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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一十八章 观政

    听着寇准絮絮叨叨的‘告戒’,曹韦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显然。

    寇老醉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一点,寇老确实老了,搁在以前,这点酒对于寇老而言,简直是小意思。

    当然,无奈归无奈,该记下的,曹韦还是记下了。

    比如杨大年的表弟章得象。

    此人,他以前倒是听说过,浦城章氏的确是南方的望族之一。

    虽然章氏只是以科举闻名,暂时还没有出过宰辅,但以章氏眼下的情况,章氏子弟出将入相,那是水到渠成的。

    毕竟,现在的朝廷可不讲究‘南人不可以为相’。

    官家更看重的是能力,而非地域。

    又过了一会,不胜酒力的寇准,说着说着就倒在了桌桉上,很快,如雷的鼾声便盘旋在暖阁的上空。

    眼看寇准迷迷湖湖地睡了过去,寇随连忙上前查看,确认了寇准没事之后,他带着歉意的笑容说道。

    “曹将军,抱歉,爹爹他……”

    “没事,我懂得。”

    曹韦连连摆手,而后看了一眼寇准。

    “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将寇老送到房间歇息吧。”

    “那便失礼了。”

    寇随低声道了一句歉,然后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冬梅,带曹将军去歇息。”

    在此之后,曹韦又在寇府盘桓了两天。

    而就在这两天,朝廷上关于盐政的讨论也是愈发的激烈,最后直接闹到了李杰面前。

    如今,更易盐法主要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丁谓为首的钞引派,另外一派则是以曹利用为首的改制派。

    或者说,一派是以文官团体为主,一派是以武官群体为主。

    其实,依照大宋的官制,武官是不足以和文官相抗衡的。

    武臣嘛,定位基本都很尴尬。

    现在还好一点,似曹利用这等武臣出身的人还能执掌枢密院。

    若是再过十几年,枢密院这一执掌兵事的机构,其职权也会落到文官手中。

    正因为如此,武臣出身的曹利用,才有机会和文臣掰一掰手腕。

    另外,西北的大胜,亦是武臣群体的底气。

    这不,曹韦马上就要回京了,而且是以枢密副使的身份归京的。

    枢密院,即将迎来第二位武臣出身的长官。

    福宁殿。

    “六哥,盐法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由于事情闹得确实比较大,以致于不问政事的刘娥都知道了此事,并且来到了福宁殿,打算问一问官家的态度。

    毕竟,一直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一回事。

    “张先生的出发点,其实很不错。”

    蛋糕做大,各方才能相继受益,搁在后世,这几乎是一件人尽皆知的事。

    况且,吏治也确实该好生整顿整顿。

    贪腐是人类文明,永远避不开的话题。

    李杰很清楚,贪腐是无法彻底杜绝的,毕竟,人都是有私欲的,指望人人都是一心为公的圣人。

    那,不现实。

    但这并不意味着,贪腐不用去管。

    不只要管,而且还要设置一套相对完备的机制。

    关于如何治理贪腐一事,李杰心中早有定计,只是碍于战争的缘故,他一直没有提。

    眼下张士逊正好提到了,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着放出点风声。

    “吏治,确实该动一动了。”

    “动吏治?”

    听到这话,刘娥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忧虑。

    毫不夸张的说,吏治是一国之基,什么茶法、盐法,虽然也是革新,但动这些,影响的只是一部分人。

    然而,若是革新吏治,涉及的可是千千万万的士大夫。

    “嗯。”

    李杰微微点头:“汉、唐,取士各有定制,然,只贵文学而不求德艺之全。”

    “我朝承唐及五代之制,亦是如此。”

    “新科进士入仕前,大多都是闭门苦读,纵使偶尔外出,也是走马观花,难以深入的了解民间政事。”

    “故此,我欲创立观政制度。”

    “新科进士入仕前,或是前往各路采风,或是派往各部衙熟悉政事。”

    “以两年为限!”

    进士观政制度,乃是明太祖朱元章开创的,观政制度进一步的完善了科举制度。

    虽然后续的执行并不严格,但这项制度却是开创性的。

    唔。

    如果举例的话,观政制度就像是后世大企业的干部储备制度,召入企业后,并不是立即分派工作。

    而是先下放到一线转岗,然后再根据转岗期间的表现,最终决定去向。

    当然。

    这只是改革吏治的第一步。

    至于像锦衣卫之类的,眼下还不适合大力推行。

    毕竟,枪杆子还没有完全改制好,如果没有一定的硬实力,盲目的推行,很可能会引发动荡。

    另一边,听到观政制度,刘娥顿时眼前一亮。

    起初,她还以为官家要改变某些基础性的制度,结果却没有直接动摇基础,只是添了一项新的制度。

    仔细一想,观政确实大有可为。

    刚刚入仕的进士,除了那些官宦家庭出身的士子,其他士子基本上都没有接触过政事。

    如此一来,新科进士们自然无法第一时间履行好各自的差遣。

    其实,这期间也闹出过不少笑话。

    如果有了观政制度,确实可以极大的丰富新科进士的阅历。

    同时,也能缓解待阙的人数。

    虽然此时冗官的人数并不像北宋末期那么多,但仍然有不少官员需要待阙。

    (待阙:通过考核后,有资格担任某某差遣,但这个位置暂时有人,需要等对方卸任之后才能赴任)

    观政制度,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

    应该是一举数得。

    一般而言,刚刚入仕的官员,也是最富有激情的时候,他们尚未经受官场的洗礼。

    某些潜规则,在他们那里,却无法生效。

    比如,贪腐!

