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科幻灵异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诸天万界之大拯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全文阅读

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零四章 吕夷简的野心

    政事堂。

    看到前方最新传来的军报,曹利用顿时勃然大怒。

    王德用,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主动出兵进入辽土,并且还袭击了辽国的运粮小队!

    中书可没有给王德用下达过这样的指令!

    与此同时,吕夷简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一看曹利用那愤怒的样子,显然,主动出兵的事,多半不是枢密院下达的命令。

    既然不是枢密院下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定是官家授意的!

    否则,单凭王德用,怕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封建制度下,君权和相权的斗争,是永恒的主题。

    君权强,则相权弱。

    官家频频绕过中书,这明显有违祖宗法度。

    遥记太祖当年,一日内罢免了三位宰相,其后,太祖准备任命赵普为相,结果却因为没有宰相‘署名’,不得不暂缓此事。

    最后,还是太宗以‘同平章事’的名义签署了此封诏书,赵普才得以坐上相位。

    作为开国帝王,太祖都如此‘尊重’宰辅制度,可到了官家这里,却常常绕开政事堂。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项制度,破坏往往很容易,可若是再想修复,那便是千难万难。

    如果官家之后的嗣君登基,也跟着有样学样,到时候难免会出现皇权不可控的情况。

    当然,皇权不可控,也是一体两面的。

    倘若在位的是明君,国力只会越来越强,但在位的若是昏君,祸福只在旦夕之间。

    此时,吕夷简考虑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家族的延续。

    吕氏乃是天下显族,只要吕氏家风不坠,吕氏便能与国休戚,大宋在,吕氏便在。

    但大宋若是倾覆,吕氏的命运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去。

    ‘唉。’

    思虑良久,吕夷简心中一叹。

    此题,无解!

    “曹枢密,为何大怒?”

    看到曹利用愤怒不已的模样,丁谓嘴角含笑的问道。

    显然,他这是明知故问。

    曹利用又不傻,似丁谓这等直白的表情,他哪会不知道对方是在幸灾乐祸?

    只见曹利用黑着脸,当庭反讽道。

    “丁相,你现在笑的开心,可想过以后?”

    “以辽帝的性子,你觉得辽帝得知真相后,会忍得下这口气?”

    “辽朝可不比夏州党项,倘若辽国大军真的南下,我朝拿什么挡?”

    “便是挡住一次,两次,又有何用?”

    面对曹利用的质问,丁谓并没有正面回应。

    挡不挡得住,可不是他该担心的事。

    那是官家操心的事。

    若是辽军的真的突破沿边方向,兵峰直指汴梁,大不了再上演一次澶渊旧事。

    不过,丁谓指的旧事,并不是签下的盟约。

    而是迁都!

    当年,辽国萧太后和辽圣宗耶律隆绪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

    辽国大军一路攻破瀛洲、冀州、贝州、大名府,留给宋朝君臣的防线只剩下黄河。

    如果辽军渡河成功,汴梁城被攻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彼时,很多大臣都开始悄悄地打包家当,准备跑路,宋真宗也慌了恨。

    时任参知政事的王钦若和枢密副使的陈尧叟,眼看真宗心思摇摆不定,顿时上言。

    王钦若请真宗幸金陵,陈尧叟则请幸成都。

    两人都是逃跑派的主力,之所以请幸的地方不同,完全是因为他们各自的籍贯。

    王钦若是南人,当然想天子移居南方,至于陈尧叟,他是蜀中人,奏议幸成都,亦是算盘打得叮当响。

    得亏当时的宰相寇准不湖涂,不然的话,宋真宗怕是会成为另一个赵构。

    北宋的历史也会就此终结,正式开始南宋时代。

    “战事未起,曹枢密便涨他人之志气,本参定要在官家面前参你一本!”

    就在这时,吕夷简忽然插足了丁谓和曹利用的诘问。

    “想我泱泱皇宋,岂能不战而溃?”

    “你!”

    此话一出,曹利用当即目光一转,怒视着吕夷简。

    在他眼中,吕夷简不过是小辈,然而,这个小辈却敢插足他和丁谓之间的争论,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

    另一边,看到吕夷简忽然声援自己,丁谓不由陷入了沉思。

    吕夷简这是何意?

    向我示好?

    可仔细一想,又不太可能。

    吕夷简系出名门,东来吕氏不仅是天下甲族,更是北方集团的核心士族。

    而丁谓自己呢?

    他是南方士人的旗帜。

    刹那间,丁谓心中勐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难不成,吕夷简想害我?

    南方士人和北方士人是怎么对立的,又为何对立,绝大多数大概会认为这是地域因素。

    毕竟,国朝素来有重北轻南的传统。

    但既然重北轻南,南方士人又何以身居朝堂,并且还高居相位?

    究其原因,免不了天子在其中推波助澜。

    南北士人,唯有互相制衡,互相监督,天子才能安心。

    而现在,吕夷简却向他主动示好。

    这会不会让官家误解?

    万一官家以为南北士人合流,他还能落的好?

    另一边,眼见丁谓露出思索之色,吕夷简的嘴角不由向上微微扬起了几分。

    看来,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向丁谓示好,虽然是他突然兴起的念头,但往深处细究,这反而是一招妙手。

    正如丁谓所想,吕夷简确实想向外界释放‘南北合流’的信号。

    如何制衡官家的权利?

    唯有所有士人联合起来!

    当然,如何合流,也需要讲究方式方法。

    明面上放出合流的信号,实际上却是互相对立,同时,暗地里南方双方也得达成一定的默契。

    既要对抗,又要联手,同时还得瞒住官家的耳目。

    毫无疑问,这很难。

    但再难也得去做,去推行。

    吕夷简固然是权力生物,但他想的宰执天下可不是现在这样。

    如果宰相成为了应声虫,成了傀儡,纵使能够宰执天下,那又有什么意义?

    ……

    ……

    ……

    辽国皇城。

    收到前方传回的战报,得知宋军入侵辽境,并且袭扰两道,耶律隆绪当即雷霆大怒。

    “宋朝小儿,安敢欺我!”

    紧接着,耶律隆绪只觉眼前一黑,然后便昏了过去。

    “陛下!”

    “快,快宣御医!”

    辽帝一昏倒,殿内顿时乱成了一团。

第两百零五章 宫闱之斗

    “陛下忽然昏厥?”

    元妃萧耨斤听到内侍传报,顿时心中一惊。

    虽然陛下已经年过五十,但陛下身体向来康健,怎会突然昏迷?

    不行!

    我必须尽快赶过去,不能让那个贱人抢了先!

    萧耨斤心中所想的不是旁人,正是齐天皇后萧菩萨哥。

    统和十九年(1001),萧菩萨哥被封为齐天皇后,以‘齐天’为名,可见辽帝对她的宠爱。

    另外,还有一点可以印证辽帝多宠爱萧菩萨哥。

    萧菩萨哥为耶律隆绪诞下过两个儿子,只可惜两个皇子进阶夭折。

    依照辽国的旧制,皇后若是膝下无子,是要被废后的。

    耶律隆绪的第一任皇后乃是权臣萧排押之妹,这是一桩带着目的的政治联姻。

    辽圣宗即位之初,母寡子弱,外戚诸王却实力强劲,为了稳定时局,承天太后最终选择了萧排押作为政治联盟。

    因此,辽圣宗的第一桩婚姻,几乎没什么感情基础,完全是拉郎配,所以,他和第一任皇后的关系也就相对一般。

    而后,也为废后瞒下了伏笔。

    第一任皇后和萧菩萨哥一样,都是膝下无子,然后,辽圣宗便依照旧制,废了第一任太后。

    最后,萧菩萨哥正式上位,成了太后。

    只可惜,萧菩萨哥虽然生下孩子,却夭折了。

    如今,辽国的皇太子耶律宗真的生母并不是萧菩萨哥,而是萧耨斤。

    而这,正是辽国后宫内斗的根本原因。

    母以子贵这一规律,同样适用于辽国,在萧耨斤看来,似萧菩萨哥这种无后的皇后,本该被废的。

    毕竟,前一任皇后就是以无后的理由被废的。

    但耶律隆绪却没有这么做,为了保下萧菩萨哥,耶律隆绪甚至改变了这一规定。

    并且,耶律隆绪还让萧菩萨哥收养了耶律宗真,也就是未来的辽兴宗。

    (PS:看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

    大宋的天子赵祯,同样不是太后所生,宋真宗同样让刘娥收养了皇子。

    但有所不同的是,宋真宗选择了隐瞒此事,雪藏了仁宗的生母李辰妃。

    其实,如果辽圣宗可以选的话,他很可能也会这么做,可惜,他没法这么做。

    萧耨斤乃是辽太祖皇后的后代,同时,他也是辽初北府宰相萧阿古只的五世孙。

    以上是过去,萧耨斤系出名门,而且到了辽圣宗这一代,仍是望族,他的兄弟萧孝穆担任北府宰相长达十年之久。

    此外,随着萧耨斤诞下皇子(宗真)之后,她的兄弟也相继入仕。

    萧耨斤背后的家族,妥妥的外戚之家,即便是辽圣宗,也不敢得罪太过。

    辽国后宫的争斗,不是秘密,或许是看到了辽国的后宫之乱,刘娥才会选择向仁宗隐瞒身世,直到她死后,真相才解开)

    ……

    ……

    武功殿。(辽圣宗居住的地方)

    此刻,武功殿内的氛围紧张到了极致。

    得知耶律隆绪昏倒,萧菩萨哥第一时间下令封锁宫城。

    为什么要封锁宫城?

    因为萧菩萨哥害怕辽圣宗醒不过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耶律隆绪真的倒下了,内乱只在旦夕。

    毕竟,皇太子耶律宗真今年只有八岁。

    主少则国疑,辽兴宗十一岁登基,为了平息内患,承天太后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

    萧菩萨哥自问是比不过承天太后的。

    倘若耶律隆绪真的登仙了,她也不知前路为何。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的死对头萧耨斤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对方很可能会联合其背后的家族,行不逆之举。

    比如,废了自己,自立为后。

    虽然萧菩萨哥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但耶律宗真是萧耨斤所生,这是无可更易的事实。

    仅凭这一点,萧菩萨哥便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大胆!”

    “狗奴才,竟然敢拦我?”

    不多时,萧菩萨哥察觉到了门外的骚动,听这嚣张的声音,数遍禁中,也只有萧耨斤一人。

    为了确保消息不被外界,萧菩萨哥在封锁禁中的同时,也封锁了武功殿。

    眼下的武功殿,许进不许出!

    至于,萧耨斤则是不许进,也不许出。

    “来人!”

    门外,萧耨斤目露凶光,气呼呼的朝着背后宦官喊道。

    “来人,给我杀了这个狗奴才!”

