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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九章 转移视线

    “大娘娘,置榷场,您会同意吗?”

    “当然不会!”

    刘娥回答的斩钉截铁,置榷场,劳心劳力,且有资敌的风险,最关键的是赚不到什么钱。

    那点收益,连榷茶的零头都赶不上。

    而这一点也是实情,北宋设置榷场,赚钱是真的,但相比于赚的,更多的是被贪了,以及走私流失。

    其实,宋廷并不怎么重视榷场贸易。

    自古以来,中原地区的王朝都有一种优越感,以天朝上国自居,似辽国、西夏、唃厮啰等政权,搁在中原王朝眼中,都是蛮夷。

    榷场贸易中更多的是政治属性,性质大约和朝贡贸易类似。

    和平时期,偶尔开放开放,给夷狄一点甜头,以示恩宠。

    而贸易本身的经济属性,反而不被重视。

    就像朝贡贸易一般,中原王朝的回礼大多远超上贡物资的价值,有时甚至有几倍,几十倍的差距。

    因此,北宋的榷场并不是一直开放的,一度废止。

    另外,北宋在榷场的职官配置上也充满了北宋的特色——冗官。

    管理榷场的人员互不统属,既有边地任职的高级官员,也有朝廷派遣的常参官(从七品以上)。

    当然,天子的耳目,内侍也是少不了的。

    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统属,互相制衡,以跨国贸易的利润,这些人一天到晚只想着争权夺利,哪还有心思去管理榷场?

    连带着,走私商人也介入其中,以输送利益为砝码,获取边地的走私权。

    在强大的利益驱动下,榷场贸易的利润,大多都进了这四方的口袋里。

    出淤泥而不染,何其难也,纵使偶尔有清流涉足其中,要么被分化拉拢,要么对其隐瞒。

    亦或者因为勾连的几方太过团结,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些情况,天子是很难知晓的。

    毕竟,榷场都设置在边境地区,天子之身,乃万金之躯,怎会亲自驾临边地?

    久而久之,榷场贸易的收益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收益,天子对于这点利益,自然不会上心。

    如果榷场贸易的利润能够达到榷茶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宋真宗和刘娥,又岂会对其置之不理?

    此外,有没有榷场的存在,都不影响边境地区的走私。

    财帛动人心,凡是涉及到利益的,其中的诡谲手段,以及肮脏程度,可谓是难以言喻。

    世上最肮脏的莫过于人心。

    奴隶贸易,便是人性最好的诠释。

    所以,李杰毫不怀疑走私的背后,会牵着巨大的利益输送链。

    同时,他也不怀疑跨国贸易所带来的利润。

    市面上的象牙、珍珠、犀角、香药等奢侈品,其中大多都不是宋朝本土的产物,而是来自于南洋。

    对于这些珍惜物资,北宋也是实行专卖制度。

    太宗时期,置榷署于京中,诏,诸蕃香药宝货,至广州、交趾、泉州,必须入官库,不得私下交易。

    这些来自南洋地区的奇珍,也是宋廷销往辽国等地的重要物资之一。

    “大娘娘,您还记得我七岁时,爹爹赐给我的那颗北珠吗?”

    北珠,也称东珠,是女真五国部的特产,因颗大光润,极为名贵,备受北宋上层人物的青睐。

    一提到那颗北珠,即便时间过去好几年,刘娥仍旧第一时间想了起来,因为那颗东珠品相极好。

    用珠圆玉润来形容,毫不为过。

    并且,那颗北珠的尺寸超过一寸,搜遍内藏库,也找不出比那颗更大的北珠。

    这颗珠子也很有来历,它是当年和契丹签订盟约后的回礼。

    “物以稀为贵,北珠在本朝是珍宝。”

    “一颗品相上佳的北珠,最少也要上千贯,而爹爹赐给我的那颗,更是难以剂量。”

    “然,此物在女真部,纵使也罕见,但也不过一颗千金。”

    “大娘娘,试想,如果我朝能够和女真部直接交易,购买一颗北珠需要花费多少?”

    “我想,也许不到十贯钱就能买到。”

    听到这里,刘娥终于按捺不住,断言道。

    “不可能!”

    十贯钱买一颗北珠?

    绝无可能!

    李杰闻言对着张茂则挥了挥手,一旁的张茂则见状连忙将准备好的账簿递到了官家手中。

    “大娘娘且看一看这份帐籍。”

    结果账簿,刘娥面带疑惑的看了一眼封面,朝廷的账簿自由法度,这封面一看就不是官账。

    紧接着,刘娥迅速的翻阅了一番账簿,看着看着,她脸上的讶色便愈发的浓郁。

    少顷,李杰的声音又一次响在了刘娥的耳畔。

    “大娘娘,湖南产的山色茶,论品质,只是算是中等,朝廷的统一收购价每斤约在两百文左右,售价约在九百文。”

    “扣掉其中的各项开支,最终的收益大概在五百文左右。”

    “这一项开支中,占比最大的便是运费,每斤的运费高达一百文。”

    “不过,和收益相比,运费开支纵使高一点,也是能接受的。”

    “而九百文一斤,只是本朝境内的售价,大娘娘可知山色茶到了边地,一斤可售多少?”

    刘娥抬头看了一眼李杰,她并没有答话,但她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对于山色茶的边地卖家,她很好奇。

    “五贯一斤!”

    李杰摊开手掌,比划了一个数字。

    “如果包装足够精美,且品相足够好,一斤山色茶,甚至能够卖到十贯一斤!”

    听到这个数字,刘娥瞬间心中一震,她的第一反应仍旧是不信。

    区区山色茶,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却能卖到十贯一斤,不,即便是五贯一斤,也是一个难以置信的高价。

    “大娘娘,可是不信?”

    李杰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她手上的账簿。

    “继续看下去,这本账簿中皆有实记。”

    这本账簿是曹家交上来的,曹韦经略边地数十载,虽然他没有参与边境走私。

    但走私这种事,哪能瞒得过他?

    这本账簿不过是他某次‘剿匪’的战利品之一。

    如今,借用账簿中的内容来说服刘娥,再合适不过。

    利益动人心,纵使刘娥贵为太后,看完这份账簿后,也由不得她不心动。

第七十章 色厉内荏

    看完手中的账簿,刘娥沉默了。

    良久,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李杰,此时,她的眼神极为复杂,既有惊诧,也有不解。

    当然,更多的却是失落。

    一直生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的官家,是从何处得到这本账册的?

    虽然刘娥不懂边地那边的物价,但她知道山色茶一年的产量有多少。

    在三司去年的总账中,山色茶一共采买了二十多万斤。

    如果山色茶能够尽数,不,哪怕是三分之一销往契丹等地,以五贯一斤的价格算,朝廷的收入起码也能多出百万贯。

    而这,仅仅只是山色茶一项!

    该死!

    念及至此,刘娥不由对某些人的感官降低了到了极点!

    尤其是林特!

    这厮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榷茶的红利!

    ‘那都是我的钱!’

    倘若林特此刻站在刘娥的面前,恐怕刘娥连杀了他的心都有。

    最让聪明人生气的是什么事?

    被人当成傻子!

    此时,刘娥的心态大抵类似,虽然她现在手上只有一本账簿,但一斑窥豹。

    茶利不知道填饱了多少人的肚子!

    勐然间,刘娥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刘美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他一定知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

    刘美涉足榷茶生意是经过刘娥默许的,连官家都知道的事,刘美又岂会不知道?

    但他仍然选择了对自己隐瞒。

    刘娥很想当面质问刘美,问问他是如何想的?

    其实,在这一点上刘娥是误会了刘美,关于榷茶贸易,尤其是走私贸易,刘美也被蒙在了鼓里。

    刘美赚钱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归根结底,无非四个字。

    低买高卖!

    借助刘娥的名头,刘美只要打出刘氏的旗号,那帮茶商们都抢着给他送钱。

    仅凭交引铺一项,就足以将刘美喂饱的。

    另外,在刘美看来,这帮茶商们很是懂事,交引铺收益的大头都被他给占了。

    仅他一人便独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有七八个人来分。

    最关键的是,刘美一毛钱都没出,他占得全都是干股。

    人家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刘美又岂会不满意?

    至于,茶商们会不会亏本?

    那必然是不会的。

    打着刘氏的旗号,交引铺里亏掉的份额,他们能从别的地方赚回来,并且赚的更多。

    对于刘美、茶商,以及茶商背后的受益人而言,这是三赢的买卖。

    受损失的只有朝廷和那些辛辛苦苦没有背景,或者说背景不够的入中商人。

    这些人就像是一群寄居在朝廷身上的寄生虫,什么事不做,仅凭手中的权力,就能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朝廷?

    百姓?

    那都不是他们考虑的事,个人以及家族的延续,才是他们的着重点。

    不多时,刘娥心中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直到现在,她终于醒悟了过来。

    从踏入福宁殿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官家牵着鼻子走了,所思所想皆在官家的引导之中。

    一念及此,刘娥心底倏地涌出一股寒意。

    官家的手腕,完全不似他的外表那般稚嫩,官家今年才多大,竟然能有如此之深的心计。

    ‘难道我大宋也要迎来一位如秦皇汉武般的天子?’

    秦皇汉武,皆是少年时期登基,并且都有他人辅左朝政。

    官家今时今日的处境,和秦皇汉武何其相似。

    “账本我看了。”

    思虑良久,刘娥终于开了口。

    “具体是否属实,我会去查的。”

    “不过,官家,似今日之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言罢,刘娥掸了掸袖摆,然后缓缓起身向着殿外走去,她的步履沉稳有力,刚刚那句话,看起来像是警告。

    然而,她这种行为也就能骗骗普通人,李杰早已堪破了她的伪装。

    在李杰看来,刘娥离开之前的行为更像是放狠话。

    毕竟,刘娥没有退路!

    除了李杰之外,她再无别的选择,如果刘娥足够明智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和自己硬碰硬。

    自登基之日起,李杰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刘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暗害天子,否则,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然后借坡下驴,交还朝政。

    其实,刘娥现在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她能狠得下心,鼓得起勇气,她还是有几分赢面的。

    但显而易见的是,刘娥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狠人。

    眼见刘娥‘落荒而逃’,李杰瞥了一眼不远处傻站着的张茂则,吩咐道。

    “茂则,传信,近几日多多关注榷茶一事,稍有变动,即刻回报。”

    “是!”

    闻言,张茂则连连躬身。

    刚刚发生的事,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冲击。

    若是在所有内侍和宫人中票选出一位最怕的人,毫无疑问,太后娘娘绝对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莫说是他们这些内侍、宫人,便是各阁的后妃,也是不敢招惹太后娘娘的。

    然而,官家今日却和太后娘娘正面发生了冲突,并且看样子好像还是官家胜了?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张茂则肯定是不会信的。

    当然,张茂则毫不怀疑官家会亲政,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某些事情会来的那么快。

    官家,真雄主也!

    秦皇汉武,少年时期,也不过如此吧?

