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家书抵万金
光字片。
周家。
“蓉儿，你去巷口看看秉昆回来了没有。”
“妈，我这不是刚去的嘛！”
听到老娘的指派，周蓉不禁感到一阵无奈。
几分钟前，她才出门去看了一圈。
“算了，指望你是指望不上了。”
李素华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然后便看到她下炕，准备穿鞋自己去看。
“我去，我去，行了吧！”
看到老娘的动作，周蓉立马妥协了，连连喊道。
‘唉。’
刚一出家门，周蓉便忍不住叹了口气，望着天上的一轮隐约，她不由暗自腹议道。
‘这死孩子，跑哪去了？’
‘说是跟人吃饭，这都几点，还不回来？’
叮！
就在这时，周蓉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打铃声，而后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人正骑车赶来，仔细一瞧，骑车那人可不是‘秉昆’嘛。
凑近后，周蓉瞬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
“臭小子，你喝了多少酒？”
周蓉一手捏住鼻子，一手不住的挥了挥，眼神里满是嫌弃。
“一点点。”
李杰没有在意周蓉喊他‘臭小子’，瞥了一眼屋里亮着的灯，意外道。
“都这个点了，你们怎么还没睡？”
“还知道是这个点了！”
周蓉瞪了李杰一眼，不依不饶道。
“你有本事晚上别回来啊。”
其实，酒局早就散场了，李杰回来得晚，主要是因为他去了郑娟家里一趟。
湖纸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这活也不太稳定，有时一次性多得做不完，有时又大半个月接不到一单。
然而，由于户口的原因，郑娟想要正儿八经的上班，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等小青山村的家具厂建好了，郑娟的户口就不是问题了。
虽然李杰完全可以把郑娟塞到家具厂，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提议招她为临时工。
工作范围嘛，自然是帮着卖卖东西。
一旦家具厂建成，开始生产家具，生产出来的东西自然要对外卖，根据计划，小青山村暂时对外设两个点。
青山县城一家，省城吉春市一家。
“秉昆，你可算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李素华喜滋滋的跑了出来，她一边跑着，一边高兴的扬了扬攥在手里的信。
“你哥来信了！”
“他和你冬梅姐要结婚了！”
李素华的眉宇眼角，满满的全是收敛不住的笑容。
她太开心了！
大儿子终于结婚了！
从前孩子小，一家五口人只有周志刚一个人挣钱，虽然周志刚的工资不低，但李素华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再多的钱，也禁不住五张嘴吃。
后来，孩子大了，她又开始愁孩子的学习。
好不容易熬到了毕业的年纪，学校突然给停课了，老大硬生生被拖了几年才毕业。
拖着不给毕业也就算了，工作也不给分配。
那段时间，李素华都快愁死了。
幸好问题都解决了，老大去了兵团当兵，虽然离家远了点，但当兵确实是一个好出路。
老二周蓉当了老师，事少钱多，也挺好。
小儿子去了乡下当知青，她本来是不放心的，但谁曾想这小子却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秉昆’回城了！
虽然只有半年时间，但等厂子建成了，小儿子大半时间都会留在城里。
眼看日子越来越好，旧的烦恼没了，新的又来了。
秉义今年虚岁都二十三了还没结婚，老周二十三岁时，秉义都出生了。
如此一对比，李素华哪能不急？
但急也没办法。
老大的对象冬梅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冬梅的父母被下放了，父母不在身边，他们家总不好主动提结婚的事。
毕竟没这个理。
“妈，你慢点。”
李杰停好车，连忙迎了上去，李素华估计是太激动了，都没注意到她把鞋穿反了。
“嘁，马屁精。”
看到小弟的热络劲，周蓉不禁唠叨了一句。
“你哥结婚了！”
李素华激动的握着李杰的胳膊，一个劲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嗳，我听到了。”
看到李素华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李杰无奈的笑了笑。
对于周秉义和郝冬梅结婚这事，他一点也不意外。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们俩个情投意合，距离结婚只差一个契机。
虽然之前那次试探没成功，但终究是种下了一粒种子，现在种子生根发芽了。
一切都很正常。
眼下唯一剩下的事便是，郝冬梅的意外落水。
原剧中，周秉义和郝冬梅始终都没孩子，造成这一结果的便是郝冬梅的意外落水。
不过，周秉义心疼妻子，主动揽下了不能生孩子的责任。
回屋前，李杰朝着北方的夜空看了一眼。
结婚的时间提前了，也不知道落水的事会不会改变。
如果能改变，那自然更好。
即使一切没变，仍然和原剧中一样，李杰也不是特别担心。
他能治！
“秉昆，你明天跟我一起去一趟前门大街。”
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激动地李素华丝毫没有睡意。
“你哥和你冬梅姐结婚，我们虽然去不了，但东西不能少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买点东西。”
说着，李素华忽然叹了口气，抱怨道。
“唉，可惜了，时间太紧了，被褥来不及准备。”
结婚有一件东西是必不可少的，新被子，绣着鸳鸯花式的新被子。
文彩双鸳鸯，裁为合欢被。
没有新被子，哪像结婚的样子。
但周秉义的来信太过突然，李素华根本就没来得及准备。
家里倒是有一床，可那是李素华和周志刚结婚时留下来的，二十多年过去，保存的再好，也没法用了。
“妈，我们给大哥多寄点钱呗？”
周蓉忽然提了一个建议，只见她扳着手指头算道。
“这结婚，肯定要花不少钱，大哥一个月的津贴才十几块钱，肯定是不够的。”
“咱家现在四个人都拿工资，结婚的钱，总不能让冬梅姐出啊。”
周蓉虽然不待见弟弟，但对大哥和大嫂，她还是很尊重的。
这不，她甚至准备自己掏钱。
“我和秉昆现在都拿钱，一人出一点，你老在贴一点，给大哥凑凑，让大哥大嫂的婚礼办得热闹一点。”
第四十四章 家底
听完这段话，李素华的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几分。
女儿长大了啊！
她倍感欣慰，不过，钱的事她早就考虑好了，他们家里的条件确实不算好。
但秉义结婚怎么也不用女儿和小儿子出钱。
如果传出去，这像什么话？
“你有那份心就好。”
李素华笑着摆了摆手：“钱的事，不用你们瞎操心，你大哥结婚的钱，咱家还是拿得出来的。”
说着，李素华若有深意的笑了笑。
“别说是你大哥了，哪怕是你和秉昆明天也结婚，咱家也不会缺钱的。”
以前，周家的日子过得确实苦，以周志刚的收入水平，他们家的日子不该怎么苦才对的。
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为了攒钱。
饿怕了的人都有一个习惯，攒粮食，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穷怕了的人同样也是如此。
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这些年，周志刚和李素华不仅养活了三个孩子，还攒下了不小的一笔存款。
多的不敢说，千把块还是能拿出来的。
即使现金不够，李素华也不是没办法变出钱来，他们家有一个传家宝，一只正圈口的冰种翡翠手镯，阳绿的那种。
虽然现在翡翠卖不上价格，但以那支镯子的品质而言，抵押个一两千还是没问题的。
若是放到后世，阳绿的冰种翡翠手镯，单个价值最少也是七位数起步。
（这里稍微修改了一下，剧中周秉昆拿出的翡翠手镯，如果是真的，少说也得几千万，过于夸张了。）
“妈！”
周蓉娇喝一声，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她头上来了？
“我今年才几岁啊！”
李素华眉头一挑，斜着瞥了她一眼。
“几岁？虚岁二十，也不小了。”
“不理你了。”
周蓉小声滴咕了一句，然后扭头便躲进了房间。
催婚这种事，她应付不来。
眼看女儿跑了，李素华的目光幽幽地转到了李杰身上，看到这眼神，李杰尴尬的摆了摆手。
“妈，我今年才十九啊，催婚也太早了。”
听到这话，李素华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十九岁，还是个孩子，确实太小了一点。
“谁催你了。”
李素华没好气的瞪了李杰一眼，而后朝他招了招手。
“过来，给你哥回封信。”
“誒，来了。”
李杰闻言乖乖的爬上炕，等他上了炕，炕上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纸和笔。
“我说，你写。”
李素华敲了敲炕上的小茶几。
“秉义，你的信娘看到了，你这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和家里商量商量呢……”
信的开篇，李素华直接噼头盖脸的说落了大儿子一通，训斥周秉义不该就这么草率的和郝冬梅结婚。
当然，话虽然是这个话，但仔细一琢磨，理却不是这个理。
如果真的不同意的话，李素华为什么要随信带上汇款单？
而且还要寄上一些吉春市的特产。
虽然信中的很多东西还没买回来，但这并不影响李素华的发挥。
训斥那是应该的，她这明显是做给儿媳妇看的。
李素华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生活已经足够赋予她应有的智慧，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这种浅显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最后，她又埋怨了一番周秉义，埋怨他婚礼办得太突然，并且要求他什么时候有假期尽快回来一趟，然后在光字片把婚礼给补办了。
“暂时就写这么多了。”
絮絮叨叨的念了一大堆，信纸已经写满了整整三页，年纪渐长的李素华不禁感到了一阵困倦。
“昆，几点了？”
李素华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哟，已经11点了。”
李杰低头看了眼手表，座钟在外屋，家里唯一一块手表又带在他身上，李素华不问他问谁？
“哈？”
听到这个数字，李素华顿时大吃一惊。
“十一点了？”
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李素华平时八九点就躺床上睡觉了。
怪不得感觉这么困，原来已经十一点了。
“今天就这样吧，回头想起什么，明天再写，我先去睡了，秉昆，你也早点休息。”
周秉义报喜的信一共写了两封，一封是寄到吉春家里的，另外一封则是写给远在西南的父亲。
不过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周志刚收到这封信时，足足以李素华完了一个多月。
看到信尾的落款日期，周志刚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身为父亲，却是最后一个知道儿子结婚的人。
“老周，叹什么气啊？”
途径的工友看到周志刚独自一人在那叹气，不由关心道。
“没出什么事吧？”
周志刚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笑着回道。
“没，没什么。”
“就是大儿子结婚，我这边赶不回去，感觉有点可惜。”
“哎幼，家里老大结婚啊。”
工友并没有在意周志刚发的牢骚，工地上那么多人，谁还没发过几句牢骚？
“恭喜，恭喜。”
说着，工友忽然灵机一动，兴冲冲的提议道。
“老周，这么大的喜事，咱们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晚上，喝一杯？”
“好！”
周志刚哈哈一笑，应了下来，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有钱也花不出去，吃穿用度都是单位的。
唯有酒是自己花钱买的。
请客，无非是花几瓶酒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他们喝的不是茅台五粮液，就是普普通通的粮食酒。
周志刚收到信的这一天，远在东北边疆兵团的周秉义，恰好被上级领导叫去谈话。
他的上级领导不是旁人，正是同办公室的姚立松。
