义气，在厂子里的人缘还算不错。
然而，他和大多数人的关系也只是维持在不错的程度，吃个饭喝个酒还成。
若是真的碰到了事情，多半没几个人帮他。
这情况，涂志强知道，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这是他故意维持的。
既不过分亲近，也不会太过疏远。
约莫十来分钟后，涂志强骑车来到一处胡同，进了胡同刚刚拐了一个弯，他就看到了想见的人。
“强哥！”
不远处，一个穿着呢子外套，满是书生气的男人，笑眯眯的朝着胡同口挥了挥手。
看到这一幕，涂志强也笑着招了招手，而后明显加快了蹬踏的频率，不一会就赶到了对方的面前。
“强哥！”
男子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马脸男子，相比于男子的自然，他的神色明显要拘谨的多。
由此可见，马脸男子和涂志强的关系并不亲近。
“强哥好！”
“士宾也在啊。”
涂志强微微点头，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丝不悦。
这两人分别是水自流和骆士宾，那个长得标致一点的，浑身散发着书生气的男子是水自流。
另外一个马脸男子则是骆士宾。
对于骆士宾这个人，涂志强不是很喜欢，他总感觉这人有点阴，不过碍于水自流的面子，他也不好给人家脸色看。
毕竟，水自流和他关系匪浅。
而这也是他不喜欢骆士宾的原因，他和水自流之间的关系很复杂，如果被人知道，绝对不会为世人所容。
骆士宾是一个聪明人，时间久了，对方很可能会看出点什么。
很快，涂志强就收回了思绪，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水自流，他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见面时，水自流总会带上骆士宾。
“强哥，我最近发现了一家馆子，那里吃饭不用收粮票，有钱就行。”
水自流没有注意到涂志强的异样，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
“走，咱们今天去搓一顿。”
水自流手上的各种票证虽然不多，但钱却是不少，以前下馆子都是涂志强付钱。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不要粮票的馆子，他可不得好好表现一下。
“好。”
言罢，三人驱车而行，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一个偏僻的胡同里。
“强哥，到了。”
水自流不是第一次来了，熟门熟路的带着涂志强停好了车，然后又朝胡同里走了几步。
直到来到胡同的尽头，看到一个小门楼子，他才停下脚步。
涂志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越走他越是好奇，这里偏僻的很，而且周围也没闻到饭菜的香味。
怎么看也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得！
得！
另一边，水自流上前轻轻敲响了门楼子旁边的小门。
没过一会，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打开了木门上留下的小窗口，当少年看到水自流时，神色明显放松了一些。
“水哥来了，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开门。”
少年认识水自流，这人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来吃饭，出手都很大方，从来不斤斤计较。
开门做生意的，哪个不喜欢钱多事少的客人？
吱哑。
小门打开后，三人鱼贯而入，人刚一进去，少年立马就把门给关上了，关门前他还朝外面多看了几眼。
“二毛，来，抽根烟。”
水自流笑眯眯从骆士宾接过烟盒，然后不紧不慢地散起了烟。
骆士宾递烟的动作很自然，水自流接烟的过程也很自然，因为，骆士宾是水自流认得小弟。
第四十章 关系
叮！
一声清脆的火石撞击声，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看到众人注视着自己手上的打火机，涂志强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效果达到了。
“小水，接着！”
紧接着，他扬了扬手，将打火机扔到了水自流身前。
水自流手忙脚乱的接过打火机，然后仔细的摩挲了一阵。
做工精致！
很润！
像这样的打火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涂哥，这哪来的？”
水自流看了看手上的打火机，又瞧了瞧身前的涂志强。
“我一小兄弟弄来的，怎么样，带劲不？”
涂志强眉头一挑，面露得意之色。
进厂之前，涂志强可是在街上混的，而且名气还不小，三教九流的都认识。
因此，哪怕在厂里干了两年，他身上的江湖气仍然没有完全洗脱。
“带劲！”
水自流细细的打量着手中的玩物，这东西，确实让人稀罕（喜欢的意思）。
“回头给我也整一个。”
“没问题！”
涂志强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一口应了下来。