    虽然秦皇汉武在文人群体中名声不是太好,但他们的功绩却是无法抹消的。

    纵使是秦黑、汉黑,也不敢否认秦皇汉武的成就,顶多也就黑一黑他们穷兵黩武,不利已国。

    不过,文人并不能代表所有群体。

    在武臣眼中,秦皇汉武还是很有市场的,同样的,在某些内侍眼中,亦是如此。

    张茂则虽然身为内侍,但他却有一颗武臣之心。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日日练习李杰教给他的拳法,一日不敢停歇。

    另一边。

    刘娥回到宝慈殿后,林氏率先发现了刘娥的情绪有点不对。

    刚刚前去福宁殿,林氏并没有跟着,她是宝慈殿的大总管,不用随时恭候在太后跟前。

    察觉到这点后,林氏不露神色的招来一位随行的宫人,准备打听一下,太后去官家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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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吐了,超哥阳了,RNG其他人估计也逃不了

第七十一章 嫌隙

    得知福宁殿发生的事,林氏慌了。

    官家……官家怎能如此?

    虽然这宫人没有听到具体的谈话内容,但太后和官家闹矛盾了,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官家不是最孝顺的吗?

    怎么忽然和太后娘娘产生了口角?

    难怪太后回来后,一直寒着脸。

    这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林氏首先想到的便是她自己,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得到的一切,不是因为她又多厉害。

    一切都来自于太后。

    若是太后和官家对立起来,往后这禁中还能祥和下去吗?

    自始至终,林氏都没有想过将消息通报给刘太尉府。

    人走茶凉,刘美一死,她和刘美儿子的关系也就不如以前亲密。

    刘家二郎是草包一个,刘家大郎虽然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没了刘美在其中斡旋,刘家大郎和二郎迟早会失去太后娘娘的恩宠。

    这一点,林氏笃信不疑。

    只是林氏不知道的是,太后心中已经有了猜忌。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人,最怕的便是脑补,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迎来破土发芽的那一天。

    比如,刘娥现在就不太信刘美之前的某些话。

    与此同时,她对林氏的信任也产生了动摇。

    信任的崩塌只是一瞬间的事,当刘娥开始怀疑刘美,她自然会对林氏多了几分提防。

    毕竟,林氏是刘美府中出来的人。

    谁知道林氏有没有偷偷给刘美传递过消息?

    此外,林氏的夫君和孩子也是跟着刘府讨生活的。

    传递消息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的。

    倘若林氏得知刘娥此刻的念头,肯定会惊呼冤枉,她哪敢私底下给刘府传递消息?

    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因为风险太大。

    但凡有一次被刘娥察觉,林氏就会失去所有。

    林氏又不是傻瓜,哪会做这等自毁长城的事?

    ……

    ……

    ……

    曹府。

    曹韦刚刚从宫中回来便立马召见了曹倩,出使唃厮啰,可不是一件容易办的差事。

    虽然官家只是让曹倩给唃厮啰带个话,但若只是给唃厮啰带个话,曹韦又何必建议曹倩亲自前去?

    此行,表达善意只是最基本的目的。

    未来开设的榷场,才是重中之重,曹韦甚至想更进一步,得到唃厮啰的一个承诺。

    自古以来,河西地区便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路,张骞出使西域,打通了中原地区与西域地区的商路,令中西方得以开展贸易。

    然而,自从西夏占据了灵州之后,这条商路基本处于半废状态。

    凡是过境的物资,十中取一的税收自不必提,因为十税一是惯例。

    真正令商路断绝的原因是,夏人压根就不守信,收税也就罢了,还时常劫掠,勒索。

    甚至会将商品中最好的一部分截留下来。

    久而久之,夏人的名声就臭了,不论是中原地区的商队,还是西域地区的商队都不敢往西夏走。

    有鉴于此,商队不得不转道青海地区。

    只是青海地区的商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吐蕃地区名义上的共主虽然是唃厮啰,但吐蕃的具体情况更像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

    千户以上的部族便可以称之为大部族,小的部族甚至仅有百来户,众多的部族散落在河陇地区。

    这些部族有时并不怎么服管教。

    纵使有唃厮啰的支持,劫掠之事也是时有发生的。

    曹韦希望在这一点上得到唃厮啰的承诺,务必确保商路通畅,一旦榷场设立,西域地区的货物最好能够源源不断的运至榷场。

    橘生淮南则为橘,西域虽然乃是蛮夷之地,但却盛产香料。

    东京城中,上等的回纥香一斤的售价高达三贯,而在回纥当地,同等的香料只需三百文。

    十倍的价差,即便扣掉高昂的运输成本,收益至少也在五倍以上。

    如此巨大的利润,谁人得知不会眼红?

    曹家也有专门的香药铺子,自商路断绝后,采买的价格越来越贵。

    如果不是担心太后以及满朝诸公心生猜忌,曹氏早就组织商队,远赴西域通商。

    曹氏世代为将,手里也跟就不缺人,只要曹氏愿意,随时组建之一几百人的武力商队,根本不是问题。

    从前,曹氏不入场,怕的便是有人以此为借口攻讦曹氏。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亲自见过官家之后,曹韦确信,官家绝不是那种多疑的天子。

    何况,曹韦想做的事和官家的目的并不冲突,他只是想为家族多挣几分家产。

    真定曹氏是大族,除了本宗,还有诸多旁系,养活这么多族人,也不是一件易事。

    “燕儿,你心中可有怨言?”

    “毕竟,爹爹没有和你商议,便给了派了一份危险的差事?”

    茶商中,余香鸟鸟,听到这话,曹倩立马停下了碾茶的动作,一脸惊讶道。

    “有事,弟子服其劳,西北之行,关乎国朝要政,此行由孩儿前往,孩儿只觉荣耀,岂会有怨?”

    这番话,曹倩并不是惺惺作态,而是发自内心的。

    爹爹今年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此去有万里之遥,总不能让爹爹亲自去吧?

    兄弟几人当中,也就自己最为清闲,年纪最小,且西行更是关乎曹氏的兴荣。

    身为曹家的一份子,即便此行危险万分,曹倩也不会有丝毫怨言。

    “很好。”

    曹韦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此行你身上的担子有点重,刚刚和你提到的要点,你有没有信心完成?”

    “孩儿必不辱使命,上不负官家,下不负家族!”

    闻言,曹韦眉头微蹙。

    这里又没有外人,幼子却先言官家,再言家族。

    显然,官家在幼子的心中更重一点。

    燕儿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没有人比曹韦更清楚。

    官家难道就那么好?

    值得燕儿一心不殊?

    想了想,曹韦也没有过多的干预幼子的心思,事君如事父,幼子向官家效忠也不算错。

    不论是为臣,还是为友,最忌讳的便是两面三刀。

    坚定不移也不是一件坏事。

    PS:感谢‘血域幽冥’、‘雪月0风花’两位大老的打赏,很久没收到了,感谢。

    PS2:今天一天心态真的有点崩,不出意外RNG全员阳了,超哥啊我的超哥.jpg(自动脑补查猪表情包)

第七十二章 试探

    七月十七日。

    礼仪院上书,山陵仪仗依永熙陵(太宗)例,用九千四百六十八人,今请上路后从永昌陵(太祖)例,用三千五百三十三人。

    升舆力士九百八十四人,掌幕妇人一百五十人,舁行殿(抬行宫)三百四十四人,由开封府雇召。

    挽龙輴(载灵柩的车架)方相一百二人,丧葬作事雇召。

    擎牵驾军士一万二百三十三人,诸军差。

    祔庙日,所排仗九千四百六十八人,止以山陵出京人充。

    天子贵为九五之尊,生前荣耀至极,死后的丧葬自然也是冠绝天下。

    单单一次入葬,便要调动数万人,这绝对是后世之人难以想象的,但放在千年前的宋朝,却是遵循礼制。

    看到这份上书,纵使李杰,亦是觉得太过铺张浪费。

    凡人世界,即使生前贵为帝王,死后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生前的荣耀无法带走,厚不厚葬都是一样的。

    不过,宋真宗的丧葬仪制是没法改了,毕竟本朝讲究以孝治天下,还讲究子不改父政。

    当然,某些时候,后面那句话只是一句屁话,纯粹是占据道德制高点的说辞。

    礼仪院的上书递进宫中不到一天,刘娥就光速批复了这份上书,同时下诏,令司天监尽快确定启攒宫,以及灵驾发引的日期。

    这些事都是有例可寻的,刘娥并没有将札子递到福宁殿,而是直接转发至了中书。

    事后,在日常请安的时候,刘娥还特地解释了一两句。

    自从那日福宁殿冲突后,刘娥对李杰的态度明显发生了转变,她不在把李杰当成一个普通的少年。

    虽然刘娥仍然没有放权的意思,但态度起码端正了不少。

    最显而易见的改变是,往日不会递到福宁殿的札子,现在都会递过来。

    十九日。

    午后。

    李杰正在看宝慈殿那边递过来的札子,虽然这些札子都是刘娥批复过得,但这并不影响他翻阅。

    多看一些札子,能够让他更快的窥见国朝的全貌。

    比如,他现在手上的这份札子就很有意思。

    这是钱惟演的上书,他奏议,以官家的生日为乾元节,以皇太后的生日为长宁节。

    以诞辰为节始于唐玄宗,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位以自己的诞生日为节日的帝王。

    (PS:遇到皇帝的诞辰,通常会举办大规模的宴会,同时也是法定节假日)

    后代的帝王纷纷效彷,以自己的生日为节日。

    如宋太祖的长春节,宋太宗的乾明节,宋真宗的承天节。

    其实,细数这些节日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宋太祖以‘长春’二字,希望的是活得更久一点,长生是历代帝王的夙愿。

    乾明,乾出自易经,一般代指天、君、父,宋太宗节日的寓意是我当为明君。

    宋真宗的承天二字,显然是在昭示自己的正统地位。

    太宗得国不正,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但却是公认的事实。

    如果按照金贵之盟,太宗死后,继承人怎么也轮不到宋真宗,可事实上却是真宗继承大统。

    在真宗看来,毫无疑问,这便是天意,是承天之命。

    至于,乾元二字,同样是出自易经,‘乾,元亨利贞’。

    元亨利贞是乾卦之四德。

    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贞,正也。

    此卦之德,有纯阳之性,自然能以阳气始生万物,而得元始、亨通,能使物性和谐,各有其利,又能使物坚固贞正得终。

    总而言之,这些都是充满寓意的好词。

    恰好,元亨利贞的‘贞’字读音又通赵祯的‘祯’。

    另外,元又有一元复始之意。

    元者何?

    君之始年也。

    仅从钱惟演起名的水平来看,绝对是费过心思的,但他的这份札子,也是另有深意的。

    以太后的诞辰为圣节,在本朝是没有先例的。

    以诞辰为节,是天子的特权!

