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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京中风雨

    几天后。

    汴梁城中的舆论热潮忽然呈现出了两极分化之势,士子、士大夫们讨论的焦点是‘裁军’,是‘兴学’。

    而底层老百姓讨论的焦点则是‘刘从广狼狈离京’一事。

    刘从广虽然没有嚣张到当街强抢民女的地步,但他的名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概和‘鹅城’的黄四郎差不多。

    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毕竟连京中的小儿都知道刘从广的身份,他的娘亲是吴越王室的嫡女,他的爹爹是先帝的大舅哥。

    另外,刘从广还是当今太后最宠爱的后辈。

    刘从广尚未出生时,太后就从禁中下了手诏,直接让刘从广吃上了皇粮。

    如此恩宠,可见一斑。

    不过,归根结底刘从广只是一个受宠的皇亲而已,百姓们津津乐道,却无关大局。

    如今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了‘裁军’和‘兴学’一事上。

    在某种意义上,‘裁军’约等于重文轻武。

    厢军虽然不是作战部队,但厢军也是军,此次裁撤的是厢军,下一次会不会裁禁军?

    谁也不知道。

    一股焦躁的情绪在武臣之间蔓延。

    武臣的地位,本来就很低了,现在又被割上一刀。

    最最关键的是,从武臣身上放的血,最后却被灌既到了文臣脚下。

    一时间,武臣们纷纷奔走,曹府瞬间成了武臣们的‘取经’之地。

    真定曹氏本就是最顶级的将门,并且曹韦还是被官家亲自召回京师的。

    不仅如此,曹韦还参加了廷议。

    武臣之中,除了枢密使曹利用,只怕没有人比曹韦更加清楚其中的内情。

    大家都想迫切的证实一件事,官家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之前官家不是打算彷效‘秦皇汉武’吗?

    曹家小郎君还被派到了边地,据说是去了吐蕃。

    “大将军,这裁军,真的只是削减冗兵之策?”

    “清正,勿要听风便是雨。”

    看到好友乱了方寸的样子,曹韦不由无奈的笑了笑。

    他口中的清正乃是潘氏子弟,本名潘惟则,是潘美的侄子。

    潘美是宋初名将,跟随太祖南征北战,平岭表、定江南、征太原、镇北门(户),都有他的功劳。

    他和曹彬的谥号皆是‘武惠’。

    另外,潘美也是《杨家将》中大反派的原型,那个只会凭借皇后女儿撑腰,祸害忠良的‘潘仁美’。

    (PS:潘美的女儿确实真宗的妃子,也确实有皇后之名,但皇后是死后追封的)

    平心而论,潘美是有点冤的,虽然杨业的死和他有几分关系,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杨业之死,更多是因为监军王侁(shen)贪功冒进的缘故。

    言归正传,潘美和曹彬,他们皆是南征北战的名将,两人的关系还不错,以致于曹氏和潘氏一直有来往。

    今天潘惟则登门,毫无疑问,他就是勋贵们的排头兵,因为他幼时和曹韦关系就很好。

    所以,潘惟则便被推了出来。

    “唉。”

    潘惟则叹了口气:“宝臣,咱们将门现在是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牵动着大家伙的心。”

    以两人的关系,潘惟则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来意,他明确的告诉了曹韦,他就是将门推出来的探路者。

    曹韦摇了摇头,恨其不争道。

    “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只是担心饭碗里的吃食罢了。”

    此时,偏厅内只有他们二人,曹韦也就少了许多顾忌,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那帮人的心思。

    对于喝兵血一事,曹韦是很不屑的。

    欺负最底层的士兵算什么本事?

    真正的将门子弟,就该征战沙场!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才是将门子弟应有的豪情。

    虽然现在颇有‘马放南山’之势,但曹韦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

    官家‘裁军’其实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自然是减冗兵。

    另外一层则是为了剔除部分不合格的士兵,精简厢军。

    待到这一步完成,下一刀确实会落在‘禁军’身上。

    那些混日子的士兵,厢军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陛下要的是强军,而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抵不过几轮骑兵冲锋。

    不过,这些事曹韦是不会和盘托出的,哪怕他和潘惟则是发小,他也不会吐露半分。

    另一边,潘惟则听到曹韦如此直白的道破了事实,不由讪讪一笑。

    “算了。”

    眼见好友笑而不语,曹韦也没追问的心思,直接略过了这一问题,转而开口道。

    “这样吧,我在这里给你交个底。”

    “回去之后,旁人若是问起,你便告诉他们,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咱们将门吃饭的本事,可不能丢了!”

    虽然不能将官家的计划告诉好友,但稍微透点风,还是不成问题的。

    “吃饭的本事?”

    骤然听到这等‘秘闻’,潘惟则不由一惊,他当然知道曹韦口中‘吃饭的本事’,定然不是传统艺能喝兵血。

    而是指纵横疆场的本事!

    “没错!”

    望着潘惟则愈发圆润的身材,曹韦唏嘘道。

    “清正,你手上的本事,还剩下几分?”

    “呃……”

    听到曹韦的感慨之语,潘惟则的脸上隐隐现出一抹惭愧之色。

    而后,少年时期的回忆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时的他们年纪相彷,脾性相投,于是便自然而然的玩到了一起。

    那时,他们还年轻,胸中只有一腔热血,只希望继承上辈之志,捭阖于疆场之间。

    然而,随着年纪渐长,他们愈发明白‘将门子弟’代表着什么。

    将门子弟的标签,就像是镣铐,紧紧地束缚着他们。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再之后,两人慢慢活成了不同的样子,曹韦始终如一,不忘曹氏之名,哪怕遭人构陷,他的心中仍旧没有怨言。

    而潘惟则,渐渐活成了绝大多数勋贵的样子,呼朋唤友,流连于京中各大勾栏瓦舍。

    因为身份的缘故,环绕在他身边的人并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潘惟则才会被将门选做代表,来到曹府试探口风。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功劳是领导的

    虽然曹韦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但对此,潘惟则已经很满意了,起码有了个交待不是?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潘惟则和曹韦一样,亦是看不上剥削大头兵那点收益。

    没必要!

    凭着祖上余荫,潘家足以过上最上等的生活。

    如果大宋有财富排行榜,潘氏肯定是前百的存在,以潘氏之财,纵使后代子弟不争气,管个三五代人,多半是不成问题的。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资本,潘氏才能卓尔不群,不与那些喝兵血的将门,同流合污。

    这边,潘惟则前脚刚踏出曹府,后脚就被请到了京中最大,也是最豪奢的勾栏。

    听着小曲,喝着酒,潘惟则悠然自得的将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王氏、李氏、高氏等家族,赫然在列。

    洛阳王氏、上党李氏、亳州高氏都是宋初赫赫有名的将门家族,他们急着邀约潘惟则,倒不是害怕自身利益受到损害。

    而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宫内的消息。

    倘若官家继续抑制武臣,那他们便接着奏乐接着舞。

    毕竟,他们都被搞怕了。

    与其担惊受怕,不若主动躺平。

    然而,官家若是有起兵之意,他们自然要提前筹备未来的计划。

    人又不是韭菜,割了一茬又生出一茬。

    培养一个合格的将门子弟是需要时间的,早一天确定消息,就能早一天改正家风。

    这趟班车,谁都想上。

    他们都是将门子弟,唯有打仗才能加官进爵,才能恩荫子孙。

    在座的几人当中,他们的父辈、祖辈,虽然都是宋初的名将,但不是每一个家族都能像真定曹氏那样,每代皆有麒麟儿。

    就拿亳州高氏来说,除了太宗、真宗朝时担任三衙大帅的高琼,后辈几乎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

    不过,若是往后推个几十年,高家倒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英宗的妻子,宣仁皇后高滔滔便是出身亳州高氏。

    其实,高氏完全可以直接上门问曹韦的,因为亳州高氏和真定曹氏是姻亲。

    高琼的后裔高遵甫取得是曹彬的孙女,也就是曹玘的女儿。

    日后,高滔滔能够成为英宗皇后,也是得益于这段联姻。

    曹皇后亦是曹玘之女,按照血缘关系,高滔滔是曹皇后的外甥女。

    ……

    ……

    ……

    丁府。

    夜幕降临,后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丁谓正伏桉写着什么,只见他时而凝眉,时而停笔,时而沉思。

    最近的他很忙,非常忙的那种忙。

    裁军是头等大事,这是官家亲自交待给他的,他务必要办好。

    不然的话,他屁股底下的位子怕是坐不稳。

    但是,兴学一事,丁谓也想掺和一手。

    悠悠之口是指谁?

    不是指天下的老百姓,指的是读书人!

    话语权,掌握在读书人的手中。

    毫不夸张的说,谁能把兴学之事办好,几乎等于披上了一层不败金身。

    名留青史的那种!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丁谓很清楚他的名声并不好。

    倘若能把兴学的功劳,揽在自家头上,届时舆论定然会倒转,天底下的读书人,都会承他的情。

    当然,论功劳他只能排第二!

    第一,永远是官家的。

    且不说兴学是不是官家提的,哪怕不是,功劳最大也是官家。

    为官之道和后世的职场是相通的,有了功劳肯定是领导先领,若是犯了错,锅定然是下属接着。

    夜,愈发的深沉。

    伏桉许久,丁谓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亥时了?

    目光瞥到一旁的漏刻,丁谓勐然一惊。

    不知不觉,他已经写了一个时辰的札子。

    不写了!

    丁谓站起身来,在书房内慢慢的走动了几个来回。

    不多时,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政务。

    算算日子,距离官家御垂拱殿,越来越近了。

    其实,早在那日廷议时,丁谓心中就有一个念头。

    官家亲御垂拱殿,是不是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天禧年间,先帝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太后由此慢慢的掌握了朝政大权。

    先帝龙驭上宾之后,根据遗诏,太后本该垂帘听政的,起初,事情确实是这样。

    但忽然间,宫内的局势就发生了变化。

    太后那样的强人,竟然主动退了。

    这很不可思议!

    直到今日,丁谓仍然没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想不通!

    完全无法理解!

    丁谓当然想不通!

    因为他忽视了一点,刘娥即便表现的再怎么强硬,她仍然是个女人。

    多愁善感,她是有的,只是她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

    当然,宋真宗例外。

    她和真宗是夫妻,可以毫无顾忌的互诉衷肠。

    恰恰是刘娥平时的表现,导致丁谓忽视了这一点,在他的印象里,太后是一个强权者。

    ……

    ……

    ……

    一转眼,时间来到半个月之后。

    随着御殿之日越来越近,关于兴学的讨论也越来越热烈。

    呈进宫中的札子,更是如同雪花片一样,和前些日子相比,札子的数量多了几倍。

    不仅如此,这些札子中偶尔还夹杂着从地方上传来的。

    半个月过去,兴学之风已经慢慢吹向了地方。

    苏州。

    对于范仲淹这样在外为官的选人,邸报是为数不多的消息来源。

    邸报是由进奏院发行的官方期刊,每五天发行一刊,其中的内容多是近期的朝政要务、号令赏罚以及部分兼有礼仪性质的政务。

    当然,某些优秀的书诏章表,亦会登记在册,刊行天下。

    邸报的来源暂不可靠,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邸报的正式样本,是由宋真宗划定的。

    就像是后世的报纸,每一份报纸都有固定的类目,发行的版面中,每一版亦有相关的细分类目。

    “咦?”