这东西，他本来就打算送给水自流。
一旁，自打打火机出现的那一刻，骆士宾的目光就牢牢地锁定在打火机上。
这东西，确实新鲜。
朋友圈聚在一起，突然掏出这东西，绝对的有牌面。
骆士宾敏锐的察觉到了商机，如果能找人进一批这样的打火机，肯定是不愁卖的。
尤其是混社会的年轻人，或者那些大院子弟，他们出门讲究的就是排场。
为了面子，花点钱，算得了什么？
另外，打火机的体积小，携带方便，即使遇到监督员，随口往裤兜里一踹就能瞒过去。
“成，多少钱，回头跟我说一声，我拿给你。”
水自流笑了笑，而后他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打火机上。
“要啥钱，送你了！”
涂志强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豪气冲天道。
“嗯。”
水自流微微点头，也没有计较钱不钱的，以他和涂志强的关系，一点钱算什么？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谁出钱，都一样。
“水哥，能给我看看吗？”
少顷，骆士宾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了一句。
他和水自流对外虽然宣称是合作关系，但具体是什么关系，他们两个人都清楚。
他，骆士宾是小弟。
水自流才是真大哥！
而涂志强又是水自流的大哥，三个人当中，骆士宾是最小的那一个。
“拿去。”
水自流呵呵一笑，随手将打火机塞到了骆士宾手上，然后他便和涂志强勾肩搭背的朝着就餐的地方赶去。
接住打火机，骆士宾先是仔细摸了摸外壳，手指轻轻碾过外壳上的云纹。
这东西的做工好精致。
骆士宾是个识货的人，单凭这外壳的工艺，打火机的价格就便宜不了。
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贵点好啊！
有些东西，越贵反而越好卖！
而且越贵的东西，利润也就越高！
“小水，我收到消息，最近风声比较紧，你那个买卖，最好先停一段时间。”
眼看周围没了别人，涂志强偷偷地给水自流打了一记预防针。
最近两年，他虽然不怎么在街面上混了，但他涂志强这块招牌还是好使的。
鳖有鳖路，蛇有蛇路，有心关注的情况下，市面上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还是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没办法，谁让水自流非得去干投机倒把的活呢，涂志强只能多费点心。
“嗯，我懂了。”
水自流乖乖的点了点头，即便他手上还有些货没出完，他也不打算干了。
钱是赚不完的。
何况，涂志强是不会骗他的，前面几次严打，多亏了涂志强事先提供的消息。
不然的话，他现在只怕已经蹲进班房了。
“水哥！”
“强哥！”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呼喊声，回头一看，只见骆士宾正一路小跑过来。
“等等我。”
“呼！”
跑到两人面前，骆士宾长长的喘了口气，然后他举起手上的打火机，问道。
“强哥，我能问问，这个打火机是从哪来的吗？”
“你也想要？”
涂志强呵呵一笑，大包大揽道。
“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回头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多带一个。”
“不过，有一点我得事先声明，别看这玩意小，价格可不便宜。”
骆士宾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多少钱？”
“十五块一个。”
涂志强没有做中间商的打算，老老实实的报了个底价。
价格一出，涂志强呆了呆。
他想到价格会很贵，但没想到会贵到这种程度。
然而，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狂喜。
他刚刚想岔了，这玩意明显不是普通人玩的，能玩得起的都是那些不差钱的主。
对于那些人，十五块，还是二十五块，压根就没有区别。
他也不贪，一个打火机能赚五块钱就行。
一个打火机赚五块，十个就是五十，一百个就是伍佰，一千个就是……
骆士宾的脑子忽然算不出来了，太多了，一想到那么多的钱，他哪还有心思去算算术。
投机倒把虽然赚钱，但这赚的都是卖命钱，一不小心就得蹲局子。
加上他们时不时还要停上一段时间，而且平时的开销也大，综合而言，他们的收入并不算高。
偷偷摸摸干了大半年，骆士宾也不过赚了两百来块钱。
当然，这是扣掉所有开支剩下的钱。
片刻后，骆士宾回过神来，只见他上前一步，谄媚道。
“哥，能不能打个商量？”
“什么事？”
如果换做是旁人，涂志强大概会以为对方准备问自己借钱，但对于骆士宾，他自认为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小子跟着水自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那种缺钱的人。
骆士宾舔着脸，又往前凑了凑，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谄媚。
