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诸天万界之大拯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全文阅读

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放权

    整合礼仪院的诏书传出,虽然引起了部分朝官的关注,但并没有翻起多大的浪花。

    况且,似李杰这样裁撤机构的行为,又不是他独创的。

    太宗、真宗,不都是这么操作的吗?

    偶尔心血来潮,增设一个机构,偶尔兴趣没了,又把某个机构给撤了,太正常了。

    历数各朝各代,像宋朝帝王这么能折腾的,也没几个王朝。

    当然,这件事上伤害最深的,当属今日在场的几位礼官。

    不论官家是怎么想的,事情就发生在他们教导官家之后。

    管不到官家,难不成还治不了你们?

    ……

    ……

    ……

    一般而言,凡契丹朝贡使至,宋廷都会于南熏门外的玉津园设宴招待使臣。

    玉津园引闵河之水贯穿其中,内有奇珍异兽,园内建有水心殿,此园为皇家专属园林。

    然而,此次契丹来使的节点,恰逢真宗丧期,不论是太后,亦或者执政大臣,皆没有大肆操办的意思。

    因为于礼不合!

    所以,此次只是在后苑设宴招待了契丹使臣。

    宴会办的低调,参与的人数也不多,仅限于高阶文武大臣。

    如今,距离澶渊之盟签订不过十余载,契丹和大宋正处于蜜月期,虽然边境地区偶尔会有小的争端。

    但总体而言,宋辽边境并没有发生大的冲突。

    故此,宴会上倒也没发生什么腌臜事。

    契丹使臣例行宣读了辽圣宗亲写的祝寿词,然后又献上了贺礼。

    依例,朝廷也给予了回礼。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宴会结束,在内侍的搀扶下,契丹使臣离开了后苑。

    紧接着,其他朝臣也依次在内侍的引导下向着宫外走去。

    刘娥今日的心情颇为不错,于是多喝了几杯酒,宴会结束之时,她已然显现出几分醉意。

    “大娘娘,我送您回去。”

    李杰一边搀扶着刘娥,一边态度亲和的牵着她往一旁的车舆走去。

    “六哥,这是你第二次见使臣,见过两次,你是怎么看待北朝的?”

    (PS:自签订澶渊之盟后,宋辽互为兄弟之国,其中宋为兄,两国互称南北朝,辽国为北朝,大宋为北朝。)

    “臣以为不该称其为‘北朝’,天下只有一个中国,除我大宋之外,皆是夷狄。”

    “善!”

    听到这话,刘娥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刚刚其实是故意称契丹为‘北朝’的。

    在她心里,契丹可不是什么好鸟。

    当年,契丹萧太后和耶律隆绪(辽圣宗)亲率大军南下,深入宋地,那一战,险有亡故之危。

    虽然她那时只是‘美人’,还不是皇后,但那时的景象,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六哥可有收复燕云之心?”

    忽然间,刘娥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身侧的李杰。

    她这话问的极为突然,不止是李杰被惊到了,就连一旁的宫人和内侍,也是震惊不已。

    李杰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沉默了片刻。

    另一边,眼看官家默然不语,刘娥笑了笑,她的笑很是洒脱。

    “六哥,大娘娘不管你心底是怎么想的,但有一点,你务必谨记,契丹的兵锋,远非党项、吐蕃之兵可比。”

    “来日,六哥若是承先辈之遗志,必须先平西北,然后再行北伐。”

    西北地区,始终是一处隐患之地。

    这一点,刘娥看的很明白,就像大宋定国之初,太祖定下了先南后北的方略。

    为何如此?

    柿子先挑软的捏,北汉背靠契丹,两者互为同盟,一旦选择与北汉开战,就得做好同时面对北汉、契丹的准备。

    因此,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极为重要。

    只有先平定了江南诸国,没了后顾之忧,才能极其全部军力,举全国之力,于北汉、契丹一战。

    而现在,情况亦是如此。

    夏人狼子野心,宋辽若是交战,夏人肯定会趁机寇边,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臣受教。”

    李杰毕恭毕敬的对着刘娥行了一个揖礼,他不知道刘娥是有感而发,还是别的什么。

    但这番话的寓意,不言而喻。

    刘娥既然能说出这番话,也就代表她打算彻底放权了。

    不然的话,她没必要现在就把防备夏人,防备契丹的话告诉自己,刘娥完全可以等一等,等到真正放权的那一天。

    “走,陪大娘娘散散步。”

    说着,刘娥朝着一旁的宫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去准备车架了。

    灯火阑珊,星星点点的宫灯,绵延起伏,宛若一条游龙,纵横于皇城之间。

    宫灯的映照下,李杰和刘娥的影子拉的很长。

    ……

    ……

    ……

    正月初七。

    东京城外官驿。

    望着官道上繁忙的人流,寇准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激荡。

    京师,近在迟尺,只要他想,不到两个时辰,他便能入城,若是全速,时间还会更快一点。

    此时,午时刚过,寇准一行人完全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城。

    但寇准却下令让任守忠停了下来。

    今天,他不入城!

    不仅是今天,明天他也不会入城。

    明天,正月初八,长宁节!

    太后的诞节,寇准可不想去凑热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太后应该是在崇政殿接受侍从官以及契丹使臣的祝寿。

    冬!

    冬!

    “寇相,宫中来人了。”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寇准眉头一皱,过了片刻,他直接吩咐道。

    “不见!”

    此时宫中来人,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多半是催到入城的。

    门外。

    一听寇准拒绝的如此干脆,任守忠不由面露苦笑。

    寇相的脾气,当真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中使来了,说不见就不见。

    全天下,大概只有寇相独一份。

    “刘黄门,你看?”

    紧接着,任守忠看了一眼身后的刘茂勤,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临行之前,官家嘱咐,一切由任供奉做主。”

    刘茂勤微微一礼,谦虚道。

    任守忠闻言心中更觉无奈,想了想,他又一次敲响了房门。

    “寇相,官家有口谕。”

    眼下他也没办法,只能搬出官家的名头。

    “不见!”

    结果不出意外,寇相的答复如之前一样,连语气都不带改的。

第一百三十章 勃然大怒

    一连二次‘不见’,现场的局面顿时僵持住了。

    一边是大宋天子,一边是名满天下的前宰相,不论哪一个,都不是任守忠开罪得起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在门外苦等。

    人总要吃饭,总要如厕吧?

    时间缓缓流逝,冬日的白天本就很短,申时末,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望着从窗户间隙透出的烛光,任守忠精神一振,只觉得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时辰差不多了,寇相该出门吃晚食了吧?

    吱哑!

    没过一会,房间的大门缓缓打开,看到门外杵着的两个人,寇准吓了一跳。

    看清人影后,他面色微怒。

    “你们怎么还站在这里?”

    “不说说了不见吗?”

    任守忠讪讪一笑,身子往一旁侧了侧,将刘茂勤暴露在了寇准的视线内。

    “相爷,这位是官家身边的近侍,您看?”

    “说吧。”

    寇准稍稍打量了刘茂勤一眼,眉宇间依然很是不耐。

    话音刚落,刘茂勤微微上前半步,躬身道。

    “寇相,官家让小的给您带了一句话。”

    “既来之,则安之。”

    听到这话,寇准抬步的动作微微一顿,不过也只是一顿,如果不是刻意观察,甚至发现不了。

    仅仅一息,寇准便信步挪移,越过两人,从一旁的过道走了过去。

    既来之,则安之?

    好小子!

    寇准一边走,一边暗自想着,小官家这是打算当和事老啊。

    只是,寇准和太后之间积怨已久,他本人又是那种牛脾气,岂会因为一句话便改变主意?

    如果他改了,他就不叫寇准了。

    其实,有一件事,寇准是暂时不知情的。

    在传召寇准之前,李杰征询过刘娥的意见,虽然刘娥没有明确表态,但某些时候不表态,便是默许。

    如果刘娥明确表示反对的话,值此之际,李杰也不会贸然传召寇准。

    毕竟,老臣嘛,也不止寇准一个。

    致仕的冯拯,也不是老臣嘛?

    虽然论威望,冯拯拍马也及不上寇准,但李杰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引子。

    有人在前方带头冲锋陷阵,后续的事便好操作了。

    长在红旗下的,谁还不会个舆论战?

    以后世的手段,挑起舆论,对于当下而言,绝对是降维打击。

    ……

    ……

    ……

    丁府。

    下职之后,丁谓收到下属的传报。

    寇准距离京师已经不足百里!

    这是坏消息!

    但好消息是,寇准停下来了,中午就住进了官驿,直到申时,也没见启程的动静。

    “好啊!”

    “老匹夫,有个性!”

    挥退下属,丁谓咧嘴一笑,低语道。

    “有本事你就继续犟!”

    寇准越拧巴,丁谓就越开心,明天便是太后的圣节,寇准明明能今天赶到京城。

    结果却偏偏不走了。

    这打得不止是太后的脸,同时也是在打官家的脸。

    官家亲自下诏,以进贤车迎寇准入京,这面子算是给足了。

    莫大的殊荣,换来的却是‘打脸’。

    以官家展露出来的雄主之姿,官家能容忍寇准的‘率性’?

    怕是不能!

    念及至此,丁谓忽然觉得前几天的自己很可笑。

    寇准需要担心吗?

    压根不需要啊!

    寇准自己就能把好事办成坏事!

    当年,拥立太子登基,废皇后的谋划,也不是寇准自己葬送的?

    几杯酒一下肚,便漏了口风。

    虽然计划失败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口风不紧,但寇准自己没把事情做全乎,那也是事实。

    “合该庆贺!”

    紧接着,丁谓漫步来到后院,打算去暖阁内小酌一杯。

    然而,就在他途径静室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略微凑近几步,男人的喘息声以及女人的娇喘声夹杂在一起,传入了丁谓的耳中。

    “三郎,慢点,慢点……”

    啪!

    啪!

    啪!

    “小骚蹄子,叫啊,继续叫啊……”

    听到这等污言秽语,****之音,丁谓岂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畜生!”

    一股冲天的怒火从丁谓的胸膛燃气,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额角上的青筋也跟着一鼓一张。

    下一秒,丁谓怒气勃发的冲进了小院。

    砰!

    暴力的踹开大门,屋内的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

    唰!

    看到丁谓黑如锅底的面颊,丁玘吓得一哆嗦,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了刘德妙的身上。

    完了!

    全完了!

    不该找刺激的!

    另一边,刘德妙只觉‘嗡’的一声,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

    “畜生!”

    “老子的脸被你丢尽了!”

    “今天,老子要执行家法,打死你这个畜生!”

    “穿好衣服,给我滚过来!”

    丢下这句话后,丁谓面色铁青的离开了现场。

    这等****之地,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另外,这间静室不能要了!

    这畜生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静室内,刘德妙回过神来,一把抱住了丁玘,然后把头贴在了他的胸口。楚楚可怜道。

    “三郎,救我!”