    范仲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京中的消息,忽然间,张纶的声音响在了他的耳畔。

    “希文,你手上的可是最新的邸报?”

    张纶凑近后,看清范仲淹手上之物,不由自语了一句。

    “怪不得找不到最近的邸报,原来在你这。”

    身为治水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张纶的工作并不轻松,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差’,四处巡视,以致于连京中来信都没时间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先天下之忧而忧

    “使君!”

    “大喜啊!”

    少顷,范仲淹纵声长笑。

    “陛下感于官学废弛,前些日子廷议时,主动提及‘兴学’一事。”

    “不止如此,丁相还上奏‘裁撤冗兵’!”

    “当真是喜事连连!”

    此时,范仲淹忽有感慨。

    人言也许未必可信。

    关于丁谓的名头,他是听过的。

    世人多骂其奸邪。

    但这一波主动上书‘裁撤冗兵’,着实让范仲淹改观不少。

    起码在这一件事上,丁谓是没有做错的。

    自签订澶渊之盟后,国朝与契丹互为兄弟之国,另外,动荡的西北之地,亦是迎来了很长一段的平静期。

    如今,国朝承平日久,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范仲淹对此倒是另有看法。

    底层出身的他,更能察觉到百姓的不易。

    老百姓想要过好日子,太难了。

    尽管国朝继承大统还不足百年,但兼并之风俨然愈演愈烈。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在这种环境下,隐户、逃户,更是不知凡几。

    明明大宋才立国六十余栽,传至今日,不过三代之君,然而,民间却乱象丛生。

    有时,范仲淹甚至会冒出大不韪的想法。

    难道五代的遗毒,仍未消除?

    五代之时,换朝换代就像是走马观花,一夜之间,城头忽然变幻大王旗。

    其实,范仲淹有此忧虑,实属正常。

    大环境如此,由不得他不多想。

    五代时期,短短百余年,竟然先后涌现五朝十国,最短的朝代只有几年,长的也不过二十余年。

    像宋朝这样的,立国六十多年,已然超出了五代时期的所有政权。

    乍一看,大一统的王朝,似乎近在眼前。

    但考虑到长达百年的混乱时期,宋初的士人大多都有类似的担忧,生怕大宋重蹈五代时期的覆辙。

    而这,也是宋初宰相政风保守的缘由。

    少做少错,害怕折腾,生怕变革的不好,直接改朝换代。

    另一边,当张纶听到‘兴学’二字,笑容不自觉的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然而,一听到‘丁谓上书裁撤冗兵’之时,他顿时惊咦出声。

    丁谓?

    裁撤冗兵?

    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吧?

    怎么想都不可能!

    相比于范仲淹,他更加了解丁谓的本性。

    毕竟,他年纪更大,从政的时间更长,在他的印象中,能力,丁谓是有的。

    即便用最挑剔的眼光,也不能否认丁谓的为政能力。

    但论私德,那就差远了。

    丁谓是苏州长洲人,他现在是朝廷首相,按道理来说,家乡之地出了这样的人物,乡亲父老多半会觉得与有荣焉。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还不够荣耀?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丁谓本人的名声在家乡虽然谈不上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当然,那些阿谀奉进之辈除外。

    历朝历代都不缺少这样的阿谀之徒,在这群人眼中,谁能给他们带来好处,谁就是‘圣人’。

    有奶便是娘!

    得势之时,最先凑过来就是他们,失势之时,不用想,最先离开的也是他们。

    离开之前,他们甚至还会逮着机会落井下石。

    “使君,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时,范仲淹终于注意到了张纶脸上的怪异之色。

    “我是不信丁相会主动上书‘裁撤冗兵’。”

    张纶呵呵一笑,虽然他口中称的是‘丁相’,但他的言语间丝毫没有敬意,有的只有讥讽和鄙夷。

    话到此处,张纶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

    丁谓上书,会不会是‘迎合上意’?

    这不是不可能!

    毕竟,前车之鉴犹在耳畔。

    身为推动东封西祀的主要人员,丁谓最擅长的不就是‘迎合上意’吗?

    一念及此,张纶越想觉得有可能。

    虽然官家年纪很小,但决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待官家。

    “希文,我忽然有一个想法。”

    紧接着,张纶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骤然听到这样‘异类’的想法,一时间,范仲淹陷入了沉思。

    半晌,范仲淹恍然,丁谓是不是迎合上意,压根就不是重点!

    重点是‘裁冗兵’是对的,兴学亦是于国有益的!

    范仲淹幼年丧父,母亲带着他改嫁,他的求学之路并不顺利。

    在官学废弛的大背景下,范仲淹年少时,只得捧着圣贤书去附近的寺院读书。

    几乎是自学成才。

    长山(范仲淹母亲改嫁去的地方)附近不是没有私塾,但范仲淹胸有傲骨。

    即便他改了姓,可归根结底,他并非朱家子弟,朱家供他衣食用度,他已然受之有愧。

    便是朱家愿意出资供他游学,他也不愿。

    毕竟,人言可畏,母亲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嫁到朱家,乡间本就颇有非议,他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朱家索取?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即使朱家本家不说,旁人会怎么看?

    三人成虎,到时候压力只会传递到母亲头上。

    生为人子,范仲淹岂能只顾自己的前途,却不顾母亲的处境?

    因此,他入仕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苦,每天一锅浓粥,足矣!

    后来年纪大了,范仲淹愈发明白母亲的处境,对于朱家,他终究是个外人。

    于是,他毅然决定外出求学。

    大中祥符三年(1010),辗转多地,范仲淹来到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拜入雎阳学舍。

    (雎阳学舍即后来的应天府书院)

    五年后,勤学苦读的范仲淹,不负众望,于二十七岁,中乙科,进士及第。

    正因为这段艰苦难忘的求学生涯,当看到官家有‘兴学’之意,范仲淹才会纵声长笑。

    也正因为他的成长环境,他才会对底层人民感同身受,没有士大夫的傲慢,仅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高尚情操。

    经历塑造人格,范仲淹的人格魅力能够光耀千古,和他幼时的经历,有着很大的关系。

    “使君,丁相是怎么想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兴官学!”

    “大宋有圣君,天下士子,有福了!”

    感慨之际,范仲淹直呼官家为‘圣君’。

    有此天子,大宋必然当兴!

    “使君,邸报给你,我去写札子了。”

    PS:今天更新特别晚,都两点了,之前在和二姐打电话,一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抱歉啊。

    小星星,真不是骗钱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戚同文:书同文也

    国家劝学育才,必求为我(我朝)所用,辅我(我朝)风教,设使(教授)皆明/经籍之旨,并练王霸之术。

    使天下贤俊,翕然(一致)修经济之业,以教化为心,趋圣人之门,成王左之器。

    故臣以为……

    傍晚时分,范仲淹连晚食都顾不上吃,一直呆在书房,颇有札子不写完,不休息的架势。

    纵观范仲淹过往的履历,对他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雎阳书院求学的那段日子。

    雎阳书院与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并成为北宋四大书院。

    (PS:四大书院之所以出名,其根本原因还是天子的关注,白鹿洞书院于太平兴国(太宗)年间,得赐国子监本《九经》

    嵩阳书院于至道年间(太宗),得赐匾额‘太室书院’及国子监本《九经》

    岳麓书院于咸平年间(真宗)得赐国子监本《九经》,大中祥符年间又得御赐匾额

    雎阳(应天)书院于咸平年间得赐匾额

    皇权社会嘛,天子就是最大的变数,其他书院不是不够优秀,只是名声不显,只在当地有名,如岳麓书院,是在得御赐匾额后,才闻名天下的)

    因此,范仲淹上书的札子,其中很多内容都是参照雎阳书院得来的。

    不过,雎阳书院现在应该称‘应天书院’。

    雎阳书院坐落于宋州宋城县,景德二年(1005),宋真宗感念宋州是太祖的‘龙兴之地’。

    于是下诏将宋州升格为‘应天府’,大中祥符七年(1014),应天府再次升格,成为大宋的陪都,始称‘南京’。

    雎阳书院的前身为南都学舍,创立于后晋(五代936-946)时期,由当地的名士杨悫(que四声)创立。

    起初,南都学舍只是一间很小的私塾,直到得到了当时的某位官员资助,这才日益发展起来。

    同时,南都学舍也继承了唐代丽正书院藏书的传统,建起了一间藏书千余卷的藏书楼。

    (类比到现在,大概相当于藏书百万的大型图书馆)

    不过,真正令南都学舍闻名天下的乃是杨悫的弟子——戚同文。

    戚同文生于唐末,彼时天下烽火不休,位于中原腹地的南都学舍,更是四战之地。

    有感于天下动荡,生灵涂炭,戚同文不愿出仕为官。

    当然,戚同文的内心是渴望一统的,因为国家一统,老百姓才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其实,戚同文本名并不叫‘同文’,这是他后来改的名字,其中的含义也很直白。

    同文取自‘书同文’。

    在戚同文的掌管下,雎阳书院先后登第五六十人,其中最知名的登基者当是淳化三年的状元孙何。

    (PS:这个是指书中的时间,现在的范仲淹还没有闻名天下)

    自此,雎阳书院名动天下。

    虽然范仲淹求学时,戚同文已然故去,但书院中的绝大多数规章制度皆是戚同文留下的。

    而戚同文亦是对范仲淹影响最大的那个人。

    雎阳书院的学风便是‘乐以天下,忧以天下’(出自孟子),这也是范仲淹写下千古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源头。

    毫无疑问,范仲淹绝对是雎阳书院最杰出的弟子,他继承了戚同文的遗志,并将其发扬光大。

    月上中天,范仲淹终于停下了笔触,一封兼具文辞和实用的札子,新鲜出炉。

    在这份札子里,范仲淹由浅入深的概述了一间官学该如何运作。

    首先,最重要的当是山长(院长)。

    蛇无头不行,一个好的山长,足以为一座书院定下成功的基础。

    其次,山长终究只是一个人,肯定无法照顾到方方面面,理应配上几名助教,协助山长打理书院日常的杂物。

    同时,教授的人员也很重要,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最后,杂役人员虽然很不起眼,但一所书院能不能行之有道,离不开门房、斋夫、火夫等人的协助。

    当然,以上只是制度方面的。

    一所书院,除了良好的制度,还离不开财力物力。

    没有经济基础,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在这一点上,范仲淹借鉴了白鹿洞书院和应天书院的经验,提出创立‘学田’制度。

    由朝廷赐下学田,然后将土地租赁给其他农民耕种,其中的产出主要用于维系书院的开支。

    官方赐予学田,并不是无例可循的。

    早在南唐时期,白鹿洞书院就得到了朝廷的资助,是学田制度最早的雏形。

    同样的,应天书院的部分学田,亦是由宋廷亲赐。

    如今,范仲淹只是将其单独提出,希望朝廷能够以两大书院为例,推行天下。

    毕竟,田地是固定资产,有了田地,书院才能立下基业,不用寄希望于富户偶然的馈赠。

    札子的最后一项内容,是关于藏书的,这也是范仲淹着重提及的一点。

    他建议,最好是朝廷牵头,由朝廷同一刊印官方教材。

    书同文,亦是戚同文的本意。

    范仲淹之所以如此建议,倒不是为了什么‘道统’,仅仅只是为了让贫寒子弟的科举之路,多上几分希望。

    大宋三百多个州府,不是每一处都有应天书院那样得天独厚的环境。

    很多偏僻的地方,甚至连书籍都有错漏。

    圣人之书,微言大义,一字之差,或许便是南辕北辙。

    读着错误的书,即便读书之人天纵奇才,又有何用?