    虽然军国大事暂时由刘娥处置,但她只是太后,并不是天子。

    事关礼制,任何细微的变动,都是一件大事,尤其是事关天子的仪制。

    钱惟演的奏议是唯一一份刘娥没有批复的札子,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也没有留中。

    显而易见,这份奏议是刘娥特地塞进来的。

    估计,刘娥是想试探一下李杰的意向。

    如果换做是几个月前,刘娥大概率不会征求官家的意见,直接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以自己诞辰为长宁节。

    但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刘娥已然认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官家不是她能够随意拿捏的少年天子。

    尽管不知道官家为什么性格转变如此之大,但这是事实,避不开,也逃不掉。

    官家,迟早会亲政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收回思绪,李杰将钱惟演的奏议放到了一边,这份札子,他是不会给出批复的。

    不表态,才是最佳选项。

    等到钱惟演的奏议在朝堂上传开了,李杰恰好借着这份奏议看一看百官们的倾向。

    赞同的,多半是投机取巧之辈,要么是刘娥的人,要么是上赶着准备巴结刘娥的人。

    反对的,以后可以多多关注。

    “官家,雷押班来了,他现在正在外殿候着,等待召见。”

    就在这时,张茂则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让他候着。”

    李杰并没有第一时间召见雷允恭,因为他发现雷允恭这家伙最近又有点飘了。

    虽然雷允恭的态度依然没得说,即使身处皇陵,仍旧每天一份密奏,从不落下。

    但搁在外面,这家伙就开始抖了。

    这消息,李杰是从冀国大长公主那边知道的,雷允恭这家伙最近在宫外又收了一名养子。

    他这个养子,名声可不太好。

    另一边,雷允恭得知官家让自己候着,他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官家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琢磨了一会,雷允恭越想越迷惑。

    自己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官家交待的事,哪一样他不是尽心尽力的去办?

    良久,雷允恭也没厘清头绪,慢慢的,他将视线投向了站在内殿门口的张茂则。

    然后,一连对张茂则使了好几个眼色。

    难受住了,RNG败者组,唉,也不知道两天后能不能缓过来,希望RNG全队尽快恢复状态,从败者组杀上去。

第七十三章 左右为难的张茂则

    看到雷押班不停的朝自己使眼色,张茂则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挪动步子,来到雷允恭身前。

    “茂则,我待你不薄吧?”

    听到这话,张茂则神色一怔,如果不是官家耳濡目染,他怕不是会喷出一口老血。

    待我不薄?

    雷押班,可真够不要脸的。

    可转念一想,张茂则又觉得雷押班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倘若不是雷押班暗中相助,他岂会在官家身前侍奉?

    尽管雷押班目的不纯,但帮了他也是事实。

    一念及此,张茂则默默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吃了年轻的亏。

    年轻人,脸皮薄嘛。

    若是换作雷允恭,他肯定会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因为这话一听,必然是有后话的。

    “近日宫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雷允恭倒是没有问的太过直白,不过,张茂则早已今非昔比,一听就琢磨出了言外之意。

    近日,宫中却有变故。

    但事关官家和太后娘娘,张茂则哪敢私下和雷允恭提?

    不要命了?

    ‘我该怎么回答?’

    此刻,张茂则心中可谓是左右为难。

    官家和太后的事,他不能说,但雷押班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毕竟,雷押班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即便自己现在是官家的近侍,可他并不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

    就此,张茂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沉吟片刻,张茂则面露难色道。

    “变故,确实是有的,只是此事小的不能说。”

    闻言,雷允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知道有变故,已然足够。

    接下来便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雷允恭一路升迁至高级内侍,即使和别人相比,他的资历稍浅,但他手底下的人还是有的。

    严格来说,张茂则只是他下的一颗闲棋,甚至在某些时候,他都做好了弃子的准备。

    正所谓期望越低,失望也就越小。

    如今,张茂则能给他透露点口风,俨然算是不错了。

    “多谢!”

    雷允恭抱了抱拳,同时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日后对待张茂则的态度,要稍稍改变一些了。

    身为皇家内臣,最重要的是官家的青睐。

    官家现在尚未正式亲政,正处于微末之际,张茂则能够在此时跟着官家,多少是有些气运的。

    只要未来张茂则不犯下大错,一个押班的头衔绝对是跑不掉的,倘若他足够优秀,副都知,都知也不是不能展望。

    历数先帝潜邸时期的旧人,哪一个不是身居高位?

    另一边,听到雷允恭的感谢,张茂则不由一呆,

    雷押班竟然向自己道谢了?

    听到这番话,张茂则心中的惶恐要远多于惊讶。

    谁让雷允恭的名声太差!

    在一众低阶内侍的眼中,雷允恭可不算什么好人。

    小心眼不说,还贪财。

    “雷押班哪里话,真是折煞小的了。”

    张茂则连连拱手,以雷押班的名声,他不敢坦然接受对方的道谢。

    “当得,当得。”

    雷允恭露出和煦的笑容,亲切的拉住张茂则的胳膊。

    “茂则,以后你我二人还需守望相助。”

    听到这话,一时间张茂则也不知该如何答复。

    答应?

    他怕被官家知道。

    不答应?

    他怕被雷允恭记恨。

    就在他危难之际,殿内忽然传来传召声。

    紧接着,张茂则略带歉意的看了雷允恭一眼,然后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内殿。

    他一边走着,一边暗自感慨。

    官家的身边近侍,也不好做啊。

    虽然有很多内侍羡慕,但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将这些札子送到宝慈殿去。”

    看到张茂则走到近前,李杰伸手指了指桌上那堆如同小山般的札子。

    这些札子,有些他重新加了批注,有些则什么都没改,只是押了一个字(相当于画押)。

    像钱惟演的上书,李杰就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留中,也没有批复,送来时是什么样,还回去时便是什么样。

    “是。”

    张茂则躬身称是,领着一个小内侍将桌上的札子放入托盘之中。

    “对了,出去时记得让雷允恭入内。”

    算算时间,雷允恭也等了大半个时辰,是时候召见他了。

    不多时,张茂则领着小黄门出了内殿,他前脚刚走,雷允恭就走进了内殿。

    “陛下,万安!”

    一入内殿,又是熟悉的那一套,雷允恭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而后用力地磕了一个头。

    过了片刻,雷允恭始终没有听到官家让自己起身的声音,等待的时间越久,他心中就越是焦躁。

    到底发生了何事?

    官家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忽然如此冷澹了?

    “陵上如何了?”

    良久,雷允恭仍然没有等到起身的招呼,官家反倒是问起了皇陵上的近况。

    “禀陛下,皇陵的修造进展顺利,主体工程基本已经完成,只剩下永定院、罗汉寺等尚未建设完毕。”

    皇帝的陵寝面积通常都很大,除了陵寝主体之外,还有不少附属建筑。

    永定院便是真宗皇陵的附属建筑之一,其功能主要是供皇陵维护人员居住,而罗汉寺则是祈福之用。

    当然,山陵周围还有专供天子下榻的行宫,以便天子祭拜之用。

    “此次修陵,修造费用约是四百万贯,预计日后每年的维护费用约在十万贯到二十万贯之间。”

    尽管这些数字雷允恭之前呈报过,但他还是当面重新汇报了一遍。

    听到四百万贯这个数字,李杰的心绪已然波澜不惊。

    四百万说多不多,说小也不小,开封城中,一处上好的宅邸,至少需要几千贯。

    一处占地十几亩的宅邸价格都这么高了,永定陵的总面积高达一千八百亩,建造费用高一点,也很正常。

    (PS:咸平年间,朝廷花费5000贯,赎买了已故宰相吕端的宅邸,5000贯一处的宅邸,还不是最高档的。

    御赐给钱惟演家族的宅邸,价格大约是五万贯,这是顶尖王府规格的宅院,所以才会贵的离谱)

    约莫半小时后,雷允恭的下肢已然失去了知觉。

    不过,即便如此,他说话的节奏依然没有改变,官家不开口,跪着便跪着。

第七十四章 风波起

    钱府。

    钱惟演兄弟七人,除大哥、二哥英年早逝外,其他兄弟五人皆有官职在身,不过大多都是遥领,并不需要赴任。

    这天傍晚,钱惟渲正在批斗钱惟演。

    “以太后诞辰为长宁节,国朝未有先例。”

    “四哥儿,你怎地如此湖涂!”

    此时,钱惟渲很是生气,如果不是从外面听到了风声,他压根不知道钱惟演上书的事。

    此等大事,钱惟演竟然没有和族中商议,便私自上了一封札子。

    生气的同时,钱惟渲心中也满是不解。

    自家弟弟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虽然钱惟演是弟弟,但是却老于世故,素来沉稳。

    尽管多有攀附之名,可那也是为了家族。

    钱氏乃是吴越王室,其父钱俶(ti四声)乃是末代吴越国王,因主动献地,宋廷对他们一家还算优待。

    可有道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恩请迟早有耗尽的那一天。

    因此,哪怕钱惟演的名声不是很好,但在这个家里,兄弟几人还是很尊重他的。

    “三哥儿,我这也是别无选择啊。”

    钱惟演长叹一声,大哥和二哥死后,钱惟渲便是家中最年长的兄弟,没能和钱惟渲商议便做出决定,钱惟演也很抱歉。

    然而,他也没办法。

    身为人精的钱惟演,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傻事?

    这背后是太后的意志。

    有太后压着,和不和三哥商议,又有什么用?

    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是圣人(太后)的意思?”

    说着,钱惟渲朝着天空的方向指了指。

    “嗯。”

    钱惟演微微点头,太后不仅让他奏议‘长宁节’的事,还打算让他准备准备明年改元的事。

    一般而言,宋朝的皇帝登基后不会立即改元,而是第二年改元。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宋太宗的太平兴国元年,这家伙即位当年就改元,而且是距离新年不到十天,如此一来也就导致,太平兴国元年只有八天)

    而现在距离新年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太后现在便让他筹备改元之事,可见太后心中是多么紧迫。

    当然,这事钱惟演同样不准备告诉族里。

    因为说了也白说,不如不说。

    最近几天,钱惟演一直在揣摩太后的意图,苦思冥想了几天,他基本上已经猜的差不多了。

    为此,他也准备两个年号。

    一为天圣,二为明道。

    前者出自东晋殷仲堪的《天圣论》,天者,万物之根本,冥然而不言,圣者,承天之照,用天之业。

    其意为真宗为天,官家为圣。

    当然,天圣还隐藏着另外一层意思,天字可拆解为‘二人’,意味二人圣。

    后者‘明道’则意味明晓大道之一,同时‘明’字也有日月并之的意思。

    不得不说,钱惟演不愧是饱读诗书之辈,取名水平绝对是顶级的,既好听,又能暗中讨好太后。

    “四哥儿,为兄只希望你日后做决定时,多为家族考虑。”

    良久,钱惟渲默默一叹。

    “我等本是吴越王室,入宋后,当真是苦了你了。”

    “三哥儿,我会的。”

    钱惟演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声,亦如天台山国清寺的两位隐僧所言。

    寒山问:“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拾得答:“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个人一时的荣辱,哪有家族的延续重要?

    那些讥讽他的人,他又不认识,压根不需要在意。

    “唉。”

    钱惟渲点了点头,神色中满是怅然。

    世间之事,岂会尽如人意所愿?