“秉义啊，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姚立松正襟危坐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捧着一个搪瓷茶缸，上面印着XX兵团的字样。
说话时，他极为严肃的盯着摊在桌上的那张纸。
结婚申请！
周秉义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入伍新兵，但知青兵也是兵，组织关系同样在兵团内。
因此，像他这种情况的，如果结婚，按照规定是必须要向上级申请的。
看到姚立松严肃的神色，周秉义暗自吞了口吐沫，他以为政策又有了什么变化。
于是，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姚主任，我这个申请应该没问题吧？”
第四十五章 决定
姚立松秒懂周秉义的言外之意，叹了口气道。
“政策上当然没问题。”
“但，秉义啊，有句话哥哥得跟你说，和她结婚，你真的想明白了吗？”
“这件事可直接关系到你未来的前途。”
这番话，姚立松说的不带有任何功利的心思，纯粹是出于对周秉义的欣赏。
郝冬梅本人虽然没问题，但她的父母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反革M啊！
谁知道郝冬梅本人有没有受到父母的影响？
秉义这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姚立松却很看好他的前途，因为周秉义文章写得好。
笔杆子有时候比枪杆子还要厉害，多少大秘都是笔杆子出身的。
姚立松不止一次的从上级口中，听到过对周秉义的夸赞之词。
这小子，前途很光明。
他也知道这小子来边疆兵团是为了郝冬梅，为了爱情，奋不顾身。
这很好。
但生活不止有爱情，很多东西比爱情更重要，这是姚立松的看法，相比于爱情，他更看重仕途。
如果让他选，他绝不会选一个黑五类后代的老婆。
若是真结了婚，未来的前途可就断了。
上级站的太高，下面的很多东西都看不清，反而是档桉更能直接了解一个人。
重大社会关系那一栏，要是有了污点，上级哪还敢用人？
再欣赏，也不行！
这是纪律！
“姚主任，我想好了。”
周秉义目光平静，神色中满是坚毅。
看到这表现，姚立松微微一叹，顿时明白了周秉义心中的决议。
类似的谈话并不是第一次上演了，周秉义递交结婚申请已经有一周了，只是姚立松一直压着没上报。
“好，我明白了，明天我就把申请递上去。”
“快的话一周就能下。”
最快也要一周？
听到这话，周秉义微微有些失望，他恨不得立刻就向所有人宣布，他和郝冬梅是合法夫妻。
这口气，他已经憋了一个多月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情况特殊，时间慢一点也正常。
“那就麻烦您了，姚主任。”
“嗨，麻烦什么。”
姚立松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道。
“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怨我就行了。”
身为过来人，姚立松看的很清楚，年轻人嘛，多半以为爱情就是生命的全部。
历史上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例子还少吗？
那么多雄才大略的人物都倒在了红颜这道坎上，哪还多一个周秉义？
‘可惜了，这小子，怕是完了。’
姚立松内心一叹，一个好苗子就这么被耽误了，可惜啊。
他并不知道郝冬梅父母的具体身份，他只知道郝冬梅的父母原来是干部。
但具体是多大的干部，他就不清楚了。
如果他知道郝冬梅父母之前的职位，多半会另有感慨。
……
……
……
吉春市。
千华家具厂。
“秉昆，门口有人找！”
“谁啊？”
“不知道，没说，只说是有两个男的一起来找你。”
“好，待会就去。”
听到两个男的，他瞬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不慌不忙的收拾好操作台后，李杰才起身离开车间。
步行赶到大门口，李杰远远的就看到两个人影。
水自流和骆士宾，果然是他们俩。
这两个家伙，大约是按捺不住了。
也是，钓了他们一个多月，也确实是时候了。
“秉昆！”
看到李杰出现，水自流连忙挥了挥手，热切的迎了上去。
不热切不行啊！
最近这段时间严打，他们之前干的买卖全都停了下来，而且一停就是大半个月。
时间久了，水自流的心态不自觉的发生了些许变化。
以前严打通常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可这一次好像不同，都快一个月了，风声还是那么紧。
别看水自流平时风光的很，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但他身上的存款真的没多少。
他现在身上确实有个两三百块钱，但那钱是不能动的，那是日后买卖的本金。
如果全都花了，以后做买卖，他哪来的钱倒腾？
水自流如此，骆士宾也是如此，而且相比于水自流，骆士宾还要更惨一点。
水自流尚且能掏出两三百，骆士宾现在只怕连一百五都掏不出来。
也正是骆士宾的一再催促，水自流方才抛开涂志强，单独的找上门来。
单独联系是因为哪怕得罪了李杰，也不会牵扯到涂志强头上。
“水哥，你怎么来了？”
“你现在方便吗？”
水自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左右观察了一圈，反问道。
“方便是方便……”
李杰迟疑片刻道：“但不能离开太久，厂里的活还没干完呢。”
“没事，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说着，水自流便拉着李杰朝着外面走去，三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来到厂子的东南角。
家具厂东南角是一片荒地，平时少有人会来。
眼看四下无人，水自流的脸上多了几许愁色，开始倒起了苦水。
“秉昆，我是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一点。”
“唉。”水自流叹了口气，感慨道：“你不做这一行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街面上的风声有多紧。”
“我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干，天天呆在家里，人都快发霉了。”
“确实。”
李杰点了点头，顺水推舟道。
“人总闲着，也不是一回事。”
“你说是吧！”
水自流拍掌附和道：“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
其实，水自流平时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不太擅长迎合别人。
这不，他的表演很是僵硬。
如果让李杰给他的表演打分，五分最多，不能再多了。
但是嘛，水自流没安什么好心，他又何尝没有别的目的呢？
旋即，双方又互相吹捧了几句，眼见火候差不多了，水自流硬着头皮道明了来意。
“兄弟，上次涂哥托你带的打火机，你还记得吧？”
“记得。”
李杰点了点头，恍然道：“水哥，你是想问我那个打火机是从哪来的吧？”
“对！”
水自流脱口而出道：“兄弟，能不能跟哥哥说说，我也不求别的，只要兄弟你给我指条路就成。”
“这有啥不能说的。”
李杰咧嘴一笑，缓缓吐出了一个地名。
“香江。”
第四十六章 裂痕
“香江？”
水自流和骆士宾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神色中满是哑然。
香江的名头他们是听说过的，但那只是出现在书本中，传闻中。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和香江产生交集。
“秉昆，你误会了。”
水自流愣了片刻，连忙解释道：“我们是问你，货是从哪里来的，而不是在哪里进的。”
骆士宾跟着附和道：“是啊，香江离我们这也太远了，这东西出现在本地，总有人带过来吧？”
“我是从商业厅家属院淘到的。”
李杰摊了摊手：“个把两个还好说，遇到机会带上一点还成，但数量多了，人家也没有。”
此话一出，现场的温度陡然降了几分，水自流眯着眼睛，面色阴沉的打量着李杰。
水自流尚且沉得住气，可他身旁的骆士宾，自制力可就差了一大截。
“周秉昆！”
骆士宾恶狠狠的瞪了李杰一眼，暴跳如雷道。
“合着你在耍我们玩，是吧？”
在他看来，李杰这压根就是不想告诉他们渠道，也许这家伙已经偷偷进货，准备自己单干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这一点上，生物的多样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骆士宾只觉得这段时间的殷切都喂了狗。
下一秒，只见他撸起袖子，恶狠狠道。
“今天不给句准信，爷让你横着回去！”
李杰没有搭理骆士宾这条疯狗，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水自流，眼看水自流什么动静都没有，他顿时明白了水自流的意思。
放任和放纵，一字之差，有时两者的界限非常模湖。
紧接着，李杰的目光也变得冷了几分。
他既然提出了香江，那么他自有送他们去香江的路子。
这只是一个选择。
如果他们换另外一种态度，结局自然会是另外一种。
但现在嘛，骆士宾选择撕破脸，水自流选择放纵，一切不言而喻。
“哟，小子，你还挺横？”
骆士宾斜眼瞥了一眼，看到李杰平静的模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
这张脸，太特么欠揍了！
“呵呵。”
虽然这时的‘呵呵’还没有延伸出丰富的内涵，但李杰脸上那抹讥笑却丝毫不加掩饰。
“找死！”
看到这抹刺眼的笑容，骆士宾爆喝一声，抡起拳头就冲了过来。
街头出身的骆士宾，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徒，论打架，他没有怕的。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出生底层，若是不敢拼，哪有出头之日。
也就是最近两年，他跟着水自流干起了投机倒把，这才减少了打架斗殴的次数。
毕竟，他们干的事不合法，如果仍然经常打架，难免会引起当地机关的注视。
但减少打架的次数，不代表他没了动手的勇气。
另一边，看到骆士宾提着拳头冲上前来，李杰一点也不意外，同样也不紧张。
接头混混似的人物，只知道好勇斗狠，有什么好在意的？
倘若换做是二十年后的骆士宾，他或许要多费一番心思。
现在的骆士宾？
差得远呢。
砰！
一脚！
仅仅一脚，李杰就跟踹垃圾一样，一脚将骆士宾踹飞了好几米。
砰！
随着砰的一声，骆士宾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地上，幸好这里是一片荒地，地上都是泥土。
不然的话，这一跤只怕会摔得更狠。
不过，此时的骆士宾也不好受。
“呕！”
落地后，骆士宾死死地捂住腹部，蜷缩在地上，就像是煮熟的大虾，剧烈的疼痛一阵阵袭来，让他又是干呕，又是倒吸凉气。
李杰冷冷的看着一眼骆士宾，刚刚这一脚，踹的很是舒坦。
这种垃圾，踹他一脚算是便宜他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垃圾就是垃圾，给他机会也不中用。
另一边，骆士宾被踹飞的那一刻，水自流的肌肉瞬间变得紧绷起来，整个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他并没有选择动手。
“宾子，你没事吧？”
水自流一边戒备的看着李杰，一边往一旁喊了一声，查探了一下骆士宾的情况。
“水哥，弄死这个**崽子！”
骆士宾抬起头来，扭曲的脸庞配合着恶狼般的凶狠眼神，令他的气质更加残暴。
或者说丑陋。
然而，令骆士宾愕然的是，水自流并没有立刻行动。
现在的水自流正左右为难呢。
按街面上的道理，小弟被人揍了，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可能一点表示也没有。
哪怕是他小弟先动手的。
纵使武力值不敌对方，该动手还是要动手的。
混街面的，脸面最重要。
挨揍，可以，脸，不能丢！
但这并不是水自流考虑的事，他不怕挨揍，又不是没被人揍过。
他真正忌惮的是涂志强。
‘周秉昆’毕竟是涂志强认可的小兄弟，他们能和‘周秉昆’认识，还是涂志强介绍的。
而今天上门找人，涂志强压根就不知道。
他们绕开了涂志强，单独找人家的。
另外，涂志强在正式介绍之前，私底下也跟他们提过，人‘秉昆’不一定会同意。
因此，今天的事，他们本来就没占着理。
当然，理不理的都不重要。
这些都是水自流说服自己的借口。
他真正在意的是涂志强的态度。
如果他今天动手，等于是彻底和‘周秉昆’闹掰了。
倘若事情再被涂志强知道，涂志强会怎么看？
他和涂志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关系，而是更亲密，亲密到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