    这一点,范仲淹深有体会。

    幼时,他读过不少错漏版,以及老版的经义,直到去了应天书院求学,他才窥见真言。

    为了矫正过去的错误,他花费了至少十倍的时间。

    经明以道,文以通理,错漏之书,不应成为寒门子弟科举之途上的绊脚石。

    唯有身受,才能感同。

    为此,他不惜冒险上言‘书同文’。

    道统之争,最是血腥,不论哪个学派,都希望成为显学,如果能得到朝廷的背书,该学派必定一飞冲天。

    范仲淹很清楚这份札子会掀起怎样的巨浪,为了获得‘话语权’,各大学派必然‘不死不休’。

    而身为这件事的挑动者,他又岂会置身事外?

    群起而攻之,也不是不可能。

    他在雎阳书院求学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除了雎阳学院出身的,其他学派很可能对他聚而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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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范吹!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世间第一流

    福宁殿。

    看到范仲淹奏疏,李杰不由莞尔一笑。

    这个范希文,真是能给他找麻烦。

    上一次修浚河道时,他就给范仲淹挡了一次。

    如今,上次的余波还未平息,范仲淹又交上了一个威力巨大的炸药包。

    道统之争,历来最是血腥。

    在看不见的地方,其血腥程度丝毫不亚于大规模的战场。

    文人的笔,不知要名,还要命!

    李杰几乎可以预见,一旦这份札子公之于众,必定会激起滔天巨浪。

    “六哥?”

    另一边,眼看李杰面露无奈之色,刘娥不由心生好奇。

    和年初那会相比,宫中出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改变。

    虽然入宫的札子仍然会先通传至宝慈殿,但阅示之所已经从宝慈殿,转移到了福宁殿。

    “大娘娘,你看看这个。”

    李杰微微一笑,将范仲淹的札子转交给了刘娥。

    “咦。”

    接过札子,当刘娥看到范仲淹的署名时,她忽然惊讶出声。

    范仲淹,一介选人,本不该进入她的视野,但六哥对此人似乎多有青睐。

    因此,刘娥才正视起这个小官。

    “这小官,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完这份札子后,刘娥终于明白了六哥为什么会面露无奈。

    札子的前面倒是没什么问题,不仅没问题,反而很有借鉴意义。

    应天书院中的‘应天’二字是先帝亲赐,对于这所书院,刘娥亦是有所耳闻。

    毕竟,应天书院为国朝育养了大批的人才。

    笑骂过后,刘娥疑惑道。

    “对了,六哥,你似乎对范仲淹很是关注?”

    “嗯。”

    李杰点了点头,轻笑道。

    “此人和名儒戚同文的经历颇为相似,皆是幼年失怙,同文先生是父母皆丧,由祖母养于外氏。”

    “或许,正是因为幼时际遇相似,范仲淹深感于怀,应天书院的子弟中,他应该是最像同文先生的那一个。”

    听到官家这般夸赞,刘娥心中大为震动。

    范仲淹何德何能,竟然能和同文先生相提并论?

    看到刘娥惊讶不已的样子,李杰暗道。

    就这,他还是收着夸奖的。

    戚同文固然名耀一时,但若是和名传千古的范仲淹相比,两人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后世之人,谁不知道范仲淹?

    岳阳楼记,了解一下?

    至于,戚同文?

    想必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虽然戚同文是范仲淹的‘偶像’。

    世上有多少人会去了解偶像的‘偶像’?

    其实,不止是后世,很多宋人的精神偶像也是范仲淹。

    如王安石曾盛赞范仲淹,一世之师,由初起终,名节无暇。

    ‘无暇’二字,有几人能担之?

    范仲淹的小迷弟朱熹更是直言,范仲淹乃是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

    大文豪苏轼同样是范仲淹的迷弟一枚,出为名相,处为名贤,乐在人后,忧在人先。

    “看大娘娘的样子,似乎很震惊?”

    “且观后效吧。”

    李杰呵呵一笑,自动略过这个话题,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抛开书同文那点,大娘娘觉得范仲淹的奏疏,有几分可取之处?”

    刘娥闻言也不在纠结官家的评价,转而回忆起了奏疏中的内容。

    她的记忆力很好,即便年纪大了,依然能维持年轻时的状态。

    因此,哪怕只是大致的看了一遍,奏疏中的内容,她扔是了然于胸。

    没过多久,刘娥直言道。

    “学田制,倒是谋国之言。”

    穷苦出身的刘娥,很清楚没钱的难处。

    钱,固然无法解决所有的人,但有了钱,却能摆脱世间九成的烦恼。

    官学的废弛和钱,也不无关系。

    五代时期,各方势力乱战不休,今日打这个城,明日打那个州,不止是人被打废了,教育同样被打废了。

    如四大书院的嵩阳书院,这所建立于后周的书院,为什么要建立在太室山上?

    躲避战乱而已。

    教书育人,从来都不是短期见效的,五代时期的诸侯,一门心思只想着抢人,抢粮。

    几乎少有注重教育的,即使有,也只是心血来潮。

    动荡的环境下,学院也很少能有恒产,没有固定的产出,不说学院扩大,便是生存下去都成问题。

    故而,官学也就慢慢废弛。

    刘娥不是那种无知民妇,纵观历朝历代,想要缔造盛世,少不了人才的辅助。

    教育的初衷,就是为国养才。

    而学田制,无疑是维系学院稳定的基础!

    此乃良言!

    其实,仔细回忆了札子中的内容,刘娥对范仲淹的认识,不知不觉间,已经产生了变化。

    抛开最后那段注定‘备受争议’的建言,只看前面的内容,刘娥能感知到范仲淹的拳拳之心。

    此人有风骨!

    纵览字里行间,不难看出那股‘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

    念及此处,刘娥忽然提议道。

    “待到明年春天,苏湖那边的事差不多便收尾了,不若调范仲淹去应天书院?”

    “既然大娘娘觉得合适,那便这般定了。”

    调范仲淹去应天书院,肯定不是担任山长,以范仲淹的年纪,只能担任教授。

    虽然教授一职,品级不高,但能让太后和官家亲自下诏,其中代表着什么,朝中的大臣,岂会不明白?

    范仲淹,这是入了官家和太后的眼!

    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刘娥提拔范仲淹,一是卖官家几分面子,二来也是觉得这人是个有才学的。

    培养一下,没什么问题。

    反观李杰那边,他赞同这一调动,只是把这次拔擢,当成一次考验。

    调范仲淹去应天书院的诏书一出,范仲淹不一定会闻名天下,但有一点是必然的。

    他即将进入执政班子的视线!

    能让官家/太后,连续两次点名的,以后会默默无闻吗?

    绝对不是!

    基于现在的情况,执政班子多半会认为,范仲淹是太后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是太后为官家选择的宰辅之臣。

    官家今年十三岁,范仲淹今年三十四岁,待到官家及冠(二十及冠),范仲淹恰好四十多岁。

    如此一算,一个宰相之位,妥妥的跑不掉啊!

    在那些善于投机的人眼中,范仲淹绝对是一只潜力股,各种诱惑,必然纷至沓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戚舜宾

    应天书院。

    天降大雪,书院的后山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银装。

    暖阁内,一名十来岁的少年正在接受着教授戚舜宾的考校。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者,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此意,何解?”

    话音刚落,那名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几乎不假思索,直言道。

    “先师这是教导后人,不论做什么,都需要应时制宜,不能死读书,必须因势利导。”

    “善!”

    戚舜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下暗赞。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单论《论语》,张方平已然融会贯通。

    戚舜宾是戚纶之子,戚同文之孙,天禧五年,戚纶病故,依例,戚舜宾应该为父守孝。

    当然,守孝归守孝,并不代表什么都不能做,似指点后辈,或者教学之类的活动,基本上是没有忌讳的。

    接受考校的人姓张,名方平,他是应天本地人,十三岁时便入应天书院读书。

    张方平聪慧绝顶,凡是看过的书,几乎是过目不忘,仅需一两遍就能记下书中的内容。

    写文章亦是如此,虽然他今年才十六岁,但论速度,他绝对是大宋最快的几杆枪。

    他是出了名的快枪手,写一篇千字左右的文章,他压根就不需要停笔思考,基本是一蹴而就。

    可惜,张方平的出身差了一点,家境不是很好,如今他身上穿着的冬衣还是戚舜宾送给他的。

    读书人,总归要讲究一个体面,少年人身子长得又快,一件冬衣可不便宜。

    张方平没法像那些富家子弟一般,年年换新衣。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才是常态。

    戚舜宾是个惜才的人,看到张方平如此窘迫,不禁动了怜惜之意。

    最后一轮考校结束,戚舜宾伸手指了指身前的暖炉,示意张方平凑得近一些。

    “方平,坐。”

    “谢先生。”

    张方平恭敬的做了个揖礼,然后才凑近坐下。

    “近几日,书院中甚是喧嚣,可影响到你们了?”

    正处于服丧期的戚舜宾,基本很少在外界露面,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后山一带。

    如非必要,他是不出去的。

    但他不出门,别人却主动上门来找他。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来书院拜访的人愈发的多了,其中甚至还有执政官的家臣。

    如果不是恰好服丧,戚舜宾根本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一饮一啄,当真是奥妙无穷。

    “尚可。”

    答话时,张方平的表情似乎有些局促,连带着眼神也有几分躲闪。

    影响,肯定是有的!

    近日拜访应天书院的人,目的大多相同。

    考察书院的运行制度!

    四大书院中,应天书院距离京中最近,在地理位置上,其他三大书院是比不过应天书院的。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

    戚舜宾等了张方平一眼:“不过,念在事出有因,这次我便不罚你了。”

    “还不老师交待?”

    被先生一语道破,张方平脸色唰的一下就红了,而后他连忙站了起来,面带羞愧道。

    “先生,方平认罚。”

    “坐吧。”

    戚舜宾摆了摆手:“我说算了便算了,坐下,好好和我说一说近日书院的变化。”

    “是,先生。”

    张方平摆着一副苦瓜脸,缓缓道出了院中的变化。

    “先生,您还记得范前辈吗?”

    应天书院中学子众多,其中姓范的,从前至今,少说也有几十人,但一听张方平提到'范前辈',戚舜宾一瞬间就想到了范仲淹。

    “你说的是范希文吧?”