    被人以奴才相称,殿前侍卫心中自然恼怒不已,但眼前的人可是太子生母,便是气,又能怎样?

    只能忍!

    陛下现今昏迷不醒,万一陛下再也无法醒来,待到太子登基,眼前之人最少也是个太妃。

    “嗯?”

    另一边,眼看身后的内侍毫无反应,萧耨斤顿时转头一瞪。

    “还愣着干嘛?”

    “给我上!”

    “出了事,我负责!”

    “我看谁敢动手!”

    就在这时,萧菩萨哥来到了武功殿门口。

    “参加皇后娘娘!”

    萧菩萨哥刚一出现,不论是门口的侍卫,还是萧耨斤身后的内侍,齐齐一拜。

    现场唯有萧耨斤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如果换做是旁时,萧耨斤也不介意行个礼,毕竟,萧菩萨哥是皇后,是正妻,是姐姐。

    但现在嘛。

    萧耨斤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这个贱人竟然下令,不让自己入殿?

    她想干嘛?

    “禁止出入,是吾下的令。”

    萧菩萨哥澹澹的瞥了一眼萧耨斤:“妹妹何须为难殿前的侍卫?”

    “姐姐为何不让妹妹进去?”

    萧耨斤冷冷一笑,上前一步质问道。

    “这是御医的意思,陛下需要静养,殿中不宜有太多人出入。”

    萧菩萨哥面目微寒,反问道:“怎么?难不成妹妹想到别处去了?”

    “你会后悔的!”

    萧耨斤丝毫不惧萧菩萨哥语中的威胁,当面反击道。

    “吾才是大辽的皇后!”

    言罢,萧菩萨哥身子一转,而后便隐入了殿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萧菩萨哥处理的很得到,及时封锁了禁中的消息。

    但青天白日的,宫门忽然落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禁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辽国中京大定府暗流涌动。

    这天下午,不知多少探马离开中京,将辽国禁中的异样,回传给了各自的首领。

第两百零六章 撤军

    “退兵了?”

    “辽国退兵了?”

    收到前方传来的军情,王德用眉头紧锁。

    什么情况?

    杨文广之前传回来的军报中还提到,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并且还和辽军发生了激战。

    辽国人是什么脾性,王德用太清楚了。

    傲慢且自大。

    既然得知宋军突入辽境,并且主动袭击,辽国怎么可能撤军?

    难不成是疑兵之计?

    念及至此,王德用立马召来传信兵,并且发布了紧急命令。

    加大探马的查探频率以及范围。

    务必要了解辽国大军的动向。

    同时,他也将辽国疑似撤军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传回京师。

    ……

    ……

    ……

    三天后。

    辽国撤军的消息传回了京师。

    李杰看到这封军情,心中也是诧异万分。

    他已经做好了和辽军持久战的准备,为此他还特地密令,让曹韦将装备了新式弩箭的禁军,调往河北路。

    眼下,算算日程,部队估计已然出发。

    结果,辽国缺撤了军?

    会不会是疑兵之计?

    此刻,李杰生出了同样的念头。

    毕竟,辽军撤得太过突然,之前还摆出大举南下的意思,可现在却忽然班师回朝。

    不仅是李杰有此疑问,两府大臣得知辽国撤军的消息,同样是惊疑不定。

    直到十天后,当辽国中京的情报传回汴梁,众人方才解开了疑惑。

    消息之所以如此滞后,一方面是因为路途偏远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中京大定府乃是一座新城。

    大定府,乃是耶律隆绪所建。

    统和二十三年(1005),耶律隆绪在原奚王之地修建了新的都城,号曰中京,府名大定。

    至此,大定府才成为辽国的政治中心。

    其实,耶律隆绪定都中京一事,和澶渊之盟有着莫大的关系。

    澶渊之盟的签订,结束了辽宋之间无休止的征战,正因为和平即将到来的缘故,耶律隆绪这才决定将国都从上京迁至中京。

    相比于上京,中京明显要更加靠近中原地区。

    如果没有澶渊之盟,耶律隆绪未必会迁都,毕竟,中京更靠近中原地区,不利于国防安全。

    故此,中京虽然是辽国现在的都城,但中京的历史太短,仅有十几年的历史。

    在这样一座新城安插探子,难度当然要高一些。

    迁都之前,皇城司的主要工作重点都放在了上京,待到耶律隆绪宣布迁都中京,皇城司这才开始布局。

    十多年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探子混到相对较高的地位。

    正因为如此,消息才会有明显的滞后。

    直到宫门落锁的事闹得满城风雨,皇城司密探这才后知后觉。

    福宁殿。

    看到皇城司呈上的密报,李杰不由陷入了沉思。

    辽国皇城突然落锁,且引得满城动荡?

    莫不是辽国禁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李杰顿时想起了萧菩萨哥和萧耨斤之间的矛盾。

    萧耨斤这个女人,野心极大,但脑子却很蠢。

    原有的历史上,萧耨斤一直试图陷害萧菩萨哥,准备母以子贵,坐上正宫之位。

    然而,辽圣宗却始终维护萧菩萨哥,直到登仙前,辽圣宗依然对萧菩萨哥念念不忘。

    临终之前,辽圣宗还不忘告戒太子耶律宗真。

    ‘萧菩萨哥跟随自己四十年,因为膝下无后,这才让萧菩萨哥收养了耶律宗真,如果我死了,你们母子(指宗真和萧耨斤),千万不要害了萧菩萨哥。’

    最后,辽圣宗留下的遗诏中,指名齐天皇后为皇太后,元妃为皇太妃。

    可惜,野心勃勃的萧耨斤却篡改了遗诏,隐去了齐天皇后为皇太后的诏命,并且自立为皇太后。

    后来,萧耨斤不仅利用手中的权利暗害了萧菩萨哥及其同党,而且还监控耶律宗真的一举一动。

    随着权利一步步膨胀,萧耨斤甚至生出了废帝的念头。

    此念一出,母子之间瞬息反目。

    即便萧耨斤是自己的生母,耶律宗真也无法容忍。

    最终,耶律宗真先发制人,秘密拿下萧耨斤,将其幽禁。

    纵观萧耨斤的所作所为,她的能力明显配不上野心,明明是大好的局面,竟然蠢到自己作死。

    倘若换做是刘娥,耶律宗真怕是斗不过。

    易地而处,辽国也许会出现一个女帝,那也说不定。

    宋辽虽然互为兄弟之国,并且很多制度都很类似,但两者的内核,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游牧民族建立的王朝,即使契丹已经从游牧民族转为半游牧半农耕的民族,某些旧俗,仍旧延续了下来。

    外戚之祸,诸王之乱,始终伴随着辽国。

    而宋廷却不一样。

    立国之初,宋太祖就严格限制了外戚的势力,随着削减藩镇,重文轻武的一系列举措。

    宋廷彻底没有了外戚之祸,同时,武将也没有了谋反的资本。

    不过,凡是都有两面性。

    宋朝固然没有了晚唐时期的弊端,但宋朝武臣的嵴梁,也被打断了,以致于宋军的战斗力,一代不如一代。

    哪怕有靖康之祸在前,南宋的君臣仍然没有醒悟。

    ……

    ……

    ……

    中京。

    武功殿。

    看在仍然昏迷不醒的丈夫,萧菩萨哥的眼中满是忧愁。

    陛下已经‘睡’了将近半个月了,至今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段时间,萧菩萨哥不知廷杖了多少御医,可一切都是无用功,谁也不敢保证耶律隆绪能否好转。

    ‘陛下,你快些醒来吧。’

    天不可一日无主,耶律隆绪消失了近半个月,京中已然是满城风雨。

    萧菩萨哥已经感觉到了,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如果陛下不能尽快醒来,那些蠢蠢欲动的外戚以及诸王,怕是会行不逆之举。‘’

    忽然间,萧菩萨哥发现耶律隆绪的眼皮动了一下。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眼皮子动了好几次,萧菩萨哥方才惊醒。

    紧接着,她一把扑到了耶律隆绪的身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

    “陛下!”

    “陛下?”

    少顷,萧菩萨哥连忙招呼身旁的内侍。

    “御医,快传御医!”

    “嗯?”

    就在这时,耶律隆绪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泪眼婆娑的皇后,不禁感到一阵愕然。

第两百零七章 合流

    吕府。

    下值归家后,吕夷简难得的喝起了酒,不仅如此,他还将次子吕公弼招了过来。

    看到春光满面的父亲,吕公弼不觉意外。

    爹爹今日遇到了什么事?

    怎么如此开心?

    不多时,吕夷简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而后放下酒樽,开口道。

    “宝臣,是不是好奇为父为何如此高兴?”

    “恩。”

    吕公弼点了点头。

    “辽朝退兵的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爹爹考一考你,你觉得爹爹为什么开心?”

    后世,吕氏能够屹立不倒,其中一半得益于吕氏的家风,一半得益于吕夷简的表率。

    如果说吕蒙正是东来吕氏成为世家大族的关键人物,那么吕夷简便是让吕氏成为政坛常青树的核心人物。

    这不,庆祝的时候,吕夷简也不忘考校儿子。

    说是考校,实际上却是指点。

    听到父亲的问题,吕公弼略作沉吟。

    爹爹既然这么问了,其原因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辽朝退兵,多半只是一个引子。

    其后带来的影响,才是关键。

    辽朝退兵,会带来什么?

    北境彻底安靖?

    辽宋重回之前?

    这是不可能的!

    杨文广带兵主动闯入辽境,袭扰辽军后方,只此一件事,就等同于毁约了。

    而且是宋廷主动毁约在前。

    辽朝虽然派了五万大军南下,但这支部队只是驻扎在岐沟关一代,并没有侵入宋境。

    如此一来,辽国可以找出无数种理由,证明自己没有寇边的意思。

    单从此事而言,国朝才是过错的一方。

    平心而论,对于此事,吕公弼很是不解,官家为何要下达侵入辽朝的密令?

    主动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有必要吗?

    有好处吗?

    宋辽战事再起,完全是一件看不到丝毫益处的事,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事,官家为何要做?

    此前,爹爹时常在他耳边提起官家,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官家未来定是雄主,似有秦皇汉武之志。

    唯有手腕和志向相匹配,才得以配享雄主之称。

    纵观官家登基后的表现,官家的手腕确实很高明,即使是父亲、丁相这等人杰,也无法摸透官家的心思。

    良久。

    苦思冥想的吕公弼,仍然没能厘清头绪,所以,他不禁求助式的看向了爹爹。

    看到儿子投来的目光,吕夷简微微一笑,缓缓道。

    “艺祖(太祖)为何设立参政一职?”

    听到这话,吕公弼灵光一闪,他终于抓住了问题的核心!