    除了极个别的人,绝大多数人为官的初心不是为财,而是为了实现心中的理想抱负。

    (PS:这里多说一点,传统儒家教育和现在的教育是不太一样的,而且古时的风气和现在也不一样。

    当然,热血是有期限的,待到那阵上涌的劲头过去,该腐化的,还是会腐化)

    此时,他们也是最不容易被腐化的那群人。

    派新科进士前往各路采风,此计甚秒!

第两百一十九章 吹风

    另外,两年的时间节点也很适宜。

    宋朝虽然规定了三年一考的时限,但很多官员的任期并不会满任。

    观政两年,也很符合眼下的情况。

    只是,刘娥并不知道,李杰对于眼下的任期制度,却是不怎么满意的。

    两到三年一任,一转迁?

    这明显不太合适。

    考虑到当下的行政效率,参照后世的五年一任,算是比较合适的。

    毕竟,官员刚刚上任,熟悉当地的民情,总是需要时间的吧?

    如果是县级官员,两三个月大概能摸到一些,但若是州府级的官员,没个一年半载,怕是无法洞悉当地的情况。

    如此一来,留给亲民官的时间就更短了。

    这种制度下,往往是上一届亲民官定下的政策刚刚开始施行,效果还没见到,亲民官本人就要转迁了。

    紧接着,下一任亲民官到来,如果遇到政见类似的,这项制度或许还能保存下去。

    但这种情况,并不多。

    久而久之,亲民官推行改制的动力便大大削减。

    相比于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亲民官大多会将注意力转到别的事上,如修浚河道,如劝农。

    或者干脆来一个无为而治。

    不过,改变任期的事,必须要徐徐图之。

    因为做官的,最关注的便是升迁。

    从三年一转迁,到五年一转,这无疑拖慢了官员的升迁速度。

    牵一发而动全身!

    改为五年一任,需得定下一系列的配套机制。

    像某些差遣的任职资格就得跟着改,举个例子,如三司副使的硬性资格,官员不仅本官要达标,而且还得历任三路转运使。

    改革之前,担任三路转运使,最快只要六年左右的时间。

    改制之后呢?

    得十五年。

    在人均寿命偏低的古代,十五年,也许便是半辈子。

    而这仅仅只是担任三路转运使的时间,升任转运使之前的需要花费多久?

    如果不改变转迁标准,即便升到了中央,留给官员的时间又剩下多少?

    到了那时,朝堂之上怕是全都是耋耄之年的老人。

    “六哥,打算从明年开始推行观政?”

    也不怪刘娥这么想,因为明年恰好是科举年,国朝又要诞生一批新科进士。

    “嗯。”

    李杰确实有直接推行的意思,而今,距离省试还有一段时间。

    随着年关将近,全国各路前来应考的士子陆续抵京,借着这股东风,正好可以让士子们提前做好准备。

    ……

    ……

    ……

    两天后。

    两府大臣陆续收到了禁中传出的手诏,虽然手诏名义上是征询他们的意见。

    但谁人不知官家的脾性。

    征询?

    不!

    这是通知!

    对于下发的观政制度,两府大臣虽然多少有些微词,但这些抱怨并不是针对制度本身。

    而是针对官家的做法。

    官家又一次绕开廷议,直接下达了政令。

    抛开官家的做法不谈,他们对于观政制度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

    毕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以科举发家的,除了吕夷简等世宦之家出身的,其他人入仕时,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读书和做官,是两回事。

    书读的好,不代表做官就做得好。

    眼高手低,纸上谈兵的,大有人在。

    然而,两府大臣认可,并不代表士子们也跟着认可。

    当这阵风吹向了士子群体,顿时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所在的位置不同,观点和看法自然不尽相同。

    站在执政官的角度,观政制度的确可以加快士子融入官场的时间,并且还有监督地方之效。

    可站在士子的角度,这项制度无疑会拖延他们入仕的步伐。

    一步慢,步步慢!

    自隋唐史便有一句谚语,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科举中,进士一科,最重,也最是难考。

    很多士子进士及第时,往往都不在年轻,似寇准、晏殊这样,年少成名的进士只是少数。

    三十岁左右,才是常态。

    三十,半辈子都过去了,朝廷还要让新科进士观政两年?

    这……这简直是宋版的‘何不食肉糜’?