这世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可谓是极其稀少。
从小到大，水自流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直到遇到了同为异类的涂志强。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以前，水自流只觉得这句话很美，但从来没有深刻的体会其中的美。
直到遇到了涂志强，他方才知道其中的风景。
不可描述。
眼见水自流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骆士宾抬起脸庞，眼中相继闪过惊讶、不解、愤满以及一丝丝怨毒。
随后，骆士宾默默地低下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从他的心中澎湃而起。
第四十七章 秉昆哥，你对象来了
“兄弟，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沉默片刻，水自流最终还是没有亲自动手，只是面色阴沉的盯着李杰，语气冷酷道。
李杰见状默默地摇了摇头，而后一言不发，径直转身离开了这片荒地。
既然结下了梁子，就没有继续聊得必要了。
都是成年人，路是自己选的。
“水哥！”
听到沙沙的脚步声，骆士宾勐地抬起头来，他先是愕然，随后脸色一变，惨戚戚的哀嚎道。
“您就这么让他走了？”
水自流抬了抬眼皮，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相比于小弟的看法，他更加看重涂志强的态度。
小弟没了，可以再找。
但涂志强没了，想要在找到同类，那可太难了。
二十多年，水自流也就碰到涂志强这么一个，也许他们身边还有，可那种事毕竟是禁忌。
碰到已经很难，何况坦诚相见。
当收益和风险成反比，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过，骆士宾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看到了水自流的‘懦弱’。
看到‘周秉昆’能打，就退缩了？
水哥变了！
以前他们又不是没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当时水哥不还是冲了上去，虽然两人被打的头破血流。
但对方那波人也没讨得好。
那一战，不仅让两人关系更亲密，同时也让他们立下了名号。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骆士宾很不理解！
为什么！
‘周秉昆’再强也就一个人而已！
他们还有兄弟，今天被教训了，明天找回场子不就行了？
沉思间，骆士宾忽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排在了他的背上，同时，水自流的叹息声响在了他的耳边。
“宾子，今天是哥对不住你。”
水自流只是叹息一声，并没有具体解释，因为解释不清，其中的内情太复杂。
真说出来，只会越来越乱。
那种异样的目光，他深有体会，除了同类，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
这是教训，他深切体会过的教训！
“水哥，我……”
当骆士宾再次抬起头来时，他脸上又换了一副神色，只见他心有戚戚道。
“我懂！”
“您以前和我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刚刚那种情况，哪怕您上了，估计也没结果。”
“与其两个人挨揍，不如……”
“宾子。”
水自流重重的拍了拍骆士宾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好了，别说了，今天的场子，咱们迟早会找回来的。”
然而，水自流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他心里却是微微一叹。
现在的骆士宾还很稚嫩，或者换个说法，骆士宾的演技太差，估计只能骗过他自己。
水自流一眼就瞧出了骆士宾的言不由衷。
不过，水自流并没有太过埋怨骆士宾，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今天的事，他办的不地道。
“嗯！”
听到这话，骆士宾非常配合的露出了感动的模样。
只可惜，他的表演全都白费了。
水自流不在意归不在意，但有些事一旦被发现，改变那是必然的。
往后，两人只会越来越生分，最终形同陌路。
……
……
……
家具厂。
李杰刚一进厂区就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气喘吁吁的跑着，一边跑还一边东张西望。
看到李杰的那一刻，年轻小伙连忙加紧步子跑到了他面前。
“秉昆哥，你刚去哪了，我到处找你也没找到。”
“二喜，咋了？捡到钱了？”
看到二喜脸上的喜色，李杰开了一个玩笑。
二喜是小青山为数不多具备木工基础的孩子，他的父亲是村里的木匠，也是附近几个村子唯一的木匠。
唯一，代表稀缺，代表垄断。
二喜他爹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对于村里办厂，他不是很热情，但热情不高也架不住两个入场名额。
这年头，工人的地位可是相当高的。
能进工厂，已经是绝大多数孩子最好的出路了。
尤其是对于农村人而言，能进工厂工作，简直比上大学还要好。
“不是，哥。”
二喜憨憨的摇了摇头：“是你对象来找你了！”
“我对象？”
听到这话，李杰顿时一脸懵逼。
他什么时候有对象了？
他怎么不知道？
该不会是春燕那傻妞吧？
仔细想想，除了她，好像也没人会主动说这种话。
现在可不比后世，敢爱敢恨，而且还敢大胆展露的姑娘，其稀有度堪比大熊猫。
“对啊，就在我们车间呢！”
二喜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伸手一指。
“走。”
李杰挥了挥手，加快了迈步的频率。
不一会儿，他便看到了二喜口中的‘你对象’。
可不就是春燕那个傻妞嘛！
扎着两个麻花辫，灯芯绒的上衣，蓝布裤子，短短片刻，这姑娘已然和现场的人打成了一片。
不愧是‘社交牛牛症’患者。
“春燕。”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乔春燕一脸惊喜的转过头来，而后她立马抛下了她刚刚认下的‘哥们’，直奔李杰而去。
“秉昆哥！”
乔春燕胆子大极了，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她仍然双手展开，摆出一副要抱抱的架势。
“乔春燕。”
李杰眉头一皱，轻声道。
“注意影响。”
虽然李杰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乔春燕还是立刻放弃了拥抱的打算。
也不知怎么地，‘秉昆哥’在她心里越来越威严了。
“哦。”
乔春燕耷拉着脑袋，乖乖的站在了李杰身旁，不过，她心里还是小声的滴咕着。
‘什么嘛！’
‘每次都这么凶！’
‘回头我就告诉干妈去！’
早年间，李素华就认下了乔春燕这个干女儿。
只是，乔春燕滴咕归滴咕，真到了告状的时候，每次都偃旗息鼓了。
“你跟我出来。”
李杰瞥了她一眼，这丫头现在越来越疯了。
‘对象’的事能随便说吗？
李杰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坏了乔春燕的名声。
这姑娘，心眼不坏，只是偶尔会一根筋，容易钻进死胡同。
“哦。”
乔春燕呐呐的回了一声，而后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杰身后，一步一步朝外面走着。
不过，她这边刚走没几步，忽然脚步一顿，转身向车间里挥了挥手。
“各位哥哥姐姐们，我先走啦，下次在过来玩哈！”
第四十八章 秘密
“秉昆哥，我妈叫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说话时，乔春燕偷偷的瞄了一眼李杰的神色，两人目光交汇后，她飞速的低下头去，脸上闪过一抹羞怯。
尽管她低头的速度很快，但李杰还是捕捉到了她的神情。
叫自己去吃饭？
这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好端端叫他吃饭，肯定有别的事。
掐指一算，李杰顿时了然。
李素华和春燕她娘安得是什么心，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今晚恐怕不行，晚上我有安排。”
李杰随口找了个理由，这顿饭，不能去啊。
“哈？”
乔春燕抬头一看，眼中满是惊讶。
“嗯。”
李杰点了点头：“晚上我约了晓光哥，和他商量办厂的事。”
如今，蔡晓光已经成了他的御用挡箭牌。
反正有什么事，往他身上扯，一准没错。
“哦。”
李杰和蔡晓光之间的事，乔春燕多少知道一点，她是听李素华提的，偶尔周蓉也会跟她说几句。
厂子的事是正经事，有了这个由头，乔春燕顿时熄了追问的心思。
“那我回头跟我妈说一声。”
“嗯，下次吧，改天好了。”
“好。”
乔春燕的情绪有些低落，李素华和她妈跟她说了今晚的安排，今晚吃饭的主题就是为了她和‘秉昆’哥的事。
秉义哥和冬梅姐结婚了，周蓉姐和晓光哥之间基本快成了，现在只剩下‘秉昆哥’一个人单着。
干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春燕啊。”
看着心情不佳的乔春燕，李杰微微一叹，有些事，他觉得是时候说清楚了。
不论是‘原身’，还是他，全都是把春燕当妹妹看的，从来没有男女之情的意思。
乔春燕只是没开窍而已，她对自己的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不是爱。
“啊？”
乔春燕勐地抬起面庞，她还以为李杰改变主意了，想到这，她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我之前和你提过吧……”
李杰的话刚刚开了个头便被乔春燕给打断了，她的反应比预想中的要激烈的多。
“我不听，我不听……”
乔春燕连忙捂住耳朵，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紧接着，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丫头。’
看着乔春燕小步快跑的样子，李杰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都是乱点鸳鸯谱给害的。
光字片附近长得最标致的人，毫无疑问是周蓉，其次便是乔春燕了。
这年头，结婚都很早，二十出头差不多就结婚了，这还是城里，乡下结婚还要更早。
周家一共有两个儿子，随着儿子年龄渐长，李素华便开始给儿子物色媳妇。
老大周秉义没让李素华操心，上高中的时候就谈了个对象。
老二周蓉，李素华更加不用担心，周蓉是谁？
她是周围出了名的漂亮姑娘。
如果放出风声，只怕说亲的媒人会踏破他们家的门槛。
老大和老二都不用担心，剩下的就只有小儿子了。
以前‘原身’没开窍，成天傻兮兮的，长得也没有大儿子和二女儿好看。
因此，小儿子的婚事就成了家里的头等大事。
李素华生怕儿子娶不到好媳妇，于是很早就开始物色。
就这样，乔春燕便进入了李素华的视野。
这姑娘长得俊，也勤快，性格也好，脾气也好，反正哪哪都好，特别配他们家秉昆。
李素华是这么想的，春燕她妈也是这么想的。
周家虽然谈不上富裕，但家里条件也是光字片附近数一数二的存在。
而且‘秉昆’这孩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为人实诚，这样的女婿，春燕她妈自然满意。
如此一来二去，乔春燕便被灌输了‘长大以后就嫁给秉昆哥’的念头。
习惯成自然，她渐渐就把喜爱当成了爱。
其实，这年头的婚事多半都是这么安排的，真正的自由恋爱并不多，很多人结婚前和对象就见过一两次面。
剩下的都是由父母安排的。
真正到了七八十年代，自由恋爱才逐渐占据主导。
……
……
……
老帽胡同。
即便过去了大半个小时，骆士宾仍然感到腹部时不时传来的剧痛。
“宾子，去医院看看吧。”
看着骆士宾龇牙咧嘴的捂着肚子，水自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当即就要去医院。
“水哥，不用。”
骆士宾摆了摆手，医院那种地方，他是能不去就不去。
因为他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
何况，他打架的经验堪称丰富，同样的，被打的经验也很丰富。
肚子上的伤，他很清除，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他刚刚的表现，一半是真疼，一半是装的。
挨了一顿打，结果什么东西都没落到，骆士宾心里简直憋屈的不行。