    “是。”

    张方平面带希冀道:“前些日子,范前辈的诏书,忽然火遍了京师,怒骂者有之,盛赞者有之。”

    ‘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像范前辈那样,名动天下。’

    虽然范仲淹在京中是骂名居多,但套用后世的一句话,黑红,那也是红啊。

    如今的张方平,不过是一个有些天赋的读书人。

    除了在应天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能有些名声,一旦出了应天府,他只是一个小透明。

    尽管张方平心中已然浮想联翩,但联想归联想,并没有影响他的讲述。

    天才嘛。

    总有点特殊的,一心二用,不算什么。

    另一边,听到范仲淹的境况,戚舜宾心中不免有几分唏嘘。

    范希文啊,范希文,还是那个老样子。

    头太铁了!

    建言就建言,没必要把‘书同文’给加上去的。

    身为戚同文的嫡孙,戚舜宾非常了解爷爷心中的抱负,年少时,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他的启蒙老师,便是他的爷爷。

    爷爷为什么改名‘同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想着想着,戚舜宾的心中又涌现出些许羞愧。

    他不如范希文,多矣。

    明明他才是戚家的嫡传,可他却没有范希文那般洒脱,那般敢为天下先。

    ‘也许,范希文才是大父(祖父)最正统的传人。’

    片刻后,张方平讲完了近期书院发生的事,然后他便耐心的等待着先生的教诲。

    但左等右等,还是没能等到。

    少顷,他稍稍抬起头,迅速的偷瞄了一眼戚舜宾。

    ‘咦?’

    ‘先生的样子好像是在发呆?’

    确实,戚舜宾现在就是在发呆,继羞愧之后,他又生出了‘不该落后于人’的念头。

    范希文正在为‘大父’摇旗呐喊,作为戚家子弟,他又如何能安然处之?

    起码,得帮一帮范希文吧?

    范希文祖上虽然阔过,但早已家道中落,传到他这一代,更是落魄了几分。

    不然的话,范希文入院时也不会顶着‘朱说’的名字。

    连姓都改了,可见范氏的窘迫。

    念及至此,戚舜宾觉得他不该继续逃避了。

    升为戚家子弟,他怎能让范希文独自作战?

    这骂名,他也该担一担的。

    戚家,不能袖手旁观!

    名也罢,利也罢,能舍便舍。

    ……

    ……

    ……

    两天后。

    应天书院的拜访者们忽然发现,正在后山守丧的戚舜宾,态度好像有些改变。

    之前,戚舜宾谁也不见,似乎是打着‘明哲保身’的态度。

    而现在,虽然谈不上谁都会见,但起码开始见人了。

第一百二十章 乱成一锅粥

    垂拱殿。

    望着台下吵成一团的朝政们,李杰和刘娥默默对视一眼。

    果不其然,事情和预想中的一模一样。

    吵!

    没完没了的吵!

    当然,这个‘吵’和泼妇骂街还是有区别的,毕竟这可是御前,真像那样,一个‘失仪’之罪,肯定是跑不了的。

    御前正确的吵架姿势,应该是前脚刚刚发言完毕,反对者后脚立马跟上,并且引经据典,将前者驳斥的一无是处。

    便如权户部判官黄宗旦,他刚刚发言,三司之财,不足以支撑大规模的赐予学田,以立官学。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地,度支副使陈尧左就表示反对,直接驳斥黄宗旦,这是在搞偷换概念。

    刚刚给先帝治丧,三司之财确实盈余不多。

    但这个不多也只是相对的,东抠一抠,西攒一攒,匀出个几百万贯,肯定没问题。

    当然,放眼三百多个州府,几百万贯,肯定是不足以负担的。

    不是每一个州府都像应天府那样,很多地方甚至连州学都没有,或者说,连个足够升附为州学的书院都没有。

    从无到有的建立一所州学,其中的花费,可就大了。

    因此,若是放眼天下,黄宗旦的发言也不算错,大规模的兴建州学,三司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仅如此,黄宗旦还打着‘公平’的旗号,若是单选几州确立州学,那对于其他州府的学子,未免不公平。

    所以,他的观点是要么一起建,要么时间稍稍推迟一点,待到国朝的财政盈余足以支持时,那也不迟。

    综合而言,黄宗旦的论点,也挑不出什么错。

    毕竟,他只是建议推迟,而不是否定。

    谁敢提不兴学,那此人便是天下读书人的仇人?

    谁敢?

    没人敢这么干!

    黄宗旦的发言,固然会得罪一批人,但相比于试点的那几路,其他路的生员,多半会念着他的好。

    不论古今,教育资源的份属都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

    从前,除了几家知名的书院被特赐升为州学,其他地方的书院都一样,各凭本事!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某些州府的教育资源不足,当地士子也不会太过苛责。

    要怪只能怪当地不给力!

    怪不到朝廷头上。

    但若是兴学试点开启,第一批被选为试点的几路,当地的士子肯定是享福了。

    而没有试点的地方,看到这种情况,心中难免不平衡。

    况且,试点,试点主要是为了试错。

    兴学,有错吗?

    不可能出错!

    这是政治正确!

    所以,兴建州学一事,不需要慢慢试点,完全可以全国推广!

    众所周知,黄宗旦是丁谓的人。

    所以,他的发言一结束,在场的大臣们,或多或少都朝左首方向瞄了一眼。

    那是丁谓站的地方。

    宰相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要站在最好的地方。

    以东为左,以左为尊,左首便是最好的位置。

    不过,丁谓今天什么似乎没有发言的兴致,自上朝至今,一言不发,就像是庙里的泥塑凋像一样。

    丁谓的安静,不得不让他人多想。

    比如,黄宗旦的意思,到底是不是丁谓的意思?

    丁相又是什么意思?

    如果黄宗旦是丁相的喉舌,为什么黄宗旦被几人先后‘围殴’的时候,丁相不为他出头呢?

    另外,黄宗旦若不是得到了丁相的首肯,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阻止兴学’的帽子,黄宗旦还带不起!

    就在众臣暗自揣度之际,丁谓心中正暗自得意着。

    吵吧!

    吵吧!

    最好是把官家和太后都给吵烦了!

    作为朝廷首相,丁谓自然想从兴学之事上捞点功劳,但眼下的舆论,不太合适。

    也不知道官家和太后是怎么想的,频频让一选人出风头?

    范仲淹,当真就那么好?

    区区选人,何德何能!

    范仲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朝廷的诏书上,丁谓也对此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前不久,他特地查了大中祥符八年的同年小录。

    结果可倒好,连范仲淹的名字都没查到,后来还是在下属的提醒下,他才得知范仲淹及第时还叫‘朱说’。

    然后再一看,好嘛,乙科第九十七名。

    连个三甲都不是!

    小小的一个乙科第九十七名,竟然能获此圣恩,丁谓当即愤满不已。

    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酸了。

    他怎会酸一个选人?

    当朝宰辅,嫉妒选人?

    再之后,丁谓就觉得有必要杀一杀范仲淹的气焰。

    先把水搅混了再说!

    待到范仲淹上书的风波平息之后,他再继续推行兴学之策!

    至于,钱的问题,也不难解决。

    丁谓虽然是理财高手,但他也不能无中生有,以三司现有的盈余,确实不足以支持大规模的兴建州学。

    不过,朝廷没钱,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

    应天书院的学田是怎么来的?

    一是乡绅捐赠,二是朝廷赐田,三是地方划拨。

    这个‘一二三’是按照来源多寡划分的,乡绅捐赠的数量远比朝廷直赐的要多。

    书院越好,乡绅的捐赠就越踊跃。

    当然,乡绅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些钱是带着目的的。

    咱都捐了钱,往书院里塞一两个本家子弟,不过分吧?

    丁谓打得便是‘乡绅’的主意,过去他曾执掌三司多年,乡绅到底有没有钱,他非常之清楚。

    待到时机完备,兴学经费,可由朝廷出三分之一,地方出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自筹’。

    这一方案,丁谓也是经过仔细考量的,国朝的财税实行的是三分法,上供一部分,送使一部分,留州一部分。

    抽出一笔钱,用以资学,除了少数条件不好的州府,其他绝大多数州府,应该是没什么压力的。

    钱有了,公平的兴学也就有了。

    乡绅们既能得善名,又能得利(塞人入学),地方官亦能得到士林的美名。

    而朝廷既省了钱,又办了事。

    最后,丁谓本人也能落到相当一部分的功劳。

    乡绅,地方,朝廷,丁谓,四赢!

    若是加上官家和太后,那便是六赢!

    赢麻了,属于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暂且搁置

    在丁谓的刻意搅局下,这场迟来的朝会最终以‘失败’而结束。

    王曾一系,没占到什么便宜,丁谓一系,同样也没吃亏。

    兴学之议,暂时悬而不决。

    毕竟,丁谓一系的人不是无端反对,他们拿出的数据,全都是真的,所有的帐籍,三司皆是有据可依。

    另外,官家最初提到‘兴学’,也是以‘裁军’为前提的。

    如今裁军才刚刚开始,连具体的成效都没见到,越过‘裁军’的盈余,直接‘兴学’,是不是太过超前。

    如果真这么做,这不是典型的寅吃卯粮吗?

    今日吃明日,明日吃后日,如此反复,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无粮可吃。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朝议之所以没有出结果,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杰没有明确的表露态度。

    做大宋的官,必须要习惯一件事。

    朝令夕改!

    官家不表态,是不是表明官家反悔了?

    这个问题,没人敢问!

    天子,九五之尊,口含天宪,岂能毁诺?

    所以,大臣们只能靠猜。

    猜对的人,将赢得天子的青睐,这是官场的潜规则之一。

    而李杰不表态的原因也异常简单。

    一个不会化大饼的领导,不是一个好领导。

    兴学之事,当然要做。

    八零九零出生的人哪个没听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标语?

    但现在的科举制度,李杰并不喜欢,文章写得再好,也不如为百姓干一件实事。

    当下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嘴强王者,文章诗词,一个比一个写得好,实务能力,却一个比一个奇葩。

    所以,教育改革,势在必行!

    而且最好是跟着‘兴学’一起改。

    放眼古今,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都是适用的。

    改变以‘诗赋’取士的阻力,将会非常大,虽然庆历新政唯一保留下来的政策是‘科举重策论,轻诗赋’。

    但现在还是乾兴元年,距离庆历年间尚未二十余年。

    二十年,足够一代人彻底成长起来。

    相比于范仲淹这一代人,现在的执政班子政风更加趋向于保守。

    似王曾,他接受的是岳父李沆以及伯乐王旦的思想。

    吕夷简虽然要开明一点,但也有限,严格来算,他亦是保守派的成员。

    而丁谓、王钦若等人,倒是没有具体倾向性。

    上面喜欢哪一派,他们就是哪一派。

    这也是李杰没有免掉丁谓的根本原因。

    忠臣有忠臣的用法,奸臣有奸臣的用法,身为一个合格的领导,必须要将利用率提升到极致。

    连油炸过手,都要炸出几两油来,何况是人了?

    其实,相比于王曾等人,李杰反而觉得丁谓更加好用。

    只要是在掌控范围内,任凭丁谓怎么蹦跶,也逃不过他的五指山。

    脏活,累活什么的,交给丁谓、王钦若等人,准没错。

    真宗在位时,也是这么干的。

    东封西祀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王旦不配合,哪有王钦若、丁谓上位的机会?

    清流确实让人放心,可有时候清流也固执的可变,一旦触及到底线问题,纵是舍掉官身,也不会轻易妥协。

    最知名最高的莫过于海瑞。

    当然,清流不是不好,如果世间人人皆是‘海瑞’,那距离‘天下大同’的目标也就不远了。

    但这可能吗?

