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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苦一苦百姓

    宝慈殿。

    刘娥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的札子,看的久了,确实有点累。

    苏州、湖州、秀州三地都遭了灾,尤其是秀州,从正月到现在,五个月过去,灾情仍然没有解决。

    另外,苏州和湖州都是重要的产粮地,被水灾这么一折腾,今年的夏税肯定大受影响。

    另一边,林氏眼看刘娥停下了批阅札子,连忙趁着空隙端上了一盏茶水。

    “娘娘。”

    刘娥拿起盘中的茶水,而后忽然动作一顿。

    “近日六哥那边进学可有增益?”

    “官家学的很认真,晏学士教的也很认真。”

    林氏跟随刘娥多年,太后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她的回答也很巧妙。

    ‘认真’二字,足以说明一切。

    “吾知晓了。”

    刘娥饮茶后轻轻放下茶盏:“明日六哥上课时,记得提醒我一声。”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刘娥打算明天亲自去迩英阁看一看,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太医局和太平惠民局的事也可以启动了。

    毕竟,这是她当时亲口允诺的。

    “是。”

    就在这时,入内供奉官江德明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娘娘,定陵那边传来急报。”

    刘娥闻言瞄了一眼林氏,林氏心领神会。

    “进来说话。”

    江德明便是刘娥最近物色的一个新人选,一个替代雷允恭的人选。

    林氏从江德明手中取得奏报,然后便挥手让他离开了内殿。

    片刻后,刘娥迅速浏览完蓝继宗呈上的奏报,然后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之色。

    皇堂出水了!

    只是,现在的情况和她最初的预期不一样。

    此次出水事件,雷允恭不仅不会受罚,反而会受到嘉奖。

    即便雷允恭现在失了宠,该赏的,还是要赏。

    ‘可惜。’

    刘娥心中微微一叹,没法借此机会打击丁谓。

    “令江德明去一趟政事堂,召两府大臣去内东门小殿议事。”

    很快,刘娥就调整好了情绪,皇堂出水,终究是大事,必须要和两府大臣们好好议一议。

    福宁殿。

    李杰并不知道皇堂出水的事,毕竟,定陵那边的急报是呈给太后的。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

    历史上的宋仁宗虽然在位时间很长,但老赵家可是有家族病史的,不得不防。

    因此,他结合当前的身体情况,自创了一套养身拳法。

    这套拳法没什么威力,主要的作用是养身。

    当然。

    除了自己练拳之外,他还额外给张茂则编了一套拳法,这套拳法的重点就不是养身了。

    而是偏向实战。

    官家莫名其妙地教自己练拳,虽然让张茂则感到很奇怪,但练了几次之后,张茂则心中便再也没有疑问。

    未时。(下午一点到三点)

    张茂则长吐了一口气,缓缓收起拳架。

    ‘不愧是大内密藏的功法。’

    他能感觉到身体在慢慢变强。

    一个多月过去,张茂则觉得自己的身体明显变得壮硕了许多。

    ‘我又变强了!’

    张茂则五指紧握,用力的握紧了拳头。

    如果面对两个月前的自己,他有自信能够一打二。

    稍稍沉醉了一会,张茂则快速的冲洗了一遍身体,然后便匆匆向正殿赶去。

    这个点,官家应该醒了。

    在赶往正殿的路上,凡是张茂则碰到的内侍和宫人,纷纷停下脚步,面带恭敬的向他打着招呼。

    如今,福宁殿的内侍们,谁不知道张茂则是官家眼前的红人?

    虽然张茂则的品级不高,但某些时候,品级也没那么重要。

    而这一切对于张茂则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会。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迷醉。

    幸好他性子向来沉稳,所以才没有飘起来。

    走进内殿,张茂则发现官家早已起来,如今正在看太后那边传过来的札子。

    当然,这些札子都是批阅过的,而且也不具备时效性。

    李杰如今看的札子便是上个月的,他手上这份札子正是关于秀州那边灾情的。

    札子是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赵贺递上来的,他在札子中提到,希望朝廷能够用常平仓粟米赈灾。

    (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掌管东南六路谷粟供应京师,以及兼职控制六路的茶、盐、香、巩等税)

    常平仓是宋太宗时期设立的机构,丰年高价收购粮食,到了灾年低价卖给百姓,起到平抑物价的作用。

    赈灾一事,开常平仓乃是常例,中书和太后皆同意了赵贺的申请。

    不过,札子中另外一条建议就没那么好运了。

    赵贺建议疏浚苏、湖、秀三州的河道,清理淤积,免得来年三州继续闹灾。

    他的建议自然是好的,两府和太后也知道清淤能够有效缓解灾情。

    可清淤一事,所费甚广,牵连也大,并不是一纸诏书下去,清淤工作就能做好的。

    如今,两府和太后的注意力都在修陵,以及争权夺利上。

    所以,这一提议便被搁置了。

    毕竟,灾情还没有到难以为继的地步,三州受灾群众不过几万户而已。

    先开一开常平仓,让灾民不要闹事,等京师的情况稳定了,然后再讨论疏浚河道的事也不迟。

    看完赵贺的札子,李杰不由感慨。

    古人眼中的民和后世人理解的可完全不同。

    宋人口中的‘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其中‘天下’两字包含的可没有底层民众。

    换成‘天下乃士大夫之天下’方才更加合适。

    几万户人受灾,其背后影响的少说有十几万人,甚至更多。

    但在刘娥等人的眼中,受灾的事并没有那么重要。

    天下哪年不闹灾?

    开常平仓,敦促当地官员尽力救助,劝导当地富民伸之援手,三管齐下,普通的灾情也就过去了。

    如果还不行的话,那就从别地调粮食,最后的最后,还有一招,将受灾地区的饥民招进厢军。

    若是这些都不行,饥民起义闹事,那就派厢军和禁军一起镇压。

    闹闹灾而已,翻不了天,这天也塌不下来。

    反正京师地区是不会缺衣少食的,外地闹灾也影响不了他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二十六章 救灾治水

    翌日。

    迩英阁。

    今日又是上课的时间,只是上课的老师从鲁宗道换成了翰林学士晏殊。

    晏殊是大宋有名的神童,七岁便以文章学问名闻乡里,十四岁时被张知白推荐给真宗。

    由此,晏殊踏上了为官之路。

    不过,相比于他做官的事,后世的人反而更加了解他的文名。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皆是晏殊写下的名篇。

    “官家,今日咱们继续讲《唐六典》。”

    《唐六典》是唐代官制的行政法典,规定了唐代中央和地方国家机关的机构、编制、职责、人员、品位、待遇等。

    并且详细的介绍了官制的历史沿革。

    众所周知,宋承唐制,所以,《唐六典》就成了宋代官家的必学科目之一。

    “先生,今日且先不讲唐六典。”

    说着,李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严肃道。

    “昨日我看了赵发运使呈上的札子,其中言明,苏、湖、秀三州闹灾,波及数万户。”

    另一边,晏殊饶有兴致的听着,官家知道关心国事,这是好事。

    他虽然为人谨慎了一点,不轻易得罪人,也不会轻易倒向哪一派,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自己的想法。

    若不是先帝拔擢,他也没有今日。

    因此,他暗地里是还是保皇派,只是他隐藏的有点深。

    “我观国史,凡大灾,必有大疫,苏、湖、秀三州灾情甚广,理应尽快遣派医官赶往三州。”

    “另,积水成灾的主要原因是河道不畅,赵发运使在札子中提议疏浚河道之事,也应尽快施行。”

    晏殊微微一笑,他想看一看官家是否胸有成竹。

    “官家觉得该怎么做?”

    “一曰引,宜召苏、湖、秀三州附近的厢军,尽快疏导积水,择人烟稀少之地,改道之。”

    “二曰疏,当灾情缓解之后,继续由厢军进行清淤工作,降低水位,免得灾情继续反复。”

    “三曰修,江淮之地水系众多,到了夏季降雨也会比北方更多,理应多兴水利。

    水利一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虽耗费颇多,但却不得不为之,此乃百年之大计。

    如今京师的繁华,离不开汴河漕运。

    如果没有漕运,京师根本聚不起百万之众,而汴河水运之发达,离不开隋唐两朝的开发。”

    听到这番言论,晏殊满意的抚了抚胸前的长须,他年少成名,为官十几个春秋,如今不过三十出头。

    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突兀,晏殊特地蓄起了长须,为的便是让自己看得年老一些。

    ‘官家日后必为明君!’

    此刻,晏殊心中很是高兴,官家所言,皆是切中时弊之言,并不是侃侃而谈,也不是纸上谈兵。

    虽然某些言论还稍显‘稚嫩’,但官家今年才多大啊?

    十三岁!

    比自己入仕时还要小一岁!

    彼时,自己应神童试,得先帝恩幸,赐以同进士出身。

    忆起当年,晏殊不由想到了当年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的宰相正是寇相,当自己被赐同进士时,寇相还向先帝建议,不应如此厚待他。

    不过,先帝却没有同意,并且回了寇相一句。

    ‘朝廷取士,唯才是求,四海一家,岂限遐迩?’

    晏殊是抚州人,属南人,所以寇准才会反对。

    对于这事,虽然晏殊知道寇准不喜南人的事,但若说他心中一点疙瘩都没有,那多半是不可能的。

    后来,寇准罢相时,真宗曾经召见过晏殊,名义上是让他草诏,实际上却是咨询他的意见。

    结果,晏殊却用一句‘臣掌外制,此非臣职业’回复真宗,避开了真宗的问询。

    (PS:北宋前期有内制和外制之分,翰林学士院掌大诏令,宰相、枢密等高官制此,皆有翰林学士院起草,称内制。

    而外制则是中书名下的舍人院,主要负责起草翰林学士院之外的诏书)

    避而不答,有时便是最好的回答。

    当然,晏殊的回答也毫无问题,他当时乃至知制诰,除受宰执的诏书确实不是他的职责范围。

    即便别人想挑刺,也找不出问题。

    晏殊固然不太喜欢寇准,不过不喜欢寇准,并不代表他更倾向于丁谓,也不代表他会倒向太后。

    恰恰相反,对于太后想要专权一事,他是心怀抵触的。

    但也仅限于抵触。

    太后势大,眼下朝局未稳,前路未明,如此情况,对于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晏殊而言,最好的态度便是保持中立。

    与此同时。

    迩英阁外,刘娥此时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到了已经有一会了。

    她今天过来特地没有提前通知,为的便是了解到最真实的情况。

    然后,她便听到了官家刚刚的发言。

    全程!

    一曰引,二曰疏,三曰修。

    好啊!

    好得很!

    条条切中实际,都是好计策!

    按照一般家庭而言,儿子有出息了,为人父母的应该欣慰才是。

    但刘娥不知怎地,心里一点也不高兴,反而烦闷不已。

    六哥越是优秀,距离她还政的日子就越近。

    这让刘娥怎么高兴得起来?

    到手的权力,再让她交回去?

    她又岂会心甘情愿?

    ‘我该怎么办?’

    此刻,刘娥一门心思的想着。

    ‘六哥表现的越厉害,对我越是不利,我该怎么办?’

    勐然间,刘娥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废天子?’

    下一秒,刘娥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吓到了。

    怎么能这么想?