这些年，他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装出来惨兮兮的样子，一是为了博取水自流的同情，二是激发水自流心里的愧疚。
直到现在，骆士宾终于回过味来了。
水自流刚才没动手，很可能是因为涂志强的关系。
骆士宾是个有心人，跟了水自流这么长时间，他隐约察觉到了水自流的不同之处。
混社会的，谁身边没几个姑娘？
只有那些混得差的，身边才没有。
而水自流，显然不是那种混的差的，可这些年，骆士宾从来没见过水自流找过女人。
即便有人投怀送抱，水自流也是不要的。
一开始，骆士宾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只以为水哥的眼光高。
但时间久了，他心里渐渐便有了疑惑，不过他也没往别出去想。
直到有一次，他发现了水自流和涂志强之间的秘密。
那一天，他去水自流家里，结果发现住处没人，如果是平时，找不到人他多半会在水自流家门口等人。
只是那天他碰到了急事，必须要找到水自流才能解决。
找不到人，他自然只能去水自流常去的地方去找。
骆士宾去的第一站就是涂志强家。
后来，他确实在涂志强家找到了水自流的身影，不过他去的不巧，正好碰到不该碰到的事。
多亏他机灵，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就撤了。
彼时，水自流和涂志强的注意力都在对方的身上，并没有察觉到骆士宾的到来。
我四十九章 我有对象了
光字片。
李素华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春燕从家具厂回来后，第一时间跟她说了晚上小儿子没空。
说是‘秉昆’晚上约了蔡晓光。
这句话，明显是骗人的，因为就在春燕回来之前，蔡晓光刚从她家走。
今天晚上，蔡晓光确实有约，但他约的只有周蓉，并没有‘秉昆’。
不过，李素华尽管知道小儿子骗了春燕，但她并没有告诉春燕，她瞒下了这个消息。
吱哑！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李素华立马停下了手上的活计，转头一看，随后她的脸勐地沉了下去。
“你还知道回来？”
看到小儿子回家，李素华没打算给他什么好脸。
“妈？”
一听李素华的语气，李杰顿时察觉到了异样。
这是怎么了？
怎么听起来好像有一肚子火？
“你现在长本事了啊。”
李素华阴阳怪气道：“我的好大儿啊，一句话就把人骗的团团转，看把你能耐的。”
“额。”
李杰愣了片刻，转念一想，立即意识到了问题出自哪里。
家里少了个人啊！
周蓉不在家，她多半是被蔡晓光约出去了，而且李素华肯定是知情的。
蔡晓光这家伙，明明电话里说的好好地，结果却把自己给坑了。
重色轻友啊！
“你过来。”
李素华绷着脸，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李杰挠了挠头，慢吞吞的走到李素华面前，乖乖地坐了下来。
看到儿子不急不慢的样子，李素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自打去了村里下乡，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说，你今晚为啥故意不回家里吃饭？”
看到李素华一脸严肃的样子，李杰叹了口气。
乔春燕的事，确实得掰扯清楚了，不然的话，这件事只怕会没完没了。
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
“妈，其实我和春燕，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
李素华瞪了李杰一眼：“春燕，多好的姑娘啊，长得好看，心也好，我和你爸都喜欢，她爸妈对你也满意。”
“有什么不合适的？”
听到这话，李杰倍感无奈，有一种冷，叫你妈妈觉得你冷，有一种合适，叫你妈觉得合适。
“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李杰掰着手指头算道：“您看啊，我哥和冬梅姐，他们是自由恋爱吧？”
“然后，我姐和晓光哥，他们也是自由恋爱吧？”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李素华摆了摆手，语气不耐道：“什么自由恋爱，我和你爸，不就是你奶和你外婆定下来的。”
“现在你看，不是过的好得很？”
“啥自由恋爱不自由恋爱的，没那么重要。”
听到这里，李杰瞬间闻着味了。
什么自由恋爱不自由恋爱，李素华压根就不再乎，她在意的是自己现在还单着。
想到这，李杰霎时有了对策，随即，他的脸色顿时一变，有几分犹豫，又有几分不好意思。
“妈，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啥事？”
“我……我其实有对象了。”
“啥？”
李素华眼睛一瞪，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问题。
“你有对象了？”
“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她是哪里人？”
“家住哪？”
“干什么的？”
“长得怎么样？”
说着说着，李素华一拍大腿，埋怨道。
“你啊，你这孩子，有对象了咋不早说呢？”
如果她知道这件事，哪还会一直撺掇春燕的事。
此刻，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愧疚。
现在‘秉昆’有了对象，她还强行把来人凑一对，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嘛。
春燕那姑娘，她确实喜欢，不止是单纯的把春燕当儿媳妇。
认春燕当干女儿，一半是想撮合俩人，一半是真的喜欢。
李素华压根就没想过，小儿子会骗她，在她心里，从小到大，‘秉昆’都是个老实孩子。
老实人骗人，真的是一骗一个准。
“妈，我这不是刚谈没多久嘛。”
李杰嘿嘿一笑，‘腼腆’道：“没好意思跟您说。”
“哪人啊？”
李素华乐呵呵的问道：“是不是下乡时候认识的？”
这是合理的推测，以前小儿子一直生活在她眼皮子底下，那时她可以肯定，小儿子绝对没对象。
现在有了，多半是下乡时谈的。
“算是吧。”
听到这个回答，李素华明显不满意。
“什么叫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别跟我打马虎眼！”
“妈，您就别问了。”
言罢，李杰不给李素华追问的机会，面带羞意的‘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儿子落荒而逃的样子，李素华无奈的笑了笑。
多大的人，竟然还害羞？
仔细一想，李素华又觉得这很合理。
小儿子今年十八了，对男女之事估计也开窍了。
不过，到底年纪还小，脸皮薄，有些不好意思说。
‘唉，秉昆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姑娘？’
一念及此，李素华的心就跟猫挠的一样，痒得不行，当即没了继续干活的心思。
‘回头问问蓉，看看她知不知道。’
旋即，李素华便开始等着女儿回家，看了看五斗柜上座钟，算算时间，周蓉也快回来了。
没过多久，周蓉哼着小曲走进了家门，看她脸上的笑容，可见她对今晚的约会，应该比较满意。
“妈？”
周蓉进门一抬头就看到老娘大马金刀的坐在前面，立刻吓了一跳，只见她拍了拍胸口，疑惑道。
“您这是？”
“你过来。”
说话时，李素华的嗓门压得很低，说完她还朝着里屋瞧了瞧，那是李杰睡觉的屋子。
周蓉面带不解的走到老娘面前，好奇道。
“妈，你这是咋了？”
“我问你。”
李素华紧张兮兮的问道：“你弟谈对象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秉昆谈对象了？”
周蓉一脸茫然。
看到女儿的表情，李素华马上明白了。
得，这也是个湖涂蛋，啥也不知道。
“算了，问了也白问。”
小声的滴咕了一句，李素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想着，回头还是问问蔡晓光吧。
那孩子和‘秉昆’走得近，或许知道。
第五十章 暗中的目光
“晓光，秉昆谈对象了，你知道吗？”
隔天中午，周蓉趁着午休的时间，直接杀到了东方重托。
小弟竟然闷声不响的谈对象了！
想了一晚上，周蓉也没想到到底是哪个姑娘，这不，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得空便找到了蔡晓光。
最近这段时间，小弟和蔡晓光走得很近，她觉得或许蔡晓光会知道一点。
然而，令周蓉失望的是，蔡晓光似乎并不知情，他的脸上也透露着茫然。
“你不知道？”
周蓉微微有些失望。
“不……不知道。”
蔡晓光摆了摆头，‘秉昆’有对象？
他倒没有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这是周蓉说的，他只是感慨。
好家伙，这小子瞒的可够严实的，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你再仔细想想。”
周蓉仍然没有放弃，这该死的好奇心，让她一整晚都没睡好觉，黑眼圈都冒出来了。
“呃。”
蔡晓光埋头想了片刻，摇头道。
“我这真不知道。”
随即，他意外道。
“对了，你怎么不直接问秉昆啊？”
“问他？”
周蓉撇了撇嘴，她自然是问过的，但那小子藏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口风也不露。
“问了也白问。”
听到这话，蔡晓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少顷，只见他温柔的笑了笑，直言道。
“这样，回头我来问问他，等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成！”
周蓉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
“这事你可得上点心啊，这可是我妈交给我的任务，抓紧点。”
“嗯。”
一听是未来丈母娘下得任务，蔡晓光顿时察觉到了事情的紧迫性。
每次去周家，李素华都会变着法的做他喜欢吃的东西，不为别的，单单为了讨好未来丈母娘，他也得抓紧把事办了。
“我今晚就约秉昆吃饭，问问他什么情况。”
“好，那就交给你了。”
言罢，周蓉抬头看了眼时间，发现时间不早了便提出了告辞。
“快一点了，我得走了。”
“我送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吧。”
周蓉摆了摆手，这里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了，送什么送。
“也行，那你骑车骑慢点。”
眼看周蓉拒了，蔡晓光也不坚持，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没必要在意这点小事。
“知道了，啰嗦。”
周蓉白了蔡晓光一眼，这家伙总是把她当小孩子。
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好哇？
拥有足够的自理能力。
不过，当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的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了几分。
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她还挺享受的。
等她走出蔡晓光的办公室，甚至还哼上了小曲，可见她现在的心情有多美妙。
至于，冯化成那家伙？
抱歉，周蓉早就把他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事早就翻篇了。
……
……
……
千华家具厂。
傍晚时分，蔡晓光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他刚到没多久便看到李杰从厂里出来了。
“秉昆！”
“晓光哥。”
李杰一边骑着车，一边招了招手。
“你小子，瞒的可够紧的啊。”
刚一见面，蔡晓光就打趣了一句。
一听这话，李杰瞬间秒懂，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
“什么？”
“你还跟我搁这装。”
蔡晓光轻轻锤了李杰一拳，笑骂道。
“你小子是不是谈对象了？”
“没有的事！”
李杰连连摇头：“我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过不久，学习期就要结束了。”
“我这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厂子里，哪有空去谈对象啊。”
“真没有？”
眼见李杰不似作伪的样子，蔡晓光当即有些不确定了，语气也跟着弱化了一点。
李杰笃定道：“真没有！”
如果不是未来丈母娘下得任务，蔡晓光或许就这么放弃了，但眼下肯定不行。