    不可能!

    大公无私的只是少数,正因为少,才显得格外珍贵,才会名流千古,才会大规模宣传。

    有私心的,才是绝大多数。

    所以,用清流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寒冬腊月的这场朝会,就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许多人心头的热焰。

    丁谓是首相,他一直从中作梗,即便王曾等人想发力,也使不上劲。

    朝堂上丁谓的党羽太多了。

    山陵礼刚结束那会,很多投机取巧之辈都是持观望态度的。

    毕竟,山陵礼毕,宰相是有辞位的传统的。

    然而,丁谓却没这么干。

    那段时间,不少朝臣私底下都在骂丁谓‘贪恋权位’。

    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意外的。

    让朝臣们倍感意外的是官家的态度。

    官家似乎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对于此事,朝臣们私下也给官家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幼冲之年的官家,不懂这传统也正常。

    然后,朝臣们便寄希望于太后。

    官家年纪太小,不懂,情有可原。

    太后总该懂吧?

    结果,太后也是默不作声,好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左等右等,始终没能得到丁谓辞相,眼瞅着乾兴元年都快过去了,丁谓仍在坐在相位上。

    看到这诡异的局面,某些人慢慢就把持不住了。

    丁相这是要连任啊!

    此时不凑过去,还待何时?

    万一被旁人抢跑了,届时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故此,和年初那时相比,虽然王曾和吕夷简分别占得一个相位以及一个参政。

    但丁谓的党羽却没有减少多少。

    反倒是有着增加的趋势。

    ……

    ……

    ……

    一转眼。

    新年的脚步悄然临近。

    冬至、岁节(春节)、寒食乃是传统大节,自太宗时期开始,每逢三大节,天下官员皆能享受七天假期。

    即提前放假三天,节日过后再放三天,总共七日。

    (PS:宋朝除了三大节,还有五中节,分别是圣节(皇帝生日)、上元、中元、夏至、腊日,中节放假时间是三天。

    令还有‘十八小节’,具体日期就不写了,多是以二十四节气为节点,小节放假一天

    这些节日是旬休之外的,旬休+节日,休息天就有将近百天,另外还有忌日假(分国忌、私忌)、外官上任假,即去外地任官前给部分假期。

    还有婚嫁假、丧葬假、探亲假、病假等等,五花八门的假日。

    小星星查这些的时候,反正觉得挺‘震惊’的,所有假期叠在一起,做一休一了属于是)

    百官休沐,朝中政事几乎处于停摆的状态,即便关要部门都有值班人员。

    但摸鱼这种事,又不是现代人专属的。

    古人,也是会摸鱼的。

    虽然李杰很想让朝中诸卿提前一千多年享受‘996’福报,但在这个以礼治国的年代。

    强推‘996’,怕不是取祸之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年

    正月一日。

    宋承前代之制,逢元旦、五月朔(一日)、冬至,皆会举办大朝会,即便元旦是休沐日。

    但大朝会仍是会举办的。

    大朝会更多的是礼仪性朝会,几乎不处理实务。

    所以,百官们一下朝便各回各家,继续放假。

    不过,大朝会虽重,但若是遇到国丧,仍会停办。

    真宗新丧,不仅今年的大朝会取消,明年同样也会停摆,待到二十七个月后,大朝会才会重新开始。

    当然,大朝会没办归没办,改元的诏书仍是要下的。

    早在元旦休假前,改元的诏书便由翰林学士刘筠写好了,而这也是刘筠站的最后一班岗。

    新年一过,刘筠就会转迁为御史中丞,也就是言官的头头,台谏系统的一把手。

    刘筠早期虽是由杨亿提拔起来的,但他的名气丝毫不亚于杨亿,他和杨亿皆是西昆体诗派的领袖级人物。

    由他写出的诏书,自然是花团锦簇。

    不过,诏书颁布之后,朝臣们最先关注的不是诏书的文辞,而是其中的内容。

    改乾兴二年为天圣元年!

    ‘天圣’这个字眼,顿时令人浮想联翩。

    事到如今,‘天圣’的年号出自钱惟演,此事已然不是秘密。

    钱惟演是怎么走的,大家心里都清楚。

    按道理来说,新的年号不该用‘贬官’上书的年号,临近年末那会,上书新年号的官员,如那过江之鲫一般。

    各种充斥着美好寓意的年号,不知凡几。

    皇右、隆兴、乾道、德右、绍圣等等,哪个不比天圣好?

    上元灯会有着猜灯谜的传统,而拆字更是经典中的经典。凡是猜过灯谜的,都能领会出‘天圣’二字中隐藏的含义。

    二人圣也!

    虽然‘天圣’的寓意也很好,承天之照,先帝为天,官家为圣。

    但相比于‘天圣’这个极易引发误会的年号,绍圣不是更好?

    绍,继也!

    亦有承天之照,官家为圣的意思。

    新年新气象,正月里,除了改元这件大事,还有一件事格外重要。

    古代帝王死后历来有修《实录》的传统,去年十一月,李杰和刘娥便下诏,令李维、晏殊修撰,孙奭、宋绶、陈尧左同修。

    如今一个月过去,前期筹备工作已经完成,编撰工作即将开始。

    正月初四。

    李杰将编撰团队召到了宫中,这一次会面,他并没有叫上刘娥,而是选择了单独召见。

    待漏时,李维、晏殊等人不由聚在一起,讨论着官家突发诏书的意思。

    “同书,你和官家最是亲善,可知官家为何急召我等入宫?”

    在座的几人当中,李维的资历最老,年纪也是最大的那一个,所以,话语权自然在他的手上。

    而且他的话也没错,晏殊是官家的潜邸旧臣,官家还在东宫时,晏殊便是官家的老师。

    “下官也不知。”

    晏殊无奈的笑了笑:他现在也犯迷湖。

    官家怎么今日召他们入宫?

    他不解倒不是因为休沐日的关系,而是因为明天本就有一场宴会。

    前日,契丹遣使先行来报,镇安节度使萧师古、咸州观察使韩玉将抵达京城。

    他们此行是为了给太后贺寿的。

    去年,官家下诏以太后诞辰为长宁节,太后的生日是正月初八,虽然处于国丧期,长宁节肯定不会大办。

    但契丹对于太后的第一次圣节,仍旧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其实,重不重视,单看使臣的身份就知道了。

    萧师古本人倒没什么,但别忘了他的姓。

    契丹有两大姓,一为耶律,乃是国姓,二为萧氏,萧姓的来源是因为辽太祖仰慕汉高皇帝。

    所以把‘萧’姓赐给了乙室和拔里两个家族,此‘萧’姓是萧何的‘萧’。

    萧氏也没让辽太祖失望,萧氏几乎垄断了皇后和驸马的位子,历任北府宰相亦为萧氏。

    (辽国官制分北、南,其中北面官大多为本族人,汉人大多只能任南面官)

    此次使臣中身份最显贵的便是萧师古,他是契丹北府宰相,东平王萧排押的侄子。

    以萧师古的身份,即便丧期不该行贺寿之事,朝廷也该举办一场小宴招待。

    毕竟,契丹和大宋是兄弟之国。

    得遵照礼制。

    当然,宋人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害怕’。

    明日的宴会虽是小宴,但考虑邦国之仪,别的朝臣可以不去,侍从官们肯定是要到场的。

    而今天在场的几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侍从官。

    明日他们都要入宫,便是宴会时不方便探讨,会前,或者会后也可以单独召他们议事。

    因此,李维、晏殊等人对于今天应召入宫一事,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

    “同叔,连你也不知道?”

    陈尧左面露惊诧,语气惊奇道。

    “确实不知。”

    看着陈尧左似惊似疑的表情,晏殊心中顿时一苦。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确实,他是官家东宫时期的老师之一,但现在的官家和以前那会,完全不一样。

    以前,官家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很好懂,也很好教。

    现在呢?

    官家的心思,他是一点也猜不透。

    有时,他甚至会生出一种错觉,官家的帝王心术好像比先帝还要高?

    先帝的功与过,晏殊不敢评价,也没资格评价,不过,平心而论,先帝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单论权术这一块,怕是太宗皇帝也比不过。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道令人倍感意外的声音从他们的耳边响起。

    “诸位学士,请随我入内觐见。”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内侍押班雷允恭!

    雷允恭亲自接引,更是加重了他们的疑惑。

    雷允恭是什么人?

    内侍领导班子之一,接引一事怎么也轮不到雷允恭来做。

    约莫十来分钟后,在雷允恭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内东门小殿。

    “官家已经在殿内了,诸位学士请入内。”

    到了内东门小殿门口,雷允恭停下了脚步,单手虚引,态度很是恭敬,并且似乎没有领着他们进去的意思。

    事出反常即为妖!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编撰团队的几人纷纷当做没看到,点头示意后便相继踏入了殿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纪实和记事

    踏入殿内,众人只见官家半倚在御座上,手中捧着一卷竹书。

    “参加陛下!”

    李维领着众人向李杰行了一记大礼,新年第一次见面,自然要隆重一些。

    “平身。”

    李杰收起手中的竹简,示意道。

    “诸卿且坐。”

    “岁正之际,召诸卿入宫,还望诸卿不要介怀。”

    “不敢。”

    李维一听到这话,屁股还没焐热,立马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阖家之欢,不过一家之乐,岂能与国事相提并论。”

    “无需如此。”

    李杰摆了摆手:“李卿,坐下说话。”

    “谢陛下。”

    待到李维落座后,李杰扫了重臣一眼,然后缓缓开口道。

    “诸卿且是饱读诗书的大学士,今日召诸卿入宫,其实是有一个问题需要诸卿解惑。”

    “前几日,朕从龙图阁中发现几卷竹书,根据注疏,这几卷竹书是秦简。”

    (PS:龙图阁,收藏太宗御书、各种典籍的地方)

    “其中的内容却和曾经看过的《史记》有所出入。”

    “始皇帝南巡之际,曾路过湘山,太史公载:

    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

    逢大风,几不得渡。

    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

    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

    于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

    这是史记中关于始皇帝南巡的记载,其大意是,始皇帝南巡到了湘山脚下,正准备过江。

    结果,忽然吹来一阵狂风,导致始皇帝无法过江。

    于是,始皇帝便问,湘君是什么神?

    博士对曰,湘君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

    始皇帝闻言顿时勃然大怒,下诏令人砍了湘山上的树。

    “当初读到这段记载时,朕便有些疑惑,不理解为什么始皇帝要赭其山。”

    “直到朕看到了手上的这份竹简,朕发现,始皇帝不仅没有砍伐湘山,反而下了禁止入林的诏书。”

    “朕想问一问,为何会出现两种截然相反的记载?”

    “朕应该相信哪一种?”

    “是秦简,还是太史公的手书?”