    丁玘今天会不会被打死,刘德妙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只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等丑闻,丁相绝不会让外界知晓分毫。

    毕竟,她可是入过宫的女人。

    因此,此事不仅涉及到当朝宰相,更关乎皇室的清誉。

    一旦传开,不止她要死,便是贵为宰相的丁谓,也会受到波及。

    “你先放开我。”

    此刻,丁玘哪还有心思安慰刘德妙,他现在只想着,怎么向父亲请罪。

    虽说他不信父亲会打死他,但以‘通奸刘德妙’的严重性,即便不被打死,也得被打残。

    “三郎,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

    刘德妙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般,缠在了丁玘的腰间,眼下是她最后的机会。

    倘若丁玘不愿意开口,她绝对是十死无生。

    当然,刘德妙也知道,仅凭乞求是没用的,所以,她忽然凑到了丁玘的耳边,低声道。

    “你便是不怜惜我,至少也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们母子二人。”

    刘德妙有孕的事,并不是情急之下瞎编的,对于此事,丁玘是知情的。

    因此,一听刘德妙提到了孩子,丁玘心中更觉烦躁。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隐忧

    “爹爹,我错了!”

    看到丁谓的那一刻,丁玘骨头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砰!

    然而,丁玘的认错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丁谓愈发愤怒,只见他举起手上的棍棒,砰的一声打在了丁玘的肩上。

    “啊!”

    突遭重击,丁玘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

    下一秒,丁玘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一只手牢牢地捂住肩膀,一只手死死地护住脑袋。

    “爹爹饶命。”

    砰!

    砰!

    砰!

    这一次,丁谓是发了狠,任凭丁玘如何求饶,他都是不管不顾,只是一棍又一棍的砸在丁玘的身上。

    自己怎么生出了这么个东西?

    偷谁不好?

    竟然偷到了刘德妙身上!

    刘德妙,是能偷得吗?

    连他自己都不敢去碰,结果倒好,这个小畜生却将爪子伸到了刘德妙身上。

    在连续的棍击下,很快,丁玘就被打得不成人样了,头上不知鼓起了多少个包,身上的衣物也被血迹所染。

    此时,丁玘哪还记得先前的承诺,他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有功夫去为刘德妙讨饶?

    呼哧!

    呼哧!

    其实,打人也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不多时,丁谓就开始喘起了大气。

    紧接着,他手上的动作也跟着慢了起来。

    与此同时,理智也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望着躺在地上,满身血污的儿子,恢复理智的丁谓,心头狠狠地跳动了数次,就像是被人狠狠地锤了几拳。

    不过,一想到丁玘做的那些事,他又觉得丁玘不值得可怜。

    倘若此事被宫里,或者他的政敌知道,丁玘绝对完了。

    甚至,不止是丁玘,连他也得完蛋。

    随后,丁玘多半是先流放,然后是编管,最后待到风头过了,丁玘大概率会被‘病死’。

    众所周知,宋朝有着‘不杀士大夫’的潜规则。

    即官员,准确来说是文官犯了罪,只要不是谋逆之类的大罪,其结果多是流放。

    而流刑又可以大致分为两类。

    一种是编管、羁管类,其中编管相对较轻一些,只是发配某某地,并安排看守人员,犯官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某某地。

    至于羁管,量刑更加重一些,连活动的自由都会被剥夺,大致是发配到偏远地区。

    然后由专人看押,连门都不给出,日常吃食,也是由专人送达。

    简单来说,羁管更像是坐牢。

    另外一种流刑则是安置、居住。

    这一类和编管、羁管最大的区别是不除名,即不夺官身,只是授予司马、别驾之类的散官。

    除此之外,安置和居住也不需要定期去地方亲民官那里报道。

    就像是寇准之前以雷州司户参军的身份远贬雷州,便属于安置的一种。

    当然。

    政策是政策,执行是执行。

    名义上犯官不会死,但实际上却另有操作空间。

    比如,太宗时期,秦王赵廷美犯了‘谋逆’的大罪。

    考虑到秦王是自己的亲弟弟,太宗为表仁义,便将秦王发配到房州安置,准许子女随行。

    再之后嘛,宋太宗仍然觉得不安心,于是便特地给房州的正副长官赐了金银,美其名曰‘好好照顾秦王’。

    最后,房州知州、通判也没辜负宋太宗的好心,直接将秦王廷美给照顾死了。

    忧季成疾,暴病而亡。

    ……

    ……

    ……

    翌日。

    天还未亮,丁府后院便驶出了一辆马车,负责驾车的不是旁人,正是丁谓的亲随丁吉。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前几日,汴梁又下了一场大雪。

    化雪之际,更让这个正月多了几分严寒。

    呼!

    呼!

    一阵寒风吹过,冷冽的寒风就如刀子一般,刮过丁吉的脸庞。

    该死的!

    丁吉暗骂一声,这个天出门,当真是要人命。

    昨天夜间,正在享受闺房之乐的丁吉,忽然被人从被窝里喊了出来。

    相爷有事相召。

    在丁氏族内,丁谓便是天。

    纵使不愿,丁吉也只得半道下车,匆匆朝着相府赶去。

    然后,丁吉就得到了一个很突然的命令,护送刘德妙去苏州茅山天音庵。

    刘德妙是谁,丁吉当然知道,相爷亲自招揽的女道士,那身段,简直没得挑。

    除此之外,她的嗓音更绝,说起话来就像是百灵鸟在耳边清唱。

    丁吉虽然不知道府内发生了什么事,但相爷让他在这种天气中亲自护送。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还用讲?

    跟随丁谓的这几年,丁吉悟出了一个道理,大人物之间的事,少打听。

    相爷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这便够了。

    古代的城门不止是通行之用,更承担着防务之责,城门何时关闭,何时开启,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从京师正门到福宁殿,依次有四道门,分别是京城大门,皇城门(外朝),宫城们(内朝)以及殿门。

    其中,京城大门开启的时间最早,大约是在四更一点开门。

    更是古代的时间计量单位,一更为两个小时,从戌时开始算,为一更,亥时二更,子时三更,丑时为四。

    四更一点换算成现代时间,大概便是凌晨一点多开门。

    当丁吉赶到南熏门时,城门早已大开,岛上的行人一看是一辆马车,顿时自发的退到道路两旁。

    这年头能用得上马车的,非富即贵,绕的远一点总归不会错。

    丁吉一路畅通无阻的驶出了城门,此时,他的心情正坏着呢,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队尾巴。

    另一边。

    丁府后院。

    丁玘并没有跟着一起走,昨天晚上,暴怒的丁谓几乎将他打了个半死,现在的他正躺在床上接受治疗。

    为了安全考虑,丁谓没有外请医生,而是自己给丁玘开了点药。

    他不敢让外界知道丁玘受伤的消息。

    送走刘德妙的事,虽然办的隐蔽,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万一走漏了风声,同时丁玘受伤的事也被传开,两相结合,总归是个隐患。

    所以,最好是分开行事。

    反正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都是外敷的,纵使出了什么岔子,也治不死人。

    若是真的不幸被治死了,那也是活该。

第一百三十二章 脸一黑

    崇政殿。

    在礼仪院的引导下,文武百官依制向太后祝寿。

    今天的吕夷简颇有些心不在焉,只见他时不时的朝丁谓那边瞥上一眼,随后便露出了思索之色。

    昨日夜里,吕夷简收到了一个消息。

    丁府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可惜,他埋下的暗子地位不够,无法得知具体的详情。

    不过,据暗子回传,隐隐可以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阵惨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丁家三郎的。

    然后便是今早最新传来的消息。

    丁谓家中的那个女道士被送走了,而且是由丁吉亲自护送的。

    丁玘被打,刘德妙被送走,这两者之间会不会存在关联?

    这正是吕夷简苦思之事。

    其实,吕夷简不是没想过‘通奸’的可能,但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丁玘虽然没有实职,但身为当朝宰相的亲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刘德妙身份敏感,即便她生的美艳,也不足以让丁玘冒险。

    风险太大,收益却太低。

    故此,吕夷简首先便把这种可能排除再外。

    通奸是不可能的,但通奸未遂呢?

    这一点,倒是有可能。

    当然,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相比于‘通奸’,吕夷简更愿意相信刘德妙曾经做过什么巫蛊之事。

    “拜!”

    听到耳边传来的引导声,吕夷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遵照礼仪,毕恭毕敬的对着太后拜了拜。

    不多时,吕夷简放弃了无端的猜想。

    他已经派了人跟过去,只要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前方。

    丁谓同样也是心事满满,此时,他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妇人之仁,留下了刘德妙的小命。

    他应该狠辣一点,直接秘密处死刘德妙。

    腹中有孩子,又如何?

    没了,再生一个便是。

    此女一日不死,始终是个隐患。

    片刻后,丁谓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御台上的官家和太后,然后,他就改变了主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隐患,就该彻底消除!

    虽然做出了决定,但繁复的礼仪仍在继续,丁谓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急躁,状若无事的领着百官拜寿。

    应该还来得及。

    丁吉早上刚走,等贺寿结束他就立刻派人追上去,时间快得话,天黑之前就能彻底抹除隐患。

    中午时分,朝贺结束,丁谓借着中场休息时间,立即安排了心腹去处理首尾。

    安排完了这件事,丁谓顿时心头一松。

    同时,他暗暗告戒自己,往后再也不能妇人之仁。

    高处不胜寒,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只要稍有不慎,他就得跌落云端。

    他一倒,丁氏也得跟着轰然倒塌。

    并且,这一倒,他很可能就没了重来的机会,毕竟,丁氏不比其他世家大族,根基太过薄弱,没有犯错的空间。

    朝贺结束,百官并没有出宫,而是滞留在宫内,等待着参加接下来的宴会。

    前日的宴会只是前菜,今天的宴会才是正式的寿宴。

    当然,考虑到丧期的影响,宴会的规格并不高,而且也没有下诏普天同庆。

    贺寿的氛围,仅限于宫城之内。

    ……

    ……

    ……

    宣德门外。

    寇准下车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高耸的宣德门楼,这门好像和他离开时并无二致。

    但这只是错觉。

    一切都变了。

    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已然不是真宗,而是昔日的太子。

    别看现在的官家年纪小,但小官家做的事可不少。

    算算日子,官家才登基几时?

    这又是变革茶法,又是裁军,又是兴学,哦,对了,还有苏湖地区浚河以及成立熟药铺子——太平惠民局。

    短短一年时间,便一连做了这么多的事。

    可见,小官家很能折腾,比他老子还能折腾。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关于小官家的事,寇准听了不少,人倒是没有见到。

    小官家登基前,寇准当然见过,但那都不能算数。

    彼时,在寇准的印象中,太子只是一个比较有仁德的储君,事事循规蹈矩的那种。

    然而,登基之后,纵观官家的所作所为,哪有一点循规蹈矩的意思?