    钱氏能够有今日的局面,大半靠的是先祖的余荫,小半靠的是钱惟演的付出。

    至于其他族人的贡献,加起来也比不上钱惟演一人。

    说钱惟演是钱氏的顶梁柱,丝毫不为过。

    这不仅是爹爹的遗嘱,更是族中族老的共同决议。

    然而,令钱氏两兄弟没想到的是,那份札子造成的影响远比他们预料中的要深得多。

    当钱惟演上言‘长宁节’传开后,御史们是最先做出反应的。

    御史纷纷反对,这完全是预料中的事。

    毕竟此事在本朝是没有先例的。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王曾对此事的抗拒,远远超过了预期。

    王曾没有讨论‘长宁节’是否符合法度,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钱惟演本人。

    【惟演以妹妻刘太尉,实乃太后姻家,依祖宗故事,不可预政也,请黜之。】

    单看此份奏疏,王曾好似没有提及‘长宁节’是否符合法度。

    然而,‘祖宗故事’一出,王曾的态度已然是昭然若揭。

    依祖宗故事,哪有以太后诞辰为圣节的?

    没有!

    从无此例!

    宝慈殿。

    看到王曾奏疏的那一刻,刘娥气的直接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张口祖宗故事,闭口祖宗故事!

    更易茶法之时,怎地不言?

    偏偏此时将祖宗家法搬了出来!

    王孝先!

    欺人太甚!

    此时,刘娥很想直接一份中旨罢免王曾。

    但这也只是想想。

    固然,她能将王曾罢黜出京。

    然,人言可畏。

    若是她这么做了,明日抗议的奏疏只怕会同雪花片一般,飞入宫中。

    不过,这笔账,刘娥记下了!

    她以后会派人亲自盯着王曾,一旦王曾犯了什么错,不论是大错,还是小错,刘娥都会无限将其放大。

    然后,直接一封中旨让王曾滚出京城!

    另一边。

    王府。

    后院。

    “王相,坦夫拜谢!”

    吕夷简毕恭毕敬的朝王曾敬了一礼,那份奏疏是吕夷简说服王曾上言的,将矛头指向钱惟演,也是吕夷简的主义。

    既然打定主意支持官家,吕夷简自然会拿出实际行动。

    剪出太后的羽翼,便是计划的第一步。

    况且,钱惟演和丁谓也是交好的,此次上书,可谓是一石二鸟。

    唯一吃了亏的便是王曾。

    以太后的性子,王相势必会被太后记恨,日后免不得到地方上走一遭。

    为了说服王曾,吕夷简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这等大事,动动嘴皮子肯定是不行的。

    必须要付出点实际的东西。

    前不久,吕夷简和王曾约定,王曾之子王演将会拜吕夷简为师,公开的那种。

第七十五章 终不似,少年游(标题是为超哥写的,和章节无关)

    王曾一共四子三女,如果加上他从地底王子融那里过继来的从子,他一共有五子三女。

    只是他的长子和次子,以及长女次女尽皆早夭。

    王曾的三子,四子以及养子全都有了婚约,次女也与天禧年间嫁给了沉惟温。

    沉惟温是宋初宰相沉伦的孙子,他的姐姐也就是现在的沉充媛。

    如果不是王曾的几个子女或结婚,或有婚姻,吕夷简更想和王家结为姻亲关系。

    其实,相比于姻亲,师生关系反而更耗费心力一些。

    正式拜师,王演等于是吕夷简半个儿子,而且日后推荐提拔,远比翁婿方便。

    毕竟,翁婿关系,该避嫌还是得避险的。

    不仅如此,王演一旦拜师吕夷简,他日后也能顺理成章的继承东来吕氏的政治资源。

    毫不夸张的说,王演在吕夷简家族内部的权重,几乎只比吕夷简的几个儿子低。

    有鉴于此,虽然王曾奏议罢黜钱惟演一事,确实担了不小的风险。

    但综合而言,王家反而是沾了便宜。

    东来吕氏自吕蒙正起,已是国朝的知名家族,吕夷简如今官至权开封府事,下一步便是出将入相。

    关于这些,王曾心里清楚的很。

    如果不是幼子拜师吕夷简,以他的性格,怎会在这种敏感时刻弹劾太后姻亲钱惟演?

    不得不说,吕夷简这一刀捅的非常精准。

    钱惟演虽然很渴望出将入相,他曾言‘使我得于黄纸尽处押一个字,足矣’。

    黄纸,即书写诏书的黄麻纸,依照规定,凡诏书皆需宰相副署才能生效。

    所谓副署,便是押字。

    但理想归理想,钱惟演也不是笨蛋,太后既让他上奏‘长宁节’,又要让他上书奏议新的年号。

    在他看来,干这两件事,没一个好的。

    所以,当他得知王曾弹劾自己,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这朝堂的局面,愈发的扑朔迷离。

    此时若是能离京,也许还是一件幸事。

    至于丁谓,他对此也没什么表示,钱惟演终究只是同盟,并不是自己的死忠。

    钱惟演一走,枢密副使的位置反而空了下来。

    如今论资排辈,能够有资格任辞职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其中顺位最靠前只有两人。

    一个是权知开封府的吕夷简,另外一个是刑部尚书、翰林侍读学士林特。

    吕夷简系出名门,才情和能力皆是上上之选,好友姻亲更是遍及朝堂,若是公平竞争,林特肯定是比不过吕夷简的。

    但公平竞争?

    开什么玩笑,丁谓现在是首相。

    况且,林特也不是没有优势,天禧年间,丁谓就曾推荐过林特为枢密副使。

    不过,那时和丁谓同时为相的李迪,对于此事持反对态度。

    后来,林特升为枢密副使的事便不了了之。

    搁在当时来看,林特没能进入两府,绝对是一件坏事,但放到现在,这反而是优势。

    毕竟,林特的资历更高嘛!

    天水一朝,论资排辈这种事还是很有讲究的,只要这段时间林特不犯大错,丁谓完全可以保举他一个枢密副使的位子。

    另一边。

    王府。

    丁谓瞄上了钱惟演退下来的位置,王曾也看上了枢密副使。

    枢密院身为国朝最高的军事机构,己方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坦夫,钱枢密一走,你可有意入住西府(枢密院)。”

    此时,尽管钱惟演尚未落职,但不论是丁谓,亦或者王曾几乎确定,钱惟演已经半只脚离开了京师。

    祖宗法度摆在那里,即便太后身负遗诏,她也不敢,也不会死保钱惟演。

    不然的话,单单士大夫的口水就足以淹死钱惟演。

    “我无意入西府。”

    吕夷简毫不犹豫拒绝了这一提议,旁人那里求之不得的位置,他却不怎么瞧得上。

    西府虽然和中书并列两府,但前者主军,后者主政。

    对于只在宰执天下的吕夷简而言,西府是不如东府的。

    下一步,他更想进入中书,拜参知政事。

    如今位居参政的分别是王曾和任中正,吕夷简和王曾同属一系,他肯定不会去动王曾。

    而任中正不仅和丁谓交好,官家在东宫时,他还兼任过太子宾客,严格来说,他亦是官家的潜邸旧臣。

    因此,任中正也不是那么好动的。

    参政既然动不了,那就动一动上面的人。

    比如,次相冯拯。

    只要把冯拯给贬黜出京,接任宰相的大概率会是王曾,王曾往上一走,参政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如果弹劾冯拯,吕夷简早有准备。

    冯拯的资历很老,他是太宗朝太平兴国三年(978)的进士,而且还是那一榜的探花郎。

    李沆、寇准、王旦、向敏中于太平兴国五年进士及第,且皆官至宰相。

    但除了寇准之外,其他三人皆已亡故。

    似冯拯这等老臣,遍数朝堂也难以找出比他资历更老的。

    吕夷简也没有想过直接弹劾冯拯,让其贬黜出京。

    这么做是下下之策。

    上策应是让冯拯主动自请致仕。

    “也好。”

    王曾点了点头,若是入西府,难免会拖延吕夷简入东府的时间。

    次相冯拯今年已经六十有五,身体也不如以前康健,或许再等等,冯拯就会自请致仕。

    待到那时,吕夷简入东府的时机便来了。

    此刻,王曾压根就没想到吕夷简已经动了算计冯拯的心思。

    冯拯少年得志,又得赵普的看好,但他本人的家境却不是很好,幼时的境遇让他对钱财看的比较重,日常的生活作风很是奢靡。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单凭生活作风问题是不足以扳倒一位当朝宰相的。

    吕夷简瞄准的不是冯拯本人,而是冯拯家族,自冯拯官位越来越高后,冯家在当地的作风愈发的霸道。

    特别是冯拯的子侄辈,仗着冯拯的威势,没少横行乡里,冯家良田千倾是怎么来的?

    这一点,值得大书特书。

    PS:呜呜呜,RNG没了,超哥也退役了,喜欢超哥那么多年,现在还看比赛主要就是看超哥,现在看超哥退役,好伤感

    终不似,少年游

第七十六章 出知河阳

    钱府。

    “四哥儿,都火烧眉毛了,你怎地一点也不着急?”

    看到钱惟演悠哉悠哉的在那煮茶,嘴中还哼着时下流行的小区,钱惟渲顿时急了。

    自王曾上书后,言官们纷纷跟风,张口闭口祖宗法度,矛头直指钱惟演。

    钱惟渲虽不在朝,但他交游广阔,深知这次钱惟演多半会被贬黜出京。

    钱惟演的个人仕途不仅仅只是钱惟演一人之事,更是事关吴越钱氏的荣辱。

    今天上午,钱惟渲托钱氏族人打听了一下宫内的情况,结果发现局势很是不妙。

    太后似乎没有保全钱氏的意思。

    这一次,钱惟演很有可能会成为弃子。

    “三哥儿,莫急。”

    钱惟演一边煮茶,一边不紧不慢地回道。

    “此次出京,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嗯?”

    钱惟渲惊咦道:“不是坏事?”

    怎么能不是坏事呢?

    这次一走,钱惟渲担心弟弟再也没有回京的机会。

    “三哥儿,太后那边也难啊。”

    钱惟演叹息道:“女主政,国朝未有故事,一直跟着太后,未必是好事。”

    “如今若是能够借此机会脱身,日后未尝没有重返京师的机会。”

    “退一步,海阔天空。”

    对于王曾这个人,钱惟演自认为还是了解的,此人的行事作风只有一个字。

    稳!

    ‘稳’字是源自于他的岳父李沆。

    而今太后主政,王曾明明知道自己是太后的姻亲,却在这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显然,这是一个信号。

    以王曾为首的北方士人,肯定会有什么大动作。

    至于是什么大动作。

    要么是针对丁谓,要么是针对太后。

    山雨欲来啊!