    台下,早在官家提到那段‘始皇帝南巡’的时候,他便猜到了官家想问什么。

    他能先知,完全是因为他读过官家手上的秦简。

    这几卷秦简是由他哥‘李沆’整理的,当年,兄弟二人还聊过此事。

    最后,兄弟两人的观点是一致的。

    秦简更可信。

    毕竟,官家手中的秦简不是秦朝官方记载的,而是秦朝民间记载的。

    众所周知,官方修本朝国史的时候,很多东西是需要避讳的,比如某些不利于国朝形象的,少不得要遮盖一番。

    扬长避短,很有必要。

    而民间记载便没那么多忌讳了。

    只要没有记载什么反动言论,亦或者没有大规模的刊行,官方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外,修前朝史和修本朝史,又是另外一回事。

    没了避讳,公正一点也行,稍稍夸赞一点也可以,抹黑一点也不是不行。

    因此,相较于后朝编修的史书,前朝自己记载的史籍资料,明显要更可信,更客观一点。

    这是公认的事实!

    不过,理虽然是这个理,但李维却不好直接告诉官家。

    秦朝有什么好的?

    穷兵黩武,历代秦王攒下的家底,全都被始皇帝一人败完了。

    太史公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在史书中如此记载。

    半晌。

    殿中的大臣们依然沉默以对,看到众人的反应,李杰忽然笑了起来,真是有趣。

    看来在座的,都是装湖涂的高手。

    让学,穿越古今,到了北宋,仍然适用。

    “晏学士?”

    又过了一会,眼见众人依旧低头沉思,李杰顿时直接点了名。

    听到官家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晏殊微微抬头,脸上看似平静,心中却暗自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倒是好答。

    但官家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就值得让人深思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解惑,大过年的,官家何必将他们一起召入宫?

    而且,今日入宫的,偏偏全是编修《真宗实录》的朝臣。

    个中意味,不禁令人遐想。

    “臣以为秦简更为可信。”

    “《史记》共一百三十篇,全文五十余万字,历时十余载,且先后历经数人之手,其中有所错漏,亦是难免的。”

    “另,《史记》中很多篇章,引用的并非原始史料,而是经过加工的。”

    “故此,臣以为《史记》可观,可信,然,不可全信。”

    听完晏殊的发言,李杰微微点头,然后将视线落在了孙奭身上。

    见状,孙奭也跟着站了起来。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此句虽说的是《尚书》,但臣以为,亦能引申到其他类别。”

    “另外,观史的目的是为了择其善者而从之,则其不善者而改之,过于追求历史本身,岂不是失了本意?”

    孙奭的观点也是当前士人的主流观点,绝大多数士人阅览史书,其根本目的,可不是为了较真。

    仅仅只是为了,明得失。

    其中是否有错漏,并不是重点。

    有了晏殊和孙奭在前面‘冲锋陷阵’,暂时没发言的几位大臣,心中也就少了许多顾忌。

    随后,李维、宋绶、陈尧左相继表述了自己的观点。

    他们的言辞虽然不同,但大体意思仍然是延续着晏殊的观点。

    明智,才是重点。

    “朕受教了。”

    片刻后,李杰缓缓起身,对着几人行了一记弟子礼。

    看到官家如此知礼,众人不由很是满意。

    然而,礼毕之后,李杰忽然话锋一转,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既然如此,诸卿觉得修史是纪实重要,还是记事重要?”

    ‘纪实’、‘记事’两个字,听起来很相似,实际上的意思却大有不同。

    一个重‘实’,一个重‘事’,放在这里,等于是在问他们。

    到底是明得失重要,还是事实更重要!

    显然,官家对他们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不然的话,也不会前一句是‘受教’,后一句立马‘反问’。

    “诸卿也不需即刻回答,可以先回去好好想一想,待到下次见面,再给朕答疑。”

    看到众人纷杂的表情,李杰微微一笑。

    布置课后作业的感觉,还不错。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试探

    回福宁殿的路上,只见雷允恭匆匆赶到舆前,凑近后,他连忙低声向李杰汇报。

    “官家,大娘娘已经到了福宁殿,正等官家回去。”

    “嗯,我知道了。”

    李杰对此并不意外,虽然刘娥已经有了交权的意思,但交权总有一个过程。

    她在宫中的耳目,并没有减少太多。

    何况,这次御内东门小殿,可是李杰第一次单独回见朝臣,刘娥若是收到了风声,紧张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此次召集的朝臣大多只是翰林学士,少数几个不是的,其差遣也不是太高。

    执政班子,一个都没有。

    如此一来,刘娥即便紧张,应该也不会太过担心。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两人的关系已然不像去年年初那样紧张。

    不多时,李杰回到了福宁殿,刘娥一看到他踏入殿内,就连连挥手示意。

    “六哥,快过来。”

    说着,她又对着林氏使了个眼色,收到提示的林氏,立马让一旁的两个宫女捧出一件新的通天冠服。

    宋代帝王的服饰,按照类别大概可以分为七种,一为大裘冕,二为衮冕,三为通天冠,绛纱袍,四为履袍,五为衫袍,六为窄袍,七为戎装。

    其中大裘冕规制最高,唯有祭天、地、帝君、祖宗时才会穿。

    衮冕是次一等的祭服,如三年一次的郊祭,两年一次的明堂大礼,正旦大朝会,上尊号,册封皇后、太子等重要场合才会穿。

    通天冠服,也是礼服的一种,次于大裘冕、衮冕,以家人身份祭祖、籍田礼、接见外国使臣等场合,皆是穿通天冠服。

    通天冠服的主体是云龙纹深红色纱袍,衬衣以白纱为色,颈间会带着白罗曲领方心。

    这是一种用来防止衣领隆起的锁形配饰,色白,既能起到压贴的作用,又寓意着天圆地方。

    当然,这只是主体,除了外衣、内衣、白罗曲领方心,还有通天冠,革带(金玉带),蔽膝,佩绶,等等配套的物件。

    “这是尚宫新作的通天冠服,明日天安殿会见契丹使臣要穿,六哥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

    北宋宫中内部,女官亦有六尚二十四司,其中裁缝等事,是由尚宫下属的司制所掌。

    “好。”

    李杰微微一笑,任由雷允恭脱下身上大氅,然后他复行几步,来到了宫人身旁。

    似通天冠服这种连衣带配饰二十来件的礼服,他一个人穿,肯定是穿不起来的。

    “给六哥换上。”

    刘娥笑吟吟的指挥着一旁的宫女,赶紧给李杰着衣,然后她本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紧接着,刘娥就像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样,动作轻柔的帮着李杰换衣服。

    看到她那专心的样子,李杰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难道‘大娘娘’今日来福宁殿,不是为了探口风的?

    想了想,李杰觉得不太像。

    早在他于柩前登记的时候,司制就开始筹备一应的天子服饰。

    从去年年初到现在,李杰的个人并没有怎么长,古人的衣服又多以宽大为主。

    尤其是像礼仪性质的通天冠服,更是宽大的很。

    即便不作新的,直接穿去年年中制成的那件,也是可以的。

    而且,刘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他散会了才来。

    这不是掐着点来的吗?

    “不错,不错,我儿当有大帝之姿!”

    忽然间听到这话,李杰差点被整破防了。

    他可不想当北帝。

    半个时辰后,李杰终于试完了新的通天冠服,换个衣服要小半个时辰,饶是他当过皇帝,也有点受不了。

    只可惜,此界中的他不是开国之君,不然的话,他肯定直接把这些服装给改了。

    穿一遍,太麻烦。

    (PS:现在主角虽然还在服丧期,但这只限于内朝,天安殿(大庆殿)是外朝,出了内朝是可以穿其他衣服的)

    试完衣服,刘娥又拉着李杰闲聊了一会家常,主要是聊了聊宫中近日发生的趣事。

    直到临行之际,刘娥随口问了一句。

    “六哥近日召晏学士几人入宫,可是为了问政?”

    果然来了。

    李杰微微一笑,面不改色道。

    “不是问政,只是有点问题需要咨询一二。”

    言罢,李杰简略的将事情复述了一遍,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在这种小事上隐瞒,完全没必要。

    反正他又没有明确表示什么,只是暗示李维、晏殊几人,切记修史要切实一点,不要搞什么假大空。

    他李某人,不吃那一套。

    该如何,便如何。

    一切交由后人评判。

    另一边,一听六哥是为了读书的事,刘娥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六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亲政呢。

    “正旦期间,我儿扔不忘读书,吾心甚慰。”

    此话,刘娥大半是发自内心的,小半是装出来的,因此,听起来倒也是情真意切。

    “天下万民的担子太重,由不得不小心。”

    李杰见状也跟着感慨了一句。

    ……

    ……

    ……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宣德门外。

    “同叔,陪老夫走走?”

    出宫后,李维忽然对着晏殊招呼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听一听晏殊的意见。

    其实,官家是什么意思,他倒是无所谓,但人生在世,除了自己,还有家人,还有亲族。

    “既有所请,同叔岂敢不同?”

    晏殊呵呵一笑,先是对着侍从挥了挥手,然后步子一转跟着李维上了车。

    “先生,我来扶你。”

    另一边,陈尧左看到两人携手登车的画面,心中不禁有几分意外。

    阆州陈氏和李氏家族素有来往,其中的缘由还得追朔到他哥陈尧左身上。

    马亮和李沆是同年,李维又是李沆的弟弟,三人之间,多有往来。

    而陈尧左的哥哥陈尧叟,娶得便是马亮的女儿。

    有了这层关系在,两家的关系当然不会差。

    正因为了解,陈尧左才会觉得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李维可不是那种热衷名利的人。

    如果李维是那种人,早就升上去了。

    ‘也许是我猜错了?’

    同僚之间,聊聊天,应该也很正常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

    得!

    得!

    清脆的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富有节奏的声响。

    新年期间,汴京的繁华更胜往昔,沿街店铺的叫卖声,仍是不绝于耳。

    “同叔,官家今日的玉音,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殊亦有同感。”

    嗅着鼻尖传来的沉香,晏殊语调舒缓的回道。

    “和昔日相比,官家的功课,愈发的精进。”

    “对了,先生,今日官家提到的书简,如果没记错的话,应是文靖公整理的吧?”

    从入仕至今,晏殊多是在馆阁入职,从事文字工作,单单论阅读量,满朝文武,只怕没几个比他更高的。

    官家提到的秦简,他虽然没有看过,但他曾经在龙图阁的书录中看到过。

    因此,他依稀记得,为竹简注疏的是李沆。

    “确是如此。”

    李维点了点头,唏嘘道。

    “那是端拱年间(太宗)的事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在李沆的仕官生涯中,为秦简注疏,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绝大多数人关心的都不是这个。

    而是李沆曾经在政事上做过什么、和哪些人交游等等。

    紧接着,李维又跟着叹了口气。

    “老夫也没想到,官家竟然翻到了家兄注疏的秦简。”

    “同叔。”

    “先生?”

    眼看李维欲言又止,晏殊主动出声道。

    “唉。”

    李维长叹一声,他终究是抹不开面子,有些话他想问,但囿于原有的‘人设’,着实是不好意思开口。

    可一想到族中后辈,亲情还是战胜了个人的愧疚。

    “同叔,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

    “先生且说。”

    晏殊心中微叹,老先生还是没能忍住,其实,早在上车之前,他便猜到了李维必有所求。

    不过,他还是选择上车,而这一切,全赖李沆昔日的帮扶。

    如今晏殊只是投桃报李。

    “同叔,你家中次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知你我二人,能否结个亲?”