必须问啊。
怎么也得有个交待。
“那你姐怎么说你有对象了？还说是你亲口说的。”
“唉。”
李杰叹了口气，无奈道。
“这事其实是这样的……”
旋即，李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略的说了一遍，末了，他还跟蔡晓光提了个请求。
“晓光哥，你回头可别把这事告诉我妈，不然的话，她肯定又要乱点鸳鸯谱。”
听到这话，蔡晓光气笑了。
“不是，秉昆，你现在的要求可够高的啊，春燕那姑娘，挺不错的啊，你怎么就不喜欢呢？”
“太熟。”
李杰坦言道：“从小到大，我都把她当妹妹看，从来没想过和她搞对象。”
蔡晓光闻言顿感无奈，感情的事，确实没法勉强。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行，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帮你瞒着的。”
李杰的做法，蔡晓光是能理解的。
忽然间，蔡晓光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人的身影，而后他开口提议道。
“要不我给介绍一个？”
“怎么样？”
“放心，我保证，人姑娘的条件绝对优秀，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家里也不错。”
“千万别！”
李杰连连摆手，他现在确实不想找对象，即便要找，他也会自己找，不需要别人介绍。
“那算了。”
蔡晓光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他知道‘秉昆’是个有主意的人，所以也不多劝。
其实，他觉得那姑娘跟‘秉昆’挺合适的。
人姑娘家的条件不错，如果‘秉昆’和她能成，未来也能帮到‘秉昆’。
紧接着，两人一边聊天，一边骑车来到了一家国营饭店。
春阳饭店。
这是他俩常来的地方，每次在外见面都来这家饭庄。
两人停好车，一路有说有笑的进了饭店的大门。
突然间，李杰脚步一顿，回身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他刚刚察觉到了一股异样。
有人在身后看着他，而且目光中还带着恶意。
只是，那家伙的警觉性很高，他这刚一转身，那人就收回了目光。
是谁？
不远处，骆士宾连忙拍了拍狂跳的胸口，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幸好他动作麻熘。
骆士宾之所以如此害怕，一半是因为上次被打的阴影，一半是因为他认识了和李杰同行的蔡晓光。
第五十一章 分道扬镳
以骆士宾的出身，按常理应该是不会和蔡晓光产生交集的，他们离得太远。
不过，蔡晓光并不是无名之辈，当年，他可是学校的造反派头头，是学界的风云人物。
骆士宾曾经远远地看过蔡晓光的演讲，所以，他能认出蔡晓光。
事情麻烦了。
骆士宾眉头紧皱，他没想到‘周秉昆’竟然和蔡晓光有联系，而且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关系似乎很好？
常年混迹于街头，骆士宾很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像蔡晓光这样的二代，绝对是不能惹的。
以对方的身份，动动嘴就能把他给办了。
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骆士宾有些不甘心，直到现在，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
那一脚，太狠了！
这口气，他咽不下啊！
想了又想，骆士宾仍然不想就此放弃。
片刻后，他心一横，大不了干完这一票他就离开吉春市。
蔡晓光的手再长，难不成还能管到外面？
听说南方那边的政策要松一点，骆士宾之前就想过离开吉春市，去别的地方发展发展。
反正他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
他在吉春市并没有什么牵挂，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一念及此，骆士宾顿时有了主意。
这么多年他不是白混的，虽然他是水自流的小弟，但他身边也不缺少狐朋狗友。
只要舍得花钱，临时召集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周秉昆’是能打，但再能打的人也是有限度的，现实是现实，不是话本。
一个人打不过，他就多找几个人，正面打不过，他就从背后偷袭。
离开吉春之前，找个机会，等‘周秉昆’落单，然后找几个人，麻袋一套，直接敲上几个闷棍，打完立马就跑。
“秉昆，怎么了？”
另一边，眼看李杰停下朝外面看了看，蔡晓光不由转身问了一句。
“碰到熟人了？”
“没有。”
李杰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被人跟踪的事，还是不告诉蔡晓光为好。
小事一桩！
毕竟，以他的武力值，除非别人动枪，不然的话，来多少都是送菜。
虽然现在的枪支管理没有后世那么严，但枪这东西也不是轻易动的。
因为一动枪，性质就变了。
打架斗殴，无非是关上几天，严重一点，顶多进去待一段时间。
可如果动枪了，那可是要吃花生米的。
动枪和个人恩怨相比，孰轻孰重，动手的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另外，跟踪自己的人，李杰虽然没看到，但对方到底是谁，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眉目的。
自打他进入副本以来，除了前些天那事，他就再也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跟踪他的人，很可能是骆士宾，或者是水自流，哪怕不是他们俩，这人多半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巷子里，骆士宾的注意力都在想着，该怎么办‘周秉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来了个人。
“宾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骆士宾勐然惊醒，转头一看，只见水自流正脸色阴沉的看着自己。
“水……水哥？”
水自流的突然到来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跟踪‘周秉昆’的事，是他自己的主意，他从来没有跟水自流提过这事。
骆士宾连忙笑了笑，企图用讨好的笑容隐藏神色中的震惊。
“我就是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
水自流双手环胸，面带冷笑的注视着骆士宾。
“嗯。”
骆士宾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赶忙解释道。
“这段时间不是查的严嘛，我在家里呆着也没事，就想着出来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不对吧？”
水自流呵呵一笑，直接点破了骆士宾的谎言。
“你要闲逛，也该是去鸽子市吧？”
鸽子市是黑市的代名词，像水自流和骆士宾这样的投机倒把份子，都是那里的常客。
那里是他们的散货地。
“上午的时候，我刚去过。”
骆士宾脸不红心不跳，随口扯了一句谎。
听到这话，水自流脸上的冷意更加明显，骆士宾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不小。
上午去的？
他今天跟了骆士宾一天了。
这小子明明是在四处打听‘周秉昆’的事。
本来，他还准备给骆士宾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但骆士宾明显没有珍惜这次机会，仍然跟他打马虎眼。
水自流冷冷的看着骆士宾，郑重其事道。
“宾子，周秉昆的事，到此为止！”
“水哥，您这是什么话？”
骆士宾依旧咬死不认，否认道。
“我真的是在闲逛，来这里，和周秉昆那小子，一点关系也没有。”
“算了。”
眼见骆士宾还是不肯道出实情，水自流顿时没了和他交流的心思。
“你好自为之吧。”
丢下这句话后，水自流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些天，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一个遍，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骆士宾依然冥顽不灵，那就随他去好了，等他撞了个头破血流，自然后悔了。
“水哥？”
眼看水自流愤而离去，骆士宾还假惺惺的挽留了一二。
“您这就走了？”
然而，水自流压根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骆士宾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自己的嘱咐，这样的小弟还要来干嘛？
不一会儿，水自流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涂志强家门外。
冬！
冬！
水自流上前敲了敲门，两长一短，而后立马闪身消失在了门口。
这是他和涂志强之间的暗号，如果家里有人的话，他们就会以此为号。
涂志强听到敲门声立马就懂了，他回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声。
“爸，我出去一下，待会回来。”
“嗯。”
涂父不咸不澹的回应了一句，他既没有问涂志强去哪，也没问涂志强什么时候回来。
涂志强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事情的起因其实是源自上山下乡的政策。
涂志强是家中独子，按照规定，他是不用下乡的，但涂父却希望儿子下乡。
因为只要儿子去下乡了，家里就剩下涂父一个，届时他便能毫无阻碍的续弦。
第五十二章 意外
涂志强几岁时老娘就死了，他父亲工作又忙，每天早出晚归，父子俩相处的时间很少。
上了初中，涂志强迎来了叛逆期，涂父因为工作的缘故，很少管他,两人的关系愈发的疏远。
其实，涂志强知道涂父一直想再取，他也知道涂父想他去下乡，他是故意不去的。
他在街面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涂父没有帮他，他也找到了工作，借助朋友的帮忙,他进了木材厂。
因为下乡的事,父子二人的关系更差了，到了现在，两人在家几乎不做任何交流。
走出家门，涂志强三拐两拐进了一个小巷，水自流注意到涂志强的脸色不太好，随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涂哥，你爸在家？”
“嗯。”
涂志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又吵架了？”
“嗯。”
涂志强微微一叹，水自流来之前，他和老爹又吵了一架，事情的起因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涂哥，要不你搬到我那去？”
沉吟片刻，水自流提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搬走！
让他们父子俩冷静一段时间，等情况好转了，然后再回来。
“没用的。”
涂志强摇了摇头,他和老头子关系不好，压根就不是因为别的,根本原因是他不同意老头子再娶。
其实,他家的条件并不差,父子俩个都是正儿八经的工人,他也成年了，家里没什么负担。
像他爹这样的条件，在相亲市场上还是很有竞争力的，找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多半不是什么问题。
“哎。”
水自流跟着一叹，犹豫片刻道：“涂哥，要不，你就同意那件事吧？”
身为好基友，涂志强家里的事，水自流自然是知情的。
这一次，涂志强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沉默了许久。
少倾，他长叹一声。
“我考虑考虑吧。”
言罢，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
“对了，骆士宾的事，解决了？”
“没。”
水自流沉着脸道：“他还没放弃报复的打算，最近俩天,一直四处打听周秉昆的事。”
“我今天找到他时，他正偷偷地跟着周秉昆。”
说着，水自流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涂志强会对‘周秉昆’的事这么上心。
只是涂志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每当他问起，涂志强都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鉴于两人的关系，水自流觉得涂志强不会害他，所以他便没有多问。