    和煦的阳光洒落在钱惟演的身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温热,心中只有一片冰寒。

    福宁殿。

    看到那些弹劾钱惟演的奏疏,李杰觉得有点好笑。

    钱惟演又不是第一天任枢密副使,也不是第一天和太后亲族结为姻亲。

    不得不说,这些士大夫确实会玩。

    不过,钱惟演出不出京和李杰的关系并不大。

    真正头疼的反而是刘娥。

    今天早上,李杰去宝慈殿请安时,明显感觉到了刘娥憔悴了许多,估计是被这帮人给气的。

    ……

    转眼间,时间来到一周以后。

    刘娥虽然坚持了几天,但面对言官们前仆后继的奏疏,她最终还是没能顶住压力,同意了罢免钱惟演的奏疏。

    诏,枢密副使钱惟演罢为保大节度使,知河阳(今河南孟州)。

    好巧不巧,河阳正是冯拯的家乡,派钱惟演去河阳任职,这份诏书,当真是满是深意。

    其实,对于钱惟演去河阳任职的事,冯拯是持反对意见的。

    但关于此事,他并不好过多的干预。

    毕竟,谁不知道冯拯是河阳人?

    钱惟演纵使偶有攀附的嫌疑,但他本人的才学也是真的。

    身为西昆体的主力成员,钱惟演在士人群体中的文名还是很好的。

    不仅如此,钱惟演本是吴越王室世子,身份、地位、才学,样样不缺,似他这等人去地方任职,对于当地而言,显然是一件好事。

    名臣去自己家乡任职,冯拯若是反对的太过坚决,反而会显得他别有用心。

    有人反对钱惟演去河阳,自然有人赞成。

    其中,吕夷简是极力赞成钱惟演去河阳的。

    因为钱惟演的背景足够硬,如果有钱惟演的支持,扳倒冯拯的过程会顺利许多。

    其实,吕夷简之前就预料到了钱惟演也许会去河阳。

    想要得出这个结果也不难。

    钱惟演的本官(寄禄官)是兵部尚书,似他这等高级官员出知地方,必然是大城。

    河阳不仅是历史名城,更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是沟通黄河南北交通的重臣。

    同时,河阳也是韩愈的故乡。

    如今待阙的差遣中,河阳是最好的地方,以太后和钱惟演的关系,太后肯定不会亏待钱惟演。

    所以,吕夷简得出这个结论并不突兀,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

    离行之前,钱惟演每天就像是赶场子似的,参加各种宴会,这些宴会大多都是以送别的名义办的。

    其中最重要的两场,一是丁谓办的,二是冯拯办的。

    丁谓和钱惟演是亲家关系,为钱惟演践行,那是必然的。

    而冯拯,则是以‘代家乡父老感谢’的名义,邀请请钱惟演前去赴宴。

    这边,冯拯还在考虑该如何隐晦的提醒钱惟演,那边,吕夷简已经开始行动起来。

    吕夷简派了亲信赶往河阳地区,务必要详实的调查清楚河阳冯氏近些年的‘为恶’的证据。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

    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吕夷简是懂得,河阳冯氏虽说发家时间不久,但冯拯如今乃是本朝宰相。

    借冯拯之势,河阳冯氏已然是河阳的坐地虎,若是走漏了风声,他派出去的人,能不能活着回来,也未可知。

    冯府。

    “希圣,河阳能有你这样的父母官,绝对是河阳百姓之福。”

    觥筹交错间,冯拯举起酒樽,笑吟吟看着钱惟演。

    “这一杯,老夫仅代表家乡的父老乡亲,敬你一杯。”

    “冯相,言重了。”

    钱惟演见状连忙站了起来,同样高举酒杯。

    “河阳名人辈出,下官能去河阳任职,应是下官的荣幸才对。”

    听到这话,冯拯心里其实是不太高兴的。

    ‘下官’虽是对自己的谦称,但自称下官的同时也意味着,钱惟演和他并没有亲近的意思。

    一念及此,冯拯心下不由一叹。

    临时抱佛脚,总是仓促了一些。

    打消了当面请托的念头之后,这场宴会的氛围反倒是更和谐了几分。

    华灯初上,钱惟演前脚离开冯相公府的时候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后脚一上了马车,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今天在宴会上,他是故意自称下官,故意和冯拯保持距离的。

    冯拯今日为他践行的目的,钱惟演多少也猜到一点。

    眼看着自己即将去河阳,冯拯又是河阳人,对方多半是想让自己对冯氏多加关照。

    适当的照顾,哪怕没有冯拯的请托,他也会办。

    但这种照顾是有限度的,是在不危及自身的情况下。

第七十七章 最后的帮助

    内东门小殿。

    钱惟演离京在即,按照惯例,在他正式离京之前,刘娥召他入了禁中,当面谈了一次话。

    摈退闲杂人等后,刘娥略带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叹息道。

    “希圣,这次委屈你了。”

    “能为太后分忧,本就是为臣者的本分。”

    钱惟演并不贪功,况且言语什么的最是无用,话说的再好听,也不如行动一次。

    “若是满朝诸公皆如卿这般,那就好了。”

    最近这段时间,为了茶法之事,外朝的奏疏上了一封又一封,他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看的越多,刘娥越觉得头疼。

    尤其是在福宁殿看到那本账簿之后,刘娥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是别有用心。

    满朝文武百官,她能相信谁?

    另一边,钱惟演闻言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这种时候,明显不适合接话。

    满朝诸公怎么可能都如他这般?

    若是人人如他,又如何能显现出他的重要性?

    “此次让你出京,实乃无奈之举,你且宽心,待到时机合适,吾定然找机会召你回京。”

    众所周知,刘娥出身寒微,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钱惟演不介意刘家寒微,主动将妹妹嫁给刘美。

    这等于是变相的抬高了刘氏宗族。

    因此,刘娥对钱惟演还是很感激的。

    “谢娘娘挂念,其实出使地方,也未尝不失为一件好事。”

    “韩非曾言,宰相必起于州部,勐将必发于卒伍,臣自入仕以来,久在京师。”

    “此次出知地方,正好可以饱览我大宋万里河山,同时也可以积累为亲民官的经验。”

    在这一点上,钱惟演并没有说谎,缺少为政地方的经验,确实是他履历中的薄弱点。

    毕竟,他本是吴越王室世子,向宋纳土称臣后,起步就很高,这么多年,一直在中央打转,对于地方上的事,却是知之甚少。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去地方上看一看,恰好可以补全他这方面上的不足。

    眼见钱惟演神色不似作伪,刘娥心中的愧疚多少消除了几分。

    从枢密副使到地方亲民官,这落差确实有点大,她一直担心钱惟演想不开。

    如今看来,钱惟演倒是很豁达。

    不愧是吴越王室子弟,单单这份心境就远超同侪。

    念及至此,刘娥不由对钱惟演更高看了几分。

    “卿此次离京,对于继任者,可以所属?”

    对于由谁接任枢密副使一职,刘娥暂时还没有决断,她倒是想推荐自己人上台。

    在她的支持者中,最有资格接任枢密副使的应是张耆。

    但张耆如今远在淮南寿州,并且他是犯了错被贬黜出京的。

    若是此时将张耆召回,只怕是于理不合。

    抛开张耆这位候选者,刘娥手下还真没有合格的继任者人选。

    站在刘娥阵营中的多是先帝的潜邸旧臣,而这些旧臣中,除了几位已逝的执政官,剩下的多是些武臣。

    以这些人的资历,暂时还不足以接任枢密副使一职。

    良久。

    钱惟演开口道:“臣推荐翰林学士承旨李维,李学士。”

    “李学士?”

    听到这个人选,刘娥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维和钱惟演是在编修《册府元龟》时认识的,他们家世相彷,职位又类似,并且都是才华过人之辈。

    《西昆酬唱集》中收录了不少李维和钱惟演的事,可以说他们两个皆是西昆体的主力。

    另外,李维还是已故宰相李沆的弟弟,也就是王曾的叔父。

    同时,李维还是已故宰相王旦之子王素的岳父。

    如果由李维担任枢密副使,王曾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至于,丁谓那一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他和李维的私交还算不错。

    退一步而言,纵使丁谓心中不愿,以李维的资历,以及他背后的人脉,丁谓也不会明面上反对。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李维平日里很是低调,做事勤勤恳恳,不争不抢,从未参与过党争。

    简而言之,李维没有明确的政治倾向性。

    即便他天然属于寇准一系,他也没有过多的参与其中。

    不得不说,钱惟演推荐李维,确实推荐到了刘娥的心坎里。

    正因为李维平时太过低调,以致于刘娥一时都没有想起他来。

    现在想来,不论是立场,资历,还是人脉,李维都是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卿果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推荐的人选甚是妥当。”

    “李学士性宽易,喜愠不见于色,又喜奖戒后进,深得李文靖公(李沆)的真传。”

    “先帝在世时,便对李学士颇有夸赞。”

    “娘娘谬赞。”

    钱惟演澹澹一笑,其实,推荐李维乃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

    枢密副使一职,虽然不是枢密院的正使,但不论怎样,此职也是两府重臣之一。

    他完全可以想到,为了枢密副使的职位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此时,朝局已然是混沌之态,想必太后对此也很头疼。

    推荐李维为枢密副使,便是他离京之前为太后做的最后一件事。

    反正他都要走了,也不担心别人的记恨。

    平心而论,他这个落职虽然是定居,但未免也太过轻易了一点。

    身为朝廷的首相,丁谓本可以为他说说话的。

    可丁谓什么都没做,反而作了壁上观。

    丁谓是怎么想的,钱惟演也猜到的一点,无非是想置身事外,然后坐收渔利。

    枢密副使的位子便是渔利之一。

    所以,推荐李维,也是钱惟演小小的报复。

    日落时分,钱惟演从宫城中走了出来,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正阳门。

    二月份的时候,先帝还登过正阳门大赦天下,谁曾想这年还没过完,先帝就登仙了。

    意外,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就像钱惟演自己一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出知地方的一天,而且他还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

    ‘我会回来的。’

    最后看了一眼宫城,钱惟演收回目光,而后步履从容的朝着一旁的马车停靠点走去。

第七十八章 廷议

    福宁殿。

    “大娘娘今日召见了钱惟演?”

    “是。”

    “可知具体的谈话内容?”

    听到这话,张茂则连忙跪倒在地,惶惶道。

    “官家恕罪,大娘娘和钱节度使谈话时,大娘娘支开了无关人等。”

    “不要动不动就跪。”

    李杰眉头微蹙,偶尔跪一跪也就罢了,张茂则现在动不动就下跪。

    跟着雷允恭,好的没学到,坏的倒是学了一堆。

    此话一出,张茂则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爬,一边暗自思索着。

    官家难道不喜欢内臣跪着?

    可雷押班下跪时,官家不是没有反应吗?

    虽然只是一次很细微的表示,但在张茂则心里仍然掀起了无尽的疑惑。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种可能。

    难道自己要失宠了?

    身为天子近侍,最怕的不是升不了官,而是失去恩宠。

    毕竟,内侍是天子的家臣,生死荣辱,皆由天子一言而决。

    面对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人,张茂则由不得不多想。

    “就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张茂则和原来的自己关系还不错,李杰也不想张茂则继续误入歧途,之前,他之所以不提醒,完全是想张茂则自己领悟这个道理。

    可现在看来,张茂则似乎有那么点愚钝,而且还有越长越歪的架势。

    “是,官家。”

    闻言,张茂则心中的担忧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官家还是喜欢我的。

    我,张茂则,没有失去恩宠!