    六哥可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虽然自己不是六哥的生母,但养了十几年,她早就把六哥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一念及此,刘娥不由想到了前朝的武氏。

    她自觉手段不输对方,但论心狠,她是万万比不上的。

    “唉。”

    半晌,刘娥默默一叹,然后默然不语地离开了迩英阁,一如她静悄悄的来。

    殿内。

    李杰隐约察觉到了外面有人来,敢毫无顾忌的盯着自己,且不惊动任何人,数遍宫中,除了太后,恐怕也没有旁人了。

    一旁的晏殊倒是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杰的身上。

第二十七章 前夫和前妻

    内东门小殿。

    刘娥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周围的内侍和宫人都被她遣走了,她现在的心情很烦闷。

    前有鲁宗道,后有晏殊。

    虽然晏殊没有特别表现过自身的立场,但那句‘官家觉得该怎么做’,已然将他的心态展露无遗!

    毫无疑问,晏殊是乐于看到官家成长的。

    “娘娘,国舅爷到了。”

    这时,林氏的声音从外殿传了进来。

    “宣。”

    紧接着,一个年约五十余岁,头发略显斑白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

    此人虽然头发已然花白,但面色却异常红润,走起路来亦是虎虎生威,自带一股气场。

    单以此人现在的气势,任谁也想不到,数十年前,这人还是一个朝不保夕的银匠。

    居移气,养移体,不外如是。

    “娘娘今日急招我入宫,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刘美的脸色很是焦急,前脚刚踏入殿中,后脚就急忙忙的问了一句。

    由不得他不急!

    他能从一介贫民走到今日,靠的全都是太后,或者说前妻。

    没有太后,他什么都不是。

    “没什么,只是想找个体己的人说说话。”

    枯坐了半晌,刘娥忽然觉得,有些事不太适合跟刘美说。

    刘美如今虽然位高权重,但底子太差,而且他又不是那种读书上进的人。

    有些事告诉了他,只怕会闹到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刘娥担心他知道了情况,会做出什么僭越的事。

    人心莫测。

    连她自己都会动不该动的念头,易地而处,如果是刘美,恐怕会想的更多。

    因此,刘娥决定,这些苦闷就由她一个人默默承受。

    她也到了称孤道寡的地步。

    “没事便好。”

    一听不是宫中出了事,刘美瞬间放松了许多,而后直接坐到了下首的椅子上。

    此刻,周围也没有旁人,刘美的态度显得很是随意,毕竟,他和刘娥的关系非比寻常,私底下没必要搞那些繁文缛节。

    忒麻烦。

    看到刘美的行为,刘娥也没说什么,她早就习以为常。

    少顷,刘娥随便找了个话题。

    “元之近日如何,官务可还适应?”

    刘娥口中的‘元之’,指的是光禄寺丞马季良,他本是开封府人,后来娶了刘美的女儿。

    前不久,马季良刚刚得到提拔,转迁至光禄寺丞。(此时为寄禄官)

    此话一出,刘美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马季良刚刚转阶,如今尚在家里待阙,这个情况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娘娘,宫中是否真的出事了?”

    听到这话,刘娥瞬间反应过来了,她失言了。

    眼见刘娥愣住了,刘美愈发笃定心中的猜测,于是追问道。

    “娘娘,你我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唉。”

    话已至此,刘娥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忍住,断断续续的将心中的烦恼告诉了刘美。

    的确,先帝一死,也就刘美和她的关系最亲近。

    旁人或许会害她,但刘美肯定不会。

    两者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完刘娥的讲述,刘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官家俨然有了明君之相,这样的官家对于大宋,明显是一个好消息。

    但对于他而言,绝非好事!

    同样的,对太后,亦是如此。

    倘若官家亲政,自己还能有今时今日之威势吗?

    恐怕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只是太后的大兄……

    不对。

    若是官家亲政,大权在握,官家想要知道他和太后的真实身份也不难。

    届时,谁知道官家会怎么想?

    一个非自己的亲生母亲,一个是养母的前夫,并且养母还对前夫大力提拔。

    鬼知道官家会怎么想!

    虽然刘美自知,他和太后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他自己也没有僭越之举。

    但人心可畏。

    万一引发了误会怎么办?

    忽然间,刘美想到了一个人。

    泾王赵元俨。

    准确来说是赵元俨的幼子赵允初。

    赵允初的年纪和官家差不多,虽然年小两三岁,但也大差不差。

    恰好,官家尚在幼冲之年,如果将赵允初接到宫中,以伴读的名义先养着。

    等到时机成熟,若是官家仍旧不识时务,不如效彷汉唐。

    当然。

    刘美也知道刘娥只怕狠不下那个心。

    所以,他暂时还不能暴露出他的真实意图,须得循循善诱。

    “娘娘,官家年幼,正是好动好思的年纪,何不如给官家找一个伴读,分散一下官家的注意力?”

    闻言,刘娥顿时心中一动。

    此法倒是可取。

    反正试一试,也不花什么心思。

    “大兄,心中可是已然有了人选?”

    刘美微微一笑:“泾王之子允初和官家年纪相彷,且性格淳厚,又有血缘之亲,娘娘觉得如何?”

    “允初?”

    刘娥低声念了一句,这个提议倒是很合适。

    “不错,允初确实是上佳人选。”

    “林……”

    另一边,眼看刘娥准备招林氏进来,刘美连忙阻止道。

    “娘娘,且慢。”

    刘娥面带疑惑的瞧了刘美一眼,见状,刘美解释道。

    “其实,我还有一个建议,娘娘何不将允初收养在禁中,悼献太子之事,不得不防啊。”

    此话一出,刘娥深深的看了刘美一眼。

    显然,她听出了刘美的言外之意。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

    刘美果然正如她所想,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只是,刘娥也不知怎么地,并没有直接呵斥对方,也没有直接拒绝刘美的提议。

    反而生出了收养赵允初的心思。

    只是,收养一事可不是她独自就能决定的。

    此等大事,必须和两府大臣一起廷议。

    半晌,刘娥扶了扶额头,神色疲惫道。

    “吾有些乏了。”

    “娘娘,臣告退。”

    刘美很有眼力见的提出了告辞,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

    至于,太后未来会怎么做,便不是他能置喙的。

    即将离开宫城的时候,刘美回头朝着远处的大庆殿看了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宫城外走去。

    宝慈殿。

    回到寝宫之后,刘娥左思右想,沉吟许久,仍然没有下定决心。

    要不要收养赵允初?

    此事,可不是她想,便能做到的。

第二十八章 寇准回京

    东京城外。

    这一日,王曾早早于城外的长亭备酒,此时,他身边除了家中仆从之外,再无旁人。

    今天是寇相回京的日子。

    其实,今天本来是有更多的人在此,只是那些人都被王曾给劝退了。

    如今朝堂上云波诡谲,谁也不知道太后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寇相回京,并不代表寇相可以重新入主中书,也许太后只是想让寇相回来养老。

    顺带借着寇相的威慑力,提醒丁谓等一众南人,不可太过放肆。

    因此,王曾没有让其他人过来。

    有他一人便足够了。

    不多时,一辆牛车缓缓映入王曾的视野,待到牛车更近了一点,王曾看清了驾车的人,顿时挪动了步子。

    驾车之人乃是寇相的老仆!

    寇相回来了!

    远处,寇准掀开帘布,当他看到王曾的那一刻,顿时放声长笑。

    京师!

    他终于再次回来了!

    上一次,他为了回到京师,不知做了多少违心的事,他不信天书,不信祥瑞。

    令人讽刺的是,他上次回来靠的正是这些东西,那些他原本嗤之以鼻的东西,竟然成了他回京的助力。

    所以,最后他妥协了,他选择相信,然后他便重新回到了京师。

    这一次,他是因为得罪了皇后,不,是太后,如今太后垂帘,他以为再也没有回京的机会。

    谁曾想,自己竟然在去雷州的路上收到了诏书。

    回京的诏书!

    细细算来,今年他已六十有一,也不知这一次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待到牛车停在了长亭外,王曾衣袖一摆,步行走下台阶,微微一躬,对着牛车行了一记弟子礼。

    “寇相,欢迎回京!”

    “哈哈。”

    寇准人还未下车,笑声便传到了王曾的耳中。

    “孝先,何必如此多礼。”

    ……

    ……

    ……

    福宁殿。

    “茂则,今日可是寇相回京的日子?”

    自从雷允恭归附之后,李杰终于不在是睁眼瞎,朝堂内外的消息灵通了许多。

    “是。”

    张茂则低声回道:“前不久,刚刚传讯过来,寇相已到京师十里外的古亭,王相正在那边迎接。”

    “仅王相一人?”

    “是,只王相一人。”

    闻言,李杰动作微顿,停下了笔触。

    这有点意思。

    寇准是一个相当喜欢排场的人,宰执时,经常拉着下属喝酒,时不时的办上一场宴会。

    这一点,王曾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仍然选择独自一人去接寇准。

    此举是不是代表着王曾的某些心思。

    是劝谏?

    亦或者是内部分裂?

    寇准是北方士人的领袖级人物,他一走,北方出身的官员们顿时没了主心骨,纷纷居于王曾周围。

    虽然没有明确的文书,但王曾俨然成了抵抗南方士人的领袖。

    谁也不喜欢头顶有个‘太上皇’。

    寇准固然是王曾前行路上的伯乐,可王曾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了片刻,李杰又继续开始编写教学手册。

    不论王曾是怎么想的,都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寇准能回来,已然是意外之喜。

    往后,丁谓和刘娥估计有得头疼了。

    以寇准的性子,要不了多久,刘娥就能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时的场面,定然有趣。

    寇准历经三朝,数度沉浮,纵使他原先性子刚正,如今也该学会了套路。

    希望寇准不要让自己失望。

    丁府。

    后院。

    丁谓也时刻关注着寇准的动向,坐在他对面的林特,也是一样,两人现在的心情大体相同。

    忌惮。

    不过,林特虽然心中很是担忧,但身为下属,他自然得挑好听的说。

    “丁相,我觉得寇准即使回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一介老臣,又得罪了太后,哪还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言谈间,林特的语气中满是鄙夷。

    “士奇啊,我哪是担心寇准那老家伙,我是担心太后啊。”

    丁谓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哪是看不起形势的人。

    太后召回寇准,无非是借势而已。

    他明白。

    但明白归明白,该受的束缚还是要受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往后,他若是继续大权独揽,等待他的恐怕只有罢相一途。

    寇准不在中书,但他在西京待着,完全可以印象一大批人,只待他开几场宴会,动动嘴皮子。

    言官们只怕会闻风而动。

    届时,舆论一起,他纵使贵为宰相,也不得不夹起尾巴作人。

    可就这么放权,丁谓甘心吗?

    那必然是不甘心的。

    人都有共性,吃进去的想要让其吐出来,简直比饿死了还难受。

    “丁相,且听我一言。”

    林特沉吟片刻道:“寇准素来好酒,此次回来,纵使心有顾忌,估计要不了多久又会旧态萌发。”

    “我等只需暗中收买一人,然后趁着酒兴,将话题往官家身上引,以寇准的性子,肯定少不了一通牢骚。”

    “届时,把这事往上一捅,寇准来去,岂不是任由相爷把控?”