    寇准不得不承认,是他看走眼了。

    官家和太子,完全是两码事。

    今日,他便会一会这位名声在外的小皇帝。

    下午寿宴的举办地点仍是在后苑,其实,按照路程,寇准从东华门入宫,沿着横街一路行至宣右门。

    然后再依次穿过内东门,迎阳门,最终抵达后苑。

    这样走,起码能少走两里路,时间更快一点,人也更轻松一点。

    本来也确实是这么安排的,不过寇准却提议从宣德门入宫,他想完整的看一看这宫城。

    上次离京之时,他都没来得及多看几眼。

    这一次,也许便是最后一次了。

    所以,他宁愿多走两里路,他是年纪大了,可还没老到走不动路的程度。

    大半个时辰后,寇准穿过大半个皇城,来到了后苑玉辰殿前。

    玉辰殿既是藏书的宫殿,亦是宴饮群臣的地方,真宗在位时,便多次在玉辰殿宴请群臣。

    对于这座宫殿,寇准熟悉的很,从前,他没少在这喝酒。

    看着眼前一如往昔的殿门,他不由想起天禧三年的那场宴饮。

    那时,先帝在清景殿内,将成书后的《册府元龟》赐给了太子,为了纪念这一重大时刻,真宗于玉辰殿设宴与众臣欢饮。

    酒到酣处,寇准奉命填了一首诗。

    ‘东闱疏问英猷远,圣虑乾乾更念慈。’

    这句话的大意是指太子年纪尚小,真宗对太子学业的思虑当真是深谋远虑。

    不过,以现在观之,这首诗未免有些疏漏。

    官家位于东宫时,智慧只怕便异于常人了,只是那时的官家,没有对外展露罢了。

    微微感慨片刻,寇准重新迈开步子,踏入了殿内。

    当寇准踏足殿内的那一刻,坐在门口附近的朝官,最先注意到寇准的存在。

    刹那间,门口附近倏地一静,而后,这氛围缓缓向内圈扩散。

    很快,丁谓就察觉到了这诡异的安静。

    怎么忽然安静了?

    就在丁谓准备找出源头之际,他忽然看到了门口的那道身影。

    嗯?

    寇准?

    他怎么会在此处?

    老匹夫不是不入城吗?

    念及此处,丁谓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一空。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继登场

    这边,丁谓还处于童孔地震的状况,那边,王曾立马离席,朝着门口的方向迎了过去。

    “寇相,请随我来。”

    任守忠半躬着身子,领着寇准一路往内圈行去。

    “寇相。”

    “寇老。”

    前行的途中,两侧的官员纷纷同寇准打着招呼,即便不是寇准一系的官员,亦是如此。

    今时今日,寇准能出现在玉辰殿,俨然是一种信号。

    因此,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相爷!”

    王曾神色激动的凑上起来,紧紧地握住了寇准的胳膊。

    “您终于回来了!”

    “孝先,做的不错。”

    寇准笑呵呵的拍了拍王曾的肩膀,做出一副嘉奖后辈的样子。

    “相爷谬赞了。”

    王曾一脸惭愧道:“孝先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

    寇准哑然道:“老夫说你做的好,那就是做得好。”

    听到这话,王曾不禁心生感慨。

    ‘相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相爷,孝先先领您入席。”

    说着,王曾目光一转,看向了一旁的任守忠。

    “寇相,王相,且随我来。”

    任守忠闻弦知意,稍微一躬身,然后便抬起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不多时,任守忠领着二人一路越国中圈、内圈,来到了核心圈,也就是最靠近官家、太后的席位。

    论规制,坐在这里的至少也得是宰执大臣,或者宗室亲王。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然而,没等寇准入席,便见丁谓一边吟着杜甫的《赠卫八处士》,一边笑眯眯的向他们走来。

    这首诗是杜甫被贬之后,偶遇少年知交时写的,开篇前两句,以此起彼落的参商二星,比喻世间挚友难得相见。

    诗是好诗,但丁谓用在这里,却不怎么恰当。

    毕竟,他和寇准可不是什么知交好友,反而是政敌。

    “咦,这不是鹤相吗?”

    寇准的脾气素来不好,看到曾经的政敌向他走来,顿时反言讥讽。

    “怎地,今日鹤相有没有看到仙鹤盘舞?”

    真宗在位时,丁谓每逢真宗设坛祈祷,都会上奏有仙鹤盘舞于皇城之上,后来真宗东封西祀,降天书等事中,丁谓亦是每逢便报。

    恰好,搜神后记中有载,辽东人丁令威化鹤登仙,丁令威与丁谓同姓,所以寇准便称丁谓为‘鹤相’。

    有此出处,这个词当然是先天性带着讥讽的意味。

    不过,令寇准颇为意外的是,丁谓听到这等言辞,竟然没有当场拂袖而去,反倒是依旧面带笑容的劝导。

    “寇老,今日乃太后圣节,还需慎言。”

    “此事老夫自有计较,无需鹤相关心。”

    寇准神色冷澹的回了一句,然后便把头偏到一旁,开始和王曾小声的交流起来。

    眼见寇准开口‘鹤相’,闭口‘鹤相’的,丁谓即使早有准备,心中也不免暗怒不已。

    好一个老匹夫!

    如果不是顾忌到场合,丁谓肯定直接开喷了。

    但眼下他却不能这么做。

    哪怕他们是政敌,哪怕这事人尽皆知,也得考虑到寇准的身份,人家毕竟是三朝元老。

    身为后辈,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所以,咬碎了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此时,他表现得越大度,待到今日的场面传开了,他就越受益。

    反观寇准,多半会落得个不知进度的名头。

    这时,门口一位穿着蟒服的中年男子忽的停下了脚步。

    寇老怎地来了?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八大王赵元俨,相比于剧中出场时,现在的赵元俨还算年轻,不过三十几岁。

    另外,官家登基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也不复之前的忧惧,重新活跃了起来。

    见他惊诧的表情,足以说明他对于寇准的到来,也是毫无防备的。

    赵元俨是宋太宗第八子,也是太宗唯二尚存的子嗣,除了他之外,如今仅存的只剩下宋太宗的长子,也就是废太子赵元左。

    然而,自赵元左为秦王求情后,他便渐渐失宠,以致于被废太子之位。

    再之后,他便一直废居南宫,哪怕真宗登基后恢复了他的爵位,赵元左依旧住在南宫。

    所以,如今还活跃在京师的宗室,八大王赵元俨便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

    宋太宗在世时,就很宠溺八子,八大王到底有多受宠,单从他的出宫年纪就能看出。

    一般而言,亲王年纪十几岁时便会出宫开府建衙,但八大王却是个例外,直到二十岁,赵元俨才就封。

    另外,真宗登基后也很溺爱幼弟。

    真宗病重之时,甚至有传言真宗要传位于八大王赵元俨。

    不过,赵元俨深知他这位皇嫂的秉性,当谣言四起之际,他主动称病滞于家中,丝毫不敢有违规之举。

    而这一切也是得益于太宗以及真宗的教导。

    太祖时期,宗室子弟尚有实际参政的机会,赵光义和赵廷美相继领过实权职务。

    到了宋太宗这一代,赵光义很清楚他是怎么‘夺位’的,在那之后,宗室子弟就被剥夺了实际参政的权利。

    但宋太宗又非常偏爱幼子,即便有心限制宗室子弟的参政权利,他仍然不忘遴选名师教导幼子。

    同样的,宋真宗亦是如此,赵元俨出阁之前,真宗特地挑选数位纯正谨慎的大臣与赵元俨为友。

    “见过八大王。”

    “八大王……”

    赵元俨一入殿中,外圈的朝臣们纷纷起身对其行揖礼。

    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寇准不由往门口附近探了探,然后他便看到了赵元俨。

    ‘他也来了?’

    看到赵元俨亲自前来,寇准心中也是惊讶不已。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先帝登遐之后,这是赵元俨第一次参加类似的宫中宴会吧?

    过去的这一年时间中,赵元俨虽然没有公开露面过,但他的心思,寇准是能摸到一些的。

    这位亲王,应该和他一样,都不怎么喜欢强权的太后。

    在赵元俨眼中,这天下乃是大宋之天下,更准确一点,这是赵家之天下。

    赵家的天下,怎能由外姓之人摄政?

    并且还是一名女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别有用心的八大王

    看到寇准的身影后,赵元俨当即拜别了其他朝官,步履不停的赶到了内席。

    “寇老,今日能在此看到寇老,小王当真是不胜欢喜。”

    “定王,亦是风采依旧。”

    对待赵元俨,寇准倒没有摆什么架子,毕竟这小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

    当年,他还未赵元俨挑选过老师。

    因此,即便寇准本人没有正儿八经的教导过赵元俨,但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熟络。

    “寇老此次入京,是小住,还是?”

    其实,赵元俨不该这么问的,但他偏偏就这么问了,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就是要让那位皇嫂看看。

    朝中大局,他无法左右,可是恶心恶心刘娥,他还是能做的。

    况且,他这样也不算违规。

    朝廷只是规定亲王不能结交朝廷重臣,但寇准现在却不在此列。

    结交一位半退休的老臣,谁也无法用祖宗家法来攻讦他。

    “暂且不知。”

    寇准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元俨,这小子,倒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前几日,小王得了几坛二十年陈的眉寿酒,寇老若是得闲,可否一起共饮几杯?”

    眉寿乃是东京名楼白矾楼出产的名酒之一,享誉京城。

    宋承唐制,所有酒曲皆是由朝廷垄断,私人允许购买朝廷提供的酒曲酿酒,但不允许私自造酒曲。

    酒是粮**,而搁在古代,粮食不仅是百姓赖以生存的基础物资,更是国防的重要战略物资。

    而酿酒又是一种很浪费粮食的行为。

    所以,榷酒制度应运而生。

    遍数京师,拥有酿酒权的酒楼不过七十二家,这类酒楼又称正店,其他没有酿酒权的酒家称之为脚店。

    脚店的酒水只能从正店购买批发。

    其中,白矾楼又是京中最负盛名的正店,而眉寿酒便是白矾楼的招牌之一。

    普通人别说是喝,便是闻也闻不到。

    对于寇准而言,眉寿酒倒是不稀奇,但二十年陈的眉寿酒,便很珍贵了。

    这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一般而言,刚从酒窖中启出,便被京中权贵瓜分干净了。

    因此,赵元俨一提到此酒,寇准肚中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

    “老夫若是有空,定然赴约。”

    赵元俨呵呵一笑,举起手掌道。

    “既如此,那便定下了?”

    “嗯。”

    寇准微微点头,和赵元俨来了一次击掌为约。

    这一幕,不知被多少人看在了眼里,其中皱眉者有之,深思者有之,厌恶者有之。

    虽然赵元俨本人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但架不住旁人多想。

    身为太宗最受宠爱的皇子,八大王之名,可谓是广传天下,不止是大宋百姓,就是辽国那边亦是有所闻名。

    在某些清流眼中,八大王名声在外,还不止顾忌影响,着实是失礼至极。

    可以预见,明日呈进宫中的札子,少不了参赵元俨的。

    然而,不论是赵元俨,还是寇准,他们都不在乎。

    前者身份尊贵,完全有率性而为的资本,后者更是历经三朝的元老级重臣,当今天下,他谁也不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太后驾到!”

    “陛下驾到!”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殿中诸臣听到这声音,顿时停下了讨论,纷纷从席间站了起来,准备行参拜之礼。

    紧接着,刘娥的身影最先闯入众人的视野。

    今天是她的生辰,李杰自然没有夺她风头的意思。

    办事情,最忌讳的便是帮忙了,但又没有完全帮,并且还被人看出来了。

    李杰既然准备为刘娥贺寿,面子上自然会给足,些许前后之分,位次之别,不足计较。

    而且这也不算逾规。

    宋朝以孝治天下,今天的举动,完全可以用孝心来解释。

    “臣等参见太后!”