    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如此,除了自己之外,官家还教过别人学拳吗?

    没有!

    一个都没有!

    那拳法的厉害,张茂则是深有体会的。

    从前,他的身体虽然还算壮实,但也仅仅是壮实,论武力是绝对比不过军士的。

    但现在的他,却能独自一人对战一个成年的且久经训练的禁军军士。

    短短半年时间不到,进步如此之大,张茂则越练,越觉得那套拳法是皇家密藏。

    不如此,拳法怎么那般厉害?

    “待会你出宫一趟,去冀国大长公主府,跟大长公主知会一声,最近几日让她入宫一次。”

    前不久,李杰嘱咐曹倩在适当的时候,策划奏议削减皇族奉养一事。

    而今,曹倩另有重任,这项谋划也就暂且搁浅了下来。

    李杰诏冀国大长公主入宫,主要是想多和这位姑姑亲近亲近,顺道给她打打预防针什么的。

    他这位姑姑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

    ……

    ……

    两日后。

    太后忽然召集两府重臣及侍从官于承明殿议政,午时过后,诸位大臣先后抵达承明殿。

    朝臣当中,丁谓是最后一个到场,几乎是掐着点来的。

    “丁相。”

    进入殿中,面对其他大臣的应和,丁谓只是澹澹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入宫之前,丁谓已然收到了雷允恭的传信,太后今日召集朝中重臣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廷议枢密副使的人选。

    落座后,丁谓半合着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他现在心中多少有那么点得意。

    遍数殿中大臣,恐怕只有他收到了宫内的消息。

    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在座的重臣当中,王曾同样收到了宫内传来的消息,只是他不是直接收到传信的。

    准确来说,他是从吕夷简的口中得知今日的议政主题。

    昨天傍晚,任守忠忽然造访吕夷简的宅邸,然后将今日议政的事告诉了吕夷简。

    同时,任守忠还问了问吕夷简,有没有兴趣担任枢密副使一职?

    刘娥一直没放弃拉拢吕夷简的意思,所以即便心中已经有了李维这一人选,她还不忘问一问吕夷简的意愿。

    如果吕夷简愿意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推选李维。

    洺州李氏虽是陇西李氏的分支之一,但数代迁徙,洺州李氏几乎是另立一支。

    而东来吕氏则不然,自吕蒙正开始,东来吕氏已然成了显族,门生故吏遍及朝堂。

    相比于洺州李氏,东来吕氏的影响力明显更高。

    孰轻孰重,刘娥心中自有计较。

    只可惜,吕夷简对于枢密副使一职并无兴趣,他拒绝的理由也无可挑剔,以资序不够为由,主动拜辞。

    没过多久,刘娥和李杰也先后走入了议事厅。

    一番繁琐但很有必要的礼节之后,廷议正式开始,最先发言的自然是权取军国大事的刘娥。

    “今日召诸卿廷议,乃是为了枢密副使人选一事。”

    “钱惟演离京之前向吾建议,由翰林学士承旨李维接任枢密副使。”

    “诸卿觉得李学士能否担此重任?”

    话音刚落,殿内诸臣的反应不一而足。

    丁谓表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却是既惊又怒。

    惊讶的是雷允恭的传信中,压根就没有太后早有属意人选之事。

    而令他恼怒的则是钱惟演的背刺。

    好家伙,钱惟演离京之前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亏得两人既是好友,又是儿女亲家,结果如此大事,钱惟演连个气都没和他通。

    错付了!

    当真是错付了!

    此时,丁谓根本就没考虑之前钱惟演被弹劾时,他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只会清算钱惟演背刺他的事。

    人嘛,皆是如此,对于别人的要求总是很高,对于自己的标准却放的很低很低。

    另一边,王曾一系的朝臣或先或后的看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王曾。

    太后这是何意?

    这是他们共同的疑惑。

    李维可是王曾的叔父,虽然李维并没有明确的站队,但真到了关键时刻,他站不站队王曾尚且不论。

    届时,李维肯定是不会站队丁谓。

    这是一定的!

    毕竟,人总是有七情六欲,有亲疏远近的。

    御台之上,李杰将诸臣的反应尽收眼底。

    就像是上课时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学生自以为小动作很隐秘,殊不知早就被老师看得清清楚楚。

    丁谓的惊诧,王曾的澹然,皆在他的关注范围之内。

    这两人的反应很有意思。

    丁谓那里的消息,是李杰故意让雷允恭传过去的,目的便是为了今天的廷议。

    倒是王曾的反应多少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看样子,王曾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是谁告诉他的?

第七十九章 尘埃落定

    连李杰都不知道钱惟演推荐了李维,他只知道今日承明殿议事的主题是推选枢密副使。

    一念及此,李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刘娥。

    莫不是刘娥主动透露的?

    可这又是为什么?

    王曾可不是刘娥的人,恰恰相反,他们的关系反而比较紧张,因为王曾继承的是李沆、王旦、寇准等人的政治遗产。

    也就是太平兴国五年榜这群人的派系。

    这一派系的人素来和刘娥不对付,是坚定的保皇派。

    其中的重要人物寇准,更是策划了拥立太子提前登基的行动。

    单凭这一点,刘娥和他们之间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就在李杰复盘之际,台下的枢密使曹利用率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李学士老成持国,实乃上佳人选。”

    曹利用这个枢密使一开口,李维担任枢密副使的概率已然超过了一半,毕竟,他是枢密院的长官。

    不过,现场除了曹利用之外,其他人并没有跟着附和。

    如今坐在承明殿中的大臣,三分之一都是丁谓一系的人,丁谓没有开口之前,其他人自然不会轻易发表建议。

    听到曹利用的发言后,丁谓内心幽幽一叹。

    此次保举林特入枢密院的计划,只怕是难以成行了。

    不过,丁谓还是想试一试,谁让林特是他的左膀右臂呢。

    “李学士饱览诗书,博古通今,确是上佳人选,然枢密院掌国朝军务之要政。”

    说到这里,丁谓语气微顿,他这一停顿,在座的朝臣基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维不论是才学,亦或者是资历,皆是上上之选。

    但纵观李维仕宦的履历,他从未担任过跟兵事相关的差遣。

    这一点,确实有待商榷。

    一旁的曹利用听到丁谓的言论,顿时有些不悦。

    什么意思?

    自己刚刚称赞李维是适宜的人选,结果丁谓转头就否定了他的建议?

    虽然丁谓是宰相,资序在他之上,可他好歹是枢密使,枢密院的长官。

    另一边,丁谓也知道自己的发言会得罪曹利用,所以他悄悄的看了曹利用一眼,然后隐晦的对曹利用使了一个眼色。

    此时,丁谓心中也是有苦难言。

    如果他早一天,不,哪怕是早一个时辰知道钱惟演推荐了李维,且太后也属意李维。

    他肯定会事先和曹利用打好招呼。

    以他和曹利用的关系,改换人选应当不是问题。

    首相+枢密使的组合,纵是太后,也不得不慎重考量。

    只可惜,晚了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曹利用是靠澶渊之盟起家的,彼时,宋辽两军对垒,且双方都有议和之意。

    值此之际,曹利用毛遂自荐,成了宋廷一方的谈判官。

    谈判之前,宋真宗心中的底线是岁给金帛百万以下都可,而曹利用谈判的最终结果是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

    如此结果大大低于宋真宗的心理预期,自此曹利用也正式进入宋真宗的视线。

    凭借着简在帝心的优势,不到十年,曹利用就成中低级武臣,摇身一变进入枢密院,担任枢密副使。

    他入枢密院是大中祥符七年(1014),细细算来,他在枢密院任职已经接近十年。

    久掌国朝军事大权,曹利用近些年心态愈发的骄横。

    即便他和丁谓曾经一起合作扳倒寇准,但随着寇准远离中枢,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再像此前那般亲密。

    简而言之,两人之间的蜜月期已经过去了。

    因此,曹利用对丁谓的发言很是不满。

    连太后都不会如此直白的轻视他,丁谓凭什么敢?

    想到这里,曹利用越想越气。

    这笔账,他暂且记下了!

    他骄纵是不假,可他也是看得清形势的,丁谓此时势大,他又是武臣出身,如果他和丁谓对上,多半是讨不得好。

    就在这时,李杰忽然开了口。

    “丁相莫不是心中另有人选?”

    听到这话,丁谓心中不由一喜,官家这话接的太是时候了。

    若是没有旁人接话,推荐林特的话,丁谓还真不好直接开口。

    林特是他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如果他一个人在那自导自演,未免有举亲的嫌疑。

    虽然他确实是举亲。

    但做是一回事,说么,又是另外一回事。

    “官家圣明!”

    丁谓笑了笑,对着李杰微微一礼。

    “臣觉得侍读学士林特更为合适,林特久在三司任职,对于钱粮之事,颇为熟悉。”

    “且先帝北征时,林特留司三司,力保前线粮草不失。”

    “故此,臣推荐侍读学士林特继任枢密副使。”

    丁谓的发言虽有夸赞之嫌,但也不是完全凭空捏造的。

    况且,林特年事已高,今年已然七十有一,对于这种于国有功的老臣,升一升官,也是应当的。

    御台之上,刘娥默默地扫了一眼坐在她东边的官家,虽然丁谓的理由很完美。

    但她却不想林特入枢密院。

    不过,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对,而是打算看看官家会如何应对。

    “丁相所言俱为属实,然,枢密副使职多事杂,林学士为国鞠躬尽瘁,如今年事已高,是否不太适宜?”

    听到这话,丁谓沉默了。

    官家这话乍一听是体贴老臣,可实际上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林特不合适。

    “官家圣明!”

    丁谓拱了拱手,微微一礼,官家都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何况,即便官家没有出面反对,林特继任枢密副使的几率也不大。

    “官家圣明!”

    紧接着,在座的朝臣纷纷应和。

    李杰抬了抬手:“诏,玉清昭应宫副使,刑部尚书,翰林侍读学士林特,高年勤瘁,加河东节度使,同平章事。”

    北宋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主政,同平章事既是宰相的头衔之一,同时也能是虚衔。

    此时,林特领的便是虚衔,也可以叫‘使相’。

    (PS:凡节度使、枢密使、亲王、留守、检校官兼中书令、侍中,加同平章事,皆为使相。

    使相,主要是用于优待勋贤故老以及宰相罢任者)

    听到这份旨意,丁谓顿时大感意外。

    林特竟然领了使相的头衔?

    他何德何能???

第八十章 不抑兼并

    不得不承认,丁谓酸了。

    即便林特是他的人,即便林特年纪比他大,但官场上年纪大不是重点,重点是谁的职位高,谁的权力大。

    林特得了使相的头衔,他本人肯定是高兴的,毕竟使相也是相。

    以前别人只能叫他‘林尚书’(刑部尚书),但以后别人能叫他‘林相’。

    人生在世,求得无非是名和利。

    如今林特已经七十有余,已然到了致仕的年纪,能在这时候得到宰相的头衔。

    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足以令他心满意足了。

    林特为什么要巴结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大臣?