听到骆士宾依旧冥顽不灵，涂志强的眼中射出一道怒意。
不过，这怒意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涂志强的神色就恢复了平静，只见他冷着脸，摆手道。
“骆士宾的事，你别管了，就这样吧。”
“好。”
水自流淡淡的点了点头，骆士宾一再的出尔反尔，已然让他失望透顶。
另一边，骆士宾并不知道涂志强和水自流正在讨论着他，即便他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春阳饭店。
“秉昆，算算日子，你快回去了吧？”
培训的事是蔡晓光一手经办的，他自然清楚培训哪一天结束。
“是的，下个月十五号是最后一天。”
“村里的事都安排好了没？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虽然小青山村家具厂明面上和蔡晓光没什么关系，但为了这個厂子，他也付出了不少。
因此，对于小青山村家具厂，他也是有感情的。
“暂时没有。”
如今，确实没事需要帮忙，厂子眼下的重点是伐木，等他们回去，还需要大量的练手机会。
根据规划，小青山村家具厂未来两年的产品只有一样东西。
八仙桌。
当然，以现有的技术储备，小青山村只能生产最简单的那种八仙桌，四四方方，没有任何雕花的那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群只学了半年的学徒，太复杂的产品压根就玩不转。
李杰倒是能做一些复杂的家具，但他只有一个人，即使加上村里原有的木匠，也只有两个人。
众所周知，越是复杂的家具，制作的周期越久，除非李杰什么事也不干，一心搞生产。
而这明显不现实。
可以预见，小青山村生产出来的家具除了便宜，只怕没有别的优点了。
想要卖出去，必须要费些心思。
另外，运输也是难题。
家具不比粮食，一个八人位的八仙桌，约是长宽各一米左右的正方体，即使可以拆分再组装，运输起来仍旧不便。
此外，榆木算是比较重的木头，如果单纯的用畜力运输，运输效率明显太低。
以小青山村的道路条件，纵使买得起货车，也没法直接开进村里。
真正适合小青山村的交通工具不是别的，正是拖拉机。
这年头，买拖拉机最麻烦的不是钱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指标。
没有指标，兜里有再多的钞票，也买不来一台拖拉机。
关于钱的问题，李杰并不担心，一台单杠12匹马力的柴油水冷手扶拖拉机，售价约在1500左右。
一千五对于个体而言，无疑是天价，但对于集体而言，咬咬牙还是能买得起的。
钱，小青山村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指标下来就能把拖拉机带回村里。
“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忽然间，蔡晓光拍了拍脑袋。
“小青山村的用车指标批了，下个礼拜应该就能下来。”
“晓光哥，你这速度可以啊。”
听到指标下来了，李杰稍微愣了一下，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众所周知，人力和畜力是比不过机械的，现在的拖拉机可是抢手货，批一个指标，可谓是千难万难。
多少公社向上级打了申请，一等就是几个月，甚至大半年。
“我没使什么力。”
蔡晓光摆了摆手，批的快真跟他没什么关系，他确实是打算帮帮忙的，结果还没等他使劲，条子就已经批了。
事后，他找人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小青山村的老村长托了关系，找了一位大领导。
大领导一发话，批的速度能不快嘛？
随即，蔡晓光简略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听完经过，尤其是得知那个大领导的名字，李杰不禁有些愕然。
第五十三章 马守常
马守常？
怎么会是他？
原着中，‘周秉昆’在浴室帮了一个老干部，那个老干部便是马守常。
李杰本以为不再会和马守常产生交集，没想到小青山村的老村长竟然认识马守常。
“怎么？你听说过他？”
看到李杰的表情，蔡晓光意外道。
“不认识。”
李杰摇了摇头，随口撤了一句。
“人家那么大的领导，我哪有机会认识，我只是没想到老村长还有这样的关系。”
蔡晓光呵呵一笑，好为人师的属性又发作了。
“你这小瞧人了不是？”
“人家认识什么人，难不成还要向你汇报？”
“秉昆，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小看别人，就像马守常马大爷，他这个人我听说过一点。”
“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走后门。”
“你们村的村长能说动他开口，可见这关系不浅啊。”
其实，刚知道这件事时，蔡晓光心中的惊讶不比李杰少，马守常是什么身份？
军事学院副院长，括号少将级。
虽然蔡晓光父亲的级别也不低，但论人脉，显然是马守常更厉害一点。
人家桃李满天下，不知道多少人上过他的军事理论课程。
因此，即使马守常手里的实权比不上蔡父，但人家的威望可不是常人可比的。
对于蔡晓光的说教，李杰并没有任何表示。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跟个老学究一样，歹着机会就教人。
不过，蔡晓光这人的心眼并不坏，不然的话，李杰也不会和他走得这么近。
饭局结束，李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重新回了厂里。
指标下来的事，他得跟村里的人说一声。
买车，可是大事。
家具厂的领导对小青山村的事很重视，考虑到学员众多，特地给他们安排了一间宿舍。
宿舍是闲置的厂房临时改建的，空间很大，哪怕再多个几十人也能住得下。
看到李杰来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连忙屁颠屁颠的找到了孙大队。
“文华叔，秉昆哥找你。”
一听李杰找自己，孙文华连忙放下手中的木匠活，快步赶到李杰的面前。
“秉昆，你咋回来了？”
严格来说，孙文华并不是学员中的一员，他属于编外人员，并不常驻厂子，只是在农闲的时候过来。
他来家具厂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证后勤，学手艺完全是他自己要求的。
“文华叔，我刚收到消息，指标下来了，你这次回去记得跟村里说一声。”
“太好了！”
孙文华激动地拍了拍手，村子里心心念念的拖拉机，终于能买了。
拖拉机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用来拉货，闲置的时候把车厢一卸，换上爬犁，直接就成了农具。
有了拖拉机，村子里的劳力就能解放出来。
当然，解放出来的劳力肯定不能闲着，他们完全可以去山上伐木，帮助厂子搞生产。
正因为拖拉机能一机多用，村子才会勒紧裤腰带凑钱买。
孙文华本来准备多待几天的，可一听指标下来了，他顿时待不住了。
这个好消息，必须尽快告诉村长。
‘对了，还得好好感谢那位老首长。’
前不久，孙文华和老村长偷偷的来了城里一次，他们来的静悄悄，走得也很安静。
他们来市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指标。
为了办好厂子，老村长可算是豁出老脸了，直接找到了他当年的指导员。
老村长以前当过兵，这件事孙文华是知道的。
不过，老村长从来没提过当年的事，直到去了那位老首长家里，孙文华才知道老村长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老首长是个什么官，但仅凭老首长住的地方，就足以证明对方的级别不低。
通知完好消息之后，李杰便离开了家具厂。
他平时不住这里，像他这样的学员其实不是很多，虽然很多学员也是吉春市的。
但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住在厂区。
因为住在厂区有一个隐形的福利，厂区不仅管住，还管吃，不过，这仅限于住在这里的。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知青们的年纪都不大，正是能吃的时候。
如果回家住，无疑要多耗费一些口粮，而住在这，可以吃公家的。
这边多了点，那边少一点，一进一出，中间的差距可不小。
回到光字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杰快到家门口时，忽然看到门前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陌生人。
光字片周边住的都是工人，即使家里有人当兵，情况基本也和周秉义一样，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凑近后，李杰发现这人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大概二十左右，很年轻。
起初，军装小伙并没有注意到李杰，直到他看到李杰在周家门口停了下来，他方才仔细打量了起来。
小伙子上前一步，主动问道。
“你好，你是周秉昆同志吗？”
“我是。”
李杰点了点头，问道：“你是？”
小伙子敬了个礼，直入主题道：“我是马院长的警卫员，我们首长请你过去一趟。”
“秉昆，你怎么才回来？”
这时，李素华闻声而来，她指了指军装小伙。
“这个小伙子等你老半天了，说是他们首长要见你。”
周蓉也跟着李素华从家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神中藏着浓浓的好奇。
小弟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大人物？
那可是军事学院的副院长，多大的官啊。
如果李杰回来的早一点，他看到的周蓉就不是好奇的周蓉，而是害怕的周蓉。
家里突然来了一个大人物的警卫员，不仅李素华吓了一大跳，就是周蓉也被吓得不轻。
她们还以为‘秉昆’犯了什么事呢。
军装小伙解释了大半天，才打消了她们心中的疑虑。
少顷，李素华看到李杰站在原地和人家小伙子聊天，不由出声催促道。
“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跟人家去？”
“就是，还不快去！”
一旁的周蓉也跳了出来，跟着附和道。
“大妈，我不着急。”
军装小伙挠了挠头，笑着摆手道。
言罢，小伙子还悄悄地瞄了一眼灯光下的周蓉。
第五十四章 圈
“小周，坐。”
一个两鬓微白，脸色红润的老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老人是马守常，现任军事学院的副院长。
“谢谢。”
李杰不卑不亢的笑了笑，依言坐了下来。
无欲则刚，马守常的官再大，人脉再广，跟他也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也没有指望过借人家的东风。
看到李杰镇定自若的模样，马守常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这个小伙子，不错。
每临大事有静气，像‘周秉昆’这样的少年，难免会心浮气躁，但他并没有在对方的身上看到燥气。
“小周，首先，我的给你道个歉。”
马守常不好意思道：“这么晚了还让你过来跑一趟。”
“马老，您严重了。”
李杰连连摇头：“您找我过来，也是为了村里的事，再晚也不算晚，何况，现在也不算晚。”
听到这话，马守常有些愕然。
不算晚？
现在都八点多，快九点了。
如果不是过几天要出去开会，他是不会这么晚叫人过来的。
紧接着，马守常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搞错重点了！
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找他是村里的事？
两人这才刚见面，话都没聊几句，而且小周（警卫员）也不知道他找人的目的。
难道是老班长告诉这小子的？
仔细想想，马守常觉得不对，老班长的性格，他了解，老班长不是那种把关系挂在嘴边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老班长从来都没有找他办过什么事，直到上次，那是唯一的一次。
并且也不是为了老班长自己，而是为了集体以及下一辈们。
一想起老班长，马守常就为他感到惋惜。
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救自己，老班长也不会脱下军装，也许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马守常惋惜并不是因为老班长现在只是个村长。
在他看来，革命工作不分贵贱，村长也好，院长也罢，都是为人民服务。
他惋惜的是老班长错失了很多荣誉。