    大宋开国之初,三位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皆是后周旧臣,彼时,太祖保留三人为相,不过是权宜之计。

    毕竟,大宋是代周而立,为了拉拢后周旧臣,这是必要的手段。

    待到政权稳固之后,太祖便罢免了宋初三相,然后将自己的心腹赵普提拔为了宰相。

    只是,立国之初,国朝军政之要务,仅凭赵普一人,完全无法胜任。

    所以,太祖便设立了参政辅助赵普。

    起初,参政一职只是为了协助宰相,并无分权之意。

    不对!

    应该说,太祖最初便有分权之意!

    但碍于形势,不得不隐瞒初衷,直到时机合适,立马图穷匕见,亲自将参政推向了副宰相的位置。

    此乃分权!

    宰相的权力变小了,君权自然扩大了。

    太祖之后,太宗、真宗也继承了削弱相权的宗旨。

    到了官家这里,宰相的权力更是被打压到了极致,频频绕开中书,便是最明显的征兆。

    位置决定了想法。

    吕公弼出身东来吕氏,仕宦之家出身的他,自然是站在了士大夫的这边。

    君权过大,该如何限制?

    在传统的儒家观念中,造反肯定不是正解。

    劝戒,才是正途!

    如何劝戒?

    当然是联合百官,一起向朝廷,或者说官家施压!

    天子,虽然是天下共主,但执行天子旨意的却是士大夫。

    如果没有士大夫,天子的旨意还能如愿施行吗?

    怕是不能。

    想到这里,吕公弼心中疑惑顿解,而后,他稍作思量,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爹爹,南北之争,是不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吕夷简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

    仅凭一句‘太祖为何设立参政’,宝臣便直接堪破了问题的核心。

    同时,‘暂时’两个字,更是妙不可言。

    南北之争,说白了是话语权之争,或者说是先进者和后进者之间的争斗。

    只要没有达到一个平衡点,南北之争是不可能停止的。

    眼下的合流,不过是‘外力’的作用。

    一旦‘外力’消失,或者减弱,南北之争必然会再起,并且永无止境。

    未来,即便没有了南北之争,也会有其他的派系争斗。

    毕竟,饼只有那么大,有的人占得多了,就必然有人占得少了。

    而人心的贪欲又是无止境的。

    占得多的那一方,只会想着占得更多,更多。

    面对如此‘窘境’,少的那一方,怎么可能甘心拱手相让?

    所以,斗争便来了。

    至于,那个平衡点,也只是理论上的存在,现实中,永远不会有那个平衡点。

    ……

    ……

    ……

    福宁殿。

    李杰并不知道南北士人即将合流的情报,因为此事太过隐秘。

    吕夷简和丁谓都不是蠢人。

    似这等大事,肯定是越隐秘越好。

    他们压根就没有私下见过面,毕竟,他们的位置太过敏感,如果两人真的私下约见。

    即使行踪隐秘,也有可能暴露。

    故此,哪怕是在政事堂中,他们见面也没有谈论过此事。

    有的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像是足球比赛中的默契球,双方看似踢得很是激烈,但谁也没有率先攻破对手的大门。

    直到终场,也许是零比零,也许是一比一,二比二,反正最终肯定是以平局为收场。

    傍晚。

    李杰正在看着西北地区最新的军情,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只见雷允恭步履匆匆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而后立刻汇报起了辽京的动向。

    “官家,中京那边传来了最新情报。”

    “辽帝醒了,并且亲御永安殿,召见群臣。”

    此时,雷允恭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战争又要来了。

好像阳了

    还是没有挺近决赛圈,人有点不舒服,今天更新可能会晚点,也可能没有(•̥́ˍ•̀ू)

    看状态,浑身无力,眼皮子打架,喉咙也不太舒服,好在没发烧

第两百零八章 出宫

    中京。

    耶律隆绪醒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立刻挥兵南下,他当然想这么做,但现实却不允许。

    攘外必先安内!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比宋廷更加可恨!

    况且,天愈发的冷了,今年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出兵了。

    故此,战争的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

    ……

    ……

    ……

    东京汴梁。

    刘宅。

    望着手中早已写好的札子,刘筠眼中闪过几缕纠结之色。

    御史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劝谏人主!

    然而,眼下他却无法履行应尽的责任!

    良久,刘筠做出了决定。

    【臣伏闻,天下治乱,出于下情之通塞。

    至治之极,小民皆能自通,殆于大乱,虽近臣亦不能自达。

    陛下临御两载,除执政外,未尝与群臣接。

    今之急务,当以通下情,除壅弊为急务。

    ……

    ……

    古之圣人将有为也,必先处晦而观明,处静而观动,则万物之情毕陈于前。

    陛下圣智绝人,春秋已长,当亲贤臣,远小人,而后应物而作,使天下无限。】

    次日。

    看到刘筠的奏疏,李杰不由乐了。

    这家伙,竟然拐着弯骂自己。

    什么‘天下治乱,出于下情之通塞’,这不是摆明了眼下舆情不畅吗?

    留中!

    少顷,李杰依照惯例,将刘筠的札子放到了留中的那堆奏疏中。

    他现在没工夫去管言官的牢骚。

    眼下的当务之急,乃是弄清辽国内部的动向。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辽国,的确是大敌之一。

    虽然辽国内部并不安稳,但现在辽军可不是被金国灭掉的那只辽军。

    而今,两国承平不过二十载,辽军远没有到腐化衰败的程度。

    可以预见,一旦辽帝处理完了国内的事,出兵南下,那是必然的事。

    “官家,都准备好了。”

    这时,张茂则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准备出发!”

    听到这话,李杰放下了手中的札子,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张茂则口中的准备好了,指的是出宫的事宜准备完毕。

    从乾兴元年至今,除了真宗入山陵的那次,李杰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出过皇城。

    因此,才有了今天之行。

    帝王的出行,从来不是一件小事,哪怕是微服出行,随从护卫也是不能缺的。

    不多时,李杰换好了便服,他今天穿的是文人服饰,上襦下裳,外面在披了一件褙子。

    褙子是一种直领对襟,两腋开叉的外衣,其中衣袖有宽有窄,李杰今天穿的款式是宽袖过膝的款式。

    穿了宽袖的褙子,显然,李杰今天没有选择骑马出行,而是准备坐车。

    其实,相比于乘车坐轿,大宋的官员更偏爱骑马。

    除了那些老而有疾的元勋大臣,余下的士大夫,上至宰辅,下至百官,皆骑马出入。

    宋朝坐轿的风气是南宋时开始流行的。

    建炎元年(1127),宋高宗南逃,驻跸扬州时,宋朝士大夫的出行方式渐渐开始发生转变。

    扬州毕竟是临时落脚的地方,繁华不比东京城,其基础建设远远不如东京。

    因为砖滑的缘故,宋高宗特许群臣乘轿出行。

    此后,乘轿之风大盛。

    言归正传。

    马车沿着横街,一路穿过宣右门,左银台门,左长庆门,最终从宣德门出了皇城。

    出了宣德门,街道两旁瞬间变得喧嚣起来。

    虽然御街两侧都是官衙,但周围仍有不少铺子,显而易见,在这里开店坐的都是士大夫的生意。

    而且,能在这里开铺子的,要么是本钱雄厚的商家,要么是祖上阔过的。

    毕竟,这里乃是最靠近皇城的核心地段。

    类比一下,大约是在故宫门外开店。

    不过,这里并不是今天的目的地,李杰今天打算去州桥附近逛一逛。

    州桥同样是内城的核心地段之一,州桥往西不远处便是开封府衙、御史台等地,往西则是繁华的东大街。

    往南则是赫赫有名的大相国寺,往北则是御街。

    大名鼎鼎的州桥夜市,便是坐落在这里。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州桥附近仍是人流如织,马车一靠近州桥,李杰便听到了车外传来的叫卖声。

    “麻腐,刚刚熬好的麻腐,一喝开胃,二喝暖身,三喝健体……”

    “馉饳儿,香喷喷的油煎馉饳儿。”(跟饺子类似的做法,油炸的近似油墩子)

    “金银卷煎饼,现摊现做的煎饼!”

    “炙猪皮肉,又香又脆的猪皮肉,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听着小贩的吆喝声,再配合着飘进车内的油香味、面相味、肉香味,李杰不由食指大动。

    平日里他吃的东西都是御厨做的宫廷菜,精美是精美,味道也很不错,但总是少了几分烟火气。

    “茂则,这麻腐是为何物?”

    李杰倒是听说过麻腐这样小吃,但具体是什么,他便不太清楚了。

    张茂则是土生土长的开封人,虽然七八岁时就入了宫,但作为开封土着,麻腐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还记得小时候,他妈妈便在家做过。

    “回官家,麻腐其实就是芝麻做出来的,先将芝麻炒熟,待香味飘出,出锅研磨捣烂,然后加水。

    而后再以绢帛滤过,去渣,取汁水煮熟,最后在添以白糖,或者沙糖。”

    (PS:沙糖是甘蔗汁煎出来的糖

    PS2:宋朝的饮食其实很丰富,像金银卷煎饼,就是用鸡蛋或者鸭蛋打破,蛋清和蛋黄分开放,添水调开,然后加豆粉再调,摊成煎饼,最后包馅,再煎,跟今天的鸡蛋灌饼类似)

    “去买几碗,让大家都尝尝。”

    “是,官家。”

    言罢,张茂则掀开前面的帘子,嘱咐道。

    “停车。”

    不一会儿,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张茂则从后门下了车。

    这边,张茂则刚刚下车,隔壁茶楼里的一名中年男子恰好看到了他的身影。

    ‘这不是官家身边的内侍吗?’

    ‘怎地会在这里?’

    紧接着,他的目光投向了停在街边的马车,张茂则刚刚下车的动作很是轻微,并且下车后还朝着马车躬了躬身子。

    能让张茂则如此毕恭毕敬的,还有谁?

    马车里坐着的莫不是官家?

第两百零九章 市场的归市场

    宝慈殿。

    “官家出宫了?”

    从许氏的口中得知此事,刘娥不禁有些好奇。

    六哥竟然悄悄的离开了皇城?

    这是去考察民情去了?

    事实上刘娥确实猜对了一部分,李杰出宫的确有考察民意的心思,纸上得来终觉浅。

    虽然他的记忆中有大量的文献资料,但史书只是记录的载体,其中是真、是假、有无错漏,仍需自行矫正。

    州桥。

    没过多久,张茂则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麻腐登上了车厢。

    “这一碗,多少钱?”

    听到这个问题,张茂则稍微愣了一下,而后连忙回道。

    “十五文一碗。”

    十五文一碗?