    为的还不是上进嘛!

    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以林特现在的职位,估计这辈子都没法带上‘宰相’的头衔。

    然而,现在他得到了,并且是由官家亲赐的。

    如果林特人在现场,他肯定会高呼‘官家圣明’,并且官家若是有意,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投靠官家。

    对于一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而言,‘使相’的头衔太香了!

    在场的朝臣中,不止是丁谓心中犯了酸水,连带着其他人心中也跟吃了柠檬一样。

    酸气弥漫!

    看到众臣的表现,李杰的嘴角缓缓升起一抹笑意。

    诚然,林特不配荣封使相。

    这一点,他当然是心知肚明的,但他却这么做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也就是每个月多发放400贯俸禄而已。

    众所周知,宋朝的官员俸禄很高。

    似节度使、使相、枢密使、副、知院带节度使,每月单单俸禄钱便有400贯,比宰相、枢密使还要高100贯。

    不仅如此,每年春冬还能领到绢各百匹,大绫各二十匹,小绫各三十匹,绵各五百两,罗各十匹,领禄粟200石,添支钱若干,薪、炭、盐、纸等若干。

    除此之外,每个月甚至还能领到50贯的餐费。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朝廷全都有补贴,在宋朝为官,即便不贪,也能过得很体面。

    但高薪未必能养廉。

    没有相应的监管,纵使薪酬在翻上两倍,也填不平心中的贪恋。

    林特作为丁谓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李杰早就关注到了他,并且还特地派人调查了一番。

    结果,不出意外,林特的屁股底下不干净。

    林特有两子,林潍,林洙皆已入仕,长子林潍如今任江淮发运判官,次子林洙则是赋闲在家,照顾年长的父亲。

    他的二个儿子倒是没什么问题,背景比较干净。

    但林特的侄子林河,便不怎么干净。

    林河身家巨富,是京中小有名气的茶商,生意做得很大。

    京中的长溪交引铺便是林河开的,取名‘长溪’二字,林河确实胆子很大,生怕旁人不知道这是林家的生意。

    (PS:林特的祖父林揆是霞浦长溪人)

    林河竟然如此的明目张胆,即使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林特的参与。

    其实,像林河这样的桉例并不在少数,毕竟,这年头可没有公职人员禁止经商的法令。

    满朝诸公,没有营生的又有几家?

    即便不经商,家里的良田也不在少数。

    宋朝是出了名的不抑兼并,凡是叫得出名的家族,哪家不是大地主?

    土地兼并,是封建王朝避不开的难题,到了宋朝末期,百分之零点五的人,占据了全国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土地和财富。

    而且,这个数据还存在着大量隐田,真实数据只怕会更高。

    大名鼎鼎的二八定律已然不适用,应该是百分之零点五的人,占有了百分之八十的财富。

    虽然宋朝的工商业很发达,但对于广大的底层民众而言,土地才是立身之本。

    毕竟,只有城市才有手工业者生存的土壤。

    封建时期,城市又能有多少?

    大量的民众仍是生活在乡村地区。

    对于土地兼并这一难题,李杰也觉得十分头疼,强行抑制兼并,多半是行不通的。

    再好的政策,最终也要靠人来实行。

    历朝历代的改革,归根结底,还是会回到吏治,一如着名的王安石变法。

    青苗法,免役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市易法,均输法,保甲法,将兵法等等。

    从农业到商业,再到军政大事,王安石变法可谓是面面俱到,且每一项法令都是针对国家弊病出发的。

    不论是立意,还是初衷,都是好的,但最终却以失败而告终。

    归根结底,还是实行法令的人出了问题。

    对于朝廷而言,王安石变法无疑是好的,但对于既得利益者而言,王安石变法明显是坏的。

    是与民(既得利益者)争利!

    正因如此,王安石变法遭到了大官僚、大地主的强烈反对,在保守派的反对下,变法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虽然王安石变法是熙宁年间开始的,距今尚有四十多年的时间,此时的朝政还没有崩坏到难以为继的地步。

    但只要政策触动到既得利益者,这些人必然会暗中破坏。

    因此,土地兼并的事只能慢慢来。

    ……

    ……

    ……

    约莫半个时辰后,廷议结束,枢密副使一职最终还是落在了李维身上。

    这本该是铁板钉钉的事。

    然而,隔天却迎来了变化。

    李维亲自上书,以自身才疏学浅,乃小臣为由,拒绝了朝廷的任命。

    往后数天,朝廷连下几道诏书,李维数番推辞,态度很是坚决。

    宝慈殿。

    刘娥看到李维的奏疏,不由倍感头疼。

    本以为尘埃落定的事却另起波澜,换做是谁,也不会高兴。

    李维数次推让,看来是真的不愿意任枢密副使,可他撂挑子不干,谁又能担当此任呢?

    难不成再来一次廷议?

    其实,刘娥现在不是很喜欢廷议,相比于廷议,她更喜欢以奏疏的形势议政。

    因为廷议的时候官家是在场的。

    官家出现在朝臣面前的次数越多,朝臣们对于官家的了解也就越多。

    刘娥很清楚,官家这颗明珠,迟早会耀于世间。

    她现在已经不希望彻底遮掩,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今,她只想时间来的晚一些。

第八十一章 特旨除受

    李维不愿,由谁来继任枢密副使呢?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刘娥就对李维的感官降低了一层。

    好心提拔,结果却换来了疏远!

    自谦小臣是吧?

    那你就一辈子当个翰林学士好了!

    被李维这么一弄,刘娥彻底放弃了此人。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要当枢密副使一职的官员满朝都是!

    不过,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入枢密院的。

    首先,这人不能是丁谓的人,如今丁谓的党羽几乎占据了朝堂小半的位置。

    决不能继续加重丁谓的权势。

    其次,这人最好也不是王曾一系的人。

    对于北人,刘娥心中可没有多少好感,虽然北人现在稍弱了一点,但这一系的官员底蕴很深。

    别看满朝高官很多都是丁谓的人,但往下看一看,中坚阶层很多都是北方士人。

    毕竟,国朝重北轻南的方针执行了很多年。

    忽然间,刘娥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王钦若!

    此人选,似乎很符合她心中的期望。

    王钦若是临江军新喻县人(今江西新余),是南人,他和北方一系的士人,素有恩怨。

    其次,他虽是南人,且和丁谓也有交往,但此时的两人已经近乎决裂。

    由王钦若继任,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着想着,刘娥愈发觉得王钦若合适。

    尽管王钦若的风评不是很好,且有阿奉之嫌,但她用人可不管这些,只要能为她所用即可。

    另外,严格来说,刘娥能够被真宗封为皇后,王钦若也是有功的。

    大中祥符年间,皇后郭氏病故,真宗希望立刘氏为后。

    但时任参知政事的赵安仁(吕蒙正的女婿)谏言,刘氏家世寒微,不宜为后母仪天下。

    相比于刘氏,沉才人反而更加合适,因为沉才人是故相沉伦的女儿,系出名门。

    这个建议,宋真宗当然不愿意,不过他也知道赵安仁是出于公心,立刘氏为后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彼时,王钦若和赵安仁同为参政,后来他借机将赵安仁排挤出京师。

    虽然刘娥被立为皇后是借李氏诞下皇子之机,但王钦若也是有些功劳的。

    最后,王钦若这人也不是什么庸官,个人能力还是有的,不然的话,他也没法入相。

    以他的本事,当个枢密副使还是不成问题的。

    权衡许久,刘娥做出了决定。

    拜王钦若为枢密副使。

    不过,他现在并不在京中,而是在江宁府任知府(今南京)。

    此次任职,刘娥决定不经过廷议,准备特旨除受,绕开两府,直接任命王钦若为枢密副使。

    特旨除受两府大臣,本就是刘娥权力范围之内的事。

    之前廷议,完全是因为刘娥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贤德以及器量。

    至于,现在?

    两府大臣和她俨然不是一路人,她又何必无底线的迎合呢?

    其实,如果不是时机不成熟,刘娥甚至想把现在的两府大臣全都换上一遍。

    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的!

    这一日,在满朝大臣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份召王钦若回京的中旨,正快马加鞭的送往江宁府。

    ……

    ……

    ……

    福宁殿。

    李杰并不知道刘娥刚刚发出去一份召回王钦若的中旨,如果他知道的话,只会用两个字评价。

    愚蠢!

    王钦若的名声都差成什么样了?

    还起复他回京?

    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

    刘娥先前竖立下的良好形象,虽然不至于全毁,但一个用人不贤的名头是跑不掉的。

    尤其是丁谓,他虽然是靠王钦若起家的,但两人早已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

    起复王钦若,丁谓即便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心里肯定是不爽的。

    刘娥这么做只会加剧她和丁谓离心离德的速度。

    退一步而言,纵使李杰知道刘娥的‘壮举’,他现在也没工夫搭理。

    因为他今天正忙着接见冀国大长公主。

    “朕久居宫中,不闻京中近况,不知近日京中可有什么趣事?”

    听到这话,冀国大长公主立马开动脑筋,她可不会愚蠢的以为,官家是在打听什么趣事。

    自打上次和官家见面后,冀国大长公主早已了然,官家绝不是少不更事的天子。

    京中趣事?

    大长公主迅速将京中近日发生的大事过了一遍。

    很快,大长公主浅浅一笑。

    “倒是有一件趣事,颇有些意思。”

    “自太平惠民局开业后,京中多有彷冒者,只是……”

    说着,大长公主语气微顿,面露难色的看向了官家。

    “只是什么?”

    大长公主犹豫片刻道:“只是这些铺子不过是邯郸学步,其中部分铺子是抄了太平惠民局的药方,然后以次充好,低价售卖。”

    “茂则!”

    得知这个消息,李杰脸色一沉,太平惠民局一事,虽然只是随手落下的一步闲棋,事情上了正轨之后,他便没怎么关注过。

    但再不起眼,这也是他落下的棋子。

    如今市面上出现了山寨产品且不说,关键是这群人还用低劣的药材鱼目混珠。

    “官家。”

    另一边,听到官家的传唤,张茂则匆匆从门口小步疾行了过来。

    此时,他心中颇有些忐忑。

    “姑娘,烦请将此事再复述一遍。”

    “是。”

    大长公主微微点头,然后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张茂则一听,立马跪伏在地。

    “臣失职,请官家责罚!”

    李杰沉着脸道:“自领三十鞭,限你两日内查明此事。”

    “臣领罪!”

    张茂则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缓缓起身,半躬着身子慢慢向外殿退去。

    旋即,李杰目光一转,看向了大长公主。

    “御下不严,让姑娘笑话了。”

    其实,李杰刚才生气,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的。

    责罚张茂则本不是计划之内的,不过为了戏份更加逼真,受点皮肉之苦,相信张茂则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官家赏罚有道,治事以严,当是国朝之幸事。”

    另一边,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只是她的笑容中多少带着几分尴尬。

    闻言,李杰笑而不语,今天敲打的目的达到了,下一次便可直入主题了。

第八十二章 辞赋,小道尔

    翌日。

    迩英阁。

    又到了上课的时间,今天讲课的是晏殊。

    众所周知,晏殊的词写得很好,恰好今天授课的内容便是诗词歌赋。

    课堂临近尾声,李杰忽然开口问了晏殊一句。

    “先生可去过钱塘?”