    朝臣们整齐划一的行了一记揖礼,仅仅是为太后祝寿,还不足以让朝臣下跪。

    毕竟,这又不是郊祭、明堂、天子登基等等之类的重大场合。

    御台之上,刘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内席的寇准。

    谁让全场只有寇准穿着布衣呢?

    满堂朱紫之间,忽然现出一抹月白,想不注意都难。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另一边,刘娥只是扫了一眼寇准,然后便收回了目光。

    关于寇准参宴的事,李杰早就给她打过了预防针。

    并且,李杰还和刘娥讲明,此次召寇准入京,不是为了重新启用寇准。

    而是为了让寇准发挥一下余热。

    改革科举制度,不论成与不成,作为‘发起者’的寇准,必然会引来一片骂名。

    这是必然的!

    哪怕寇准是名满天下的老臣。

    因为天底下的读书人太多了,而改革科举制度,又关乎到每一个读书人的切身利益。

    凡是涉及到了个人利益,士人对寇准的评价难免会带上个人的主观色彩。

    如此一来,寇准算是为官家挡了枪。

    想通了这一点,刘娥对于寇准入京一事,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那场景,想想就觉得很畅快。

    天下读书人那么多,寇准又能担得起多少骂名?

    只是,唯一值得刘娥疑虑的便是,六哥该如何让寇准心甘情愿的担下骂名?

    安安心心的留在西京养老不好吗?

    其实,李杰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归根结底无非是四个字,利益交换。

    寇准为官数十载,三起三落,似他这等人物,世间能够打动他的事物,怕是寥寥无几。

    单单家族,估计也无法束缚住他。

    不过,有一样东西,李杰可以笃定,必然能够打动寇准。

    罢免丁谓!

    寇准被贬黜,丁谓是其中的关键人物,能看着昔日的敌人受难,寇准多半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丁谓没了,原先定好的新政策怎么办?

    很简单!

    换个人即可。

    朝堂上的幸进之臣,又不是只有丁谓一个?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无可取代的人。

    没了丁谓,还有王谓,李谓。

    即便加上‘能臣’这一标签,虽说找不出一大堆,但找出一两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远的不说,王钦若便是其一。

    即使王钦若不行,钱惟演、吕夷简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敲定

    清景殿。

    宴会结束后,李杰单独将寇准留了下来,并且将他邀请至清景殿交流。

    “寇老,遥想当年,我便是在此受领了册府元龟,一转眼,四年过去,却是物是人非。”

    也许是上了年纪,看到官家那稍显稚嫩的面庞,以及现场一如往昔的布置,寇准心中顿时涌出一股伤感的情绪。

    物是人非事事休。

    “老臣依稀记得,那时的官家,还只有这么高。”

    说着,寇准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一晃眼,现在也已长大成人矣。”

    此句一语双关,既说明李杰的身高如成人一般,又隐晦的表达李杰现在的行事作风俨然不似孩童。

    言罢,寇准拿起桌上的酒樽,轻饮了一口。

    “寇老,酒水虽好,也不要贪杯哦。”

    李杰一边说着,一边向一旁的刘茂勤招了招手,只见刘茂勤从怀中掏出一封手书。

    接过手书,李杰将其摊开。

    “离行前,寇家郎君特地交给茂勤的。”

    寇准见状哈哈一笑:“寇随哪懂杯中之乐。”

    “茂勤,明日去一趟翰林院,令蓝掌院遣几位御医去一趟寇府。”

    李杰本人便是医道大家,虽然没有亲自把脉诊断,但仅凭‘望’之一项,他也看出了寇准身体中的隐患。

    喝酒最是伤身,寇准年事已高,又常年豪饮,身体不出问题才怪。

    好在寇准平时保养的还不错,问题应该不大,如果能够得到妥善医治,再活上个五六年,估计不是问题。

    “是。”

    刘茂勤连忙应声称是。

    听到这话,寇准努了努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官家毕竟是一片好心,没必要僵着。

    接下来,李杰又和寇准闲聊了一会洛阳的近况,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应天书院的神童张方平。

    “寇老少年时亦有神童之称,七岁便做了咏华山。”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即便放眼百年,此诗亦是有名的佳作。”

    “不过是年少时期的拙作,当不起官家如此盛赞。”

    寇准微微一笑,竟然难得的谦虚起来。

    “正如官家所言,诗词不过是小道,尤其是科举中的诗词,皆是些堆砌之文,于国无益,于人亦无益。”

    一般而言,科举中的诗词多是以歌功颂德为主,似盛德、昭圣之类的字眼,重复度极高。

    除了此类应举诗,剩下的要么是‘劝学’,要么是歌颂‘科举制度’。

    总而言之,科举中的诗词是有明确规定的,极少有人在科举中以诗言志。

    毕竟,这么做的风险太大。

    其实,如今士林中已经有人呼吁改变这一风向,但奈何这只是少数,大多数人仍旧拥护辞赋取士。

    自唐以来,数百年间,科举都是这样。

    唐宋为何涌现出大量的诗人,词人?

    难道是后辈之人不如前辈?

    并非如此。

    究其原因,只是社会风气而已,以辞赋取士的科举制度,注定了读书人着重研究辞赋。

    而到了明清,诗人、词人变少,也跟当时的科举制度有关。

    明清时期的科举主要以八股取士,研究诗词,除了传播文名,还有什么用?

    人,都是很现实的,尤其是寄希望于科举改变命运的读书人。

    诗词既然没用,那便放下,专攻经义。

    “朕深有感会。”

    李杰故作一叹:“翻阅历年的进士集,其中的诗词,文辞自不必多言,但其中的内容,却极少有关乎时政的。”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好句!”

    当李杰念出辛弃疾的名作时,寇准忍不住击节称叹。

    “此句道尽了那些无病呻吟之文,当以酒相贺。”

    话音刚落,一杯酒已然下肚,寇准似乎觉得不太过瘾,直接将手伸向了一旁的酒壶。

    顿!

    顿!

    顿!

    一口气干掉半壶酒,寇准方才拿起桌上的绢帛,擦了擦粘在胡子上的酒渍。

    “官家之心意,老臣已知。”

    “此事交由老臣去办,定然给官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到这里,寇准语气倏地一顿,眼角露出一抹促狭之意。

    “不过,老臣却需提一项条件。”

    “请言。”

    寇准呵呵一笑,指着桌上的酒壶。

    “老臣现在有一个毛病,没有酒,干什么都没劲。”

    “这酒,必须备足。”

    李杰微微点头,看了刘茂勤一眼。

    “记下,此事交由光禄寺卿去办。”

    光禄寺专掌祠祀用酒、果蔬、炭薪以及百官朝会膳食等事,其中酿酒更是光禄寺的主要职能。

    北宋一朝宫廷用酒,大多由光禄寺所酿造。

    光禄寺所造之酒,亦有‘国酒’之名,地位堪比后世的茅台。

    因为是供应皇室,光禄寺‘内酒坊’的酿酒原料、工匠,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所以,光禄寺所酿之酒,质量远超市场上的同类产品。

    即便是白矾楼,宣城楼,八仙楼,仁和楼之类的知名酒楼,也是比不过‘国酒’的。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光禄寺所酿之酒,品质确实够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敢。

    虽然曲院(卖酒曲)是隶属于司农寺的机构,但光禄寺仍旧是诸多酒店的上级机构之一。

    另外,光禄寺所酿之酒,一般只有在宫廷宴会上饮到,当然,天子偶尔也会赏赐朝臣。

    但那只是恩赏,并不常有。

    故此,对于寇准这样的爱酒之人,‘国酒’也是不常喝到的。

    寇准抱拳道:“谢官家康慨!”

    “寇老为国取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所求不过是区区御酒,何足道哉?”

    说着,李杰端起桌上备用的酒樽。

    “寇老,满饮此杯!”

    ……

    ……

    ……

    丁府。

    刚刚回到府中的丁谓,立马就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刘德妙失踪了!

    负责护送丁吉倒是没有死,也没有失踪,当相府的人赶到现场时,只是发现丁吉被人打晕,随手丢在了路旁。

    幸好事发位置是官道附近,没有太多野狗,不然的话,丁吉估计也等不到救援人员抵达现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疑云

    “他人呢?”

    丁谓寒着脸,目光冷冽的扫向了家中老仆。

    他就不该放刘德妙走出相府!

    现在好了,人不见了!

    “在院外候着呢。”

    答话时,老仆的腰压得更低了。

    关于刘德妙的事,他是知情者之一,如今此女莫名其妙的失踪,绝对是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让他进来!”

    老仆闻言立马躬身往后退去,没过一会,他便领着丁吉来到丁谓面前。

    扑通!

    甫一见面,丁吉扑通一声,直接跪伏在地。

    “相爷,小的有负重托,请赐罪!”

    哗啦!

    丁谓顺手将一旁的瓷瓶,直接砸到了丁吉的头上。

    刹那间,瓷瓶的碎片割破了丁吉的脑袋,额前当即血流如注。

    “看到袭击者没有?”

    “没……没有。”

    丁吉不仅没有按压伤口,反而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废物!”

    看着跪伏在地的丁吉,丁谓心中的焦躁之情已然来到了极点,他甚至动了打死丁吉的心思。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生出,他便将其抛出脑海。

    没必要!

    如果杀了丁吉,事情便能挽回,别说是杀一个丁吉,就是杀他全家,丁谓也会毫不犹豫。

    但这明显不现实!

    算一算,丁吉也跟了他将近十年了,十年,养条阿猫阿狗,都有了感情,何况是人?

    另外,丁吉也是他族中的后辈,说杀便杀了?

    不合适。

    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冷血的上位者。

    “带他下去治一治。”

    紧接着,丁谓瞥了一眼老仆,挥手示意道。

    “是,老爷。”

    言罢,老仆微微俯身,慢吞吞的将丁吉扶了起来。

    眼看两人离开了偏厅,丁谓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气。

    “彼其娘之!”

    很快,丁谓就调整好了情绪,开始思索解决之道。

    首先,有一点可以肯定,家中定然有内间!

    不然的话,袭击方不可能如此精准的找到刘德妙。

    而今,刘德妙踪迹全无,但只要找出那个内间,也许还有几分机会。

    该怎么查?

    相府中的仆人,尤其是后院的仆人,全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每一个能入相府后院的皆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稍有嫌疑的,绝对不会出现在相府内。

    此人能绕开数次核查,其身份定然是完美无缺的。

    从头调查百多号人,查起来可不轻松。

    然而,再难查,也得查!

    而且要快!

    必须要弄清楚袭击方的身份,然后丁谓才有机会从容应对。

    刘德妙失踪,固然是一个坏消息,而对方留下了丁吉的性命,这勉强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

    由此可见,袭击方并不是那种毫无人道的人。

    袭击方带走刘德妙,必然是有目的的。

    只要查清楚对方的身份,再弄清楚对方的目的,而后便可以根据对方的目的,制定相应的对策。

    ……

    ……

    ……

    王相公府。

    “相爷,人丢了。”

    “人丢了?”