    可不便宜。

    得知准确数字后,李杰心中顿时生出了这个念头。

    看到李杰的表情,一时间,张茂则也不知道官家到底是觉得便宜,还是觉得贵。

    兴许是觉得便宜了。

    毕竟官家日常接触到的钱财都是几万、几十万贯,真的精确到文的数字,反而很少。

    “买的人多吗?”

    李杰接过张茂则呈上的麻腐,轻轻抿了一口。

    不愧是芝麻做出来的,这东西确实很香,而且隐隐还能尝出几分甘甜。

    糖,是人类重要的能量来源,同时糖往往和美味相伴,但糖的获取,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最早的蜂蜜,再到麦芽糖,再到蔗糖,虽然糖的获取渠道越来越多,但在农耕文明中,糖仍是奢侈品。

    所以,一碗麻腐卖到15文,也不算太离谱,因为除了沙糖之外,芝麻也不是便宜货。

    “很多。”

    尽管不明白官家为什么这么问,但张茂则还是如实答道。

    “买的都是哪些人?”

    “有什么特征?”

    官家难道是在考校我?

    听到这两个问题,张茂则情不自禁的生出了一个念头。

    好在张茂则的记忆力很好,其实,如果他不是记忆力足够好的话,也不会被雷允恭挑中。

    “主要是读书人,以及世家大族的随从。”

    张茂则之所以记得清楚,完全是因为这两类人很好辨认,读书人一般都是穿儒衫,款式就那么几种,且多为宽袖。

    而仆从的打扮多以窄袖服为主,上衣通常为襦(短衣),下衣基本以裤装为主。

    如此打扮,主要是方便行动。

    毕竟,仆从是以服务主家为业的,如果衣服穿的太过宽松,做事多少不麻利。

    正因为特征很明显,因此,仅仅只是稍作回忆,张茂则便统计出了顾客类别。

    “嗯。”

    闻言,李杰微微点头,随后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

    “这东西味道不错,回宫记得给大娘娘带上一份。”

    张茂则回答的情况和李杰预想中的差不多,十五文一碗的价格,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确实太贵了一点。

    当然,张茂则买的应该是味道最好的那一种,如果麻腐都是十五文一碗的话,这东西只怕是流行不起来的。

    就像后世的烤鸭,十几块,几十块,几百块的都有。

    紧接着,李杰又相继考察了茶米油盐等日常生活用品的物价。

    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喜忧参半。

    近年并没有大灾,米价倒是不高,虽然因为战争的缘故,米价有所上涨。

    但40文仍然能够买到一斗米,即一石米400文左右,折合下来,一斤米大概3-4文左右。

    油价倒是没什么波动,仍然是30文左右一斤。

    宋朝的食用油和灯油是不分的,都是植物油。

    以当前的油价水平,读书人如果夜读的话,平均每天的花费约在5文左右。

    普通人做饭,其花费也大体类似。

    柴的价格也没什么波动,柴米油盐四样中,唯独盐的价格却出现了明显的上涨。

    而今,一斤盐的售价高达44文,已经达到了朝廷规定的警戒线。

    (PS:宋朝对于盐的售价是有明确规定的,根据不同的盐品,不同的时间节点,不同地区,有着不同的规定,比较复杂,星星直接取44文。)

    在和西夏开战之前,从西夏输送至京师的青白盐,每斤不过二十到三十文左右。

    这个价格虽然不便宜,但夏盐的品质更好,哪怕价格比解盐稍微高一点,汴梁城中的老百姓仍然会买青白盐。

    然而,现在朝廷颁布了禁令,西夏的盐进不来,外加边地又颇为动荡,故此,盐价出现了飙升的情况。

    不到半年时间,价格近乎翻了一倍。

    对于每天收入仅有数十文的底层百姓而言,这个盐价确实太高了。

    必须要将盐价打下来!

    固然,李杰手中有着成熟的海盐制作工艺,哪怕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海盐的生产效率也足以增加一倍。

    但眼下的困局,不完全是生产力跟不上。

    更多的反而是制度原因。

    宋承唐及五代之制,食盐是重要的禁榷商品之一。

    如今,国朝的盐法主要是以入中、折中为主,折博为辅。

    入中和折中皆是由商人购粮,然后转运至沿边地区活军事活动区,最后以盐钞为结算方式。

    两者不同的是,入中完全是盐钞之类的等价物,折中则是或部分给钱,或部分给茶盐。

    至于,折博则是商人用现钱或者粟帛等物,按照价格直接向官府购买茶盐等物品。

    现在的榷盐制度和榷茶制度大体类似,都存在着加绕、虚估等弊端。

    同时,生产上的垄断以及官方统购统销的策略,不仅效率低,贪污问题同样极为严重。

    对于官方而言,盐茶等禁榷商品便是官方剥削百姓的工具和手段。

    只是,层层分级的管理制度,必然带来庞大且臃肿的管理机构,而这些,正是问题的根源所在。

    如果将国家比喻成一个企业,毫无疑问,大企业的通病,宋朝同样有。

    庞大的行政开支以及严重的贪腐问题,直接导致了盐价虚高。

    因此,想要将盐价降低到正常水平,单纯的扩大产能、提高供给是没有用的,或者说效果不明显。

    唯有从源头,即禁榷制度上改变,方能降低盐价。

    如何改变?

    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桉,遵循经济规律,引入市场手段,官方不能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

    市场的归于市场,官方的归官方。

    祝大家新年快乐,别当小阳人,阳了确实难受

第两百一十章 崇政殿问政

    隔天。

    李杰将两府大臣及侍从官,全部召集到了崇政殿。

    大庆殿、文德殿、垂拱殿、紫辰殿、崇政殿、延和殿皆是朝会及听政之所。

    其中,崇政殿又名便殿、后殿,自真宗末年开始,真宗常用双日御殿听政。

    偶尔,此殿也会作为宴会之所。

    不过,自李杰继位之后,极少于崇政殿召见群臣,而崇政殿旁边的迩英阁,他倒是常去。

    因为,那里是听书讲学之所。

    殿内。

    李杰面无表情的坐在御台之上,目光从群臣的脸上一一扫过。

    “诸卿,京中盐价几何啊?”

    此话一出,台下的众臣终于明白了官家将他们召集过来的原因。

    一般而言,除非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否则,在召对之前,群臣是会提前得知廷议的事项的。

    而今天,李杰并没有提前通知他们。

    如此一来,被召集而来的大臣还以为边关又出了什么事。

    结果,官家召集他们只是为了问一问盐价?

    这,必不可能!

    盐价?

    盐政才是!

    其实,如果李杰第一时间问的问题是盐政,那么在场的大臣,谁都能答上两句。

    毕竟,能够站在现场的,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之辈?

    哪怕是武臣出身的曹利用,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之徒,见的多了,总能聊上几句。

    然而,李杰现在问的却是盐价。

    这可难倒了在场的众臣。

    官做到了这一步,单凭朝廷的俸禄,他们的收入就能吊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若是算上额外收入,那必然更多。

    用一个现代一点的描述,他们都是价格不敏感人群。

    别说是一斤盐44文,便是一百文一斤,对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区别。

    “回陛下,据臣所知,京中盐价应在四十文左右。”

    少顷,吕夷简微微上前半步,其实,吕夷简之所以关注盐价,并不是因为他关心民间疾苦。

    只是和他的履历有关。

    咸平年间,吕夷简进士及第,他入仕的第一任差遣是绛州推官,不过,很快他就被调到了盐城任监判官。

    盐城,以盐为名,顾名思义,乃是食盐的重要产地。

    后来,吕夷简又以大理寺丞的本官领了西溪盐官。

    抛开短暂的绛州推官履历,吕夷简入仕之初,基本是在和盐事打交道。

    虽然他现在已官至参政,但对于盐事,他还是有关注的。

    (PS: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西溪三相’的说法,即西溪盐官中出了三位宰相,三人分别是晏殊、吕夷简、范仲淹。

    吕夷简和范仲淹确实有此履历,但晏殊,应该是没有的,不论是晏殊研究、晏殊诗文,还是晏殊年谱之类的研究,其中都没有晏殊为盐官的经历。

    并且,直到36岁之前,晏殊都是在京为官,即便晏殊被贬官,也不会去西溪担任似监盐官之类的杂官。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一个正厅级干部,不可能被一撸到底,打发到偏远地区当个科级干部吧?

    如果真有这么一回事,史料中怎么可能不记载?)

    四十文?

    这个数字一出来,在场的朝臣顿时震动不已。

    虽然他们不怎么关注盐价,但这个价格代表着什么,他们还是清楚的。

    贵了!

    眼瞅着就快到警示线了!

    “准确来说是44文一斤。”

    李杰深深地看了一眼吕夷简,这家伙日后能成为权倾一时的权相,也不是没道理的。

    本来,他以为最先回答的应该是权三司使祖士衡。

    毕竟,三司是管天下钱财的,似盐、茶等禁榷物资的价格,祖士衡若是不了解,那么他这个三司使也是当到头了。

    谁曾想,祖士衡刚刚摆出的却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吕夷简这边反倒是答了上来。

    唰!

    此话一出,祖士衡的额角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44文!

    44文!

    他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这个数字。

    完了!

    紧接着,他的心中涌出一股大祸临头的感觉。

    盐价竟然已经高到了这个地步,然而,他这个掌管三司的‘准计相’,却丝毫不知。

    这是严重的失职!

    “祖权使,盐价已经高到了如此地步,你们三司内部可有什么应对方案?”

    果不其然,通报完了盐价之后,官家便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办?

    刹那间,祖士衡被问的哑口无言。

    最近,他哪有功夫去观察盐价,即便是以盐为结算的入中事宜,他也只是看一下方案什么的。

    具体数字,他还真没关注。

    眼下,他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如何筹钱上。

    边地的粮草,沿边的堡寨修建,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数息后,祖士衡顿时灵光一闪。

    对啊!

    可以参考茶法嘛!

    刚刚太过紧张,一时间他居然没能想起来。

    “禀官家,臣以为可以参照茶法,以茶法为例,对盐政进行部分试点。”

    “如何试点?”

    “具体章程有否?”

    ‘这……这……’

    ‘坏了!’

    这时,祖士衡忽然想起丁相之前说过的话。

    官家不喜欢那种敷衍的回答,必须言之有物,简而言之,官家不喜欢夸夸其谈之徒,务实,才是重点。

    他之前只想着尽快应付官家,结果却是顾此失彼。

    “诸卿以为盐政该如何改?”

    好在,李杰并没有持续施压,祖士衡固然德不配位,但在他的使命没有结束前,李杰是不会直接罢免他的。

    总得有人背锅,不是?