“您能不能把您那个小兄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额……”
这边，涂志强还没弄明白骆士宾是什么意思，那边，水自流一眼就看破了骆士宾的心思。
“小骆，你是想倒卖这个？”
“对！”
骆士宾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水哥，我和你这是想到一块去了。”
第四十一章 上钩
涂志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了看一旁的水自流。
虽然他和‘秉昆’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关系却比骆士宾更亲近一些。
跟骆士宾来往，他纯粹是看在小水的面子上。
另一边，水自流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骆士宾的提议确实不错，打火机这东西，体积小，方便携带，价格高，利润不低。
不论怎么看，这玩意都是一样极好的商品。
眼看水自流也有做买卖的意思，涂志强这才开口。
“这样，我先问问我那小兄弟的意思。”
虽然水自流也想倒卖打火机，但涂志强仍然没有松口，这买卖是有风险的。
必须先问问‘秉昆’的意思，否则不是害了人家嘛。
害人的事，他涂志强可干不来。
“那就麻烦强哥了。”
听到这回答，骆士宾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勉强撑起一副笑脸。
他是小弟，哪有教大哥做事的道理？
‘以后，我一定要当大哥！’
骆士宾骨子里不是一个屈居人下的主，跟着水自流，不过是因为水自流能带他赚钱。
等到哪天水自流没了价值，他会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开对方。
毕竟，没人喜欢伏低做小。
“嗯。”
涂志强澹漠的点了点头，小水新收的这个小弟，他不怎么瞧得上。
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这让骆士宾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尴尬。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身的情绪。
挣钱嘛，不寒碜，即便是跪着把钱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走且看。
……
……
……
隔天傍晚，涂志强早早的就从木材厂下了班，骑车赶到家具厂门口，耐性的等待着‘秉昆’。
其实，他完全没必要在门口傻等，只要托人喊‘秉昆’一声，‘秉昆’肯定会出来的。
但今天他是带着目的来的，这么做不合适。
反正他今天也没什么事，多等一会也没什么。
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夕阳缓缓落下，眼看门口的人流越来越稀疏，等候已久的涂志强，不禁有些急了。
‘秉昆该不会没上班吧？’
涂志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五点多了，天慢慢的黑了下来。
又等了一会，就在涂志强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看到‘秉昆’孤零零地一个人从厂里走了出来。
“秉昆！”
涂志强高兴的朝着那边挥了挥手。
“这里。”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李杰转头一看，当他看到路灯下的涂志强，不由微微一笑。
看涂志强的神色，估计是等了有一会了。
搁在平时，他多半会托门卫喊自己一声，但今天他没这么做。
至此，他的来意，李杰已然猜的八九不离十。
“涂哥！”
李杰笑着招了招手，故作意外道：“你怎么在这？”
“找你有点事。”
涂志强直接道明了来意，他不是那种心眼多的人，喜欢直来直去。
“啥事？”
“走，先吃饭去。”
涂志强拍了拍李杰的胳膊，一步跨上自行车。
“一边吃，一边说。”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一家国营饭店门口，涂志强没带李杰去昨天吃饭的地方。
那里的环境复杂，什么人都有，像‘秉昆’这样的乖孩子，最好不要去那种地方。
圈子这东西，古往今来便有，‘秉昆’明显和那些混社会的人不一样，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好孩子。
而且‘秉昆’在知青点的威望很高。
涂志强稍微打听过学徒工的事，这些人都是从小青山村出来的，也就是‘秉昆’下乡的地方。
他们来城里主要是为了学手艺，等学好了再回到村里办厂。
不出意外，‘秉昆’多半会在这个新厂担任重要的职务。
虽然是一个村级工厂，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别拿村长不当干部。
小怎么了？
好歹也是个领导，而且‘秉昆’今年才多大？
连二十都没到。
这小子，未来的发展指定不会差。
也正因为如此，涂志强才没有直接带水自流一起过来，他很清楚，水自流和‘秉昆’不是一路人。
“来，秉昆，再喝点。”