    听到这个消息,王曾心中一紧,随即连忙发问。

    “怎么丢的?”

    “知道对方是谁吗?”

    府中大管家躬身道:“是被一群陌生人劫走的,当时,王炼他们离得有些远,看得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对方的行动很迅速,从击倒丁吉,再到劫走刘德妙,全程不过盏茶功夫。”

    “等到袭击者走远后,王炼等人上前查探,发现对方并没有下死手,丁吉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

    “再之后,王炼等人也试图追踪袭击者,但线索到了十条镇便断了。”

    听到这些消息,王曾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竟然还有旁人?

    他们到底是谁?

    劫走刘德妙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且,这会不会是丁谓在自导自演?

    这不是不可能,丁谓好歹也是当朝宰相,哪怕要弄死某个人,也得婉转一点。

    起码得把自己摘干净。

    而这陌生的第三方,恰好符合要求。

    另外,还有两点可以左证,如果刘德妙真的非常关键,丁谓为何只派丁吉一人护送?

    多派几个人,难道不好吗?

    丁谓府中仆从上百,而且许多丁氏旁族子弟也在府中。

    挑几个人,真的不难。

    袭击者只是劫走了刘德妙,却留了丁吉一命。

    这便是第二个疑点。

    劫走相府的马车,绝对是大罪,以丁谓的权势,这群人一旦暴露,想不死都难。

    然而,对方却偏偏留下了丁吉的小命。

    这很不合理!

    虽然有点冷血,但顺手除掉丁吉,完全是惠而不费的事。

    没必要刻意留下破绽。

    史书中百密一疏的事,还少吗?

    ……

    ……

    ……

    福宁殿。

    “官家,人已经安置好了。”

    张茂则一回宫就匆匆赶到福宁殿,当面向李杰汇报。

    “安置地点是甲五号屋,人手也配齐了。”

    “好好照看,别让人出了意外,此人有大用。”

    李杰口中的‘此人’指的便是刘德妙,袭击丁吉的人是宫中派出去的,是皇城司中的好手。

    丁玘和刘德妙之间的事,史册中便隐晦的记载过,看到史料的李杰,当然不会忘了监控他们。

    本来,李杰是不准备动他们的。

    但昨天夜间忽然发生了意外,当丁玘被执行家法的消息传入宫中,李杰立马明白,他们两个暴露了。

    果不其然,今天一早刘德妙就被秘密送走。

    为了以防万一,李杰便派了人将刘德妙秘密接走。

    关于刘德妙的事,他也做过调查,此女确实生的极为眉眼,举手投足间,很是勾人。

    但真宗应该没有临幸过她。

    如果真宗临幸过,刘德妙又怎么可能被放出宫?

    封建王朝的宫禁远超旁人的想象,凡是跟皇帝有关系的女人,一辈子也别想获得自由。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德妙虽然和真宗没有鱼水之欢,但便是如此,丁玘通奸刘德妙,也是大罪一顶。

    只要将刘德妙握在手上,丁谓就是他的提线木偶,让其往东,丁谓绝不敢往西。

    待裁军和兴学的事尘埃落定,丁谓也就可以退出历史舞台了。

    当然,若是他足够听话,李杰也不介意让他走的体面一点。

    如果丁谓冥顽不灵,不,这一种可能应该不会出现。

    除非丁谓脑子有坑,人傻了才有一丝可能。

第一百三十七章 震动

    丁府。

    在丁谓的意志下,秘密大搜查正悄无声息的展开,将此事嘱咐下去后,丁谓便没有继续关注。

    眼下尚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考虑。

    寇准被官家单独留了下来。

    这其中到底意味着什么,丁谓实在是参不透。

    官家年纪虽小,心思却最是难猜,谁也不知道官家到底在想什么。

    恰逢此时,府内又横生事端,丁谓担心万一事情暴露,他也许就要下台了。

    然后,寇准很有可能再次上台。

    单从今日寇准的表现来看,老匹夫的身体还是很硬朗的,酒量依然不减当年。

    寇准若是重新上位,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丁谓就觉得不寒而栗。

    当年,丁谓对待寇准的手段可不光彩,他甚至让中使暗示寇准自尽。

    如果不是寇准有所防备,寇准或许已经死了。

    因此,两人之间的仇恨已然不止是政争,更是死仇。

    我该如何自处?

    相比于寇准再次执掌相印,刘德妙失踪一事,反而没那么紧迫了。

    即使刘德妙被旁人劫走,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丁玘流放,丁谓自己被罢相。

    可若是寇准上位,丁氏一族都没法善终。

    孰轻孰重?

    还用说?

    就在丁谓苦思解决之道时,大管家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

    “老爷,宫中有消息传来。”

    丁谓闻言瞬间惊醒,面带期许道。

    “人呢?”

    “宫门即将落锁,人已经走了。”

    大管家低声道:“雷押班传了话,说是官家并无起复寇准之意,此次召寇相回京,似乎是另有所谋。”

    “至于,具体是为了什么事,雷押班自己也不知情。”

    听到这则秘闻,丁谓情难自禁的露出了几分快意。

    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

    老匹夫不是入京执掌中书的!

    好!

    好事啊!

    “明日将东街沿街那几间铺面的地契准备好。”

    雷允恭送上了如此至关重要的情报,丁谓自然不能没有表示,他打算将东街的那几间铺面送给雷允恭。

    东街那边虽不如大相国寺那般繁华,但也是京中一等一的地段,那几间铺面的价格至少有五千贯。

    另外,铺面是可以传家的。

    以这几间铺面的租金,足够让六口之家衣食无忧,过上体面的生活。

    “是。”

    大管家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应下。

    显然,他大概觉得这份大礼,太重了一点。

    但老爷不止是家主,更是族中的掌舵人,不论是家中资产,还是族产,老爷都有处置的权利。

    ……

    ……

    ……

    翌日。

    一份诏‘礼部贡举’的诏书,顿时让天下为之震动。

    上一次科举还是天禧四年的事,然而,天禧四年的科举也不算正儿八经的贡举。

    那一次科举属于特奏名进士。

    特奏名有别于正奏名,按照性质来算,它属于恩科的范畴。

    何谓特奏名?

    凡发解试合格,但省试或殿试却被罢黜的举子,积累到一定的应举次数和年龄。

    当朝廷下诏开恩科时,符合这些条件的举子,可以直接越过发解试、省试,由礼部特予奏名,直接参加殿试。

    一般而言,特奏名的举子参加殿试是不会再次罢黜的(作死的除外),但百分百的及第也并非没有代价。

    和常规的进士科及第者相比,特奏名进士不论是在出身,亦或者赐官、转迁,都有着相当大的劣势。

    其实,创立特奏名制度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维护统治。

    特奏名制度给了那些累举不第者一丝希望,既笼络了天下数十万的举子,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

    同时,又能防止累举不第者铤而走险,或造反,或投靠异邦。

    天禧四年那一榜,便是恩科,既然是恩科,自然不是谁都能参加的。

    唯有那些久在科场,累举不第的士人才能参加。

    因此,若是去掉恩科,上一次科举还得推到天禧三年(1019),距今已经四年。

    宋朝有别于明清两朝,贡举暂时还未形成三年一开的制度,有时间隔两年,有时一年,有时也许三年。

    简而言之,没有定例。

    但四年不开科举,无疑是极为罕见的。

    天下有志于进士科的士子,早已是嗷嗷待哺,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想要朝廷尽快开科取士。

    不止是士子如此,朝中官员也想尽快举行贡举。

    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后辈子弟?

    虽然科举并不是唯一的入仕渠道,恩荫也是一种,京中的朝官大多都有请恩荫的资格。

    但恩荫出身的官员,先天的成长性就低。

    所以,只要是稍微有点志气的,基本只会走进士科一条路。

    不过,想归想,上书又是另外一回事。

    先帝刚刚登仙不久,官家还处于服丧期,此时上书朝廷开科取士,保不齐就会吃挂落。

    况且,现在新年才刚刚开始,时间上还很宽裕。

    (PS:宋朝的发解试时间一般是在秋天,九月份左右,又称秋贡,秋闱,省试的时间是在春天,又称春闱、春试,而殿试和省试是同一年举办)

    寇府。

    今日前来拜访寇准的官员可谓是络绎不绝,你方唱罢我登场。

    人就是这么现实。

    从前,寇准在西京寓居的时候,虽然也有人登门拜访,但论规模明显不如现在。

    昨日寇准被官家单独留下,这说明什么?

    说明官家重视寇老啊!

    不仅如此,昨天寇老和官家刚刚私下见面,今日宫中就传诏开贡举。

    两者有没有联系?

    不过,看尽人间冷暖的寇准并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对于那些见风使舵之辈,连寇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他只见了那些他曾经提拔过,或者欣赏过的后辈。

    其中,王曾无疑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傍晚时分,寇准专门将时间留给了王曾,两人之前虽经常通信,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在信中交流。

    故此,寇准才特地将王曾留了下来,很多事情,他必须要和王曾当面交流一二。

    “孝先,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眼见王曾一副眉头不展的模样,寇准心中颇为好奇。

    “是有一件心事。”

    以王曾和寇准之间的关系,关于刘德妙的事,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与旧

    “寇老,刘德妙您还记得吗?”

    “刘德妙?”

    寇准低声呢喃了一句名字,片刻后,他忽然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声称丁谓是真武座前龟蛇二将的女巫?”

    “嗯,正是此人。”

    王曾微微点头:“前日我收到一个消息,丁谓三子似乎犯了什么大错,气的丁谓执行了家法。”

    “然后,昨天一早,刘德妙就被丁谓的亲信秘密送走。”

    听到这里,寇准满怀深意的瞧了王曾一眼。

    “你在丁谓府中安插了耳目?”

    不得不承认,这一举动打破了寇准的固有认知,这个可不是他教给王曾的。

    “也不算耳目,只是派了专人盯梢。”

    王曾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的回道。

    “哦,是吗?”

    寇准笑眯眯的看着王曾,如果换做是十年前的他,定然会好好教育教育王曾。

    安插耳目这等事,他寇某人不屑于做!

    然而,经历了天禧年间的政争,他就是败在了这一点,事后他才恍然大悟,家中有别人派来的暗子。

    在那之后,寇准虽然仍然不会做这等事,但旁人去做,他也不会阻止。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配合朱能伪造天书,重回朝堂,已然是寇准的底线。

    虽然伪造天书一事,不光彩,但寇准问心无愧,他重回朝堂的本因不是为了个人荣辱。

    而是为了拨乱反正。

    “然后呢?”

    寇准一笑置之,看破不说破。

    赌对了!

    没错,王曾刚刚就是再赌!

    他赌寇老不会因为此事苛责于他。

    毕竟,寇老在这种事上吃过亏。

    “然后,刘德妙就忽然失踪了,不知道被谁给劫走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王曾之所以坦露此事,主要是想听一听寇老的意见。

    寇老历经三朝,三度起落,期间不知经历过多少诡谲之事。

    恰如那句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被人劫走了?”

    “嗯。”

    王曾没有注意到寇准的眼神已经变了,依然自叙道。

    “对方很专业,行动很是迅速。”

    “寇老,您觉得此事该怎么处理?”