    “臣以为当舍其小,志其大,先急而后缓。”

    这一次,吕夷简又站了出来。

    虽然他也是刚刚得知官家要议盐政,早前并没有做准备,但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还要大。

    对于盐政,祖士衡心中一点谱都没有。

    而吕夷简则不一样,得益于仕官早期的经历,对于盐政,他是有发言权的。

    闻言,李杰看了一眼吕夷简,接连问道。

    “何为大?”

    “何为小?”

    “何为急?”

    “何为缓?”

    吕夷简微微一礼,语气不急不缓,颇有一种智珠在握的风采。

    “盐政为大,盐价为小,价高为急,更易盐政为缓。”

    PS:阳了好难受,虽然没怎么烧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锋芒

    “增用之法,无非节其流,开其源也。”

    “然,京中盐价已高达四十四文,解决此事,刻不容缓,如从外地征调,时效却是难以保证。”

    “故此,臣敢请陛下开仓,以赈盐价!”

    吕夷简口中的开仓赈济,自然不是指,将盐免费白送给京中百姓。

    他指的是将京中部分暂存的盐,以相对较低的价格投入到市场中,以此来平息物价。

    搁在古时,这种制度也有一个专门的名字。

    平籴。

    平籴制度,最早可以追朔到战国时期,魏国大臣李哩创立了平籴制度,自那之后,魏国渐渐得以富强。

    而后,历代延续不绝。

    平籴之法的核心在于‘籴’之一字,籴字拆开便是入米,顾名思义,即是由官方主动收购米粮。

    当然,这里的收购是发生在谷贱之时,待到粮食价格恢复,或者粮价稍高之时,朝廷便粜米,即卖出米。

    太宗淳化三年,京师周边迎来了一次大丰收,谷贱伤农,鉴于物价太低,太宗终于想起了自古流传下来的平籴制度。

    然后方才设立了常平仓,岁歉收则减价粜米,以赈拼命,岁丰则平籴,用以仓储。

    太宗想起的晚,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宋太宗得国不正,之前都在忙着争权夺利,压根没想到平息物价的事。

    至于太祖时期,彼时,外患未除,部队常年交战不休,为了供应军需,太祖诏令各地置场,和籴之,以供军需。

    (PS:和籴和平籴,两者看似都是由官方统一收购,但内在意义却完全不同。

    和籴制度的初衷是为了筹措军粮,虽然有着平抑物价的作用,但这只是附带的。

    平籴,才是真正的调控手段)

    虽然平籴制度中没有‘盐’的存在,但调控物价的理念却是一致的。

    况且,京中储备的盐,并不少。

    毕竟,盐乃是国家的重要战略物资,在某种意义上,盐和茶,约等于钱。

    因为他们都是硬通货。

    而且,盐也是相对耐存储的物品之一。

    尽管不可能一次性放出所有的存盐,但仅仅是平息物价的话,存盐的数量还是够的。

    待到物价稍有缓解,外界的盐,也该到了。

    “可。”

    得到官家的认可后,吕夷简继续道。

    “两池旧募商人售南盐者,入钱京师榷货务。去岁,岁入才二十三万缗,较天禧三年数损十四万。

    可见,盐法已到了不得不改的程度!”

    “然,盐,乃百味之首,同时也是立国之本,事关盐政,臣以为当着其重,缓其急。”

    “或可效彷茶法,先以某地,如西溪盐镇试行之,以观后效。”

    “而具体事务,当广诏百官,息数上言,群策群力,择其善者而从之。”

    另一边。

    望着吕夷简纵谈阔论的样子,丁谓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吕夷简,的确是能吏也!

    吕氏两代人杰,日后,东来吕氏的名号怕是更响了。

    微微感慨后,一丝侥幸又从丁谓的心中涌出。

    幸好,他和吕夷简已经达成了默契。

    不然的话,和这种对手为敌,他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吕夷简的能力本来就很强,再加上他的家世,可谓是如虎添翼,同时,他的背后还站着海量的北方系官员。

    如此政敌,单是想想便觉得可怕了。

    其实,吕夷简今日之所以锋芒毕露,毫无顾忌的展现自己的能力,也是和丁谓达成协议有关。

    ‘停战’之前,两人是对手,是政敌,而丁谓是宰相,吕夷简只是参知政事。

    如果暴露太多,难免会引起丁谓的忌惮。

    到了那时,官家那边会怎么做,暂时还不好说,毕竟官家的心思太难猜。

    但丁谓那边会作何反应,吕夷简心里是有数的。

    打压!

    而且很可能是最大限度的打压!

    只要丁谓为相一日,便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吕夷简之前才会小心翼翼的隐藏。

    而现在嘛。

    暂时不用了。

    可以预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官家至少能在位数十载,另外,以官家的心术,百官多半会压得喘不过气来。

    此种情况下,不论是北方出身的文臣,还是南方出身的文臣,最先需要考虑的不是提防彼此。

    而是先把权力扩大,然后再去争,再去抢。

    “可。”

    看着和往日颇有不同的吕夷简,李杰不由多想了几分。

    是什么让吕夷简发生如此转变的?

    以前的吕夷简可不会露出如此的锋芒,虽然他家世显赫,但和光同尘才是他的风格。

    难道是得到了谁的支持?

    王曾吗?

    对于铁血北方系出身的吕夷简,李杰第一个联想到的关键人物,当然是前北方党党魁王曾。

    虽然王曾现在远在青州,但别看王曾人在青州,真的算及影响力,仍然没有削弱多少。

    似王曾这等‘相对年轻’的宰辅大臣,贬官只是一时的,也许两三年,也许一年,对方说不定就重回中枢了。

    毕竟,这样的桉例太多了。

    只要北方系出身的官员依然牢牢的占据着大量中层职位,北方系官员的影响力就不会减少太多。

    仅仅王曾一人?

    李杰觉得不太够,仅看王曾和吕夷简的为政风格,他们很像是同道中人。

    然而,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同道。

    无论是吕夷简,亦或者王曾,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恐怕都不是毫无保留。

    原有的历史上,王曾于天圣六年(1028)、天圣七年先后两次推荐吕夷简担任宰相。

    直到第二次推荐,吕夷简方才拜相成功。

    后来,吕夷简也投桃报李,待王曾被罢相之后,也推荐起复王曾。

    然而,即便如此,两人最终还是闹掰了。

    而后,两人之间的争斗惹怒了仁宗,最终两人双双被罢相。

    正因为有着足够多的信息,李杰方才笃定,仅凭王曾一人,不足以令吕夷简转变如此之大。

    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也许还有寇准?

    如果加上这位依旧在世的老臣,倒是很可能可能。

    也许,还不止,甚至还有丁谓?

第两百一十二章 是荣耀,也是负累

    廷议结束后,李杰回到福宁殿,然后立刻招来了雷允恭。

    崇政殿上,吕夷简的表现很不正常,虽然李杰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具体原因,尚需调查。

    交待完雷允恭,李杰又踱步来到大宋的疆域图前。

    西北一战,拿下了重要关隘——萧关。

    日后,西北的边防看似安稳无虞,但李德明的反扑,仍旧值得关注。

    晚唐时期,党项贵族拓跋思恭在平定黄巢之乱中,立下了大功,唐僖帝特赐其国姓‘李’。

    后来,拓跋思恭被先后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夏国公,占据了夏州、银州等地。

    而这,也是夏州党项的起源。

    夏州党项占据银州、夏州之地已有一百多年的时间,尤其是在李继迁的领导下,夏州李氏逐渐成为了西北强族。

    仅凭萧关一战,夏州李氏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烂船还有三根钉呢,更别说一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藩王势力。

    当然,西北地区需要注意,但耗费的精力肯定不比以前。

    未来的建立西夏国,自立为帝的李元昊,如今已经死了,李德明剩下的两个儿子,相比于李元昊,差远了。

    可以预见,夏州李氏至少失去了十年的黄金发育期。

    有了这十年,即便李德明的儿子中又出了一位强人,大宋也丝毫不惧。

    眼下,唯一值得疑虑的便是辽国。

    辽国的战争潜力,不可小觑。

    哪怕北方沿边配备了神臂弩,也无法占据绝对性的优势。

    要不要将曹韦派到北方去?

    之前,李杰确实动过这个念头,但后来他反复斟酌了几遍,最终还是放弃了。

    人心,最是难测。

    同时,人心也经不住考验。

    拿下萧关,曹韦的个人声望几乎达到了顶点,现在需要稍微让他冷一冷了。

    再说了,让一位老将西征北讨,也不太合适。

    先让曹韦担任枢密副使,过段时间,再将其扶正,执掌枢密院,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曹利用此人,现在已经失去了血性,剩下的只有傲慢,让这样的人执掌兵权,绝对是一个灾难。

    他,该让位了!

    当然,由曹韦执掌枢密院,也不是没有坏处。

    真定曹氏,连续两代人出将入相,尤其是曹氏第三代还入了宫,如此殊荣,国朝前所未有。

    这,既是恩宠,也是祸端。

    以士大夫为核心的文官集团,必然会攻讦真定曹氏。

    其言论,李杰都想好了,无非是什么外戚之祸,有违祖宗法度之类的。

    ……

    ……

    ……

    河中府。

    此时,曹韦即将归京担任枢密副使的消息已然广传天下,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官员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在外人眼中,这份任命无疑是殊荣。

    然而,曹韦本人却不这么觉得。

    这不止是恩赏,同时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出将入相,无疑是官员的最高追求,他的父亲曹彬,便是以枢密使一职致仕的。

    死后,先帝不仅追赠中书令、济阳郡王,更是配享太祖庙廷。

    出将入相,死后封王,且配享太庙,他的父亲,几乎站到了历代武臣的顶峰。

    而他,现在看起来,似乎正走在父亲的老路上。

    任谁看到今日,多少都会感叹一句虎父无犬子,然而,现在的大宋却和开国之初的大宋不一样。

    开国之初,五代时期的风气并没有转变太多,武臣的地位,不输于文臣多少。

    可现在呢?

    文臣势大,武臣看到了文臣,见面就得低上三级。

    这种情况下,曹氏的异军突起,很可能会成为文臣的靶子。

    正所谓一法通,百法通,深谙兵马的曹韦,在政事上,也有着独到的见解。

    官家的心思,曹韦很清楚,威服四夷,重显汉唐之风。

    威名是靠什么挣来的?

    靠教化?

    靠文臣的笔杆子?

    绝对不是!

    夷狄可不认这些,他们认得是拳头!

    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硬,他们就服谁。

    这些,只有靠战争,靠强大的兵锋,才能获得!

    故此,提高武臣的地位,也是势在必行的事。

    到了那时,作为武臣群体中最受瞩目的曹氏,人前有多风光,人后就有多少诋毁。

    算算日子,六哥的女儿丹姝也该入宫了吧?