荣誉是军人的第二生命！
倘若不是那一次奋不顾身的扑救，他马守常也没有今天。
因此，对于老班长，马守常始终是抱有感激的，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他心里的感激之情仍旧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
而今，老班长好不容易找他帮了一次忙，他自然要帮到底。
“小周，你是怎么知道我找你，是为了村里的事？”
马守常是军人出身，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就说什么，说实话，他确实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会知道。
李杰直言不讳道：“我听蔡晓光提起过这件事，是您老帮村里解决用车指标的。”
蔡晓光？
听到这个名字，马守常愣了一下，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他若有所悟。
这不是老蔡家的小子吗？
怪不得听起来感觉很熟悉。
吉春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高级干部就那么多，圈子并不大，马守常和蔡父俩人虽然谈不上至交。
但关系也还不错。
毕竟，他们都是穿军装的。
“你和那孩子认识？”
得知李杰和老蔡家的小子认识，马守常顿时来了兴趣。
这层关系，之前他还真不知道。
现在看来，即便没有他的帮忙，拿到用车指标应该也不是问题。
特权这东西，马守常虽然不喜欢，但却是客观存在的。
做官有特权，有政治需要，有人情关系，这些东西没法拿到明面上说，却不能忽视。
高干子女特殊化的现象，始终存在，即使整风整了多次，仍然无法解决这样的现象。
普通的老百姓上大学需要考试，高干子女却能保送。
这公平吗？
显然，它违背了公平。
另外，高干子弟从小读的是干部子弟小学，干部子弟中学，相比于工农子弟，他们更容易入团，更容易入党。
别人没有的东西，他们能有，别人不能去的地方，他们能去，别人看不到的内参，他们能看。
其实，马守常并不是很喜欢蔡晓光，这小子上学时就不安生，还是学校的造反派头头。
学校是什么地方？
学知识的地方！
解放前，多少人想读书也没有门路，好不容易日子变好了，工农子弟也能上学。
可被造反派那么一闹，学校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学生哪还有心思好好学习？
这些年轻人没有生活经验，没有社会经验，仗着读了几本内参就对上面的政策指手画脚。
在马守常看来，他们这不是关心国家大事，而是添乱。
学生就该好好读书，如果真的想为国家做点什么，等长大一些，有了生活经验、社会经验，再去发光发热也不迟。
这一点，也正是马守常对李杰另眼相看的原因。
相比于那些‘捣乱’的干部子弟，像‘周秉昆’这样的年轻人，才是国家真正需要的。
‘周秉昆’的所作所为恰好印证了主席的那句话，农村有巨大空间，可以大有作为。
办厂，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路子吗？
把城里的优秀经验、成功经验，带到农村去，让农民摆脱贫困。
这，很好！
“嗯，认识蛮久的了。”
李杰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晓光哥和我姐，我哥是同学，他们关系很好，上学的时候，晓光哥有事没事就往我家跑。”
“哦，原来是这样。”
马守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咦，老马，家里来客人了啊？”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留着短发，穿着灰色工装的中年女子脚步轻快的从门口走来。
“嗯。”
看到女子走了过来，马守常连忙站了起来，笑着指了指李杰。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周秉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
周秉昆？
听到这个名字，中年女子低声的念叨了一句，而后她勐地抬起面庞，惊讶的看向了李杰。
“你叫周秉昆？”
“周秉义是你什么人？你俩是什么关系？”
女子刚一出声，李杰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曲秀贞，马守常的夫人，原着中松花江酱油厂的一把手。
只是，她是怎么知道周秉义的？
俩人好像没有什么交集吧？
第五十五章 世界太小
听到夫人口中报出的名字，马守常也跟着愣了一下。
周秉昆，周秉义，这两个名字一看就是兄弟，要么是亲兄弟，要么是堂兄弟。
不过，这并不是马守常关注的重点，他奇怪的是夫人怎么会认识‘周秉昆’的哥哥或者弟弟。
原本两个从来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却意外的产生了交集，这种感觉，很奇妙。
“周秉义是我哥。”
“哦。”
曲秀贞点了点头，她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当她看到老马也一脸好奇时，她顿时改变了主意。
“周秉义是金大姐家姑娘的对象。”
“啊？”
听到这话，马守常当即呆住了，曲秀贞口中的金大姐是金月姬，也是他和曲秀贞的介绍人。
只是，金大姐前些年被‘错划’了，现在被下放到了别处。
错划是马守常单方面认为的，他坚决认为金大姐是被错划的。
金大姐是什么人？
他太清楚了！
金大姐怎么可能是反GM？
压根不可能！
其实，曲秀贞的话没有说全，她隐藏了一部分内容。
之前的她是不知道周秉义这个人的，直到前不久，金大姐忽然给她来了一封信。
像金大姐这样被下放的人，绝大多数人收到信，多半会避之不及。
但曲秀贞不是绝大多数，而是极少数。
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封信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况且，以金大姐的为人，肯定不会害她，信里必然没有敏感的内容。
事实证明，信里确实没有敏感的东西。
金大姐只是托她帮个忙，打听一个叫‘周秉义’的人，顺带再问一问周家的情况。
比如周家的口碑怎么样，周秉义父母的为人怎么样。
也是因为这封信，曲秀贞才知道金大姐的女儿竟然结婚了，而且约等于是先斩后奏。
金大姐在信里还跟她抱怨，冬梅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婚姻大事，居然自己就做了主。
从前，金大姐只知道郝冬梅谈了一个对象，并没有亲自见过，在金大姐的印象中，周秉义只是一个代号，一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突然娶了自家的宝贝闺女，金大姐想要打听一下男方的事情，完全合情合理。
为了这事，曲秀贞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她毕竟不是专业的，打听一个人，还要不让对方察觉。
确实有点麻烦。
不过，再麻烦，她也没拒绝。
金大姐可是她的媒人，如果不是金大姐牵线搭桥，她哪会认识老马，并且和老马结婚？
多方打听之后，曲秀贞虽然没有亲自见过周秉义，但这个年轻人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个年轻人，很不错，知道上进，有情有义，基本没有什么坏名声。
虽然出身稍微差了一点，但人却不错，没有在意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即使郝冬梅的父母出了事，也没有抛弃冬梅。
不仅如此，去边疆兵团也是他主动申请的。
另外，还能顶着压力选择和郝冬梅结婚。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女婿人选。
少顷，马守常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再一次看了李杰一眼，相比于之前，他的目光更亲切了一些。
谁曾想，一次心血来潮的见面，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多的巧合。
‘周秉昆’是冬梅那孩子的小叔子，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与此同时，李杰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一听曲秀贞提到‘金大姐’，瞬间便懂了。
曲秀贞口中的‘金大姐’，只能是郝冬梅的母亲金月姬。
一念及此，李杰只得感慨，这个世界太小了。
马守常和郝冬梅母亲认识，尚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剧中隐晦的提到过。
老村长和马守常也认识，确实让他很是意外。
曲秀贞径直坐到了马守常的旁边，看她这意思，接下来的谈话，她要参与了。
果不其然，她刚一坐下便笑吟吟的问了一句。
“小伙子，你哥现在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给家里来信？”
“我哥他很好。”
李杰本来可以装湖涂的，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点出了郝冬梅。
“我嫂子过得也不错，前段时间，她被票选为了村里的妇女主任。”
“哦？”
曲秀贞眉头一挑，稍感意外。
如果郝冬梅仍然是高干子弟，被选为妇女主任，她不会有任何意外，但此一时彼一时。
背上了负面的名声，依然被选为了妇女主任，这多少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随即，曲秀贞默默地抬起目光。
“你知道金大姐的身份？”
“嗯。”
李杰微微一笑：“冬梅姐以前提过，而且我哥在信里也提到过。”
说着，李杰语气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曲秀贞。
“听您刚刚的语气，您似乎和金阿姨有联络？”
“如果是的话，您能跟我说一下她的近况吗？”
“冬梅姐和我哥都很担心她。”
曲秀贞闻言童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小子的嗅觉敏锐的有点过分了啊，居然猜到了她和金大姐有联系？
是哪里露了馅？
仔细回想一下，曲秀贞觉得好像没有哪里出错。
良久，曲秀贞忽然开口道。
“你可以跟你哥和你嫂子说，金大姐过得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
“另外，还有一句话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告诉他们，清者自清，错误终究会被纠正。”
严格来说，最后这句话是不该说的，曲秀贞知道这句话容易引发歧义。
如果被人抓住辫子，少不得要吃上一番苦头。
不过，她还是说了，一方面是因为性格原因，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相信‘周秉昆’不会害自己。
害她就等于害金大姐，也变现等于害了冬梅那丫头以及‘周秉昆’的大哥。
眼前这个小伙子，仅凭三言两语就断定她和金大姐有联络。
这样的人无疑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自然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嘱咐完之后，曲秀贞便退到一旁，成了一个忠实的听众，安静的旁观了马守常和李杰的交流。
约莫半个小时后，李杰步态从容的走出了马家的大门。
第五十六章 回村
这一天，小青山村热闹极了，村民们拖家带口，知青们纷纷聚在一起，站在村口翘首以盼。
为期半年的培训结束了！
今天是学员返程的日子，如果只是培训结束，肯定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真正让所有人聚到一起的原因是，今天也是拖拉机回村的日子。
数遍方圆百里，小青山村绝对是第一个有拖拉机的村子，拖拉机绝对是个稀罕玩意。
不多时，村民们先是听到一阵‘冬冬冬’的轰鸣声。
“回来啦！”
“回来啦！”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兴高采烈地从村外跑了回来，他一边跑着，一边不停地挥着手。
“宝根叔，他们回来了！”
听到这话，老村长连忙来了精神，只见他慢吞吞的放下烟袋，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
“准备放炮！”
为了迎接第一台拖拉机，村里特地准备了一挂一百五十响的鞭炮。
铺在地上，长长的一片，一般只有在重大庆典的时候，才会放这样的鞭炮。