    寇准澹澹道:“我没有意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过,此事最好不要太过伸张。”

    “毕竟……”

    说着,寇准抬手指了指天空。

    王曾默然,他懂寇老的意思,先帝新丧,刘德妙又曾经入过宫,不论怎样,事情也不能闹大。

    其实,这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起初,他曾经想过借用言官之口,参丁玘一本。

    自后晋之后,御史便有‘风闻言事’的特权,何谓风闻言事?

    即便手中没有实据,仅凭传闻也可以弹劾某人某事。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种特权无疑是非常荒唐的,就好比如拿着微博上的小道消息去弹劾某人某事。

    而这也是言官清要的原因。

    风闻言事,即便是君主也无权过问风闻出处,如果君主要追查,言官也有拒绝的权利。

    另外,哪怕风闻失实,即,纵使是诬告,言官也不会被加罪。

    这样的规定,无疑有助于提高言官的权威和地位,但也容易致使言官权力过重,从而成为党争的温床。

    事实也正是如此,每每党争,言官都是带头冲锋的那一拨人。

    而王曾之所以否定这一计划,一方面是担心将事情闹大,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引起新一轮的党争。

    如今,朝廷之上的局势好不容易缓和的几分,此时确实不宜掀起新一轮的争斗。

    况且,以官家的性子,怕是见不得这等事。

    “孝先明白。”

    事到如今,‘刘德妙’的话题也算是彻底过去了,紧接着,王曾便问起了外界盛传的消息。

    “寇老,外界盛传,官家下诏开贡举是您老的建议?”

    寇准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王曾闻言不由面露不解,什么叫‘是也不是’?

    “你真的想知道?”

    寇准意味深长的看向王曾,语气听起来似是轻描澹写,但偏偏又给人一种饱含深意的感觉。

    ‘莫非此事还有什么隐秘?’

    王曾心里很是好奇,可一想到寇老特地问他,他便将好奇暂时隐藏了起来。

    “一切由寇老做主。”

    想了想,王曾直接将皮球又给踢了回去。

    “你这个小滑头。”

    寇准笑骂一句,然后摆了摆手。

    “算了,此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王曾是好友李沆的女婿,因为这层关系,王曾在寇准心中也算是半个后辈。

    他不想让王曾卷入接下来的漩涡中。

    骂名,不是那么好担的。

    他只是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担一担,没事,王曾不一样,王曾是北方士人的领头人之一。

    ……

    ……

    ……

    福宁殿。

    晚食过后,刘娥和李杰坐在铜炉边闲聊着朝政,聊着聊着,两人就聊到了裁撤冗兵一事。

    “六哥,昨日三司递过来的札子,可看过了?”

    李杰微微点头,直接给了一个下下的评价。

    “看了,纯属无稽之谈。”

    昨日权三司使祖士衡上了一份札子,上面写道,天下赋税有定数,如今西北地区停战已然将近二十年。

    但停战之后,边地的军饷却没有减少。

    费用不减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用增多。

    简单来说,祖士衡是在隐晦的表示,边地将领吃空饷,并且大搞职务侵占。

    有鉴于此,祖士衡建议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开支。

    他倒没胆子直接建议‘裁军’。

    毕竟,那是边疆地区,天下哪里都能裁军,唯独边地不能裁。

    万一激起了兵变,叛军投敌,边地必然是一片糜烂。

    “真的吗?”

    “我不信。”

    刘娥目光慈爱的看了一眼李杰,然后语气笃定道。

    “这可不像是六哥说的话。”

    “诶。”

    李杰无奈的笑了笑,恭维道:“大娘娘慧眼,三司札子言事,确实是实情。”

    “但边地关隘充要,不可擅动。”

    “尚需缓缓图之。”

    听到这番话,刘娥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六哥为政愈发精益了。”

    “以六哥之才,再过一两年,大娘娘就能安心养老咯。”

    听到刘娥明确的给出了还政的期限,李杰不免有些愕然,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范雍之策

    身后的林氏听到太后的‘退位宣言’,心中顿时一颤。

    紧接着,一股不舍的情绪渐渐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

    太后要退位了啊!

    看着太后略显斑驳的发丝,林氏不免生出几分唏嘘之意。

    官家确实厉害。

    短短一年时间,宫中便乾坤易主,并且还没有发生任何流血事件。

    “大娘娘此言差矣。”

    李杰微微一笑:“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往后仍需大娘娘在背后支持。”

    ‘背后……’

    刘娥在心中将这两个字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足以表露官家的意思。

    不过,此时的她,心中并不多少伤感的情绪。

    她已经接受了退位的事实。

    纵观官家过去一年的表现,也许将帝国交到六哥的手中,才是正确的道路。

    “父母为孩子遮风挡雨,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刘娥浅浅一笑:“你我母子二人,何须如此。”

    “此事暂且不提,关于边地的军饷,六哥是如何打算的?”

    话已至此,李杰也不准备继续隐瞒,直接将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

    “大娘娘,可还记得陕西转运使范雍?”

    “那个颇受寇准赏识的范雍?”

    对于此人,刘娥是有点印象的,毕竟,谁让范雍是寇准提拔起来的后辈呢。

    而且范雍担任的还是陕西路的转运使。

    宋代地方的行政级别依次是路、府(州、军、监)、县三级制,路级长官是地方上最高领导。

    而转运使便是路级长官中最高一级,当然,偶尔设立的都转运使不在此列。

    陕西路又地处边地,范雍本人又是陕西路的最高领导之一,种种buff叠在一起,刘娥想不重视都难。

    “正是此人。”

    李杰点了点头,继续道:“前不久,范雍的札子刚刚递过来,他在札子中建议,可于陕西沿边军州实行入中之策。”

    “具体而言,即以解盐(解池产出的盐)为引,商人持引可直接前往解州请盐。”

    入中法,并不算新鲜,朝廷一直没有停止过入中。

    范雍的建议只是稍微修改了一下入中的流程,此前,商人需前往京师请买。

    但更改后,免除了这一步,商人可以直接持引去解州得盐。

    少了繁琐的流程,商人的积极性必然会提高。

    但此法,也不是没有缺点。

    从前,商人持现钱、粮草于京中求引,所得接入中央财政,如今,入中的物资全都换成了边地的军粮。

    如此一来,中央的现钱、粮草收益,自然跟着减少了部分。

    当然,原本需要中央供应的军粮,现在也转由商人交付,若是算总账,一进一出间,朝廷的开支肯定是减少的。

    因为官方运粮和民间运粮的损耗比是不同的,一般而言,官方的损耗远大于民间。

    一者公有,一者私有,其性质便决定了损耗比例。

    沉默片刻后,刘娥一语便道破了‘沿边入中’的隐患所在。

    “此举确实可以减少沿途损耗,但随之而来的,京中也失去了陕西边地入中的掌控。”

    刘娥的提议也不无道理,她之所以有此一问,也是受真宗、太宗的影响。

    太宗继承大统,明面上看似是合法合规的,但人最难骗的就是自己,赵光义很清楚,得国到底正不正。

    观其言,而察其行。

    赵光义创立的一系列制度,皆是为了防止他人篡权。

    所以,即便入中法的某些环节相对繁琐,也是在所不惜的。

    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反正‘家大业大’,些许损耗,不值一提。

    有宋一朝,滥官滥赏的风气,也是自赵光义开始的。

    真宗是太宗的亲子,刘娥又是真宗的妻子,她的理念自然而然是从太宗那里继承得来的。

    “大娘娘,凡是有利皆有弊。”

    然而,李杰的想法却和太宗、真宗截然不同。

    “边地常年屯住重兵,军粮消耗极大,如果按照范雍之策行事,至少可以免除三分之一的军粮开支。”

    “当然,大娘娘所言,也是持重之言。”

    “此策确有隐患。”

    “但这隐患也是相对的,只要朝廷有威压天下的实力,仅凭陕西边地数州之力,不论如何行事,也无法妨碍大局。”

    强干弱枝是宋朝的基本国策。

    只是,边境地区却是特例,由于西北游牧民族的威胁,宋廷不得不在边地部署重军。

    陕西路如此,河北路亦是如此。

    此外,边军的战斗力也是出了名的精悍,久不经战的禁军更像是温室中的花朵。

    这一点,也是共识。

    所以,宋廷才会特别防备边地的将领,之前的曹韦便是因为猜忌,从而被调离了西北。

    “六哥,边地不比其他路州,事关军中粮草供应,不能如此轻率。”

    显然,刘娥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这是应有之意。”

    李杰笑了笑,没有继续同刘娥争辩,他理解刘娥的担忧,但他却不认同。

    过度的防备,反而会影响军中的战力。

    而这,也是宋朝积弱的缘由之一。

    朝廷,或者说君主,完全不敢给武臣放权。

    五代时期的遗毒太深,哪怕几十年过去,依然没有任何改观。

    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没过多久,刘娥就打起了哈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主动提出了告辞。

    这边,李杰刚刚送完刘娥,那边,雷允恭就匆匆前来汇报。

    “官家,臣请罪!”

    雷允恭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着一个小木盒。

    “盒中之物是丁谓送给臣的地契,臣收此物,没有经过官家的准许,请官家治臣脏私之罪!”

    “你暂且先收着。”

    看着戏多的雷允恭,李杰不由哑然失笑。

    这家伙,当真是一套一套的。

    台下,雷允恭闻言先是一喜,但很快他就惊醒,官家说的可不是让他收下,而是‘暂且收下’。

    多加了两个字,意思完全不同啊!

    “谢官家恩典!”

    不过,即便财产被充公,雷允恭也得感恩,而且还得是那种痛哭流涕的感恩!

    “谢官家恩典!”

    雷允恭一边说着,一边涕泪横流的重重磕头,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赏赐。

第一百四十章 一荣俱荣

    “下去吧,此事你办的不错。”

    “谢官家恩典!”

    雷允恭又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然后方才起身,半弓着身子,慢慢往后退去。

    并且,在退去的途中,雷允恭始终高高举着手中的木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捧着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另一边,看到如此谄媚的雷允恭,刘茂勤不禁暗自撇了撇嘴。

    雷押班也太能装了,这分明是欺骗官家!

    刘茂勤脸上的鄙夷之色,恰好被站在左手边的张茂则捕捉到了。

    看到这一幕,张茂则心底不由浮现出两个字。

    天真!

    刘茂勤还是太嫩了一点。

    以官家的英明,怎么可能看不出雷押班的做戏成分?

    不止如此,自己的伪装无法欺瞒官家,雷押班怕也是明白的。

    但这又能如何?

    我知道你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这一切,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大人物,应该都是如此吧?

    念及至此,张茂则不禁开始浮想联翩。

    这应是大人物之间的默契?

    点到为止!

    这是他慢慢悟出的一个道理。

    离开福宁殿的那一刻,雷允恭的脸上露出一抹肉疼之色。

    钱啊!

    都是我的钱!

    他仔细看过地契,丁谓送的这几栋铺面,可是东街那边的沿街铺面,千金也换不来的那种!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得到后再失去,比这更痛苦的是,入手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得乖乖上交!

    世间之痛,莫若如斯!