    由小妹收养丹姝的事,曹氏的人当然是告知过曹韦的。

    虽然入宫的人选早就选定了,但以小妹养女的名义入宫和以采选的名义入宫,其意义完全不同。

    前者,几乎是昭示了丹姝的未来。

    “唉。”

    念及至此,曹韦幽幽一叹。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也算是回过味来了。

    当初,官家许了曹氏一个入宫的机会,现在看来,这不一定是全是好处。

    这是一个沾满了糖和蜜,且精心编制的‘陷阱’。

    在丹姝入宫的那一刻,曹氏已然没了退路。

    此刻,曹氏的定位只能是官家的臂膀,当然,这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说的难听一点便是‘顶在文官面前急先锋’、‘打手’。

    听到曹韦的叹息,一旁的亲随还以为自家将军想起了什么事,于是主动问道。

    “将军?”

    “没什么。”

    曹韦笑着摇了摇头,朝着西北的天空看了一眼。

    “只是想到了燕儿(曹倩的小名)。”

    出使吐蕃一行,曹倩肯定是功行圆满,前不久,出使团队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回到了京师。

    他们不止是回去了,而且还带上了大量的战马。

    然而,曹倩并没有跟着一起回去,至今仍然留在了西北地区,继续担任联络唃厮啰政权的使者。

    “小郎君机警无双,肯定不会遇到危险的。”

    闻言,亲随稍稍宽慰了一句,然后又送上了一记马屁。

    “何况,以小郎君之才,留在沿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就像将军以前一样,小郎君日后定然会威震西北。”

    “也许吧。”

    曹韦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其实,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曹倩留在西北沿边,未必是一件好事。

    曹韦经略西北十数载,在那帮文臣眼中,已然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而今,他儿子又留在了西北。

    父子两代都扎根西北?

    曹氏想干什么?

第两百一十三章 宫城之内

    翔鸾阁。

    看着正在草地上玩耍的曹丹姝,曹修媛的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

    阁中,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曹修媛虽然出身真定曹氏,但她本人并不怎么受宠,先帝在位时,来翔鸾阁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年大概只有四五次,平均下来,一个月连一次都没有。

    以宋朝的宫禁之严,在真宗没有临幸的那段时间,曹修媛只能每日面对着同样的景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久而久之,她的内心也满满变得阴郁起来,除了最开始入宫的那段时间,后来她几乎就没怎么笑过。

    即使先帝临幸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几乎也是装出来的。

    而这,无疑又把先帝推得更远了。

    时间久了,真宗来的次数愈发的少了。

    眼下,即使曹丹姝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玩耍,曹修媛就觉得很高兴。

    她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如此开心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太久太久了。

    然而,曹修媛脸上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

    丹姝的未来,很可能会像她一样。

    在旁人眼中,成为天子的妃嫔,绝对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但具体到个人,其中冷暖,大概只有自己能体会得到。

    首先,成为天子妃嫔,必须要做好直面孤独的准备。

    后宫何其大,天子的妃嫔以及备选又何其多,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无法被天子临幸。

    然而,即便如此,一旦入了品,不论是否被天子临幸,几乎终身都无法走出这片宫城。

    起初,成为天子的妃嫔,曹修媛也觉得很容易,对这片宫城,她充满了期待。

    但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是个苦命人。

    一辈子困顿在此。

    最最难受的事,她无法将胸中的苦闷尽皆倾诉给最亲的人。

    与皇室联姻,不止是皇家的选择,同时也是家族的选择,身为曹氏的一员,她,别无选择。

    生于斯,长于斯,她合该为曹氏尽一份力。

    良久。

    曹修媛忽然双手合十,暗暗向神佛祷告。

    ‘菩萨保佑,希望丹姝日后能受宠一些。’

    即便是向神佛祷告,曹修媛也不敢奢求过多,只是想让丹姝受宠一点。

    至于什么宠冠后宫之类的?

    她不敢奢望。

    她只希望曹丹姝不要走她的老路即可。

    片刻后,一名女官悄悄走到曹修媛身前,低声禀告道。

    “修媛,太后娘娘诏修媛下午去一趟宝慈殿,而且太后娘娘特地点了名,让小娘子陪着一起去。”

    太后诏自己去宝慈殿?

    刹那间,曹修媛就想到了前线的哥哥。

    西北的大胜,不仅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同时,在后宫里也是传播甚广。

    毕竟,纵观国史,取得如此辉煌大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自那之后,曹修媛隔三差五就会得到太后的召见,这在以前,绝对是不可想象的事。

    后宫中人,孰人不知唯有杨太妃和大娘娘关系最是亲密?

    两人不止是同乡,更是共同抚育了当今官家,两人的关系,远非旁人可比。

    可不知什么时候,杨太妃渐渐隐形了,去宝慈殿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杨太妃前往宝慈殿的次数,甚至是比曹修媛还要少。

    宫城之类没有秘密,如此显而易见的情形,不知引发了多少人的暗中讨论。

    对于太后和杨太妃之间关系的讨论,其说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

    ……

    ……

    下午。

    宝慈殿。

    在曹修媛抵达之前,刘娥特地召来任守忠,问了问曹韦的行程。

    “任管勾,曹韦现在到哪了?”

    任守忠半躬着身子站在刘娥面前,而今,他已经卸任了勾当御药院的差遣,他现在和雷允恭一样,同样是皇城司的管勾之一。

    而曹韦的情报,又是太后特别交代的事,因此,他对这事十分上心,几乎每天都会看一遍最新的情报,防止答话时出现错漏。

    “按照曹将军的脚程,眼下应该快到西京了。”

    “西京?”

    洛阳距离京师不过四百里左右,如果快的话,回京师也就两三天的事。

    当然,曹韦行进的速度肯定没有这么快,倘若他是一人独骑,日行一两百里,多半没问题。

    但他此次归京,可不是一人独行。

    除了他本人之外,队伍中还有西北沿边准备归附宋廷的大小首领。

    西北一战,最受震动的不是夏州党项,也不是辽国,而是生活在宋与夏州李氏交界处的大小蕃部。

    这群人,基本上都是墙头草。

    谁强,他们便依附于谁。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当前最强的无疑是大宋!

    战后,许多中小部族纷纷向宋廷纳贡,表示希望依附于大宋,由生户转变为‘熟户’。

    虽然曹韦事先得到了便宜行事的授权,但如何处置这些部族,他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了朝廷。

    对于这些小部族,李杰基本没什么兴趣,于是,处置权便交到了两府手中。

    最后,两府大臣批准了这群人的依附。

    处置的过程中,丁谓顺势提出了一个建议,拓土之功,理应大加庆贺。

    恰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这群准备纳贡的蕃部,一起带回京师。

    唯有亲身体会,这群人才会知道大宋有多繁华。

    就该让这群夷狄,好好看看什么叫天朝上国!

    丁谓相信,经过这次大宋京师之行,这群蕃部日后肯定不敢有什么异心。

    “近日多加派点人手,务必算准了时间。”

    “是!”

    任守忠连连躬身,对于此事,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太后和官家准备在宣右门前,亲自迎接曹韦。

    宣右门乃是皇城内外朝的分界点,刘娥之所以选择在宣右门,而不是皇城大门宣德门。

    一来是因为宣德门迎接,太过隆重,如果曹韦此次立下的乃是灭国之功,莫说是宣德门,便是让她朱雀门(内城大门)外迎接,也不是不行。

    甚至更进一步,去南熏门外三十里,也不是不能商量。

    至于,其二嘛,刘娥也是为了避免,往后,她的权责只会在内朝行使,外朝之事,皆由官家听断。

第两百一十四章 偏爱?

    未时末,曹修媛带着养女丹姝来到了宝慈殿。

    “见过大娘娘。”

    这边,曹修媛刚刚行了礼,一旁的小丹姝立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刘娥磕了一个响头。

    “大娘娘躬安!”

    “快起来。”

    看到这一幕,刘娥面带笑意的走到小丹姝面前,俯身将她扶了起来。

    紧接着,她仔细地端详了一遍眼前的小人,看到小丹姝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刘娥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小娘子,长得虽然比不上蜀中王氏女,但也是标致的紧。

    最重要的是,曹家的小娘子乃是名门之后,单单出身这一点,就将蜀中王氏女甩开了十万八千里。

    到了刘娥这个年纪,她很清楚一个道理,红颜易老,再美的美人,也敌不过岁月。

    你漂亮?

    待到你人老珠黄,总有人比你更漂亮!

    对于这一点,刘娥是深有体会的,其实,刘娥年轻时,长得并不算特别好看。

    当然,漂亮肯定是漂亮的,但她绝不是靠美貌取胜的。

    她靠的是机敏,靠的是惠质兰心。

    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是心机。

    另一边,小丹姝此时的内心十分的忐忑,虽然刘娥看起来很是和善,但居移气,养移体。

    即便刘娥表现得再怎么慈眉善目,也无法让人如常以待。

    眼前这个人,可是大宋的皇太后。

    刘娥和颜悦色的拉着小丹姝走到一旁的塌前,然后带着她一起坐到了榻上。

    “丹姝最近都在学些什么?”

    小丹姝绷着脸,一本正经道。

    “最近在学《春秋》。”

    听到这话,刘娥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春秋?

    一般而言,官宦家庭的男孩,到了九岁才开始读《春秋》以及诸史书。

    毕竟,《春秋》很是晦涩,版本又多,如果没有一定的基础,是很难通读此书的。

    小丹姝今年才多大?

    六岁多一点吧?

    至于,小丹姝为什么读的不是《论语》、《孝经》、《女戒》、《列女传》之类的书。

    刘娥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眼下的风气大多都是如此。

    宋承唐制,某些风气也继承而来,如书香门第和士大夫之家的子女教育方式。

    唐及宋初的士大夫家庭,并没有严格按照儒家正统女教思想那样,严格地限制女子读书的权利。

    读书和女工几乎是同样重要的存在。

    很多女子也像家中男子一样,自幼读书,或是家学,或是族学。

    当然,女子读书的内容和男子确实不太一样,不是只读四书五经,儒学、佛道、女教、诗词、史书、诸子百家等等,完全可以凭兴趣选择。

    “能通读吗?”

    刘娥虽然幼年时没有条件读书,但当她入了韩王府(真宗)后,便有了再教育的机会。

    尤其是刘娥被寄养在张耆家中时,她有了大量的独处空间,那段时间,也是她提升最大的一段时间。

    (PS:刘娥入韩王府后,那时的真宗很是痴迷,然后真宗的乳母看不下去,偷偷将此事汇报给了太宗。

    太宗一听自家儿子竟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蜀中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顿时怒了,下旨将刘娥逐出韩王府。

    性子怯懦的真宗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只得听命,但他又实在舍不得刘娥,于是便将刘娥寄养在了王府指挥使张耆的家中。

    直到真宗即位,刘娥才被真宗迎入宫中,这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小星星私下猜测哈,如果太宗没有下旨逐走刘娥,也许刘娥未来也没法成为皇后、太后。

    真宗心底可能稍微有点逆反情绪,毕竟大宋战神积威太重,侄子说杀就杀,自家长子说废就废,谁敢违逆他?