    也是难为李维了,堂堂翰林官,居然求亲求得如此僵硬,如此直白。

    起初,李维邀请晏殊同行,只是为了打探一下晏殊的看法,但聊着聊着,他又改变了想法。

    早在东宫时期,晏殊便是官家的老师,师生二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一点,单从给官家讲课的频率就能看出。

    诸多翰林学士中,晏殊入宫讲学的次数最多,并且御赐的东西也是最多的。

    由此可见,只要晏殊未来不犯什么大错,平步青云,那是必然的。

    甚至,拜相也是预定好的。

    念及至此,李维便改变了想法,与其耗费人情、面皮,去求得一时,不如脸皮厚一点,让两家结为一家。

    虽然李维的年纪不小了,但有一句话叫‘一朵梨花压海棠’。

    老当益壮!

    恰好,他家中小女云英未嫁,而且和晏殊次子的年纪相彷。

    另外,再过些天便是上元佳节,如果晏殊不拒绝的话,正好可以让两人见一见。

    ‘这……’

    晏殊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李维邀他竟是为了求亲来的。

    家中次子承裕虽然今年尚未到婚配的年纪,但也以年满十三,再过两年也就到了婚配的年纪。

    如今定亲,倒也合适。

    既然年纪合适,剩下的只有一件事。

    答应?

    还是不答应?

    李维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若是不答应,两家虽说不至于交恶,但之前的情分,怕是没了。

    可答应的话,又不是没有风险。

    李维是次相王曾的叔父(李沆女婿),另外,李维还有一女嫁给了王文正公(王旦)的儿子。

    如此一来,纵使李维平时不站队,在旁人眼中,李家天然和王曾、吕夷简是站在一边的。

    晏殊的信奉的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天禧年间,寇相和太后,和南方士人之间的争斗,他便选择了置身事外。

    现在朝廷的局面虽然稳定了几分,但南方士人和北方士人之间的争斗,依旧没有结束。

    最后,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

    晏殊是江南西路抚州人,严格来说,他身上的标签是南方人。

    当年,寇相还因为他南方人的身份,建议先帝不要过早的任他为官。

    尽管此事早已时过境迁,晏殊本人也已释怀,但旁人会这么看吗?

    人心,最是难测。

    唯有谨小慎微,才能立于朝堂之上。

    毕竟,晏殊是起于‘田间’的寒门之士,几乎没什么背景。

    当然,和李家结亲,也不是没有好处。

    到底是出过宰辅的家族,即使李氏二代成员中,还没看到什么出色的子弟。

    但单凭李沆的遗泽,足以令李氏三代屹于朝堂之上。

    短短片刻,晏殊的脑海中已然百转千回。

    少顷,晏殊哂然一笑,语气谦逊道。

    “小儿能娶到李氏小娘子,自是他的福分。”

    另一边,李维闻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眼见晏殊沉默这么久,他还以为晏殊不太愿意呢。

    好在结果是好的。

    至于,晏殊为什么会沉默那么久?

    这种东西,没必要去纠结。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同叔谦虚了,小女能嫁给晏家麟儿,才是福分。”

    接下来的时间,大多是在两人互吹中度过的。

    其实,平心而论,以现在的时间为准,晏殊次子取李氏嫡女,应该算是高攀了。

    不过,若是放眼未来,谁攀谁,那还不一定呢。

    不论是高攀,还是下嫁,晏氏和李氏联姻,绝对是强强联合。

    同时,这也很符合宋代士大夫的婚姻观。

    轻门第,重才华。

    科举,才是考核门第是否相符的唯一标准。

    退一步而言,哪怕晏家次子才学不足,日后的成就也未必会差。

    宋代当官,科举可不是唯一的出路。

    恩荫,同样是一条康庄大道。

    虽然恩荫出身的官员,升迁速度不如科举出身,但别拿县官不当干部,再怎么样,官就是官。

    况且,有晏殊在上面顶着,哪怕他为人公正,也免不了下面的人逢迎上级。

    除此之外,官家的态度也是必须要考虑的一点。

    大宋头顶只有一片天!

    官家的意志,就是大宋的意志,不是科举出身都不算事,一份诏书就能解决。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老臣也得发光发热

    倘若李杰知道李氏和晏殊结亲的原因,多半会忍不住笑出声。

    他对晏殊的好,固然有师生情谊在,但其中也有着别的目的,准确来说,他是为了以后坐铺垫。

    重辞赋,轻实务的科举之风,早就该改了。

    李杰现在对晏殊的赏赐,多少也带着点补偿的心思。

    科举改制,这么大的锅,即便有李杰在背后为晏殊撑腰,他也不一定接得住。

    最好是多找几个人来接。

    ……

    ……

    ……

    西京。

    寇府今日迎来了一群特别的访客,任守忠带着官家的旨意,以及一应赏赐来到了府中。

    中厅。

    “见过寇相!”

    纵是任守忠贵为天使,看到眼前的老人,他也不敢摆谱。

    寇相可是连太宗、先帝都不憷的人物。

    他一个小小的内臣,在老人家眼里,算个屁?

    “嗯。”

    寇准态度冷澹的点了点头,自打被宦官背刺了之后,他现在特别讨厌宦官。

    如果任守忠不是带着诏书登门的,他估计连寇府的门槛都进不来。

    很快,诏书宣读完毕,眼见寇准态度很是随意的接过诏书,任守忠权然当做没看到。

    临行之前,官家特地嘱咐他,若是寇相有什么违制之举,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杰知道寇准心中是有怨气的。

    本来吧,寇准已经做好了老死雷州的准备,结果,京中的一份诏书又让他燃起了几分希望。

    虽然制书中只是给了一个西京留守的闲散官,但起码是个好的转变。

    然而,现实往往和预想中的相差甚远。

    冷板凳一坐上,好像便没了起复的意思。

    如果不是逢年过节还能收到宫中的赏赐,寇准多半以为朝廷把他给忘了。

    随后,任守忠先是朝着随行人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抬着赐品离开,然后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

    “寇相,可否屏退左右?”

    “怎地?”

    寇准眉头一挑,面带不善的瞥了一眼任守忠。

    “官家有口谕。”

    任守忠又往寇准跟前走了几步,嗓门压得更低了。

    口谕?

    听到这话,寇准心中顿觉有趣。

    他虽然不在朝中,但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平时可没少收到京中来信。

    因此,哪怕他人不在朝,消息仍然很是灵通。

    宫中的变化,他倒是知晓几分。

    强腕的太后竟然有了隐退之意?

    得知此事时,寇准整个人都惊呆了。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太后是什么,身为政敌的寇准,再清楚不过了。

    权力的欲望极为强盛,心机手腕,亦是一等一的厉害。

    太后当有吕武之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准才欲兵行险着,立太子,废太后。

    那时,先帝的身体情况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寇准担心万一先帝走了,大宋该怎么办?

    在传统士人的眼中,女主临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且不说汉唐,看看后周。

    周世宗驾崩后,留下孤儿寡母,最后结果是什么?

    改朝换代!

    当然,这些话,狂如寇准,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此外,时移世易,今日之大宋,远非昔日之后周能比,武臣便是想造反,也没有掌兵的机会。

    禁军,乃天子亲军也,非一家一姓之兵。

    国朝历经三代,干强枝弱的局面已是定局,并且国朝也没有外戚之患。

    综合而言,改朝换代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其概率也低到可怜,大约跟陨石天降差不多?

    片刻后,寇准收回思绪,然后朝着一旁的仆从挥了挥手。

    “退下吧。”

    大宋的天是官家,而在寇府中,寇准才是众人的天。

    此话一出,厅中的仆从纷纷退场。

    “是。”

    待到众人退去,寇准抬了抬眼皮,半目圆睁道。

    “说吧,官家让你带了什么话。”

    “官家让小的给相爷带了一句话。”

    说着,任守忠轻咳了两声,捏着嗓子,尽量模彷着官家嘱咐时的语气。

    “寇卿,当今天下取士,以诗赋进退,不考文论。”

    “福哉?”

    “祸哉?”

    “吾于宫中备薄酒几杯,静待寇卿,以解吾惑。”

    说完这段话,任守忠连忙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架势。

    “小的僭越了。”

    寇准摆了摆手,连话都没说,摆明了不想搭理任守忠。

    不过,官家的这番话,倒是极为有趣。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数度沉浮的寇准,亏吃的足够多了,便是性格再耿直,也听出了官家的言外之意。

    这话,乍一听是向自己请求。

    实际上呢?

    官家多半是想让他发挥一下余热,多活动活动,先给士林吹吹风。

    当然,最好是直接一步到位,以奏疏的形式呈入禁中。

    ‘这小子,蔫坏,蔫坏的。’

    一念及此,寇准不由暗自品评道。

    这次,官家是拿他当枪使。

    让自己这样的老臣冲锋陷阵,可不是蔫坏嘛。

    ‘也不知道官家是跟谁学的。’

    虽然被当成枪了,但寇准心中却没有怎么恼怒。

    以前,他最担心的情况是吕武之祸。

    现在看来,太后怕是没机会了。

    官家的心智,手腕,权术,俨然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不。

    应该用‘优秀’才对。

    若是在算上官家的年纪,寇准已然不敢继续想了。

    纵使历经三朝,他也看不准官家未来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成神,成魔,皆在官家一念之间。

    罢了。

    不想了。

    没过一会,寇准就从中醒悟过来,后人自有后人福,他这都半截身子入土了,操心那么多干嘛。

    “车架备好否?”

    寇准斜睨了任守忠一眼,径直问道。

    “备好了,备好了。”

    任守忠立马送上一副笑脸,讨好道。

    “正在府外候着呢,相爷想什么时候出发,便什么时候出发,沿途的官驿,小的也已打点好了。”

    “那还等什么?”

    寇准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摆,一转眼的功夫,昔日宰执天下的威势,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寇准的身上。

    “还愣着作甚?”

    往前走了几步,一听后面没脚步声,寇准转头斥责道。

    “相爷,小的失仪。”

    任守忠闻言顿时惊醒,连忙几步跨到寇准前方,拱肩缩背的领着寇相往府外走去。

    寇准这一走,瞬间让西京炸开了锅。

    难道,寇相又要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满城风雨

    终宋一朝,若是按照动力区分车舆的话,大致有两种,一为人力,一为畜力。

    其中,畜力车舆又可以分为几类,牛车、马车、羊车、驴车等。

    寇准乘坐的车舆,其名‘进贤车’。

    何谓进贤车,古之安车也,由四马驾车,有一车辕,满载时需要驾士二十四人。

    由二十四人驾车,只会出现在皇帝出行时的仪仗中。

    另外,进贤车也会供年老有威望的官员使用。

    乘这种高规格的马车,一般都是用来示意恩宠的。

    因此,寇准的离去才会引爆西京洛阳。

    ……

    ……

    ……

    吕府。

    “老爷,刚刚南街那边传来消息,寇相被宫中的车马接走了,乘的是进贤车。”

    听到仆从的汇报,吕师简面露讶色。

    进贤车?

    按照这规制,难不成寇老又要再入中书?

    寇老为官四十余载,三起三落,三度拜相,难道这次会是第四次?

    “快马加鞭,给京中传信!”