    贪财是许多内侍的通病,雷允恭也不例外,而且他的胆子很大,去年给真宗修陵那会,他甚至动过陪葬品的心思。

    他不止是动了心思,而且还付诸行动。

    只是后来他又偷偷地还了回去。

    他怕!

    相比于扣扣索索出来的那点陪葬品,官家的赏识无疑更为重要,贪财归贪财,但也不能因小失大。

    就如这一次,他连隐瞒的心思都没动。

    谁知道官家有没有其他的耳目?

    固然,他现在是官家的亲信,可盯着他的人也不少。

    偌大的皇城,又有几人能够侍奉官家近前?

    不过区区百余人罢了。

    若是只算高阶内侍,那人数更加的少。

    雷允恭也是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他非常清楚旁人的心思。

    即便别人在他面前表现的再怎么谄媚,他也不会信!

    “唉。”

    看着手中的木盒,雷允恭长叹一声。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这一切,就当是前期投入好了,待到来日,他的地位彻底稳固,如今失去的,他要百倍拿回来!

    ……

    ……

    ……

    丁府。

    “老爷,东西送出去了,雷押班对于老爷的礼物,很满意。”

    一见丁谓从外访友归来,大管家立马就向丁谓汇报了送礼的事。

    从前,这些事都是丁吉去做的。

    但现在嘛,丁吉已经成了过去式。

    即使刘德妙被劫,怨不得丁吉,可谁让丁谓是上位者?

    有时候下属坐上了冷板凳,并不一定是犯了什么错,也许他只是犯了上位者的忌讳。

    仅此而已。

    丁吉便是如此,纵使丁谓知道怪不得丁吉,但人是从丁吉手上被劫走的。

    仅凭这个理由,足够将丁吉打落尘埃,永不再用!

    “嗯。”

    得知雷允恭满意,丁谓一点也不意外,价值千金,足以传家的旺铺,不满意才是意外。

    微微点头后,丁谓就问起了他最关注的事。

    “府中的调查出结果了没有?”

    “倒是查出了一名探子。”

    大管家欲言又止,似乎碰到了什么难题。

    “是谁?”

    丁谓见状顿时面色一沉,冷着脸道:“我之前不是嘱咐过你,不论查到谁,都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三郎身边的一个侍妾有问题。”

    道出此事时,大管家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又是三郎!

    前几日,三郎受的伤还没好,如今还躺在床上,这次又出问题,老爷怕不是……

    “废物!”

    丁谓低声呵骂了一句。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三郎那边多半会有问题。

    他膝下数子中,就属丁玘行为最是轻佻,一天天的,要么只知道捞钱,要么就是在挥霍捞来的钱财。

    正经事,一样不干!

    并且,狐朋狗友还一大堆,这类人中鱼龙混杂,最容易出事。

    和这群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多了,能不出事吗?

    “别的呢?有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丁谓现在没有继续鞭打丁玘的心思,丁玘的身边人出了问题,只是小事。

    毕竟,他早有规定,似这样的侍妾压根进不了丁府的大门,只能被圈养在外室。

    连丁府的大门都进不了,那日消息泄露的来源也不会是她。

    “暂时还没有。”

    言谈间,大管家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羞愧,以及几分自责。

    家中除了内间,他本人责无旁贷。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吃的是相爷给的饭,他就该把事情做好。

    “尽快,时间不多了。”

    丁谓微微一叹,稽查内间有多难,他清楚,因为府内用人的大方向是他定的。

    身家不清白的,连初筛都过不去。

    所以,如今丁府内的侍从,无一不是来历清白之人,并且此人竟然能隐藏这么久,继续隐藏下去,也不是难事。

    另外,那天事发是夜间,至少有一半的人处在轮休状态,如此一来,也大大增加了筛查难度。

    “是。”

    大管家躬身称是,低头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焦躁。

    留给他的时间,同样也不多了。

    身为相府的大管家,不止是他个人的身家性命,便是他家族的命运,已然和相府深度绑定。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相爷出了意外,他一家、一族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据大管家所知,自丁谓执掌三司后,族中之人借着他的身份,可没少捞好处。

    虽然这是他默许的,但如果不默许,他儿子读书交游的花费怎么来?他族中又哪来那么多的族产?

    正因如此,大管家才如此忧心。

    他的个人权势,他家族的所得,皆是源自相爷,一旦相爷出事,丁氏会不会跟着衰落,他不清楚。

    但他本人,他家族肯定得完蛋!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交子务

    两天后。

    丁府仍旧在紧锣密鼓的排查内间,只可惜收效甚微。

    一处独门的小院内,大管家独自站在院中,冷冽的寒风吹得他面颊生疼,但再冷的寒风也无法浇灭他心中的焦躁。

    到底是谁?

    该死的!

    大管家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若是他当初小心再小心,也许便没有今日之祸。

    只可惜,现实没有后悔药。

    再难咽的苦果,他也得咽下去,并且还得抓紧时间,尽快排查出府内的内间。

    与此同时,前院洒扫班的宿舍内,黄十七明显感觉到这个冬天更冷了。

    府内的氛围,很不对劲!

    最近几日,大管家频频出现在府中各个角落,这在以前,绝对是难以见到的。

    另外,他身边就有人被带走单独问话,至于具体聊了什么,对方可谓是讳莫如深。

    大排查来了!

    黄十七的身份资料虽然很干净,但凡事最怕便是深究,排查若是一直持续下去。

    迟早有一天,他得暴露。

    暴露之后的境遇,他不怕。

    他怕的是连累到王相。

    此时,黄十七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若真的到了事不可为的地步,死也许比活着更好。

    落在了大管家的手上,怕是想死都难。

    ……

    ……

    ……

    福宁殿。

    “官家,臣有一事需要密奏。”

    说话时,张茂则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站在两旁的内侍黄门。

    李杰微微点头,轻轻地挥了挥手,而后一旁的小黄门便动作麻熘的退到了内殿门口。

    “官家,那刘德妙已然有了身孕。”

    言罢,张茂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自作主张封锁了这个消息,请官家赐罪!”

    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杰眼中不禁闪出一丝愕然。

    这倒是和史书中记载的不太一样。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严格来说,丁玘和刘德妙通奸一事,绝对是一起丑闻,史书中能够记载,已经是殊为难得了。

    即便编撰者知道刘德妙怀孕的消息,只怕也不会记录在桉。

    “知道此事的都有谁?”

    虽然李杰本人不怎么在意此事,但考虑到他现在的身份,有些事该做的,还是得做。

    当然,他本人还是有底线的。

    刘德妙怀孕一事,确实是丑闻,不过他也没有让刘德妙母子消失的打算。

    不至于!

    后世之人和这个时代的人,感官最不同的应是对生命的敬畏。

    在这个生命如草芥的时代,区区一个女道士,死了便死了,即便此人已有身孕。

    “回官家,知情者共有七人,如今都在甲五号院听候发落。”

    答话时,张茂则的心中满是忐忑。

    皇室的丑闻,绝对是一个烫手山芋。

    尤其是这件丑闻还牵扯到了先帝。

    官家会如何处置他们?

    又会如何处置他?

    杀人灭口?

    寻个理由远贬出京?

    就在张茂则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平澹至极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

    “既如此,便先在甲五号院住着吧。”

    这记平澹至极的话语,在张茂则耳中简直恍若天籁。

    没有灭口!

    没有贬黜!

    “陛下圣明!”

    张茂则跪伏在地,情难自禁的高呼道。

    “退下吧。”

    刘德妙的事只是小事,她怀不怀孕都无法影响大局,相比这点事,益州那边的事,反而更加重要。

    自唐中叶以来,钱荒就一直存在,到了宋朝,钱荒的问题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钱荒的形成和三冗不无关系,但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金属货币短缺。

    其实,宋朝的铜铁等金属开采量并不小,和唐朝时期相比,产量最少提高了一倍有余。

    但这样的开采量远低于商品经济发展的增速。

    据统计,从北宋立国到元丰(1078-1085),宋廷官方至少铸造了一亿五千万贯铜钱。

    而这只是增量,不包括原有流通的货币,也不包括铁钱。

    但如此规模的铸币量,却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钱荒问题。

    金属货币不够,怎么办?

    信用货币,应运而生。

    交子,最先诞生于益州地区。

    交子的诞生和笨拙的铁钱脱不了关系。

    自东汉年间开始,四川地区就有使用铁钱的习惯,但铁钱笨重,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此,绝大多数时期,四川地区一直是铜钱、铁钱混用的状态。

    直至北宋初年,宋廷从四川地区搬运了大量的财富前往开封,其中最重要的物资便是铜钱。

    (PS:四川地区受到的破坏比较低,所以财富相对集中)

    然后,四川地区便迎来了钱荒。

    到了开宝年间(970年左右),宋太祖更是下诏‘禁止铜钱入川’,这一法令,更是加剧了钱荒。

    铁钱的价值低,完全不符合大宗商品贸易的需求。

    于是,交子这一‘信用货币’的先驱便诞生于四川地区。

    最初,交子是由十六位富户主持发行的,后来嘛,交子被这些富户给玩脱了,以致于诉讼四起。

    大中祥符末年,转运使薛田正式将交子的发行权收归公有。

    不过,此时的交子务并不怎么受重视。

    虽然交子是从飞钱演变而来的,但两者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飞钱类似于汇票,汇款者将现款交由某某机构,然后收款者持票去某某机构取钱。

    飞钱和交子都是信用票据,但两者的区别也很明显,飞钱几乎是不具备市场流通性的,一对一存取。

    而交子是具备流通性,相当于纸币的雏形)

    自大中祥符年间至今,交子务的地位始终很尴尬,处于可有可无的状态。

    毕竟,交子曾经造成了很大的窟窿。

    无节制的滥发纸币,会是什么结果?

    看看津巴布韦币就知道,无非是货币贬值,政府信用破产。

    关于这一点,宋廷也有类似的认识。

    交子务为什么关关停停?

    怕的便是超发,滥发。

    然而,益州地区的钱荒又是客观存在的,所以,交子务的存在也是很有必要的。

    当遇到问题了,将交子务拿出来用一用。

    待到危机缓解了,就把交子务这个夜壶收回去。

    这不,最近益州地区的钱荒现象又严重了,然后便有人建议重开交子务。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不同之见

    毫无疑问,纸币绝对是一个好东西。

    纸币若是能顺利发行,钱荒的问题虽然不能完全解决,但至少也能解决大半。

    然而,发行纸币是需要客观条件的。

    首先是需求问题!

    和传统的货币相比,纸币本身是不具备价值的,它只是信用货币的一种。

    放眼当下,绝大多数百姓都无法接受纸币的存在。

    老百姓很现实,金银铜铁本身就有价值,它们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纸币是什么?

    承认时,它是有价值的契约货币。

    不承认,它便是一张废纸!