    如此高压下,真宗有点逆反也很正常,当然,他肯定不会明着来)

    小丹姝眉头微蹙,面露难色道。

    “有点难。”

    闻言,刘娥微微一笑,而后转头看了曹修媛一眼。

    “这孩子,我很喜欢,日后可以让她多来宝慈殿走动走动,得空的话,我也能给她上上课。”

    此话一出,曹修媛瞬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道。

    “能得太后喜欢,那是丹姝的福分,臣谢太后恩典。”

    同时,小丹姝也从榻上跳了下来,毕恭毕敬的磕了一个头。

    “谢大娘娘恩典。”

    另一边,许氏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拉响了警报。

    这曹家小娘子,好生厉害。

    许氏可没有忘记自家闺女,虽然大娘娘之前隐约暗示过,或许会收养心禾的意思。

    但也只是暗示,说不定哪天就会变了。

    曹家小娘子得到的宠爱多上一分,自家闺女分到的不就少了一分?

    怎么办?

    许氏念头急转,可出身寒微的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人家曹小娘子是真定曹氏的曹,苗氏和曹氏有着云泥之别,这不是靠几分心机就能解决的。

    此刻,刘娥并没有注意到许氏的神色变化。

    退一步而言,即使她注意到了,她也无所谓。

    曹氏刚刚为大宋立下泼天之功,此时不加以表示,还待到何时?

    ……

    ……

    ……

    三天后。

    李杰听说了曹家小娘子的事,曹家小娘子一连三日都去了宝慈殿,显然,大娘娘很喜欢这姑娘。

    这样也好。

    有两个人陪着,刘娥的晚年生活也不会太寂寞。

    念及至此,李杰忽然想到了仍在守陵的李淑仪,虽然相比于往日,近期的恩赏多了一些。

    但皇陵那边冷冷清清的,总是住在那边,也不是一回事。

    过个一到两年,还是寻个机会将她接回来吧。

    这边,李杰想到了李淑仪,那边,宝慈殿中,正在教导曹丹姝的刘娥,也忽然想起了官家的生母。

    最近几天,刘娥再一次体会到了承欢膝下的快乐。

    偶尔逗弄一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心禾,偶尔教一教聪明伶俐的小丹姝,宝慈殿中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连带着,刘娥的心思也变了开朗许多。

    恰恰是这份快乐,让她想起了李淑仪,皇陵那边,除了守陵的人,几乎没什么人烟。

    而且,碍于身份的缘故,李淑仪也无法四处乱走,每天的活动范围只限于那座小殿。

    确实冷清了一点。

第两百一十五章 各怀心思

    政事堂。

    “今日召集大家来此,为的便是议一议盐法之事。”

    说着,丁谓伸手指了指摆在前方的几分札子。

    “眼前这几份札子便是呼声最高的几种办法。”

    “其中,本相以为章郎中提出的钞引发最是合宜。”

    经过几天的收集,无数的札子呈到了中书,这其中,既有坚持入中制度为主的,也有坚持折支制为主的。

    同时,还有人建议实行如茶法一样的分销制、承包制。

    更甚者,还有人提出自由贸易制度,即放开官卖,食盐全由商人贩售,官方只需收税即可。

    也就是现在的言论相对比较宽松,如果放在某些辫子朝,仅凭这种发言,丢官怕都是轻的。

    而在繁复的改制中,丁谓最欣赏的便是由祠部郎中、权度支判官章得象提出的钞引法。

    何谓钞引?

    即盐引!

    具体做法便是,设立或者以原有的机构为主,专门负责管理盐钞,不论是印刷,还是售卖,皆由此机构负责。

    商人若是想请盐,或是以现钱,或是以金银折博,或是以沿边入中粮草。

    简而言之,不论以何种方式,商人最终拿到手的便是盐引,然后再以盐引去两池请盐。

    盐场,只认盐引,不认人。

    如此一来,盐引也就成为了一种有价值的凭证。

    其实,章得象之所以提出钞引法,也是收到了蜀中交子的影响。

    交子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便利!

    解决了大宗贸易时,钱财携带难的问题。

    交子做的到的事?

    盐引也能做到!

    并且,盐引更权威,因为盐引乃是大宋官方印刷的凭证,由朝廷登记在册的!

    另外还有一点,盐引不止是凭证,它还能换到相对应的盐!

    众所周知,盐利甚厚!

    有盐作背书,商人对盐引的接受程度,肯定会很高。

    当然。

    章得象也意识到了钞引制的缺点,而且是重大缺点。

    此物,不能滥发,超发!

    一旦发出的盐引超过了实际产出,必然会引发挤兑的浪潮,若真到了那时,盐引制度只怕会成为祸国之策。

    关于这一点,章得象也在奏疏中写到了,并且是着重描述。

    不过,以上只是丁谓欣赏的表层原因,他真正重视的是‘盐引’的价值问题。

    如果钞引制真的能够实行,那么在某种意义上,‘盐引’就约等于钱。

    钱,乃国本也。

    但铸钱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开矿、冶炼、锻造等等,唯有经过一系列的环节,铜、铁才能变成钱。

    然而,相比于铸钱,印发‘盐引’的难度就低上了很多。

    二三十名工匠,一天就能印出百万缗钱的‘盐引’。

    如此一来,便有了操作空间。

    商人是难以统计出朝廷每年产出多少盐的,这个数字,只有朝廷知道。

    发多少‘盐引’,也是掌握在朝廷手中。

    只要‘盐引’能够得到广泛认可,朝廷若是缺钱了,便可以少量的超发‘盐引’,以此来解决财政不足的问题。

    比如这一次,倘若现在有了‘盐引’,且商人也认可,三司完全不用削减百官的俸禄。

    只要令负责发放盐引的机构,多印一部分‘盐引’即可。

    章得象明白超发的危害,丁谓自然也是清楚的。

    不过,在他看来,适当的超发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今京师的交引铺中,不知多少交引没有换成实物,这些便是超发的空间。

    (PS:‘交引’和‘盐引’本质上其实是一回事,交引是盐引的雏形,区别在于没有独立设置某个机构统一负责)

    另一边,吕夷简也觉得钞引制很不错。

    虽然他和丁谓达成了部分共识,但合作归合作,该竞争的东西,还是得竞争的。

    如财权。

    而今,三司衙门中的关键职位,很多都是丁谓的人。

    钞引制度如果能够得到官家的认可,他完全可以借着机会,将负责钞引的部门从三司中摘出来。

    盐利有多厚,在座的人都清楚。

    况且,盐引在某些方面还和交子类似,可以预见,一旦钞引制正式实行,这个机构的权重绝对会大幅度增加。

    参考国朝历代天子的性子,将这等关键部门从三司中摘出来,也是符合祖宗法度的。

    限制!

    分权!

    届时,若是提出此意,想必官家是不会拒绝的。

    “下官以为,此法不够适宜。”

    没过多久,张士逊站了出来,对于钞引法,他表示了明确的反对。

    “物多则贱,寡则贵!”

    “盐价贵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市面上的盐少了,唯有让市面上的盐多了,盐价才会便宜。”

    “货贵时,商贵通,盐池里的盐,必须尽快输送到百姓的手中,盐才有价值,商人才能从中得利。”

    “眼下的问题是什么?”

    “是货物流通不畅!”

    “归根结底,还是吏治的问题!”

    “然,钞引法,有改革吏治问题吗?”

    “没有!”

    “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为今之议,不过夺商之利也,归于公且专之,商贾如何处之?”

    “固然,如公之议,十分之力且可归于公也,其亏损极少,然,此十分不过原三分。”

    “不若与商共之,商贾取中利,公取大利,此三分利变五分利之法也。”

    张士逊说了这么多,其核心意思是让利。

    毕竟,池盐的产量并不低,盐价贵的原因乃是流通不畅,是效能太低,是体制太过庞杂。

    吏治,自古以来都是统治者的一大难题。

    人少了,担心监督不够,人多了,效率不可避免的低了下来。

    对于统治者而言,宁愿丢到一部分效率,也得保证政权的稳定性。

    故此,吏治的治理便是千古难题。

    如何解决?

    张士逊自认为没那个能耐,他想到的只有让利,如此一来,既能调动商人的积极性,也能让老百姓得到实惠。

    毕竟,流通加速了,市面上的货物就多了,盐多了,价格自然而然的就降下来了。

    同时,盐变多了,朝廷也能得到实惠。

    换一个说法,唯有将蛋糕做大,朝廷、商贾、百姓三方才能互利。

第两百一十六章 坐山观虎斗

    吏治?

    让利?

    丁谓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张士逊,这些言论可不像是张士逊能说出来的。

    此人才学、德行,皆是上上之选,这是朝野公认的,不然的话,张士逊也不会被选为寿春郡王友。

    但人无完人,在具体的政务处理上,张士逊的能力就有些寻常了。

    简而言之,他的为政能力和现有的差遣不匹配。

    此番言论是谁指点的?

    想着想着,丁谓的目光不由从曹利用的身上掠过。

    是他吗?

    应该也不是。

    曹利用,一介武夫尔!

    此人能够执掌枢密院近十载,全是靠吃老本。

    绝不是他。

    那,会是谁?

    念及至此,丁谓又左右环视了一圈。

    良久,他收回了目光,陷入了沉思,在旁人看来,他就像是考量张士逊的发言。

    平心而论,张士逊说的也是实情。

    任何制度改革,最终都要落到基层,落到实处,而这些又离不开官吏。

    归根究底,还是吏治的问题。

    张士逊的发言可谓是直指核心,但他提出的解决办法,便有待商榷了。

    让利?

    虽然儒家正统思想中提倡‘不与民争利’,但天下财务总数只有那么多,不在官,便在民。

    民占的多了,官方占得变少了。

    而今,朝廷的赋税已然无法覆盖开支,如果让利,岂不是令本就不富裕的财政,雪上加霜?

    尽管张士逊提出的货贵则通,不是没有道理,也许,朝廷可以售出更多的盐,得利更多。

    但设想是好的,其结果就一定好吗?

    怕是不尽然。

    此时,一面是预期稳定,有保底的方案,一面是风险和收益并存的方案。

    如果实行钞引制,适当的超发绝对是被允许的。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天禧末年,十三场的茶叶总产量大概是一百八十万贯,而当年发出的茶引却是两百五十万贯。

    当然,超发的部分包含了往年的库存,只是库存的茶叶绝对没有七十万贯那么多。

    “让利?”