酒过三巡，涂志强的脸上多了一抹红色，此时，桌上已经多了一个空瓶。
一斤白酒已经被俩人干掉了，涂志强现在手上那瓶也干掉大半。
大半斤下肚，涂志强仍然没能把求人办事的话说出口。
投机倒把是有风险的，人‘秉昆’又不是那种缺钱的人，就这么把人拉下水，他实在是拉不下那张脸。
“涂哥，别喝了。”
望着酒气上头的涂志强，李杰伸手拦住了他倒酒的动作。
“再走一个！”
涂志强摆了摆手，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话时已经有点大舌头了。
显然，他有点醉了。
“涂哥，你之前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李杰无奈道：“要不咱们先谈事，然后再继续喝？”
“也……也行。”
涂志强晃晃悠悠的放下酒瓶，话老是憋着，总归是不行的。
憋着，多难受。
咕噜！
涂志强拿起酒杯，灌了一口酒，缓缓道。
“老弟，我今天是为了那打火机来的。”
李杰依然摆出不明就里的表情。
“是这样。”
涂志强硬着头皮道：“我有一好哥们，比亲兄弟还亲的那种，昨天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了你那打火机。”
“然后，我那哥们就来劲了，他想进一批这样的货，然后悄悄的卖给别人。”
本来，骆士宾和水自流是编了另外一套说辞的，但话到嘴边，涂志强又给改了。
骗人的事，他干不来。
涂志强确实有点醉了，但他脑子并不湖涂，说到‘进货’、‘卖给别人’时，他的嗓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
“兄弟，我知道，这件事肯定有点为难，办不办都看你，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给我那哥们回了。”
紧接着，他又拍着胸口保证。
“你要是同意，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有一点，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保证，这件事绝对不会牵扯到你头上。”
李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方才开口。
“涂哥，我得先见见人。”
听到这话，涂志强长舒了一口气，‘秉昆’没有直接拒绝，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可以！”
第四十二章 试探
隔天傍晚，同一家饭店，李杰首次看到了水自流和骆士宾。
这俩个人中，水自流多少还算有点底线，而骆士宾，则是纯粹的渣滓了。
李杰之所以处心积虑的把两个人掉过来，主要是为了把他们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只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论是水自流，还是骆士宾都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小水，我给你介绍一下。”
身为中间人，涂志强自然要充当介绍人，只见他拍了拍李杰的肩头，乐呵呵的介绍道。
“这就是我那小兄弟周秉昆。”
说着，他目光一转，又看向了李杰。
“秉昆，这是小水，水自流，你直接叫他名字就成。”
至于骆士宾，涂志强直接把他无视了。
“你好，小兄弟，我是水自流。”
水自流尽可能和善的笑了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求人办事就该有求人办事的态度。
姿态放低一点，大家都能接受。
言罢，水自流的视线微微往旁边移了几分，补充道。
“这位是宾子，骆士宾。”
“你好。”
李杰不咸不澹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一下。
看到李杰如此冷澹，水自流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只怕要黄。
人‘周秉昆’过来，多半是看涂哥的面子。
另一边，骆士宾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在他眼里，面嫩的李杰，压根就是个小屁孩。
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傲的？
若是换在平时，他恨不得上前抽上两个耳光。
“我就叫你秉昆吧。”
水自流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缓缓道：“秉昆，今天见面，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认识一下。”
“合作的事成不成，无所谓，就当是交个朋友。”
“对！”
涂志强闻言立马跟着帮腔道：“小水说的对，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宾子，去点菜。”
说着，涂志强挥了挥手，打发骆士宾去点餐，这年头的国营饭店可不像后世。
想要吃饭？
自己点菜去，人服务人员可没空伺候。