而今天，毫无疑问绝对是重大时刻。
老村长大手一挥，豪掷巨资，买了一挂满地红。
冬！
冬！
冬！
拖拉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便闯入众人的视线。
红蓝相间的车身在阳光的映照下，锃亮锃亮的，车头上还缠了一朵鲜红的大红花，看上去很是喜庆。
“放炮！”
老村长挥了挥手，听到这话，负责点炮的人连忙俯身点着了鞭炮。
噼里啪啦！
刹那间，村口升起一阵黄灰色的烟雾，紧接着，泥质的土路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红色爆竹纸。
“我们回来啦！”
看到村口的人们，车厢里的学员们纷纷站了起来，激动的挥舞着双手。
这半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回村里。
刚一回来就看到大家热情的迎接他们，众人心中的激动之情，可想而知。
坐在驾驶位的李杰，看到村口站满了人，嘴角也不由微微扬起。
这年头的娱乐活动极少，像购置拖拉机这种事，绝对是村里最大的新闻。
当然，村民们聚在一起，也不单单是为了看拖拉机，待会的聚餐才是重点。
在这个物资贵乏的年代，吃席的快乐是后世的人无法理解的。
一桌好的席面，自然不可能只有素材，荤菜，尤其是大荤，是必须要有的。
今天村里办的席面是按照最高规格来办的，因为今天吃席不只是为了迎接拖拉机。
同时，也是为了庆祝小青山村家具厂的成立。
噼里啪啦！
一百五十响的爆竹，足足响了有三分钟，村口瞬间变得妖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硫磺味，久久不散。
鞭炮刚一放完，不少小孩子便撒了欢的跑进了爆竹残骸中，开始低头寻找尚未燃放完的爆竹。
冬！
冬！
冬！
到了村口，李杰捏住了刹车，拖拉机缓缓停在了众人面前。
车子刚一停下，现场瞬间就乱了，车厢里的人纷纷跳下了车，围观的村民则聚到了车子面前，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拖拉机。
“秉昆，你们可算回来了！”
孙文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李杰面前，重重的锤了锤李杰的肩膀。
“怎么样，一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
李杰点了点头，反问道：“文华叔，怎么没看到薛海兵和赵红星？”
“他俩啊，在厂房那边呢。”
孙文华朝着村东头指了指：“他们带着人在盘点库房，说是要给你一个惊喜。”
“哦。”
李杰微微点头，怪不得没看到他们俩个的影子，原来是在厂子里忙工作。
算算时间，和他们也有半年没见了，虽然每个月都有通信，但他们学的怎么样，还是要亲自考核一下。
不过，看他们的态度，多半是没有偷懒的。
仔细想想也是，他们两个年级不大，正是满怀激情的年纪，哪会像老油条一样混日子。
“先不说他们了。”
孙文华哈哈一笑，视线移到了拖拉机身上。
“这东西，好开不？”
“学起来，麻不麻烦？”
“不麻烦。”
李杰摇头道：“有手就行，正常人学上个把小时，应该就会了。”
虽然相比于那种带方向盘的拖拉机，手扶拖拉机要难开一点，但学起来并不难。
论难度，学开拖拉机还比不上学骑自行车。
“那就好，那就好。”
孙文华笑着点了点头，在他的印象中，开车可是一项相当专业的事，他以为学开拖拉机比较麻烦呢。
‘秉昆’有大用，可不能把他当司机使，那样不是浪费嘛！
“这样，秉昆，
等明天你抽个空，好好教教村里的小伙子怎么开车。”
说着，孙文华朝着前方看了一眼。
“这帮小家伙们，可是嗷嗷待哺啊。”
“成，没问题。”
李杰拍着胸脯保证道。
教其他人学开车，本来就是他的工作之一。
其实，他理解那些小家伙的心思，开车这种事，跟男女之间那种事没什么不一样。
第一次，总是激动的，稀罕的不行，恨不得一晚上来个十次八次，过足瘾才算数。
可等真上了手，天天都干，身体多半是吃不消的，心里也会倦怠。
这帮人现在有多欢喜，日后就有多‘狼狈’。
“点长，这车好开不？”
就在这时，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知青挤到了李杰身前，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这个女知青和赵红星关系不错，李杰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她也是那种比较外向的人。
“怎么，你也想开？”
“嘿嘿，你教我，我就开。”
女知青嘻嘻一笑，眼珠子一转，娇憨道。
又一个馋他身子的女妖精，对这种人，李杰一向是不会太亲近，于是他随口打发了一句。
“回头让赵红星教你，她会开。”
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是随口打发，赵红星确实会开拖拉机，因为她小时候跟她姥爷学过。
赵红星的姥爷是驾驶员，大车小车都会开。
“我……”
女知青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她的话却被其他人给打断了。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凑到近前，招呼道。
“秉昆哥，宝根叔让你过去一趟。”
第五十七章 小人作祟
“宝根叔，您找我？”
李杰不紧不慢的来到老村长面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老村长好像又老了一点。
这才多久？
半年时间，老村长脸上的皱纹更多了。
这是愁的？
村里办个厂子不容易，花了不少钱，身为村里的大管家，老村长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秉昆，你跟我过来一趟。”
言罢，老村长身子一转，背着手就往人群外走，村民们看到老村长要走，一个个很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李杰还是跟了上去，老村长刚刚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
今天应该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可在老村长的身上却看不到太多的喜悦之情。
难不成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杰离开村子的这段时间，一直和村里有联系，按道理来说，如果村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片刻后，老存在带着李杰来到了村委会。
此时，村民们都聚在村口，偌大的村委会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进了村委办公室，老村长径直走到档桉库前，然后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你看看这个。”
老村长叹了口气，将文件递到了李杰面前。
“这是？”
看到文件的封面，李杰顿时愣住了。
这是一封举报信，匿名的那种。
快速的看完信中的内容，李杰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这封举报信是针对他来的。
有人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虽然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但信里写的却是有鼻子有眼的，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李杰之所以皱眉是因为他没能认出写信的人。
知青点就那么多人，每个人的字迹他都熟悉，而信上的字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也就是说，这封信不是知青点的知青写的，准确来说，这封信不是知青点知青写的。
但一定是知青点的某位知青授意的。
“宝根叔，这上面完全是乱写的。”
李杰故作气愤道：“您也知道，我和赵红星完完全全只是同志关系，私底下没有任何关系。”
“唉。”
老村长无奈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我是相信你的。”
随后，老村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这封信并不是他收到的，而是从公社里转过来的，并且公社的书记对这件事还很上心。
一再督促老村长要重视，千万不要不当回事。
虽然公社书记没有明确表示，但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一个意思，暂时先停下‘周秉昆’同志的工作。
等事情查清楚了，再恢复‘周秉昆’同志的职务。
其实，公社书记是相信李杰的，他相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尊重老村长。
只是他也有别的顾忌。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出现意外，不如暂时先把李杰放一放，反正清者自清。
如果真的没事，再恢复工作就行了。
“宝根叔，您的意思是？”
李杰沉默了一会，他打算听听老村长的意思。
老村长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旱烟袋。
“管它算球！”
办厂是村里的头等大事，为了办这个厂子，村里就差砸锅卖铁了，眼看学员们都回来了，厂子就要开始上工，却出了这种事。
老村长决不允许有人搞破坏！
“秉昆，你该干嘛干嘛，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用担心。”
听到这话，李杰心中不由一暖。
眼下的风声很紧，老村长敢做出这个承诺，是需要勇气的。
同时，他心里也生出了一丝怒气。
这件事无疑验证了一句老话，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李杰可以肯定，在他离开的半年时间，知青点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不然的话，这封举报信是不会出现的。
缘由多半是出在了那份名单上，有人不甘心。
“嗯。”
李杰默默地点了点头，此刻，他心里已然做出了决定，这个暗中搞鬼的人，他一定要查出来。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老村长。
这种事，他一个人办就行了，不需要老村长的帮助。
至于，查出来之后怎么办？
李杰暂时还没有想好，反正这人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往后不论有什么好事，都没这人的份了。
刺啦！
随后，老村长拿起那封举报信，直接将信撕成了两半。
撕完之后，老村长拍了拍手，话锋一转道。
“好了，扫兴的事不说了。”
“说点开心的事，前段时间，你文华叔在山里发现一片好地方，那里有好多一人合抱的老树。”
“回头让他领着你去看看。”
众所周知，做家具的木材越大越好，拼接的手艺再好也不如一体成型。
小青山村周围虽然都是山林，但常年的砍伐，真正的大型木材数量并不多。
“成，回头我带木匠师傅一起去。”
李杰笑着应了下来，而后他便跟老村长说起了马守常的事。
“对了，宝根叔，有件事我得跟您汇报一下。”
“马守常马老找过我。”
听到这话，老村长着实有些意外。
“他找你做什么？”
李杰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村里的一些情况，然后勉力了一番，让我们好好干。”
“对了，马老还跟我说，让您有空多去他那里走动走动，他怪想您的。”
闻言，老村长松了口气，他还以为马守常找‘秉昆’有什么别的事呢。
原来只是单纯的见一面而已。
老村长下意识的忽略了‘多走动走动’这句话，虽然他以前救过马守常，对人家有恩。
但恩是恩，现实是现实。
他现在只是一个糟老头子，况且他的腿脚也不太方便，去城里一趟可谓是难上难。
上一次如果不是为了厂子的事，他是不会特地跑一趟的。
另外，他不想去马守常那里还有一个原因，马守常太热情了，热情的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村东头，家具厂库房。
听到远处传来的喧闹声，薛海兵朝着左边扫了一眼。
“喂，你不去村口看看吗？”
赵红星转过头来，狐疑的打量着薛海兵，她觉得今天的薛海兵有点奇怪，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有点扭捏？
这是咋回事？
一个大男人，竟然露出了小儿女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