    丁谓闻言眼前顿觉一亮,寇老贼嗜酒如命,林特所献计谋倒是有操作的空间。

    寇老贼和太后本来关系就不佳,此次太后召寇老贼回来,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要稍微往里面掺点水,这滚烫的油锅,肯定立马就炸。

    “且看吧。”

    丁谓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士奇,此事你得多费一点心思,该怎么做,你……”

    “丁相放心。”

    林特连忙起身道:“此事定然万无一失。”

    身为丁谓手下的头号大将,似这种事,林特可没少办。

    当然,以他现在的级别,已然不需要亲自去办,他手下自有人抢着去办。

    ……

    ……

    ……

    宝慈殿。

    刘娥也收到了宫外传来的消息,寇准被王曾接到了家中,晚上好像要办一场宴会。

    不过,王曾也是个伶俐人,并没有邀请朝中的大臣参加晚宴。

    参加宴会的多是一些在野的士人,王曾的性子稳重,有他在那看着,想必也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如此,甚好。

    对于寇准,刘娥心里是一点好感也无。

    如果寇准能够老老实实的待在西京,刘娥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念在他曾经的功劳,给他一个安度晚年的机会便是。

    可若是寇准不安分,刘娥也不介意再次将他贬黜。

第二十九章 前夫哥死了

    一周过去,朝堂之上仍然风平浪静,这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事。

    寇准回京一周有余,怎么北方官员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寇准偃旗息鼓之际,台谏官蔡齐打响了第一枪!

    【祖宗之制,皇亲戚里不可领兵事,(刘)美乃太后大兄,不可许之兵事】

    蔡齐的胆子很大,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前夫哥刘美。

    这封上书,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凡是了解内情的官员,谁不知道太后和刘美的关系?

    同样的,他们也都知道祖宗之制。

    开国之初,有鉴于汉唐时期外戚干政的乱象,太祖、太宗相继完善了限制外戚的规制。

    外戚,又称戚里、国戚,《两朝圣政》有云,在法,称戚里者,谓三后四妃之家也。

    (PS:三后四妃即,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以及贵妃、淑妃、德妃、贤妃。

    宋后宫分七等,其中皇后为第一代,第二等为夫人,共四人,即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品级,正一品。)

    国朝规定,外戚不得任文资,只得领高级武臣的虚衔,不得正任,其次,外戚不得任侍从官和宰执。

    最后,外戚亦不得掌兵权。

    殿前司、侍卫亲军步兵司和侍卫亲军马兵司,乃是禁军三衙,是中央禁军的最高指挥机构。

    刘美如今虽然只是马军都虞候,但任命他的诏书中还有一句话,权领马军司事。

    也就是说,他是马军司的实际掌控者。

    蔡奇这一枪,打得太狠,以祖宗之法为由,直接切中了刘娥的要害。

    虽然刘美获职时,先帝还在位,并且先帝也是知情者。

    但规矩就是规矩!

    刘府。

    刘美得知蔡奇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他,顿时气的哇哇大叫,无处发泄的他,只能将怒气发泄在了家中的瓷瓶上。

    啪!

    一件上好的汝窑瓷,就这么被他摔在了地上,然后划成了碎片。

    啪!

    啪!

    啪!

    大厅里的瓷器碎裂声响个不停,刘美越想越气,只觉得胸口闷得不行。

    噗!

    下一秒,一口老血从刘美的胸腔内喷出,然后刘美只觉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老爷!”

    一旁的仆从看到这一幕,神色当即惊恐到了极致。

    “快来人啊!”

    “老爷吐血晕倒了!”

    不多时,大厅顿时被围的水泄不通,家中的仆人,刘美的儿子,儿媳等等全都乱成了一团。

    刘美就是他们的天。

    现在,天塌了!

    刘美之子刘从德,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刘美的鼻息前,察觉到父亲已经没了鼻息,刘从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爹爹!”

    紧接着,他整个人扑倒在刘美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大兄?”

    一看刘从德只是抱着爹爹在那哭,次子刘从广也跟着慌了神,连忙上前几步。

    然而,他刚走到一半,脚步便停了下来。

    他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上前确认。

    “爹爹,去了。”

    片刻后,刘从德抹了一把眼泪,悲鸣道。

    扑通!

    旋即,大厅里的众人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了地上。

    刹那间,呜咽声四起。

    “蔡齐!”

    刘美的尸身前,刘从德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一个人名。

    在他看来,父亲之死和侍御侍知杂事蔡齐脱不了干系,若不是蔡奇上书,父亲岂会泣血而亡?

    (PS:为了避免误导各位读者,小星星提一下,历史上的刘美是天禧五年八月份死的。

    这里,稍微小改了一下,让刘美多活了几个月)

    “我于汝誓不两立!”

    “大兄,是蔡齐害死爹爹的?”

    骤然听到大哥嘴中冒出‘蔡齐’的名字,刘从广这才意识到父亲的死有蹊跷。

    “若不是蔡齐这厮上书请求,罢去爹爹都虞侯的差遣,爹爹怎会大发雷霆。

    如果爹爹不是气急攻心,爹爹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

    “蔡齐!”

    刘从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怒骂道。

    “彼其娘之!”

    然后,他一提衣摆,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出了大厅,刘从广加快了脚步,径直往后院跑去。

    没过一会,只见刘从广手上提着一把御赐的佩剑,杀气腾腾的往府外走去。

    “二哥,你这是作甚?”

    刘从德看到弟弟提着兵器往外跑,连忙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兄,你让开!”

    刘从广红着眼眶,怒气冲冲的嘶吼道。

    “蔡齐害死爹爹,今日我便要让他偿命!”

    “你给我停下!”

    刘从德虽然也想让蔡齐去死,但蔡齐是什么人?

    人家是贵不可言的台谏官!

    对上可谏人君,对下可察百官!

    况且,国朝对文官最是优握,即便犯下大错,最多也只是贬黜,如果弟弟今天真的提剑把蔡齐给杀了。

    到时候哪怕是太后娘娘要保,估计也是保不住弟弟的。

    “大兄,你让开!”

    刘从广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大哥的束缚,只是他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

    即使他更年轻一些,也没法脱开刘从德的环抱。

    “你们还愣着干嘛!”

    刘从德朝着左右一看,吩咐道。

    “还不过快过来帮忙!”

    这边,刘家乱成了一团,那边,刘家的报信也传到了宫里。

    宝慈殿。

    林氏得知刘美泣血而亡的消息,整个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在了地上。

    幸好旁边的一个宫人机灵,及时扶住了她。

    “掌宫,您没事吧?”

    林氏低头不语,此时,她的眼眶已经红了,她能有今日,靠的便是刘美的举荐。

    片刻后,林氏缓过来了一些,可她心里又犯了难。

    该怎么告诉太后?

    太后和老爷的关系非比寻常,如果太后得知老爷骤然离世的消息,太后会作何反应?

    沉吟半晌,林氏当即一咬牙,一跺脚,步履沉重的走进了殿内。

    内殿。

    听到身边传来的脚步声,刘娥抬头一看,眼见林氏面色沉重的模样,惊讶道。

    “怎么了?”

    扑通!

    林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抽起道。

    “娘娘,老爷去了!”

    冬!

    听到这个消息,刘娥一失神将桌上的印玺打翻在地,发出了一记沉闷的响声。

第三十章 死得好

    “娘娘!”

    林氏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刘娥身边。

    “老身……没事。”

    刘娥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的平复着胸中的悲伤,可纵使她再怎么坚强,眼角仍是滑落了几滴泪珠。

    两人相识于微末,若不是刘美,早年间,她或许早已饿死于街头。

    若不是刘美带着她一路来到京师,她哪有今日之富贵?

    “他是怎么去的?”

    刘娥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前几日,人还好好地,怎么就死了呢?

    “是……是……”

    林氏哽咽道:“似是因为蔡副中丞上书的事,老爷得知这事,气的大发雷霆,然后……然后便……”

    (PS:侍御侍知杂事,乃是御史台的副长官,又称副中丞。)

    ‘蔡齐!’

    刘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蔡齐乃是大中祥符八年的状元,备受先帝赏识,虽然蔡齐上谏的很多事都不符合刘娥的心意。

    但念在先帝的情分,以及他本人的才华,刘娥才一直对他有所忍让。

    谁曾想!

    一时的心软,竟然酿成了大祸!

    尽管蔡齐只是上书,所行之事也在他的职责之内,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气死刘美。

    在刘娥的心中,刘美早已是她的家人。

    她认刘美为兄,并且对刘家宗族甚是恩宠,一切都源自于早年间的遭遇。

    可今日蔡齐却害死了她的家人!

    ‘我要他死!’

    刘娥的内心在咆孝,她恨不得立刻下诏,赐死蔡齐。

    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她办不到。

    国朝已经很久没有杀过文官了,蔡齐本人又是御史台的副长官,清贵不已。

    纵使刘娥独揽朝政,也没有权利直接赐死一位御史。

    她最多只能将其贬黜出京。

    不对!

    忽然间,刘娥惊醒,倘若她直接将蔡齐贬黜出京,言官们只怕会集体发疯。

    毕竟,蔡奇可不是普通的言官。

    ‘此事且暂时记下!’

    刘娥会时刻盯着蔡齐,一旦发现蔡齐有任何失误,她就会立马发难。

    的确,她没有办法直接赐死蔡齐。

    但只要蔡齐出了京城,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对方。

    或是一场重病,或是失足落水,或是遭遇匪灾,都足够让他去死。

    王相公府。

    刘美是太后的兄长,同时也是马军都虞侯,位高且权重,刘府中的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此时,刘美身亡的消息已然传遍了京中。

    王曾得知此事时,可谓是一脸的愕然。

    死了?

    刘美竟然死了?

    这是他未曾想到过的结局。

    蔡齐的上书,正是他们对丁谓乃至太后一党的反击,可他从未想过置刘美于死地。

    他只是想让刘美卸任,放下兵权而已。

    毕竟,刘美是太后的前夫,而官家又年幼,让他掌管禁军,绝对是一大危害。

    特别是官家近来的表现愈发英明。

    所以,王曾和寇准才会将矛头指向刘美。

    万一此人恶向胆边生,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事后,纵使是夷他三族,也挽回不了局面。

    “唉。”

    书房中,王曾长叹一声。

    好端端的一次上谏,怎么就把人给气死了呢。

    这人的气量未免也太过狭小了。

    刘美一死,太后那边还不知会作何感想,他们的计划也全都被打乱了。

    太后盛怒之下,谁知道太后会怎么做?

    思虑片刻,王曾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只希望太后能够理智一点,不要大搞株连。

    ……

    ……

    ……

    丁相公府。

    得知刘美泣血而亡的消息,丁谓先是一阵惊愕,然后便是大笑不已。

    死得好!

    死得妙啊!

    刘美死了,太后此刻恐怕已然气昏了头。

    蔡齐,要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霉。

    “呵呵。”

    丁谓之前还懊恼,该怎么拿捏寇准,这老家伙此次回来居然改性了?

    宴会也不办了,酒也喝得少了。

    他这边正发这愁呢,结果倒好,他还没出手,寇准一方就给他送上了一记大礼。

    这记大礼,他不仅要笑纳,还得往里面多添点柴火,这把火烧的越旺越好。

    “来人!”

    “备车,我要入宫!”