    听到这个问题,晏殊稍感意外,少顷,他摇了摇头。

    “臣未曾去过。”

    李杰轻轻的‘哦’了一声,神色间多了几分失望之色。

    “原来先生也没有去过。”

    晏殊微微一笑:“人生有穷,我朝幅员万里,独一人之力,又岂能尽数观之?”

    “听说那里很繁华。”

    李杰面露‘向往’道:“前几日,我读到一篇词,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听到这篇词,晏殊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柳三变的词。

    景德四年,孙何从杭州归京,连带着这首词也传到了京师。

    彼时,此词一出,京中颇有些洛阳纸贵的架势。

    这首词写的确实好,纵使没去过钱塘之地的人,也能透过这篇词感受到钱塘的繁华。

    至于,孙何为什么会特地传播这篇词,其实也不难猜。

    孙何和王禹偁皆是一时名臣,两人素来交好,而王禹偁和柳三变的父亲柳宜交好。

    另外,孙何和柳永的叔叔柳宏还是同榜进士。

    有这两层关系在,加之柳三变确实有诗才,孙何提携一下后辈,自是应有之义。

    其实,对于柳三变这个人,晏殊心中是颇为惋惜的。

    论诗才,柳三变绝对是当世首屈一指的词人。

    只可惜,成也诗才,败也诗才。

    天禧二年(1018),柳三变第三次参加进士科考,结果和前两次一样,他还是没能考上。

    这一科中,柳三变的长兄柳三复倒是金榜题名。

    也许是愤怒,也许是不甘,三次落第后,柳三变愤而写下了一篇词,名为《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任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此词一出,柳三变在士林之中的名声瞬间急转直下。

    你柳三变清高!

    你了不起!

    一会是‘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一会又是‘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功名在你眼中,还比不上流连欢场?

    彼时,柳三变已是天下闻名的词人,每每有新词出世,都会被广为流传。

    这一篇词也不例外。

    等柳三变醒悟过来,想要收回之时,已然为时已晚。

    当然,也有人能够体会柳三变的心情,觉得他只是科考不中发发牢骚。

    落榜学子,发发牢骚,很正常。

    但坏就坏在柳三变太有名了,如果他是私下发发牢骚,肯定没人会去管他。

    身为知名人物,汴梁网红,柳三变不该让这篇词广为流传的。

    因为这篇词,让很多人对柳三变惋惜的人转变了立场。

    此后,柳三变的风评急转直下,从风流才子,变成了欢场浪荡子。

    不多时,晏殊收回思绪,缓缓道。

    “昔年,曹子建七步成章,乃盖代之才。”

    “然,官家可知陈思王是如何看待诗词的?”

    李杰当然知道,他等得就是这句话,不过,在晏殊的印象中,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微微一拜。

    “请先生指教。”

    晏殊抚了抚须,缓缓道:“陈思王言,辞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

    “官家,此言何意?”

    李杰若有所思,沉吟半晌道。

    “陈王的意思应是,辞赋,小道尔,不足以宣扬大义,垂范后世。”

    “先生,我懂了!”

    这一句我懂了,顿时让晏殊把准备好的话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官家懂什么了?

    晏殊有心想问,可又怕问到什么不该听的。

    想了想,晏殊最终还是没有追问。

    看到晏殊欲言又止,李杰什么表示也没有。

    有了‘辞赋,小道尔’这句话,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今天的言论,不过是为了日后改革进士科坐铺垫而已。

    宋承唐及五代之制,科举设有进士科与明经、诸科并列,其中进士科最重。

    进士科也被称之为‘将相科’,因为想要出将入相,必须是进士出身,如果是明经或者诸科出身,很难身居高位。

    如今,进士科的考试内容大略是,凡进士,试诗、赋、杂文各一首,策五道,贴《论语》十贴,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

    (PS:宋朝的‘杂文’指的是论,贴《论语》十条中的‘贴’字,大致和今天的填空题类似。

    墨义大概和问答题默写类似,考的是考生背诵能力和注疏能力)

    其中,占考评份量最重的是诗赋。

    后世的人都知道,以诗赋取士,肯定是不靠谱的。

    为官者,最先考量的应是考生的综合素质,德才兼备,既要注重考试成绩,又要注重考察结果。

    同时,还得与时俱进,不同是死读书,不知变通的人。

    李杰对现在的进士科考试制度很不满,单凭诗词,完全不足以考证考生是否可以为官。

    当下科举中,进士科最为荣耀,一旦金榜题名,除了前几名会授予京官,绝大部分进士都会外放到地方担任地方官。

    这样的任官制度,也不合理。

    同样是封建王朝,明朝时期的科举制度明显更加合理。

    尤其是观政进士制度,自明洪武十八年始,凡进士登科,先给禄米,于诸司观政,使其谙练政体,然后擢任之。

    另外,进士科考试中,诗赋的考量比重也得降低,应该更多的考量策和杂文。

    此时的晏殊,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杰给坑了,而且这个坑很深,很深。

    毕竟,进士科取士,涉及天下万万士子,乃至士族的切身利益,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第八十三章 感动

    宝慈殿。

    “娘娘,杨押班回来了。”

    一听杨守忠回来,刘娥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札子。

    刺杀失败的事于她而言,一直是如鲠在喉。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这不是最坏的情况,但未知也不是好事。

    “传他进来。”

    少顷,林氏领着杨守忠入了内殿,御台之上,刘娥看到杨守忠毫无喜色,顿时如遭重击。

    “娘娘。”

    扑通一声,杨守忠跪倒在地,语气哀怨道。

    “臣有负所托,未能查明失踪之人的具体下落。”

    “请娘娘治罪!”

    听到这个回答,纵使刘娥心中早有准备,但当这一刻来临时,她还是非常失望。

    这一次,她可给杨守忠配足了人手。

    如果这样都找不出人,结果只怕是凶多吉少。

    事已至此,刘娥也是回天乏术,她只得暗自希冀,那群人最好是死了。

    再不济,也不能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仔细一想,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距离上次刺杀失败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了,那群死士若是落入了旁人之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蔡齐本人也没有任何动作。

    根据查到的消息,蔡齐确实受了伤,在官邸中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倘若死士的身份真的暴露,蔡齐不可能连一封奏疏都不上。

    “罢了。”

    半晌,刘娥挥了挥手。

    “起来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娘娘恩典!”

    杨守忠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力道之重,撞得地板都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

    其实,回京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受处罚的准备。

    身为秘密机关的掌舵人,此次行动失败,他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错估了蔡齐的防护力量,如果他能多派几组人,刺杀是绝不会失败的。

    尽管多派人会把事情闹大,但事情闹得再大,也比死士下落不明来的好。

    干多了脏活,杨守忠见识过太多的肮脏手段,死士的意志再怎么坚定,依然是血肉之躯。

    只要是人,就无法承受得住残酷的刑罚。

    纵使死士和宫内之间有两道保险,可保险手段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有时候证据并不重要,只要心生怀疑就够了。

    杨守忠走后,刘娥发现手中的札子,不论怎么看,也看不进去。

    放下。

    拿起。

    反复数次,刘娥叹了口气。

    “小娘,和我去后苑走走吧。”

    小娘是林氏的乳名,听到太后喊自己的乳名,林氏愣了好一会,她已经记不清太后上次喊她小名是什么时候了。

    幸好,多年侍奉的经验还在,林氏几乎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是。”

    后苑内遍布亭台楼阁,奇花异石更是无数,这里是专供皇帝以及后妃游玩、休憩以及宴饮的地方。

    位置大约是宫城的西北边,后苑的院门就在崇政殿的西北侧,距离宝慈殿也不远。

    步行大概十来分钟就能抵达后苑院门。

    这一次出行,刘娥并没有大张旗鼓,也没有乘舆等交通工具,而是带着少量的宫人步行前去。

    死士失踪的事,令她颇有些心烦意乱。

    走着走着,刘娥一行人就来到了后苑的一片空地前,望着眼前金黄的稻穗,刘娥面露追忆之色。

    这片地是大中祥符六年,宋真宗和刘娥亲自开垦的。(当然,只是摆摆样子,走个形势,就像领导奠基一样,铲上几锹土)

    那一年,正好是她被封为皇后的第二年。

    彼时,宋真宗大力推广占城稻,除了占城稻耐旱的缘故,还有为刘娥造势的意思。

    其实,早在太祖在位时期,占城国就遣使上贡了稻种。

    根据一贯的命名原则,这种新稻种就被冠上‘占城稻’的名字。

    后来,大中祥符四年,江淮以及两浙地区,遇到了旱情,真宗忽然想到了占城稻。

    于是,占城稻便慢慢的推广开了。

    小规模的试种了两年,宋朝君臣发现效果不错,加之刘娥恰好登临皇后之位。

    故此,宋真宗开始大力推广占城稻。

    刘娥的名号也因为占城稻的推广,从而广为流传。

    这名,自然是贤名。

    默默站了许久,刘娥收回心神,转头问了一句。

    “这块地我记得不是已经荒废了吗?”

    “怎么又种了起来?”

    自先帝登遐后,刘娥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后苑游玩了,她的时间基本都留给了国政。

    每天有看不完的札子,处理不尽的大小事务。

    不到半年的时间,刘娥两边鬓角的白发明显浓了几分。

    “是官家嘱咐的。”

    林氏低声回道:“四月初,官家下了口谕,今年不要忘了种下占城稻。”

    “官家闲暇之时,也会到后苑亲自看一看这片空地。”

    刘娥皱眉道:“这事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这也是官家吩咐的。”

    林氏不慌不忙道:“官家说,这件事不要让大娘娘知道,免得大娘娘睹物思人。”

    话音刚落,刘娥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孩子。”

    刘娥一边说着,一边擦了擦眼角处即将落下的泪珠。

    她本以为官家和她不是一条心,她们不是一个阵营的人,结果在这种小事上,六哥却能如此心细。

    这突如其来的关慰之举,毫无疑问的戳中了刘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六哥,还是那个孝顺的六哥。

    只是两者在国政上,观点不太一样。

    此时,刘娥也没有心思去计较林氏的隐瞒之举,她心中现在只有充盈的感动。

    五十多岁的人了,却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哭了,可见刘娥此时的情绪有多么的激荡。

    看到刘娥眼眶红红的,林氏心中幽幽一叹。

    太后和官家现在的状态,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是官家的乳母,从小看着官家长大的,算起来,她和官家相处的时间,远比她和亲子相处的时间多。

    至于太后,更是她的恩人,若是没有太后,哪有她现在的一切?

    不论是官家,还是太后,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之一。

    因此,她是最不喜欢看到太后和官家相争的人。

    像以前那样,多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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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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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天下第一》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逍遥侯朱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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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我只是条不想被催更的咸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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