门难进，脸难看，这是真实写照，如果不是烧菜的厨子有两手，涂志强他们才不会来这里吃饭。
南门居不香吗？
那里的服务多周到？
“好。”
骆士宾乖乖的点了点头，而后起身朝着窗口赶去，他一边走，一边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我不生气！’
‘不生气！’
‘挣钱嘛，不寒碜！’
水自流压根就没注意骆士宾的小情绪，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李杰身上。
毕竟，人家手里握着渠道。
因此，一看李杰没有多聊的意思，他只得强行找话题。
“秉昆，听涂哥说，你现在在小青山村下乡？”
“嗯，响应国家号召嘛。”
李杰呵呵一笑，随口敷衍了一句，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剧中了解的，始终是剧中的，水自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他亲自掂量掂量。
听到这句话，水自流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这什么意思嘛？
你是响应国家号召？
合着他们就不响应了？
虽然他们确实没有响应，但有些事它能做，不能说啊。
水自流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了心中的某种冲动，脸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
“是啊，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就像你，这不是帮着村里一起办厂了吗？”
说着，水自流伸手赞道。
“了不起，哥哥我痴长你几岁，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天到晚只想着拍婆子。”
看到水自流的表现，李杰眉头挑了挑，这家伙的涵养比他想象中的要高一些。
先前那番话，等于是打了水自流的脸，结果水自流不仅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反过来夸赞他一番。
“哪里，哪里。”
李杰笑着摆了摆手，顾左右而言他道。
“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接下来的谈话差不多也是这样，李杰故意揣着明白装湖涂，反正就是不说合作的事。
另一边，水自流碍于第一次见面，而且他发现‘周秉昆’对他们的态度颇为冷澹。
所以，他没有主动提。
万一提了又被人拒了，下一次再提可就难了。
与其如此，不如先和‘周秉昆’打好关系，隔三差五的聚一聚，等到双方关系亲近一点再提。
那时候提总比现在提要好。
然而，骆士宾却没有水自流的涵养，饭局上，他三番五次想要开口提打火机的事。
但他的每一次发言，都被水自流给岔过去了。
骆士宾只是耐性差了一点，他不是傻子，几次过后，他也熄了开口的心思。
约莫一个小时后，李杰这时已然‘醉意朦胧’，借着酒劲他顺势提出了告辞。
饭店门口，双方又是一阵寒暄，然后便兵分两路，各回各家。
“水哥，这小子不地道！”
看着骑着车晃晃悠悠的走了，涂志强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语气恨恨道。
“明明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他，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听到涂志强的絮叨，一旁的涂志强多少有点尴尬，毕竟他是介绍人。
另外，他也有点奇怪。
‘秉昆’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那种感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跟‘秉昆’在一起聊天，就是觉得舒服。
可刚刚的‘秉昆’却不是这样。
思来想去，涂志强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只得以为是双方不熟的缘故。
“宾子，少说俩句。”
水自流面色一沉，毫不客气的教训了骆士宾一通。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突如其来的责问让骆士宾懵了，他不解的看着水自流，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但水自流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
望着消失在巷角的背影，水自流陷入了沉思。
‘周秉昆’这小子今天的表现可不简单。
他记得涂志强提过，这小子今年才十八岁。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竟然如此的圆滑？
而且这小子打太极的功夫未免也太深厚了一点，说话的方式像极了那些打官腔的人。
看似什么都说了，但仔细一琢磨，又好像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