    丁谓决定入宫一趟,亲自查探太后那边的情况,如果时机合适,他不介意拱上一把火。

    ……

    ……

    ……

    福宁殿。

    李杰得知刘美亡故的消息,也是愣了好一会。

    起初,刘美仍然活跃在朝堂之上,他还以为是记载出错了。

    毕竟,史书只是载体,是由人记录,并且历经多朝,经过数次编撰。

    偶有错漏,实属正常。

    另外,当前世界是《清平乐》副本世界,也不是真正的历史。

    有些不同之处,他也没怎么计较。

    “刘管军是被气死的?”

    半晌,李杰重新向张茂则求证了一遍。

    “是的。”

    张茂则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很是辛苦。

    “刘管军确实是在家中被活活气死的。”

    “想笑就笑吧,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

    李杰挥了挥手,两个多月过去,如今福宁殿内外的人早已被李杰收服。

    即便是那些探子,也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李杰不仅将这些探子找了出来,同时还让他们继续维持着和上家的联系,当起了双面间谍。

    不对。

    准确来说,还是单面间谍。

    他们汇报上去的消息,全都是经过筛选的。

    张茂则嘿嘿一笑,干笑了两声。

    “官家,刘管军这一去,嬢嬢那边只怕会震怒不已,蔡副中丞那边,我们要不要帮一帮?”

    “不用。”

    李杰摆了摆手,雷允恭好不容易在探事司(皇城司的下属机构之一)安插了人手,没必要这么快就暴露。

    何况,蔡齐短时间内也不会出事。

    顶多也就是贬官,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李杰多派几个人暗中保护他便是。

    丢官没事,只要不丢命即可。

    刘美这一死,禁军马军都虞侯的位子便空了下来,刘娥大概率会从真宗的潜邸旧臣中提拔一人。

    虽然此人仍然是刘娥提拔上去的,但相比于刘美,肯定是要疏远几分。

    旁人可不会像刘美那样,无底线的支持刘娥。

    同样的,刘娥也不会百分百的信任。

    所以,前夫哥死得好啊!

第三十一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刘美死的当天,禁中发出一封中旨(内降)。

    赠刘美,太尉、昭德军节度使,官给葬事,并录其子,殿中丞从德为供备库使,供奉官从广为内殿崇班。

    同时,又封刘美亡妻广平县君宋氏,为河内郡夫人。

    所谓内降,即不经过中书覆议,而直接从宫中颁下的诏书,如果是旁时,肯定会有大臣持反对意见。

    根据惯例,凡诏令都必须经中书讨论,而后由学士院起草颁发。

    当然,立皇太子、封后妃、亲王,除宰相、执政、节度使等不在此列。

    不过,如今没有人把目光盯在这封中旨上,刘美和太后是什么关系,在特定的圈子里,可谓是人尽皆知。

    前夫死后追赠,谁也不会去置喙什么。

    其实,关于刘美的死,除了刘娥等少数几个人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是乐见其成的。

    他刘美有什么能力?

    不过是沾了太后的光而已,区区一介银匠出身,身居朝堂,还手握兵权,简直是污点!

    虽然钱惟演也是沾了太后的光,可钱惟演和刘美完全是两类人。

    人家钱惟演是什么身份?

    吴越钱氏的嫡系后裔,不仅如此,钱惟演也颇有文才,是西昆体诗人的领袖级人物。

    所以,纵使刘、钱二人都和太后沾亲带故,但在旁人的眼中,两人当有云泥之别。

    刘美生前富贵,死后亦是风光不已,太尉乃武臣最高一阶,为正一品。

    虽然太尉只是阶官,但非特旨仍然无法享受殊荣,即便死后追封,也是慎之又慎。

    接连几日,宫中仍是风平浪静,刘娥除了去了刘府悼念了一趟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举措。

    但没有人认为刘娥会如此轻轻放下。

    现在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

    福宁殿。

    李杰也察觉到了宫内的萧瑟,近几日,宫内的内侍和宫人们连走路都是低着头的,步履匆匆,一脸的凝重之色。

    春江水暖鸭先知。

    生活在宫内,他们距离太后更近一些,自然能感受到山雨欲来的气息。

    据说,宝慈殿里的情况更为夸张,宝慈殿里的宫人走路连大气都不敢喘。

    傍晚。

    李杰依照常例,来到宝慈殿给太后请安,这几乎是每天的日常,早晚各一次。

    拜见过后,李杰还是劝了劝刘娥。

    “大娘娘,还请节哀。”

    刘娥叹了口气,点头道。

    “官家有心了,大娘娘没事的。”

    就在这时,刘娥又想起了刘美之前的提议。

    收养宗室子,入内陪官家伴读。

    刘美是什么心思,刘娥岂会不知道。

    所以,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也就没有召两府大臣入内廷议。

    如今,刘美已逝。

    刘娥的心思就愈发的澹了。

    严格来说,收养宗室子并不是一步好棋,官家现今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过了夭折的年纪。

    未来只要不发生意外,官家顺顺利利的长大肯定是没问题的。

    何况,刘娥也狠不下那个心。

    李杰继续关心道:“大娘娘,您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召御医看一看?”

    言罢,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的林氏。

    “乳母,明日记得宣御医来宝慈殿一趟,别忘了。”

    “臣记下了。”

    林氏轻轻颔首,微微一礼。

    紧接着,李杰又在宝慈殿内待了一会,跟刘娥闲聊了一阵,直到暮色降临方才离开。

    望着李杰离去的背影,林氏颇为感慨道。

    “娘娘,官家真的是长大了,知道体贴人了。”

    这确实是她有感而发,国朝虽然是以孝治天下,但像官家这样每天早晚问安两次,且风云无阻的情况,确实不多。

    尤其是近几日,官家每次留在宝慈殿的时间都会长上几分,言语间也没有刻意去提安慰的话。

    反而是聊一些日常生活的琐事。

    “是啊。”

    刘娥喃喃道:“六哥确实是长大了。”

    她口中的‘长大’和林氏口中的‘长大’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过,林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另一边。

    宫道上,张茂则提着宫灯走在前面,李杰紧随其后,步行赶往福宁殿。

    李杰如今在宫内出行,已经不乘舆、辇等交通工具,而是靠步行。

    一来,步行可以锻炼身体。

    二来嘛,步行也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途中,张茂则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眼见随行的宫卫距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这才低声说道。

    “官家,大娘娘今日还好吧?”

    “气色还是不太好,我已让林氏明天召御医过去。”

    听到这话,张茂则若有所思。

    官家这是要动手了?

    不对!

    不对!

    张茂则连忙将这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虽然官家和医官院有联系,但为太后用药是何等的大事,稍有错漏,计划就会失败,并且还有暴露的风险。

    官家绝不会这么做。

    念及至此,张茂则的步子不由加重了几分。

    李杰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望着张茂则一副浮想联翩的样子,他也懒得去提醒。

    让御医去宝慈殿这件事,他还真没有什么坏心眼。

    现在的刘娥和剧中刘娥所处的环境,已然大不一样,丁谓和她已经心生嫌隙。

    另外,刘娥还擅自主张的将寇准召了回来。

    这一步,绝对是臭棋。

    最后,宫内刘娥也不是大权独揽。

    李杰借着修陵的事收服了雷允恭,然后雷允恭又立了功,和蓝继宗等人多了一丝香火情。

    这点香火情,虽然无法直接让蓝继宗等人归附,但到了某些重要的节点,这点香火情便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除此之外,李杰还准备暗中笼络一批勋贵。

    这批人虽然都是武臣,且被文臣们压着抬不起头。

    但三代过去,这些勋贵们通过联姻,彼此抱团取暖,早已编出了一张大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而真定曹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早在五代时期,曹芸就是后汉成德军节度都知兵马使,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尚书令,追封越国公。

    到了曹彬一代,更是辉煌一时。

    后周太祖的贵妃张氏是曹彬的姨母,因为姨母的关系,曹彬一路高升。

    后来,曹彬转投宋太祖麾下,更是先后辅左太祖、太宗平叛割据,为一统大业做出了巨大贡献。

第三十二章 真定曹氏

    曹彬也是国朝第一个位带节度使头衔的枢密使,是名副其实的出将入相。

    武臣走到这一步,俨然是殊荣至今,其死后,更是配享太祖庙廷。

    宋太祖庙廷配享功臣仅有两位,一文一武,文官乃是宰相赵普,武官便是曹彬。

    真定曹氏自此成了天水一朝有名的大家族。

    同时,曹氏也没忘记联姻,曹彬的幼女嫁入宫内,成了真宗的妃子。

    曹彬的长子曹璨、四子曹韦、幼子曹琮皆是镇守西北的名将。

    其中,四子曹韦长期驻守西北,一边笼络蕃部归宋,借此抵抗党项李继迁,一边联手唃厮啰牵制党项。

    同时,曹韦还先后修城筑寨,借堑壕抵挡党项之铁骑,十几年间,留下了十几座城寨。

    这些城寨成了抵抗党项劫掠的桥头堡。

    另外,曹韦还招抚边民充当弓箭手,并且给以屯田之策。

    相比于内地的士兵,边民们更加熟悉当地的环境,且能骑善射,大大减少了培养的时间。

    后来,范仲淹、种世衡等名臣经略西北时,也纷纷效彷曹韦,招募边民以屯田。

    只可惜,曹韦也逃不过猜忌的命,自淳化元年起,曹韦经略西北之地的时间长达三十余年。

    虽然曹韦治边的地方一直在换,但仍然被猜忌。

    天禧四年,曹韦被召回京师,后来因为受寇准牵连,被贬为容州观察使,知来州。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韦一直到死才回归京城。

    不过,现在嘛,他的结局肯定变了。

    曹韦无疑是是曹彬几个儿子中最出色的那一个,虽然他现在被贬来州。

    但曹氏的影响力仍旧不可小觑。

    未来的曹皇后正是出自真定曹氏,她能以二嫁的身份母仪天下(正史上没有记录,宋人笔记中有提到),曹氏的出身功不可没。

    大概是因为被迫接受的缘故,历史上的仁宗一直不喜欢曹皇后,以致于曹皇后终其一生也没诞下子嗣。

    按道理来说,以李杰现在年纪和地位,他是无法笼络到曹韦的。

    毕竟,曹韦今年已经年近五十,又不是什么愣头青,岂会被三言两语所左右。

    但李杰给他开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码。

    他许诺,日后宫中必有曹氏女的位置,不仅如此,如果时机成熟,也不是不能立曹氏女为后。

    联姻的手段虽然很常见,而且也被用烂了,但确实很好用。

    真定曹氏发家正是因为曹氏女嫁给了后周太祖,其后,曹彬幼女又嫁给真宗。

    联姻是曹氏家族发展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虽然国朝对于外戚的限制很多,但皇后的位置仍然会让这些勋贵们趋之若鹜。

    一旦家中有女成了皇后,恩泽最少也能绵延三代。

    其实,曹家现在的处境也很尴尬,到了曹韦这一代,曹家还算是能人辈出。

    可再往下数两代,却少了一位扛鼎之人。

    值此青黄不接之际,李杰抛出的筹码,绝对会让曹韦心动。

    宗族社会,很多人往往会把宗族传承看得比个人安危还要重。

    ……

    ……

    ……

    几天后。

    来州。

    一个身材健硕,头发略显花白的男子,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凉亭里,他的手上捏着一封密信,脸色颇有些阴沉。