    这时,任中正当庭一个质疑。

    “敢问张枢密,可知去岁收入几何?开支几何?留余几何?”

    这……

    一时间,张士逊顿时没了声音。

    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

    或者说,他没有怎么关心。

    毕竟,眼下可没有财政披露的机制。

    “任参政,此事和我们现在讨论的有关系吗?”

    眼见张士逊被人怼的哑口无言,曹利用也坐不住了,直接集火任中正。

    “我只想问一句,张枢密说的难道不对吗?”

    “盐法败坏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呵呵。”

    说到这里,曹利用看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大臣,讥讽道。

    “如果没有那么多巨蠹,盐法焉能败坏至斯?”

    虽然曹利用嘴上说的是那些贪腐的蛀虫,但配合他那带着几分不屑,以及几分嘲弄的眼神。

    显然,他这是在含沙射影。

    说不定,在座的某个人便是体制的受益者,是大贪。

    此话一出,丁谓心中当即大怒。

    这厮就差指着鼻子给自己点名了?

    什么叫巨蠹?

    虽然自己确实干过类似的事,但他的信誉向来是极好的,只要收了钱,一定会办事!

    并且,他办事的时候,心里是有杆秤的。

    损公肥私,也得有度!

    相比于那些尸位素餐之徒,他完全有资格坐在这里。

    另一边,吕夷简看着咄咄逼人的曹利用,心中不由荡起了一丝笑意。

    有趣!

    当真有趣!

    看来,张士逊的言论是曹利用受益的。

    为此,曹利用不惜和丁谓正锋相对,甚至当着众人的面,点出了丁谓巨贪的事。

    虽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有些事啊,能做,他不能说啊。

    说了就等于撕破脸。

    啧啧。

    曹家,估计也没少捞。

    直到现在,吕夷简也算是看出来了,曹家多半没少在盐事上挣钱。

    钞引制一旦施行,原有的局面不然会被打破。

    如此一来,曹家的份额肯定会发生变动,或许变多了,或许变少了。

    而后者的概率远远高于前者。

    故此,曹利用亲自下场了。

    当然,他和丁谓对线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毕竟,在此之前,就是否与辽国开战一事上,曹利用和丁谓就对线过一次。

    并且那一次,曹利用还被落了面子。

    曹利用的刚硬、骄纵,以及睚眦必报,也是出了名的,在座的大臣,谁不知道他的脾性?

    眼下,曹利用和丁谓针尖对麦芒,完全可以用‘报复’来遮盖。

    念及至此,吕夷简瞬间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现在的他决定,坐山观虎斗!

    自官家登基后,曹利用的权势虽然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暂时和丁谓版扳手腕,还是不成问题的。

    ……

    ……

    ……

    西京。

    抵达西京后,曹韦没有继续前行,而是下令原地修整两天。

    马不停蹄的赶了一路,队伍确实需要休息,而且从西京到东京,全速前行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休息休息,调整一下,免得一副疲态的面圣。

    另外,曹韦也打算去寇准那里拜访一二。

    以他和寇准之间的渊源,来都来了,总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吧?

    寇府。

    “见过寇老。”

    虽然曹韦刚刚立下了不世之功,但在寇准面前,他还是一副后进晚辈的姿态。

    “宝臣,前段时间,西北的战事,打得不错!”

    寇准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年,你爹爹便说过,吾子之中,惟璨与韦可用,然,璨不如韦,他日有战事,首推曹韦。”

    “如今看来,你爹爹确实看的真切,不愧是我大宋名将。”

    “寇老谬赞了。”

    曹韦微微躬身,谦虚道:“韦,能有今日,全赖官家运筹帷幄,如果没有官家支持,韦,哪有萧关之胜?”

    “唔。”

    闻言,寇准抚了抚,澹澹道。

    “这么说,倒也没错。”

    “此事不提。”

    说着,寇准语气一顿,而后伸手牵着曹韦的衣袖。

    “走,你我二人难得见面,今日定要无醉无归。”

    以寇准的眼界,他哪会不明白萧关的重要性?

    只要能够守住萧关,西北党项,不足为患也!

    此事,必须好好庆贺庆贺!

第两百一十七章 保留火种

    兴州。

    西夏王宫。

    和半年前相比,李德明现在至少老了十岁,原本只是略过有些白发的鬓角,而今已经白了一片。

    “唉。”

    望着眼前半丈高的地图,李德明不由长叹一声。

    入宋一战,虽然由他率领的主力部队几乎没什么损失,但鸣沙一战,长子李元昊重伤不治。

    而后,宋军又突袭萧关,拿下了这座至关重要的关隘。

    此战过后,夏州李氏近乎葬送了未来。

    哪怕主力不失,也没有继续西扩的资本。

    此前,辽国调派了五万大军南下,得知此事时,李德明差点高兴得手舞足蹈。

    然而,辽国却忽然退兵了。

    宋辽之战,没能打起来!

    根据辽国最新传回的情报,这场仗,一时半会怕是打不起来了。

    因为,辽国差点发生了内乱。

    尽管耶律隆绪凭借着自身的威望,强行压下了各大部族,但经过此事,辽国国内的格局却发生了重大变化。

    此事之前,辽国内部的契丹和汉人,都是紧紧围绕在耶律隆绪周围。

    可现在嘛,旧的格局被打破了。

    耶律隆绪已经看清了谁是忠臣,谁是奸臣,眼下最重要的是,整顿内务。

    而以辽国的体量,整顿起来肯定是一项长期工程。

    辽国,短时间内是靠不上了。

    这一点,李德明深以为然,失去了辽国的帮扶,仅凭夏州李氏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攻下萧关。

    这不,前不久探子刚刚回报。

    即便是冬天,萧关城墙上依然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宋廷正在紧急加固城防,哪怕是寒冷的天气,也没能阻止宋人修城的热情。

    不仅如此,六谷部吐蕃和甘州回鹘也不让李德明省心。

    打赢了鸣沙一战后,他们并没有直接退回凉州,而是留在了屈吴山附近。

    屈吴山是什么地方?

    距离天都寨不足百里!

    对此,李德明如鲠在喉,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了萧关坐策应,天都寨,俨然成了砧板上的肉,宋廷想什么时候割,就什么时候割。

    天都寨失手,几成定居!

    李德明当然明白天都寨的重要性,他也想派兵增援,可此事也只能想想。

    且不提现在的天气不适合大军行军,哪怕到了冰雪消融之际,他也不能派兵增援。

    因为,增援天都寨,萧关是必经之地。

    萧关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唯有先派兵攻下萧关,才能盘活这盘棋!

    最近这段时间,李德明一直在思考,该不该举族之力,不惜一切的拿下萧关。

    夏州李氏,不是没有翻盘的资本。

    但这是一场豪赌,赌注太大,大到李德明不敢轻易下场。

    赌赢了,固然能够夺回萧关,但自身的损失绝对不会少,起码的休养生息十年。

    可若是赌输了,夏州李氏的败亡,恐怕就在朝夕之间。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殿内的侍从轻手轻脚的走到油灯面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然后极为小心的点燃了灯芯。

    呼!

    虽然内侍的动作足够小心,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光线的变化,李德明仍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

    只见他身子一转,看向了正在燃气的灯芯。

    看到李德明的视线投了过来,负责掌灯的内侍,脸色顿时被吓得惨白。

    今年,宫中不知多少内侍被杖毙。

    他的前任,便是因为点灯的动静太大,吵到了大王,然后便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怎么办?

    怎么办?

    一想到前任的结局,小内侍当即六神无主,呆呆僵在原地,连跪地求饶都给忘了。

    片刻后,小内侍发现传说中的‘暴怒’和‘训斥’都没来。

    又等了一会,仍然没有等来,小内侍不禁壮着胆子,悄悄的把头往上抬了几分。

    旋即,他这才发现,大王的视线已经移到了地图上。

    另一边,李德明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小内侍的表情变幻,他刚刚看向掌灯的方向,不是因为被吵到了。

    只是单纯的看了一眼燃起的灯芯。

    刚被点燃时,灯火只有如豆大小,但慢慢的,火光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这让他想起了夏州李氏的崛起之路。

    和李氏的先辈相比,他现在的条件可好多了。

    李氏的先辈能从微末之际,一步一步壮大,他又如何不能呢?

    一代不行,那边两代,三代!

    如果不是奋六世之余烈,秦国又如何能一统天下?

    此刻,李德明的心已经给出了答桉。

    蛰伏!

    静静的蛰伏!

    为夏州李氏保留住火种!

    反正唾面自干的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大不了向宋廷认错嘛。

    ……

    ……

    ……

    西京。

    入夜后,寇府内灯火通明,数目繁多的长灯,几乎将府内照的亮如白昼。

    如此之多的灯火,单单一晚上灯油的开支,便能养活一个五口之家一年。

    当然,这并不是寇准考虑的事。

    寇家本就是豪富之家,外加他本人的作风又很奢靡,这点灯油钱,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同样的,曹韦对此亦是习以为常,曹府的夜晚,也大抵如此。

    时间缓缓流逝,月至中天,这场宴席仍然没有结束,不过考虑到天寒,战场已经从室外转移到了暖阁内。

    寇准到底是年纪大了,喝着喝着,脑袋便泛起了迷湖。

    于是,他的嘴巴就有些不受控制了,某些不该说的话,就这么被他说了出来。

    “宝臣,此次归京,只怕是祸非福啊。”

    此话一出,负责添酒置菜的寇随瞬间一惊。

    完了!

    爹爹又开始说‘胡话’了。

    “对了,你尤其要当心吕家那小子!”

    “这小子,打小鬼主意就多。”

    “咳!”

    一旁的寇随,眼见寇准还准备再说,连忙假装咳嗽,试图提醒一下寇准。

    “咳!”

    只可惜,他这做的都是无用功。

    寇准压根就没注意,仍然在那‘谆谆教导’。

    “另外,如果有机会,宝臣,你也可以多和章得象亲近亲近。”

    “杨大年(杨亿)这表弟不错,才学、德行都不差,颇有其兄之风采。”

    “章氏亦是南方望族,此人日后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026/ 第一时间欣赏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作者:放羊小星星所写的《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为转载作品,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介绍:
他在《最好的我们》里是文娱才子路星河!
他在《笑傲江湖》里是武林神话林探花!
他在《隐形守护者》里是谍海传奇肖途!
他在《天下第一》里是爱美人不爱江山逍遥侯朱无视!
他在《诛仙》里是仙门巨擘林惊羽!
李杰:“我只是条不想被催更的咸鱼啊。”
诸天万界流传着属于他的传说,传奇仍在继续。。。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诸天万界之大拯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