    “是!”

    此话一出,仆从连忙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藏书室。

    虽然吕师简没有刻意言明给谁传信,但两人主仆十余载,该有的默契自是有的。

    传给谁?

    首先,肯定是大老爷吕从简。

    然后便是如今的参知政事吕夷简。

    洛阳是东来吕氏南宅的大本营,总归要留一个人看着。

    而吕师简是吕蒙正的第十子,也是吕蒙正最小的儿子,看家的重任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故此,他大半时间都闲赋在家。

    至于,前面的九个哥哥,全都在外为官。

    当然,吕师简不可能一直留在西京,待到南宅第四代子孙成长起来,他便能安心出仕了。

    ……

    ……

    ……

    范宅。

    洛阳范氏世家太原,入宋后转迁至河南定居,如今的陕西转运使便是出自洛阳范氏。

    “大郎,寇相被中使接走了。”

    得知这个消息,范子杰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看清楚了没有?确定没有弄错?”

    “小的看的清清楚楚。”

    仆从连忙躬身,语气笃定道。

    洛阳虽然是大城,名流众多,但恰逢岁正,中使亲至,自然吸引了望族的目光。

    尤其是中使去的是寇府。

    所以,凡是消息灵通的家族,全都派了亲信亲自盯着寇府的动静。

    “好!”

    “好啊!”

    确认事实无误,范子杰当即喜上眉梢。

    大中祥符八年(1015),寇相知河南府时,向朝廷推荐了他爹爹担任河南通判。

    自此,他爹爹的仕途一路畅通。

    张咏和寇准是他爹爹范雍的伯乐,同时也是他们范氏的恩人。

    “定是官家要起复寇相了!”

    范子杰低声自己了几句,然后连忙招呼亲信。

    “快,去书房研磨,我要亲自给爹爹写信!”

    这么大的事,范子杰当然要通报给他爹爹,不仅如此,这封信也不会走官驿,而是交由范氏族人亲自送往边地。

    ……

    ……

    ……

    富宅。

    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郎正站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此人姓富,名弼,乃是洛阳富氏家族。

    虽然和洛阳赵氏(赵普家族)、杨氏(杨克让家族)、张氏(张齐贤家族)、吕氏(吕蒙正家族)相比,富氏家族只是小族。

    但传至富弼这一代,富氏家族已然三代仕宦,其父富言是咸平三年(进士)。

    如今,他父亲在外为官,消息不比京官灵通。

    故此,富弼得知寇府发生的事后,立刻跑到书房,第一时间给他父亲写信。

    寇相回京,这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即便寇相这次回去不是再入中书,其影响同样不会小。

    寇相是被谁扳倒的?

    现在的首相丁谓,以及,以及太后……

    此时,寇相被公然召回京师,京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即将发生大事。

    恍然间,富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同样是应天书院的学生,就在刚刚,他想起了年前书院内的纷扰。

    兴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前辈范仲淹的一纸奏疏,更是将应天书院推向了风口浪尖。

    ‘寇相此次回京,会不会和兴学一事有关?’

    兴学一事,不止是闹得洛阳满城风雨,朝堂之上亦是吵得不可开交。

    据说丁相也参与其中。

    但效果并不大!

    朝堂之上的纷争仍旧四起。

    值此之际,如果要选一个能够压服百官的人,此人非寇老莫属!

    历经三朝,三度拜相的传奇人物,若是寇老在朝,绝对没人敢和寇相相争。

    ‘定是如此了!’

    紧接着,富弼执笔点墨,很快,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了一行行蝇头小字。

    信件的末尾,富弼将他自己的想法如数告诉了父亲。

    ‘父亲会认可我的想法吗?’

    落笔后,富弼看着桌上的未干的信件,心里喃喃自语道。

    如今的他虽然在西京城内薄有名声,有着洛阳才子的称号,但他仍是一介布衣。

    不中进士科,名声再大,又有何用?

    柳三变,名声够大吧?

    每当他的新词出世,必然会引得众人哄抢,坊间传闻,甚至有人愿意豪掷千金,只求半阙词。

    但柳三变是什么人?

    岂会为了黄白之物,动笔写词?

    结果,柳三变便得罪了那人。

    后来,似乎有贵人出面,最终,柳三变还是为人写了词,而且不是半阙,是一整首词。

    当富弼听到这则传闻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东华门外唱名!

    ……

    ……

    ……

    汴梁。

    丁府。

    “士奇,你说寇相会来京师吗?”

    任守忠去西京的事,自然是瞒不过丁谓的,毕竟,那么一大驾马车摆在那里。

    动用进贤车去西京,目的是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虽然丁谓已经向雷允恭求证过,并且得到了官家并无起复寇准的心思,但这种事,怎能轻易相信?

    万一呢?

    万一官家看到寇准,想到了当年的事,然后生出了什么心思,这也不是不可能。

    在丁谓眼中,寇准是政敌,同样的,在太后那里,多半也是这样。

    可在官家那里,寇准说不定还是功臣呢!

    当年,寇准想干的是什么事?

    立太子,废皇后。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于官家都是有利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丁谓之忧

    “应该不会吧?”

    林特抿了抿嘴,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以前的寇准和太后,可是水火不容之势,以寇准的性子,估计是不会参加太后寿宴的。”

    没错。

    根据丁谓打探来的消息,寇准是被邀请过来参加太后寿宴的。

    这事倒也合乎情理。

    在丁谓看来,官家这次是想当和事老,希望通过寿宴,缓解太后和寇准的矛盾。

    世间万物,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他和王钦若,同为南方士人,起初关系很好,后来,还不是分道扬镳了?

    况且,太后和寇准之间,也没什么化不开的矛盾。

    过去的事,早已过去,现在的寇准,不过是西京留守,便是重新回到朝廷,有官家居中调节,太后和寇准,也不会发什么大的冲突。

    毕竟,冲突的根源没有了。

    太后和寇准势同水火的根本原因,不外乎女主临朝一事。

    而今,太后已然呈退让之势。

    没了这一点,两人说不定就冰释前嫌了。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此时,丁谓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他似乎又回到从前,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无力感,再次涌上他的心头。

    即便贵为宰相,又如何?

    仍旧无法掌控命运。

    甚至,说一句大不韪的话,便是贵为天子,亦是无法事事顺心。

    “相爷,其实我觉得,咱们没必要太过忧心此事。”

    自从荣封‘使相’之后,林特的心态已然发生了改变,他很清楚,官至‘使相’,大概就是他这辈子的上限了。

    再上一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否则,官家也不会赐他使相的头衔,这是恩宠,也是桎梏。

    前不久,林特悄然做了一个决定,再过一年半载,他便上书乞求致仕。

    今年是官家改元的第一年,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家给他的已经足够多了。

    没必要继续占着位置。

    他退了,后面的人才有上位的机会。

    纵观官家临轩之后的表现,官家绝对不是一个安分的天子。

    先改茶法,后裁厢军,最近,兴学之风,更是吹向了大宋三百余州。

    变革之世,已经到了。

    此时,识相一点主动退位,总比被一份诏书请走要好吧?

    其实,林特也想过劝一劝丁谓,两人携手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就算察觉到了丁谓有意疏远,林特仍然不忘丁谓的拔擢之恩。

    但此事林特也只是想想。

    丁谓的心思,他看的很透彻。

    哪怕他提醒了,丁谓估计也不会再乎。

    那个位子,太诱人。

    易地而处,若是自己坐在那个位子上,恐怕他也没那么大的决心。

    “罢了。”

    “不聊这种烦心事了。”

    丁谓微微一叹,转而问道。

    “平叔(祖士衡)那边统计的怎么样了?”

    “结果出来没有?”

    祖士衡虽然贵为计相,执掌朝廷财政大权,但他只是被临时提拔起来的。

    偌大的财政体系,以他的资历,还不足以胜任。

    所以,丁谓便把林特派了过去,时常指点祖士衡。

    其实,说是‘指点’,不如说是指教,既有指导,也有使令!

    丁谓口中的‘结果’,指的是统计全国厢军的开支,以及历年的往来账目。

    “暂时还没出来。”

    为了怕丁谓误会,林特连忙跟着解释道。

    “三司历年的帐籍太多,几间屋子都堆不满,工程浩大,三司那边确实需要时间。”

    “抓紧时间,让他尽快!”

    丁谓虽然也知道三司的难处,但谁没有难处?

    他没有吗?

    他比谁都难。

    别看官家年纪小,但现在的官家可不好侍候,同样也不好湖弄。

    官家要的是准确数字!

    而且是详勘无误后的数字!

    “好,待会我便去平叔那里一趟,催催他。”

    ……

    ……

    ……

    翌日。

    契丹使臣抵达京师,自澶渊之盟后,契丹和大宋互为兄弟之国。

    如今,契丹遣使为太后祝寿,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因此,朝廷这边对契丹使臣的到来也很重视。

    众所周知,宋朝的官制是出了名的混乱。

    单单外交主管机构,便有三个。

    其一是枢密院。

    枢密院下属兵、吏、户、礼四房,其中礼房,专掌礼仪与外交往来事宜。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理解,两国邦交,很可能会涉及到防务问题。

    当然,枢密院下属的礼房,仅仅只是提供指导,并不具体参与接待问题。

    同样的,鸿胪寺和礼部也不参与具体接待,枢密院、鸿胪寺、礼部,更多的是提供纲领性的指导。

    至于,具体的外交执行机构大约有十来个。

    比如国信所,专门负责契丹和大宋的往来,礼宾院‘负责回鹘、吐蕃、女真、党项’等部族的朝贡。

    另外,还有怀远驿、同文馆、管勾所、客省、引进司、四方馆,等等之类的执行机构。

    简而言之,宋朝的外交机构分工明确,很专业。

    单看这一点,似乎很符合后世之人的感官,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就像是外交部下属不同的子司,不同地区,由不同的部门负责。

    但后世交通的条件什么样?

    从地球东边,飞到地球西边,也就是一天的功夫,便是远一点需要转机的,四十八小时也够了。

    然而,宋朝时期的交通条件又是什么样?

    两国来访,动辄就是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也不稀奇。

    单独设置一个也许一年也用不上一次的部门,这妥妥的是滥设机构。

    你不冗官,谁冗官?

    福宁殿。

    虽然李杰之前接见过一次外国使节(真宗丧期内,契丹派人过来悼念过)。

    但这回是改元后的第一次,同样很重要。

    所以,不止是鸿胪寺那边派了人过来,连礼仪院,枢密院也派了人。

    听完那些接待的繁文缛节,李杰面露‘疲态’,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茂则,给太常礼院传诏,令他们整合一下接待外国使臣的官衙,该合并的合并,该裁撤的裁撤。”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的表情皆是一变。

    合并?

    裁撤?

    虽说只是跟外交相关的,但官家的态度是否太过随意了一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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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介绍:
他在《最好的我们》里是文娱才子路星河!
他在《笑傲江湖》里是武林神话林探花!
他在《隐形守护者》里是谍海传奇肖途!
他在《天下第一》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逍遥侯朱无视!
他在《诛仙》里是仙门巨擘林惊羽!
李杰:“我只是条不想被催更的咸鱼啊。”
诸天万界流传着属于他的传说,传奇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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