    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名将曹韦。

    就在今天,他收到了一封京中传来的信,送信的人是他的幼子,并且是日夜兼程送来的急信。

    信的内容是,他的幼孙生了重病,幼子之所以披星戴月的赶来,便是为了求得他的一封亲笔信。

    然后递到宫中,希望宫中的御医出诊。

    这不过是明面上的理由,虽然理由稍微牵强了一点,但为了幼孙的安危,勉强也说得过去。

    然而,曹倩马不停蹄的赶到来州,真正的目的是因为宫内传出的一份手诏。

    这份手诏不是太后的,而是官家传来的。

    送信的那个内侍,曹家人也认识,对方乃是雷允恭的养子。

    当然,信里面也没有写什么敏感的内容,真正的内容则是由内侍亲自口传的。

    官家要曹氏鼎力相助,开出的酬劳是皇后之位。

    不得不承认。

    曹韦心动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自他父亲开始,到他儿孙一辈,已然到了第四代。

    眼看着五世就要到了,且国朝对武臣的防范,可谓是历朝未有。

    凭借军功绵延族嗣,这条路几乎断了。

    即便后辈中涌现出名将苗子,曹韦也不敢把人送去边地。

    所以,曹氏眼下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要想继续富贵,唯有靠别的路子。

    送曹氏女入宫,这条路很不错,是一条康庄大道。

    如果曹氏女真的能母仪天下,这买卖,也不是做不得。

    先更后改,以下为重复

    来州。

    一个身材健硕,头发略显花白的男子,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凉亭里,他的手上捏着一封密信,脸色颇有些阴沉。

    看他眉头紧锁的样子,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名将曹韦。

    就在今天,他收到了一封京中传来的信,送信的人是他的幼子,并且是日夜兼程送来的急信。

    信的内容是,他的幼孙生了重病,幼子之所以披星戴月的赶来,便是为了求得他的一封亲笔信。

    然后递到宫中,希望宫中的御医出诊。

    这不过是明面上的理由,虽然理由稍微牵强了一点,但为了幼孙的安危,勉强也说得过去。

    然而,曹倩马不停蹄的赶到来州,真正的目的是因为宫内传出的一份手诏。

    这份手诏不是太后的,而是官家传来的。

    送信的那个内侍,曹家人也认识,对方乃是雷允恭的养子。

    当然,信里面也没有写什么敏感的内容,真正的内容则是由内侍亲自口传的。

    官家要曹氏鼎力相助,开出的酬劳是皇后之位。

    不得不承认。

    曹韦心动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自他父亲开始,到他儿孙一辈,已然到了第四代。

    眼看着五世就要到了,且国朝对武臣的防范,可谓是历朝未有。

    凭借军功绵延族嗣,这条路几乎断了。

    即便后辈中涌现出名将苗子,曹韦也不敢把人送去边地。

    所以,曹氏眼下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要想继续富贵,

第三十三章 风云骤起

    福宁殿。

    “官家,曹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事关重大,需要时间疏通其他几房。”

    张茂则在汇报这条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憋着火的。

    什么疏通!

    不过是借口罢了。

    曹家的心思他算是猜到一点。

    无非是拖延之计。

    “嗯,我知道了。”

    李杰心平气和的回了一句,曹家确实有点滑头,不过,世家大族嘛,都是这个性子。

    就像世家大族招婿一样,表面上看确实是不看重门第,但内里还是没变的。

    不看家事,重才学。

    似李沆、王曾、鲁宗道、韩亿、富弼、欧阳修、冯京等人,他们的媳妇哪个不是官宦之家。

    而曹家更是体会过联姻的收益。

    曹彬的姨母嫁给了周太祖,曹彬的幼女嫁给了宋真宗,曹璨的女儿嫁给了宰相李昉的孙子,曹琮娶了枢密使曹利用的女儿等等。

    此次,曹韦被贬看似是因为丁谓和寇准之争,可实际上却是因为受到了猜忌。

    这是武臣不可避免的宿命。

    经略西北三十余年,不受猜忌才是不正常的。

    被贬,总好过死的不明不白。

    退一步而言,即便朝廷再次启用曹韦,让他继续经略西北,曹韦也不会接受这项任命。

    所以,李杰也理解曹家的顾虑。

    尤其是这次决定直接牵涉到皇权,自古以来,参与此类斗争的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飞黄腾达。

    要么家破人亡。

    没有第三种!

    曹家如果真因为李杰的一份口谕便同意,李杰反而会怀疑曹家的用心。

    另一边,眼看官家轻描澹写的一句‘知道了’,张茂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只是,联结曹家是大事,哪是他能随意讨论的。

    紧接着,张茂则开始汇报第二件事。

    “医官院那边已经整理好了药方,只待药材供应得上,太平惠民局就能开业。”

    “好,这事不要太过催促,免得急中出错。”

    李杰微微点头,严格来说,太平惠民局只是一家药铺,专门售卖抓好的方剂。

    按道理来说是不会出岔子的。

    而且,他相信刘娥也不会在这件事上作梗。

    惠民局毕竟是以朝廷的名义开的,一旦出了什么岔子,损害的可不止他这个官家,还有朝廷的威望。

    虽然刘娥的态度转变的有些快,但考虑到刘美的死,这事也就没那么突兀了。

    “是,待会臣便给医官院那边传信。”

    相比于李杰的随意,张茂则对这事倒是很上心。

    他是穷苦人家出身,深知底层百姓的疾苦,他的爹爹便是因为没钱求医问药,最后吃偏方吃死的。

    如果太平惠民局早一点问世,也许他爹爹便不会死。

    “以后惠民局那边的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李杰知道张茂则的身世,把惠民局的事交给张茂则,能够充分发挥他的主观能动性。

    “臣,领命。”

    言罢,张茂则继续汇报。

    “官家,雷押班那边传讯过来,康将军很可能会接任马军都虞侯一职。”

    听到这个名字,李杰升起一丝兴趣。

    康继英是宋初勐将康保裔的长子,康保裔父亲、祖父,乃至他本人皆死于疆场。

    可谓三代英烈,其子康继英虽然不是名将,但论资排辈,他绝对有资格接任马军都虞侯的职位。

    最关键的一点是,康继英和刘娥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如果是以朝廷的名义命令康继英,他肯定不敢拒绝,可若是以太后私人的名义,恐怕就没那么管用了。

    任命康继英为马军都虞侯,绝对是那帮文官的主意。

    以丁谓为首的南方集团和以寇准为首的北方集团,虽然斗得不可开交。

    但有一点是共识。

    他们也不想看到皇权坐大,一旦皇权威胁到了文官的集体利益,天大的矛盾,也不是不能调和。

    如今禁军的高级将领,大半都是真宗潜邸的旧人。

    不过,尽管都是真宗潜邸的旧人,但他们之间内部也是有派系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无条件的附和刘娥。

    而夏守恩和刘美却是刘娥的心腹,他们俩个恰好又占据了殿前司和马军的重要位置。

    这一点,文官们本来就看不下去,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寇丁之争),文官团体早就对两人发难了。

    现在刘美死了,不论是南方人,亦或者是北方人都不愿意看到刘娥继续安插亲信,担任马军都虞侯。

    所以,康继英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文官推了上去。

    南方集团和北方集团一合流,纵使是占着大义名分的刘娥,也不得不退避三丈。

    因为这事,刘娥气的好几天都没吃好饭。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一点,即便她是帝国实际上的掌控者,也不是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当然。

    刘娥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很快,一连三道诏书就从宫内发了出去。

    一道是降太常丞,直集贤院丁共为太子中允,并且落职,理由是丁共办事不利。

    一道是降知海州王曙为郢州团练副使。

    最后一道则是直接对准了蔡齐,将他一脚从御史台副长官踢到了几百里之外的陕州。

    这三个被贬官的人,丁共是丁谓的儿子,王曙是寇准的女婿,蔡齐则是导致刘美意外身亡的‘罪魁祸首’。

    对于这三道中旨,虽然有人反对,但规模并不大。

    文官们也不是傻子,太后这一次明显是敲打他们,或者是借此发泄情绪。

    也许,两者兼有。

    对于这一结果,南方士人和北方士人都能勉强接受。

    丁共虽然落了职,但并没有被贬出京城,丁谓现在是首相,儿子落职在家又不是养不起。

    况且,丁共往后也不是没有重新起复的机会,只要丁谓一天不倒,丁家就塌不了。

    而王曙本就被贬出京,而今再次被贬,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

    最后,影响最大的反而是蔡齐。

    然而,蔡齐本人却是一点也不在乎,言官最注重的就是清誉,只要这块牌子不倒。

    他迟早有机会重新回来。

    况且,蔡齐也看得很明白,难道太后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杀了他?

    只要人不死,他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三十四章 暗流涌动

    城外长亭。

    蔡齐走的这一天,送别队伍可谓是壮观不已,满朝的言官几乎来了一大半。

    和普通官员不同,干言官的最不怕的便是贬黜。

    贬官?

    贬的好!

    尤其是像蔡齐这样的,明明没有犯下什么大错,反而落得个外贬的结局。

    虽然蔡齐丢了官位,但他在士林的声望却不减反增。

    可以预见,一旦太后和官家御殿听政,言官们肯定会在这件事上据理力争。

    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御史台副长官,说贬就贬,把他们言官当什么了?

    哪怕是太后,也不行!

    必须要讨个说法!

    如果不是现在还是丧期,言官们绝对会跑到内东门外,集体叩门,要求廷议。

    “宪台,此去山高水长,请宪台多多保重。”

    同为御史的谢涛,代表御史台的众人向蔡齐道别。

    远处。

    两个穿着麻衣的男子,正蹲在官道旁聊着天,看起来像是在休息。

    “老三,那边那个就是咱们这次的目标吧?”

    其中年纪稍大的男子,朝着送君亭的方向瞟了一眼。

    “就是他。”

    留着络腮胡的汉子点了点头,低头吐了一口浓痰。

    对于这趟差事,他心里可有不少怨气。

    前不久,他才刚刚结婚,新婚燕尔的劲头还没过去呢,上面一个调令就让他出了京。

    并且,他们还得跟着目标人物一直到陕州。

    陕州,离京城好几百里地呢。

    似目标人物这样的文人,赶路又是慢的不行,遇到风景好的地方,逛一圈,到了好友、同年的地界,又要停留几天。

    偶尔心情来了,还会在道观或者寺庙里住个几天。

    总而言之,屁事贼多,赶路也不像个赶路的样子,这一次去陕州,一来回去起码得一两个月。

    这一两个月,其中大部分都是赶去陕州的时间,回城最多七八天便够了。

    “你小子,少发点牢骚吧。”

    年纪稍大的男子拍了一下老三的脑袋。

    “我知道你小子最近刚结婚,舍不得离开温柔乡,但你想啊,以后你家里的开支可不小。

    这一趟活若是办好了,上面会差你那点赏银吗?”

    老三撇了撇嘴,没好气道:“哪需要费那么多事,要我说,不如直接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厮给抹了脖子,然后挖坑一埋。”

    “滚蛋!”

    年长的男子笑骂道:“你以为这次和上次一样?”