    因此,想要宋朝的老百姓接受纸币,并且认可纸币的价值,几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真正认可并接受的,反而是从事大宗商品贸易的商人们。

    只要保证交子能够通兑,商人们绝对会用脚投票。

    故此,如今即便推广交子,也只能在特定的圈子内进行流通。

    交子,暂时还不具备大规模发行的条件。

    当然,不具备大规模发行条件,并不代表李杰不看好交子。

    恰恰相反,他不仅很重视,而且还很看好。

    从实体货币到信用货币,可谓是一大飞跃,哪怕变革的时间慢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

    ……

    ……

    ……

    翌日。

    一封诏书从中书发出,诏益州知州薛田,益州路转运使张若谷考覆交子发行现状。

    薛田正是那位建议朝廷正式成立交子务。(之前存在,但官方并没有为其正名,更多是凭借官员自己的威望主持发行的)

    年初,薛田由开封知府转迁至益州知州,赴任后,薛田觉得益州地区的钱荒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

    具体什么地步?

    买一匹布需要提着大几十斤铁钱的地步!

    (PS:有没有金圆券的既视感?)

    众所周知,货币制度崩塌往往便是动乱的根源,如果不及时缓解益州地区的现状,也许下一次‘王小波起义’就近在眼前。

    政事堂。

    “丁相,请留步。”

    午休之时,王曾不顾他人意外的目光,径直截住了准备回家的丁谓。

    “王相?”

    看到身后的王曾,丁谓心中备感意外。

    啥情况?

    王曾主动找上自己?

    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他喝多了?

    “丁相可得空闲?”

    空闲?

    丁谓现在是真没空,家中的问题一日不解决,他就一日不得安心。

    只是,有鉴于王曾的异常行为,他觉得有必要看看王曾的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得空,王相可是有事相商?”

    “然。”

    王曾点了点头,伸手虚引道。

    “丁相,你我二人移步议事堂,可否?”

    丁谓微微点头,挪动步子,跟着王曾一同向议事堂而去。

    两人走后,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王相和丁相竟然单独交流了?

    难不成,天要变了?

    另一边,不论是王曾,还是丁谓,他们都没闲功夫去管流言。

    一到议事堂,王曾直接开门见山道。

    “丁相,官家今日手签的诏书,丁相以为何如?”

    “交子务?”

    丁谓眉头一挑,面露得意道。

    看到王曾一副求教的样子,丁谓不止脸上得意,心中也很得意。

    他曾经在蜀地为官数载,关于蜀地钱荒的问题,他不单是了解,更做过调查。

    在丁谓这等理财高手眼中,交子可是一个好东西。

    不同于铜钱、铁钱,发现铜钱、铁钱,不仅需要开矿,还需冶炼等等一系列的流程。

    而发行交子却无需如此,只要做好防伪和承兑工作即可。

    除此之外,交子还能进行一定程度的超发。

    因为迫切需要交子的大多都是商人,只要保证承兑问题,商人们可不会大规模的兑换。

    毕竟,铜钱、铁钱携带不便,而且运输的过程中也有被劫的风险。

    (PS:准备金的概念,其实那时候已经有了,只不过名字叫法不一样,意思是差不多的。

    宋朝发行官交子便有本金制度,而且考虑到磨损、防伪问题,还规定了交子的流通年限)

    “正是。”

    王曾似乎没有注意到丁谓的得意,继续道。

    “为国家大计考虑,还望丁相能够摒弃前嫌,这交子之害,遗祸无穷,不该出现。”

    “此话,王相该与官家说。”

    丁谓笑着摇了摇头,他觉得王曾有点认不清形势。

    官家是什么人?

    一言而为天下法!

    连考覆交子的诏书都下了,这说明官家明显有意设立交子务。

    不然的话,官家完全没必要特地下一份这样的诏书。

    结果,王曾却想着逆势而为。

    这不是认不清局势,什么是?

    交子的有点很明显,同样的,缺点也很明显。

    信任,建立起来很难,崩塌却是一瞬间的事。

    以官家的雄才大略,必然会对交子进行一系列的限制,但官家能做到,官家之后的官家能否一如往昔?

    如果不能严格遵守规定,交子确实是遗祸无穷之策。

    不过,这些却不是丁谓该考虑的事。

    后人自有后人福,他只想活在当下,眼下他的难关都没过去,哪有心思操心自己死后的事?

    听到丁谓的答复,王曾不由面露苦笑。

    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他就不该对丁谓抱有一丝幻想!

    与其对丁谓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指望薛田那边。

    大中祥符二年(1009),着名的终南山隐士种放,告归终南。

    真宗很重视种放,为此特地设宴送别种放,不仅如此,真宗还命参宴的朝臣作赋送于种放。

    此次‘命题作文’中,晁迥、杨亿、王曾三人被真宗评了优等,三人分别亲自誊录,将所作之赋,送于种放。

    因为这事,王曾和种放也算有点香火情。

    而如今的益州知州薛田,少时恰好是隐士种放的学生。

    王曾也不知道薛田会不会认那点香火情,所以,他才舔着脸先找了丁谓。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丁谓还是那个一切以前途为重的‘奸邪’,士大夫该有的担当,他是一点都无!

    不多时,丁谓呵呵一笑,态度随意的拱了拱手。

    “本相尚有要事,如若王相没有别的事,本相便先行告辞了。”

    言罢,不待王曾的回应,丁谓便径直踏步离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喜与怒

    苏州。

    咕都。

    咕都。

    暖阁中,桌旁的红泥小火炉上,烘着一尊小铁壶,铁壶里发出一阵咕都咕都的响声。

    伴随着响声一同而起的,还有清新诱人的酒香味。

    张纶拿起手边的棉布,轻轻提起小铁壶,然后给范仲淹倒了一杯温酒。

    “希文,待到初春,你我二人可就要各奔东西了。”

    “此一别,还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使君,你我二人想要见面还不容易?”

    范仲淹面带轻笑,说着说着,只见他拿起酒盏,高高举起。

    “来日你我二人相约京师!”

    “哈哈。”

    张纶抚须大笑,赞道。

    “好,既如此,你我二人便约在京师见面。”

    紧接着,张纶举起酒盏,将其中之酒一饮而尽。

    何谓京师见面?

    当然是两个人皆是在朝为官。

    张纶乃是恩荫入仕,初补三班奉职,此官位武职,在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他能走到知州这一步,已然很不容易。

    所以,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特别际遇的话,他这辈子大概率是没法调回京师的。

    即便范仲淹日后仕途顺利,一路青云直上,只怕也不会动用私情将他调回京师。

    如果希文这么做了,那他就不是范希文了。

    故此,想要回京任官,只有靠张纶自己努力,直到时机合适,然后由范仲淹推上一把。

    放下酒盏后,张纶又拎起铁壶给范仲淹续上了一杯,倒酒时,他忽然感慨道。

    “希文,此去西京,怕是前途多舛啊。”

    张纶的担忧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如今范仲淹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大抵是毁誉参半。

    赞他孤勇的,有之,骂他哗众取宠的,亦有之。

    当然,赞他的多是寒门子弟,毁谤的则多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士子。

    天下书院千千万,凭什么让你应天书院拔了头筹?

    太室书院(嵩阳书院),不比你应天书院成名更早?

    天下闻名的终南隐士种放,曾经便于太室书院执教,论名气,你范仲淹给种放提鞋都不配!

    不过,这等言论若是被种放之侄种世衡知晓,多半会来个北宋版否认三连。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不止是太室书院不服,嵩州的和乐书院(大中祥符初年,宰相张齐贤创立的),青州的松林书院(先为王曾讲学之所,后建为书院)。

    岳阳的石鼓书院、长沙的岳麓书院,江南地区的华林书院、东佳学堂、光禄书院等等。

    这些书院的名声虽然比不过应天书院,但人家的底蕴也不差。

    朝中有不同派系的朝臣带节奏,在野又有这些书院学子带节奏,两相叠加,范仲淹的名声没有臭不可闻,已然是叨天之幸了。

    “毁我谤我者,谓之何求?”

    范仲淹态度极为洒脱的笑了笑,不以为意。

    “朝廷的养我之恩,官家的赏识之恩,希文怎能置之不理?”

    “我之一生所求,不过八字而已!”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此言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一时间,张纶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八个字。

    唰!

    下一秒,张纶只觉热血上涌,连带着身上的汗毛也是倒立而起。

    “好!”

    “好一个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张纶面色通红的从席间站了起来,然后对着范仲淹长揖施礼。

    “希文此言,当真是令人心神往之,请受我一拜!”

    此时此刻,张纶心中的震动简直难以言喻,他和范仲淹相识已久,但从未像今天这般。

    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他心里除了激动,剩下的只有惭愧。

    小了!

    格局小了!

    和范仲淹一比,他便如那萤火之光。

    “使君,当不得如此。”

    见状,范仲淹连忙起身,一个箭步踏至张纶面前,便欲将其拉起。

    结果谁知,一拉没拉动,二拉,还是没拉动。

    如此反复数息,张纶才不紧不慢的直起了身子,而后但见他端起酒盏,再次施礼道。

    “希文此言可以为师矣!”

    “这一拜,当得,当得!”

    范仲淹面露无奈,叹息道。

    “使君,你这让我如何自处啊。”

    张纶呵呵一笑,直言道。

    “以前如何,以后便如何。”

    ……

    ……

    ……

    丁府。

    后院书房。

    在下人眼中风光无限的大总管,此时便如一条惶惶之犬,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

    “相爷,人死了。”

    “死了?”

    丁谓先是惊诧,然后怒火瞬间从他的心头涌起。

    砰!

    重达十数斤的砚台直接砸在了大管家的身上。

    卡察!

    大管家只觉得左肩部位发出一道轻微的骨头断裂声,剧烈的疼痛不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他什么动作都没来得及做,一只大脚便闯入了他的视线。

    砰!

    丁谓一脚揣在了大管家的身上。

    扑通。

    一个不防,大管家被踹到在地,同时,他的左肩再次遭受重击。

    “死了?”

    丁谓怒目圆瞪,仍觉不解气,提起右脚,再一次踹向了大管家。

    昔日的忠仆,如今不过是发泄私愤的工具。

    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内间,结果却被弄死了?

    死了也就死了,关键是什么话都没问出,人便死了。

    人死如灯灭,最后的线索也跟着断了。

    刘德妙,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砰!

    砰!

    砰!

    丁谓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踹大管家,直到踢累了,他方才住手。

    从头至尾,大管家始终一声不吭,即便强烈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他。

    他仍是紧咬牙关。

    恍然间,他觉得后槽牙好像都咬碎了。

    但哪怕如此,他依旧没有喊冤诉苦。

    错了,便是错了!

    这件事办咋了,确实怪他。

    虽然此事的根本原因是那人心有死志,但他却没能阻止。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他的错!

    相爷打他,骂他,他不怨,如今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相爷不累及他的家人,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来人!”

    少顷,丁谓招来两名亲信。

    吱哑。

    房门打开后,两人先后进入书房,看到躺在地上犹如死狗般的大管家,他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026/ 第一时间欣赏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作者:放羊小星星所写的《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为转载作品,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介绍:
他在《最好的我们》里是文娱才子路星河!
他在《笑傲江湖》里是武林神话林探花!
他在《隐形守护者》里是谍海传奇肖途!
他在《天下第一》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逍遥侯朱无视!
他在《诛仙》里是仙门巨擘林惊羽!
李杰:“我只是条不想被催更的咸鱼啊。”
诸天万界流传着属于他的传说,传奇仍在继续。。。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