    “这家伙可比上次那个倒霉蛋贵多了。”

    “那倒也是。”

    老三点头道:“这厮确实贵多了,宪台大人呢,我还没杀过这么大的官。”

    听这两人的语气,丝毫没有对高级官员的尊重,在他们看来,杀个文官就跟杀鸡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旁人对官员的畏惧和尊重,无非是因为官员身上的光环。

    可一旦抛掉那层光环,当官的也是人,面对死亡也会怕。

    看多了求饶的窘态,心中自然便没了敬畏。

    另一边。

    官道旁的茶摊上,韩小五一边喝着茶,一边暗自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他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游侠,此次是受人之托,沿途保护蔡宪台,让其平安抵达陕州。

    刘家身为太后的亲族,有太后在背后撑腰,平时里可没少干坏事。

    虽然还达不到欺男霸女,人人喊打的程度,但刘家的声誉却也是烂透了。

    所以,刘美这一死,京中不少人都是暗自拍手称快。

    作为间接导致刘美死亡的蔡齐,民间的声望自然跟着升了上去。

    韩小五便是其中之一。

    前天夜间,也不知道是谁,将一个包袱丢到了他住的小院,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五十贯钱。

    起初,他还奇怪,直到看了那封信,他方才明白缘由。

    写信的人收到消息,有人会暗害蔡宪台,而且暗害蔡宪台的人势力很大,写信之人不敢得罪。

    恰好,写信人又知道韩小五的侠义之名,所以便匿名告诉了他,并且希望韩小五能够暗中保护蔡齐。

    而包袱里的钱财,便是往返陕州的路费。

    这封信虽然没头没尾,但钱不是假的,同时韩小五和刘府还是有矛盾的。

    对于刘美之死,他便是拍手称快的一员。

    因此,韩小五对蔡齐很有好感,毕竟蔡齐间接帮他报了仇。

    于是,他便接下了这趟差事。

    反正他现在是孤身一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护送一下‘恩公’。

    半个时辰后,长亭那边的送别仪式终于结束,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蔡齐登上了牛车。

    眼看蔡齐出发,韩小五也准备结账跟上,离开之前,他回望了一眼远处的东京城,心里默念道。

    ‘希望此行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官道旁的两兄弟也准备动身跟上。

    当然,他们不是骑马,也不是坐牛车,而是步行。

    众所周知,北宋是非常缺马的,骑马就跟后世开跑车炸街一样。

    骑马,太过招摇,不取。

    同样的,牛车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普通老百姓有牛,宝贝还来不及,哪舍得让牛去拉车。

    所以,这兄弟俩就是靠两条腿赶路。

    另一边的韩小五就没那么多的顾忌了,他是有交通工具的,不过既不是牛,也不是马,而是驴子。

    就这样,三拨人马先后上了路。

    三拨人彼此之间,互不知晓,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暗中还有两队人马随行。

    只是,这随行的人并不是直接跟着的,而是隔着很久才出发的。

    这年头,知道了目的地,基本上是不怕跟丢的。

    反正去陕州的路就那么几条,怕跟丢,多派几组人跟上便是。

    福宁殿。

    蔡齐这边一走,李杰就收到了消息。

    “官家,蔡宪台离京了,我们的人暗中跟着,并且有一个发现。”

    “说。”

    “据回报,有好几波人跟着蔡宪台,其中既有明面上的,也有暗中跟随的。”

    李杰惊讶道:“查清楚身份没有?”

    “正在查。”

    张茂则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回道。

    另外,他这么回答,一点也不担心官家直接降罪于他,因为这件事牵连很广。

    查,肯定是需要时间的。

第三十五章 承明殿议政

    “多派点人手,务必确保蔡卿的安全。”

    李杰对蔡齐谈不上好感,也谈不上恶感,救他一命,完全是因为他的谏言,间接导致了刘美去世。

    刘美一死,禁军的掌控权虽然没有落到他的手上,但总比刘美掌控要来得好。

    “臣记下了。”

    “去忙吧。”

    李杰大手一挥,直接调走了张茂则。

    身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当然不会只培养张茂则一个人,前不久,他从入内高班里又挑了一名小内侍。

    这边,张茂则刚退出内殿,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就走了进来。

    刘茂勤进门后,先是瞄了一眼官家,眼看官家正在看札子,于是便轻手轻脚的走到御台边,默默地等待着。

    片刻后,眼瞅着漏刻快到未时了,刘茂勤低声提醒道。

    “官家,快到未时了。”

    李杰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札子。

    “更衣。”

    北宋服丧期实行的是双轨制,即宫外以日易月,而宫内仍然需要服丧满期,即二十七个月。

    因此,李杰现在于宫内仍然需要着丧服。

    相比于常服,丧服穿戴的东西要多一些,并且有特定的样式,布斜巾、布冠、首绖(服孝的麻带)、大袖、竹杖等等,一共十二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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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而言之,丧服的配饰配件多,穿起来很麻烦,所以,李杰在福宁殿时,一般是不穿的。

    唯有出行才会去穿。

    待会他要去承明殿议事,承明殿位于宫城的北边,仍属内朝,所以,他还是要穿丧服过去。

    (PS:如果是去外朝的话,是不用穿丧服的)

    今天议事的主题是——救灾。

    苏、湖、秀三州乃是南方的重要产粮地区,仅仅只是依靠常平仓调度,是无法彻底解决灾情的。

    三州已经闹了小半年的灾,刘娥一直没怎么重视,她现在的精力全都放在朝政上。

    这一次救灾的倡议者是晏殊。

    准确来说,是晏殊发起,然后由丁谓上书的。

    丁谓是苏州人,他的家乡受了灾,如果没人主动提起,他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有人提起此事,他若是继续充耳不闻,以后哪还有脸去见父老乡亲?

    王曾虽然和丁谓不是一条心,但此时的党争还没有发展到非我必异的地步。

    治水救灾,事关国政要务,王曾等人自然也不会反对。

    两大巨头都有心救灾,即便刘娥不想折腾,也没法抵挡两大集团的集体上书。

    治水已然变成了刻不容缓的大事。

    于是便有了今天的承明殿听政。

    李杰能参加今天的治水廷议,也是因为晏殊,在他的上书中,开篇之初便提到了李杰。

    并且还将李杰的言论附在上书的札子中。

    对于这封上书,刘娥是有点不高兴的,救灾,救便是,可她不想看到李杰过多的参与国事。

    李杰参与的越多,成长的就越快,到时候她还政的日子就越快。

    然而,这一次刘娥也没有正当的理由去拒绝。

    早在先帝病危之际,‘原身’就参与过类似的听政环节,虽然那时的听政更多是学习。

    可不论是学习,还是决断,听政本就是天子的权利。

    未时三刻。

    承明殿。

    此时,两府大臣们皆已到场,除了两府大臣之外,今天到场议政的还有学士院的翰林官们。

    刘娥坐在李杰的右侧,眼看人都到齐了便轻启朱唇。

    “今天召集诸卿到此,是为苏、湖、秀三州的水灾,前天,晏学士上书中提到。

    苏州湖秀,膏腴千里,乃是国之仓庾,如任其长期受灾,恐误东南之地。”

    “晏学士,卿是此次廷议的首倡者,对于此次灾情,卿有何高见?”

    廷议一开始,刘娥就牢牢地把握住了主动权,她先声夺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才是现在的主政者。

    坐在她身旁的官家,只要听政即可。

    晏殊微微一礼:“水之为物,蓄而停之,决而流之,各有利害,今苏湖秀三州,水利不兴,所以为害。

    官家曾言,治水有三策。

    一曰引,二曰疏,三曰兴,此三策皆言水利之事。”

    “然,水利之事,牵连甚广,耗费颇多,当由朝廷主之,地方辅之,

    同时,宜择精干之吏,选能任之官,并派遣往。”

    听完晏殊的发言,刘娥点头道。

    “卿可有人选?”

    晏殊起身道:“臣推荐江淮发运使赵贺主持此事。”

    赵贺?

    刘娥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全国大大小小三百多个州府,她自然不可能记住所有官员的名字。

    但像江淮发运使这样的地方大员,她当然会铭记于心。

    不过,对于此人,刘娥不是很满意。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因为,赵贺是寇准的人。

    “晏学士提议的人选,卿等觉得如何?”

    在座的大臣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丁谓正准备发言之时,坐在御台上的李杰忽然开了口。

    “大娘娘,臣推荐江淮发运副使、知泰州张纶,以及泰州西溪盐仓监范仲淹。”

    此话一出,现场的氛围顿时为之一变。

    刘娥虽然脸上无喜无悲,但心里却不是很高兴,官家这就迫不及待的要参政了?

    而大臣们则是各有所思。

    官家此举,到底是另有其意,还是单纯的为了国事?

    谁也不知道。

    不过,刘娥和大臣们的想法虽然不同,但有一点,他们的反应是一样的。

    他们只记住了张纶的名字,下意识的忽略了范仲淹。

    一个监当官而已?

    谁会关注?

    倒是张纶,在座的大臣们大多都知道此人,即便不熟悉,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此人虽是荫补入仕,但颇有才干,咸平年间,益州有戍卒聚众起义,朝廷准备派兵镇压。

    彼时,张纶提议以招抚为主,镇压为辅。

    因为他的谏言,朝廷确实少费了许多功夫。

    另外,张纶在盐业上也颇有贡献,在他担任江淮制置盐运副使期间,革旧制,建盐场,使江淮地区盐税扭亏为盈。

    天禧末年,张纶知泰州时,曾上书泰州沿海地区,旧堤年久失修,多处溃决,以致于海潮倒灌,淹没良田,毁坏盐灶,沿海百姓深受其害。

    为此,他建言重修堤坝。

    只是,那时丁寇之争正处于最激烈的时候,哪有心思去关注这事。

第三十六章 平衡

    天禧末年,朝堂之上不仅是丁寇之争,刘娥也趁着真宗重病期间,攫取更多的权力。

    因此,张纶的建言也就没了下文。

    不过,虽然没有朝廷的拨款支持,但张纶并没有彻底放弃修堤一事。

    准确来说,修堤最初的建议是范仲淹提的,当时,张纶是范仲淹的上官。

    并且,张纶很欣赏范仲淹的才华,即便朝廷没有拨款,地方上的非议也多。

    但张纶仍然力排众议,支持范仲淹修堤。

    少顷。

    刘娥压下了心中的不悦,扫了一眼台下的众臣。

    “官家提及张纶,此人确实颇有实干,诸卿觉得张纶能否胜任此事?”

    台下。

    丁谓脑中急转,仔细分析着太后的心思。

    太后揽权的意图,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官家此次当着众臣的面,亲自建言,这是从前没有发生过的事。

    其中,是不是暗藏纠葛?

    官家是否想尽快亲政?

    丁谓位列中书,宰执天下,这一点,他不得不考虑。

    尤其是太后刚刚特地多看了他一眼,太后明显是让他发表意见。

    可他暂时还没弄清楚太后是什么意思。

    太后到底是支持官家的提议?

    亦或是拒绝?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曾倒是率先表态。

    “天禧末年,张纶曾建言修泰州堤一事,那份上书,臣曾经看过,其中条理分明,颇有可取之处。

    另,张纶长期主政于江淮之地,对苏湖秀三州的环境亦是颇为熟悉。”

    虽然王曾没有明确表明张纶能否胜任,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昭示着,张纶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其实,对于李杰的提议,王曾心里也是很吃惊的。

    全国的官员那么多,纵使王曾位列参政,也无法记住那么多的人名。

    刚刚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人的名字。

    可张纶却不在其列。

    直到官家提到张纶的名字,王曾才勐然想起这个人选。

    张纶吃亏就吃亏在出身上,以荫补入仕,纵观北宋一朝,虽然以荫补官员的人数占到了将近三分之一。

    但侍从官(可以理解为重要大臣)以上的,基本都是科举出身,而且大半都是进士科出身。

    而王曾更是科举中的佼佼者,连中省试、殿试第一,并且他的岳父又是朝廷宰辅,平时里结交的都是名儒大臣。

    似张纶这样荫补入仕,且长期于地方任官的官员,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连张纶这样的人,王曾都没什么印象,更不用提范仲淹了。

    虽然范仲淹是大中祥符八年的进士,但和他的同年蔡齐、王举正等人相比,范仲淹并不出彩,也无显赫的家世。

    甚至,论知名度,范仲淹也比不过大中祥符八年被赐同学究出身的种世雍。

    种世雍虽然没什么才华,但架不住人家有一个好叔叔,知名的隐士种放。

    (提种世雍估计大家不知道,但种世衡大家应该会听说过)

    听完王曾的发言,刘娥默默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只是对官家刚刚的行为不高兴,对于官家提议的人选,倒是没什么意见。

    况且,她也不怕官家借此笼络大臣什么的。

    张纶荫补入仕的出身,已然决定了他的终点不会太高。

    一个无法位列中书的地方大臣,纵使对官家感恩戴德,还能翻得了天?

    至于,官家后面提到的范仲淹,刘娥更加是不屑一顾。

    区区一个监当官,选人而已,更加无关紧要。

    (PS:北宋前期文官群体大致可以分为三类,选人,京官,朝官,简答理解,选人是幕职州县官。

    根据规定,选人想要晋升为京官,除了资历要满足规定之外,还得需要举主推荐,举主需要五人,其中一人必须为监司官【地方大员】

    普通选人,也许一辈子都没法改为京官,一般而言,选人改京官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另一边,丁谓敏锐地捕捉到了刘娥表情上的变化。

    心中有底,他的发言自然轻松了许多。

    “臣亦觉得张纶颇为适宜,另,臣推荐直集贤院徐奭前往受灾地区督促。”

    (直集贤院,乃贴职)

    丁谓暂时还没摸准王曾的心思,他不知道王曾是否和张纶熟识,两人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但此人是官家提出来的,即便张纶和王曾有关系,他也不好开口否定。

    何况,太后都表露了意思,他也没有反对的必要。

    不过,不反对归不反对,并不代表他就放弃了修堤一事。

    徐奭是大中祥符五年的状元,虽然他祖上是北方人,但那已然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南方人,祖籍瑞安(今温州)。

    情况未明,派一个南方系的官员一同赴任,丁谓才会安心,这也是他最后的倔强。

    刘娥听到丁谓的提名人选,心中暗自皱起了眉头。

    徐奭此人,才华肯定是有的,先帝在时,还对他颇有夸赞,但此人曾经却犯下了一次大错。

    天禧年间,徐奭任开封府发解试考官时,曾私拆试卷,卷入科举舞弊桉。

    虽然事后证明徐奭只是从犯,但科举乃是为国取士,舞弊可谓是动摇国本。

    后来,先帝惜其才,不久又把他调回了京师,如今在集贤院整理先帝的御制文集。

    刘娥有心想否定这一人选,可考虑到此人乃是丁谓推荐的,且南北之争也需要制衡。

    所以,想了想,刘娥便改了主意。

    “可。”

    此言一出,丁谓瞬间安心了。

    徐奭虽然不是他的心腹,但到底是南方士人出身的,待他离京之时,遣人过去嘱咐几句,料他也不敢不遵从。

    李杰、刘娥、丁谓、王曾四个人相继发表了意见,并且彼此之间也没有太多的意义。

    因此,接下来的讨论便有些无关紧要了,顶多也就是查缺补漏。

    修堤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对于这一结果,李杰还算是满意的。

    其实,李杰提议张纶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提拔范仲淹。

    他可以肯定,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范仲淹这个搭头。

    毕竟,范仲淹只是区区监当官而已,不值得重视。

第三十七章 吕夷简的算盘

    翌日。

    一封诏令由中书签发。

    诏,苏、湖、秀旁近州兵疏导积水,修堤,令江淮发运副使、知泰州张纶,及泰州西溪盐仓监范仲淹董(监督)之。

    遣直集贤院徐奭往之,促其役。

    王相公府。

    傍晚时分,王曾又将吕夷简叫到了家里,昨日承明殿中,官家竟然涉政,且太后也没有反对。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必须好好商议一二。

    后院。

    还是熟悉的位置。

    “坦夫,对于昨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本来,这场谈话昨天就该进行的,但昨天晚上王曾这边有事耽搁了,所以才会推到今天。

    经过一天的思考,吕夷简回答的很是干脆。

    “官家恐有亲政之意。”

    其实,吕夷简早就看到了苗头,自打他姐夫上了那堂课之后,他便有一种预感。

    当今的官家,年纪虽小,却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之后,又有晏殊上书一事,此事无疑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这一结果,既让他惊喜,又让他忧虑不已。

    闻言,王曾默默点了点头,他的消息要比吕夷简更灵通一些,他的看法和吕夷简是一致的。

    只是,王曾也不知道,此事到底是福,还是祸。

    最近这几个月,官家的表现虽然远超预期,但官家今年毕竟才十三岁。

    他只听说过十三岁的神童,但神童更多是文学上的天赋。

    文学和治国,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靠的是天赋,后者靠的是积累,性质截然不同。

    因此,王曾不是很赞同官家直接亲政。

    若是时间往后再推两到三年,他肯定会支持。

    “唉。”

    沉默半晌,王曾微微一叹。

    多事之秋啊。

    内有太后专政,外有丁谓等奸党,如今官家又欲亲政,这时局,简直是一团乱麻。

    “王相,可是另有高见?”

    和王曾不同,吕夷简是支持官家尽快亲政的。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他已经权知开封府,下一步便是出将入相。

    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的位置就那么多,如果时局没有大的变化,他不知道还要熬上多久。

    尽管他今年才四十多岁,还等得起,可权力这东西,谁不希望要的更多,来的更快?

    王曾缓缓道:“官家实有圣君之相,然尚在幼冲之年,若是亲政,对于国朝而言,只怕是福祸难料。”

    “王相所言,确实入木三分。”

    吕夷简斟酌片刻道:“坦夫亦是赞同,不过,如若继续维持现状,亦不可取也。”

    “何所言?”

    王曾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这样的回答,和他预想中的可有些不太一样。

    在他的印象中,吕夷简向来是那种老成持国的人。

    吕夷简坦言道:“宫中之事,坦夫亦有所闻,官家平时里看到的札子,皆是过去之政。”

    “且,太后诏我等议政,亦是将官家摒除在外。”

    “如此一来,对于官家的成长,却是大有所害。”

    今日的吕夷简也算是豁出去了,虽然眼下只有他和王曾两人,但这等话若是传到太后耳中,绝对是大不逆之言。

    只是,他也很清楚,以王曾的性格,极大概率不会支持官家尽快亲政。

    所以,吕夷简思虑再三,觉得有必要冒点险。

    风险和收益并存,官家想要亲政,仅凭他一人,绝对是独木难支。

    王曾的支持,很重要!

    身为北方士人的领头人之一,如果能获得王曾的支持,也就意味着北方士人的支持。

    虽然北方士人暂时受到了打压,但北方士人集体仍然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有王曾的支持,吕夷简再动用吕家的关系,推动官家亲政一事,大有可为!

    另一边,听到吕夷简的逆言,王曾沉默许久。

    他在分析吕夷简的意图。

    事出反常即为妖!

    素来稳重的吕夷简,今天竟然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必然有其深意。

    吕夷简是想取‘从龙之功’啊。

    这一点,并不难猜,官家如今虽然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但如今的情况像极了东汉故事。

    吕后听政之际,天子亦是幼冲之年,朝堂内外皆有吕后一言而决。

    所以,用‘从龙之功’来形容,很贴切。

    自古以来,从龙之臣,出将入相只是寻常,吕夷简出自东来吕氏,系出名门,他的叔叔更是位列宰辅。

    (PS:吕蒙正和吕夷简虽然是出自同一个吕氏,但自吕蒙正和吕蒙亨,也就是吕夷简父亲那一辈,双方便分家了【有点忘了,也有可能是吕龟图,吕龟祥祖父那一代分的家】,一个在洛阳,一个在东来,不过,分家不久,他们的关系仍旧很是亲密)

    有此出身,吕夷简想要更进一步,实属正常。

    王曾担心的不是吕夷简的野心,而是担心官家能否担得起天下之重。

    一个国家的担子,重若千钧,一个孩子真的能扛得住吗?

    ‘罢了。’

    思虑片刻,王曾心中有了主意。

    “坦夫所言,确是谋国之言,官家确应多多参与听政之务。”

    听到这话,吕夷简顿时心中大定。

    此计,成了!

    不过,促成听政之事,他还需要仔细筹谋一番。

    做事得讲究方法。

    如果由他直接上言,等待他的只怕不是扶摇直上,而是贬黜出京。

    太后显然是一个权力欲望极强的女人,且此时太后又手握先帝遗诏,占据着大义。

    所以,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先找一人上书,行那投石问路之举。

    ……

    ……

    ……

    福宁殿。

    李杰并不知道王曾府中发生的事,虽然皇城司被他掌握了一部分,但像王曾这样的高官,即便是皇城司想查,也不是容易的事。

    现在的他,正在看张纶,准确来说是范仲淹之前呈上来的札子。

    天禧末年,泰州那边海侵现象严重,海水倒灌,淹没了大量的良田,因此方有了这份札子。

    半晌,李杰放下了札子,然后走到窗边,向着南方的天空看了一眼。

    他很希望尽快在朝堂上看到这位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臣典范。

    调范仲淹去苏州治水,想必他对这份差事应该会很满意。

    毕竟,范仲淹是苏州吴县人。

第三十八章 范仲淹

    泰州。

    海陵县。

    西溪镇。

    早在汉唐时期,西溪便有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到了五代至宋,西溪更是成了盐业重镇。

    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多以盐业为生。

    西溪镇的面积并不大,只有千余户人,每到春夏之交,站在十数里外,便能看到镇上飘起的浓烟。

    虽然西溪产的是海盐,但和后世晒盐法不同的是,如今还是以煎盐为主。

    即先暴晒成卤,然后再以火煎之成盐。

    盐户的日子过得其实很苦,不论是摊晒,亦或者是噼柴烧火煎盐,都是重体力活。

    唯一值得告慰的,大概只有不愁食盐之苦。

    这一天,恰好是煎盐之日,西溪镇周边烟雾鸟鸟,东南风一吹,镇上也是一股子浓烟味。

    镇上的一处小院里,范仲淹正捧着一本《论语》,细细品之。

    圣人之言,微言大义,纵使他早就对此书滚瓜烂熟,但每一次重读,亦有别样的感悟。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不外如是。

    读着读着,范仲淹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

    “哈哈。”

    “希文,希文,快快开门!”

    张纶是范仲淹的上司,这声音,他自然不会陌生。

    旋即,他放下书本,连忙走到门口,迅速打开了院门。

    “使君,今日怎地来了?”

    范仲淹和张纶很是熟悉,两人见面,一些不必要的俗礼,自然是能省则省,所以,他只是虚引一番便将张纶请进了屋。

    (使君,是太守、刺史的别称,到了宋代,一般用来称知州,知某军事之类的官员)

    “哈哈。”

    张纶爽朗一笑:“希文啊,今日我可是给你来报喜的。”

    报喜?

    这喜从何来啊?

    范仲淹不明就里,他仔细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会有什么喜事。

    他不过一个小小的盐税官,近日治下又没发生什么大事,怎么会有喜?

    看到范仲淹迷惑不解的样子,张纶笑了笑,而后一伸手,跟在他身后的仆人立马将一封黄麻诏书递到了他的手上。

    紧接着,张纶将诰命交到了范仲淹的手中。

    “希文,你自己看吧。”

    宋朝制书大体有两种,一种用白麻纸所写,由学士院起草,称内制,也称白麻。

    另一种则是由中书下面的舍人院起草,用黄麻纸,称外制,也称黄麻。

    范仲淹打开诰命一看,然后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这样的反应,不由让一直观察他的张纶有些失望。

    剧本不对啊!

    希文难道不是应该开心吗?

    虽然治水是一件苦差事,但希文的家乡就在苏州,且以希文的才干,办好这件差事应当不难。

    有了治水之功,朝廷肯定能看到希文身上的才华,自此,希文的官途不说一路通畅,但也比之前要强。

    起码不再是默默无闻。

    对于范仲淹的才能,张纶是极力推崇,文学上的修养自不必提,引据论典,出口成章说的便是希文这种人。

    更让他惊讶的是范仲淹的办事能力。

    自范仲淹上任以来,西溪镇的盐税提高了将近三分之一。

    最难能可贵的是,盐税的提升,并不是以压迫盐民为代价换来的。

    张纶之前就是靠盐业起家的,自然知道其中的难度。

    一人独处时,他时常会想,如果手底下的人都似希文这般能干,何愁大宋不兴。

    其实,张纶也知道他自己的短板,论功绩,他不比人差,差就差在出身上。

    他不是进士科出身。

    但希文不一样,希文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他被派到泰州当监税官,不是因为能力不行,也不是因为没有才华。

    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背景,朝中无人。

    不然的话,希文怎么可能会在西溪蹉跎光阴?

    “希文,你脸上怎么不见笑容?”

    少顷,张纶直接问道。

    “使君。”

    范仲淹长揖一礼:“多谢使君举荐!”

    “别!”

    见状,张纶连忙往旁边一闪,随后对着北方遥遥一拜。

    “希文,此事我可不敢揽功,举荐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官家。”

    张纶和王曾是旧识,两人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也算有点关系。

    早在中书诰命抵达之前,王曾的书信就先一步赶到。

    书信中,王曾简略的将当日的情形描述了一番,信中末了,王曾还顺带提了一句范仲淹。

    官家为什么会提到一个盐税官,对此,王曾也感到很奇怪。

    “官家?”

    听到此言,范仲淹更加不解了。

    官家今年才十三岁吧?

    他是大中祥符八年考中的进士,那时,官家还是个五六岁的娃娃。

    另外,他及第之后便外派出了京师,至今已七年有余。

    按理来说,官家是不该知道他的才对。

    官家是从哪里听到他的名号的?

    “希文,你自己也不知道?”

    看到范仲淹的神色,张纶也愣住了。

    本来,他还以为是范仲淹京中的某位好友使得力,结果现在看来,范仲淹自己也犯迷湖。

    “使君,我……我哪有这等关系。”

    范仲淹摊了摊手,苦笑道。

    似他这等选人,连给官家进递札子的权力都没有,官家岂会注意到这样的小虾米。

    此外,范仲淹仔细想了一圈,他认识的朋友当中,也没有这等手眼通天的人物。

    “此事,真乃怪事。”

    张纶摇了摇头,随即神色一变,笑着拍了拍范仲淹的胳膊。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反正这是好事,”

    “苏州乃是你的家乡,此去也算是故地重游,同时也能为家乡略尽一份绵薄之力。”

    范仲淹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迅速的接受了这一事实。

    “敢问使君,你我二人,大概何时出发?”

    “尽快吧,至多不超过十日。”

    时间一转来到了傍晚,在仆人和范仲淹的搀扶下,张纶坐上了牛车。

    今日他格外的开心,所以喝得有点多,此时的他已然醉了。

    离开之前,张纶拉着范仲淹的手,语重心长的念叨着。

    “希文,皇恩浩荡,此去苏州,当是你闻名天下之始,切不可辜负官家钦点之恩。”

    范仲淹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了点头。

    “使君且放心,希文定不负天恩!”

第三十九章 戎,兵也

    迩英阁。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礼也。”

    “戎,兵也。”

    这一日,迩英阁的讲官又换了一人,听他那苍老的声线便知,此人的年纪已然不小。

    事实也确实如此,今天授课的是新鲜出炉的翰林侍讲学士孙奭。

    虽然孙奭是去年刚刚调到兖州任知州,任职还不满一年的时间,但这在北宋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有时,某位官员还没抵达任职的地方,新的朝廷诰命就下来了。

    其实,对于入不入京,孙奭本人并不是很在意,尤其是现在执掌相印的是丁谓。

    当初,孙奭正是因为反对林特和丁谓的茶法,从而得罪了丁谓一党,然后被贬出了京城。

    如果不是王曾特地写了一封书信,信中言明此次入京乃是为了教导官家,他还真不愿意回来。

    对于丁谓这帮南人,孙奭是很看不惯的。

    他看不惯倒不是因为瞧不上他们的能力,恰恰相反,丁谓的能力很强,丁谓担任三司使时,功绩卓着。

    真正让孙奭瞧不起的是,王钦若、丁谓等南人上位的手段。

    东封西祀,不知花费了多少钱财,这些事大多都是由这帮南人挑起来的。

    不仅如此,为了供奉天书,先帝耗费巨资,修了玉清昭应宫,这一修,便是八年时间。

    占地四余顷(一顷等于一百亩),长达八年的修建时间,花费亿万两,亭台楼阁两千余间。

    为了建玉清昭应宫,几乎花光了国库里的银钱,并且还召集了大量的役夫。

    论规模,论花费,只怕当年的阿房宫也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国朝承平日久,天下富足,修玉清昭应宫,绝对是亡国之举。

    因此,孙奭是极其讨厌丁谓等人的。

    一群只知迎合上意,不知民间疾苦的奸邪!

    不过,讨厌归讨厌,孙奭却不会借着给官家上课的机会干点什么。

    他是一个很传统的文人。

    该上课,便一板一眼的上课。

    比如,他今天讲的便是《左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另一边,李杰一本正经的坐在榻上,看起来像是认真听讲的样子,不过这只是表象。

    孙奭这个人,人是好人,也是一个好老师。

    但这种教育方式,与他不合。

    毫不客气的讲,天下间没有人能给他上课。

    李杰现在唯一的弱势,便是年纪太小,吃了年龄的亏。

    如果他稍长几岁,他有十数种办法直接亲政,可现在,十三岁的少年,想要接过天下的担子,旁人肯定是质疑成分居多的。

    而今,他只能慢慢的等待。

    幸好他从来不缺少耐心。

    半晌。

    孙奭讲完这一篇,问道。

    “官家可有所悟?”

    李杰微微一笑,章口便来。

    “戎,兵也,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然,不宜妄动,亦不可不动。”

    听到这话,孙奭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暗自皱起了眉头。

    官家这发言,有点危险啊。

    昔日秦皇汉武,皆是穷兵黩武的独夫,穷兵黩武,乃暴政,秦皇汉武,皆暴君。

    (PS:声明一下,这不是小星星的看法。

    在宋朝,文人士大夫的普遍观念里,始皇帝和汉武帝都是暴君,原因嘛,穷兵黩武占了大半,北宋士大夫的追求是,致君尧舜。

    所以,宋朝对刀兵一事,也是很排斥的,不然的话,也就没有辽国和西夏的岁币了。

    在他们眼中,岁币的花费远小于战争的耗费,且不伤民力。

    至于什么封侯拜相之类的,那不是他们的追求

    顺便吐槽一句,什么致君尧舜,与民休息,TMD很扯澹,应该用与士大夫休息才对)

    “艺祖(指宋太祖)曾言,石晋苟利于己,割燕云以贿契丹,后,艺祖设封库桩,欲以募勇士,期其图攻,取之于国。”

    此话一出,孙奭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燕云之地,早在后晋时期便有石敬瑭割让给辽国,至今已过将近百年时间。

    官家欲取燕云之地,辽国岂会答应?

    届时,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恐怕是逃不过的。

    燕云之地,艺祖曾欲取之,太宗亦曾欲取之,然奋两代之力,皆未成功。

    况且,出兵燕云,名从何来?

    顺德者昌,逆德者亡,兵出无名,事故不成。

    宋承于后周,后周承于后汉,后汉又承于后晋,如果要承认正统之位,也就意味着,必须承认后晋割让燕云一事。

    但这是能拿到明面上说的吗?

    显然,不能。

    退一步而言,如果承认正统,也就得接受后晋割让燕云的事实。

    ‘唉。’

    念及至此,孙奭不由长叹一声。

    官家有雄主之志,亦有雄主之相,这对于天下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祸事?

    孙奭也不知道,他也不敢擅自评论。

    但有一天可以肯定,刀兵一起,百姓肯定得遭殃。

    汉自孝惠至文景,与民休息六十余载,民众大增,国用益足,这情况与国朝何其相似。

    然而,武帝登基之时,家底子厚实啊,哪像国朝,继先帝东封西祀之后,又修了玉清昭应宫。

    国库里的钱,根本就不够支持官家的雄心。

    虽然孙奭隐藏的很好,但李杰还是看出了他心中的忧虑,只是李杰并不在乎这一点。

    他今天发表这番言论,也是顺势而为。

    既然提到了兵事,他便顺着孙奭的话继续往下延伸。

    目的嘛,也很简单。

    李杰是故意向外释放信号,他很清楚,今天课堂上的言论,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太后的耳中,两府大臣的耳中。

    然后便是勋贵们的耳中。

    当兵的最怕什么?

    怕没仗可打啊!

    没有战争,只能混迹于京中享乐。

    固然,很多胸无大志的人就喜欢这么混。

    但他们代表不了所有的武臣。

    李杰表露出兴兵的意思,便是给他们希望,只有打起来了,他们才有改变现状的机会。

    不然的话,他们会一直被文臣压着。

    一张空头支票就能换来大量武臣的亲近,以及支持,似这种无本买卖,可谓是一本万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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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介绍:
他在《最好的我们》里是文娱才子路星河!
他在《笑傲江湖》里是武林神话林探花!
他在《隐形守护者》里是谍海传奇肖途!
他在《天下第一》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逍遥侯朱无视!
他在《诛仙》里是仙门巨擘林惊羽!
李杰:“我只是条不想被催更的咸鱼啊。”
诸天万界流传着属于他的传说,传奇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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