    当然,除了两府大臣之外,旁人并不知道这项制度是由李杰亲自提出来的。

    因此,在应试的举子眼中,这完全是朝堂诸公的错!

    ……

    ……

    应天府。

    这一日,范仲淹接待了一位同乡。

    此人名为郑戬,也是苏州吴县人,不仅如此,郑戬的幼年和范仲淹颇为相似。

    他们两人皆是幼年丧父,以学业为主,志在科举。

    另外,两人不止是同乡,未来很可能会成为连襟。

    这段时间,范仲淹不仅官场得意,情场上同样得意,未婚三十多年的范仲淹,终于要结亲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感谢戚舜宾。

    自范仲淹被李杰点名调到应天书院后,范仲淹名声大噪,顿时成了官场上的红人。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应天府当地的大族李氏便相中了至今未娶的范仲淹。

    太平兴国三年,李昌图、李昌言、李昌龄三兄弟,同登进士科,一门三进士,自此,李氏彻底发迹。

    好巧不巧,李氏三兄弟也是睢阳书院的学生,睢阳书院‘七榜五十六进士’,李氏三兄弟独占三席。

    正因为有这层渊源,李氏方能率先接触到大红人范仲淹。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范仲淹的命运轨迹明明已经发生了改变,但再看到李昌言之女李氏之后,仍是一见倾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两人便会成婚。

    (PS:郑戬娶得也是李昌言的女儿,但时间上却不好确定,不过,考虑到郑戬曾经师奉杨亿,并且此时的郑戬已经三十出头。

    这里暂定,郑戬已经娶了李昌言的女儿)

    文人见面,除了学问,免不了聊一些时政,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了观政之事上。

    “希文兄,近日京中盛传的进士观政制度,不知书院中的学子是怎么看的?”

    其实,郑戬对这项制度也是颇有微词的。

    两年,时间可不短。

    与此同时,吕府中也有一场类似的谈话。

    宋祁和宋痒两兄弟借着吕夷简岳父马亮的渊源,拜访了当朝参政。

    不过,话题并不是宋祁宋痒两兄弟提出的,而是吕夷简主动问了两人的看法。

第两百二十章 不同

    应天书院。

    “和外界差不多。”

    范仲淹坦言道:“毕竟,观政制度事关每一个有志于仕途的生员,赞同者有之,非议者亦有之。”

    其实,这番话说了等于是白说。

    由此可见,范仲淹本人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

    但郑戬却不是这么想的。

    “唉。”

    只见他微微一叹:“观政确实有益于国事,可时间未免太长了一点。”

    “两年啊,人生又有多少个两年?”

    郑戬的感概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两年时间,乍一听好像不多,可对于那些年过三十的新科进士而言。

    两年时间,可不算短。

    如果是双亲俱在的,还得算是丁忧的时间。

    父母之丧,三年不从政。

    如果父母丧期没有重合,也就意味着占用六年时间。

    六年,再加上两年的观政,足足八年时间!

    八年,可不短了。

    若是‘倒霉’一点的官员,三十来岁及第,两年观政,再碰上父母之丧,待到他丧期结束入仕,只怕已经四十岁了。

    半截身子都入了土。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另外,别忘了选人改官的难度。

    也许就因为缺少了这两年,以致于入仕者一辈子都在选人阶段沉浮。

    站在郑戬这样‘高龄’考生的角度,观政制度,很可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课稻草。

    谁也不知道,两年时间会演变成什么样。

    另一边,眼看郑戬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考虑到两人未来极有可能成为连襟,范仲淹心中难免有些不忍。

    思虑片刻后,范仲淹安慰道。

    “天休兄,对于此事,不妨再等一等,也许,事情会发生变化。”

    听到这话,郑戬顿时心中一振,面带希冀的看向范仲淹。

    “希文兄,莫非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在旁人眼中,范仲淹可是天子面前的大红人,他这边或许有什么小道消息,也不一定。

    刚刚郑戬特地提及此事,未尝没有试探的心思。

    “那倒没有。”

    范仲淹摇头道:“此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也不比你早,变数的事,只是我的个人推测。”

    “哦。”

    闻言,郑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显然,他误会了。

    范仲淹也看出了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解释。

    一个人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情,想要改变对方的认识,是一件很难的事。

    与其浪费口舌,平添‘误会’,不如就让这个美妙的误会继续持续下去。

    事实上范仲淹没有听到任何风声,虽然李杰很重视他,但现在的范仲淹还在发育期。

    提前让范仲淹介入中枢的政争,不是帮助他,而是害他。

    不可揠苗助长。

    正如范仲淹所言,这确实是他的个人猜测,而且他坚信,朝廷定然不会随便推行这项制度。

    因为他相信官家。

    以官家的才略,绝不会想一出是一出。

    观政制度肯定不会是粗暴的耽搁新科进士两年的时间。

    ……

    ……

    ……

    吕府。

    “公序(宋痒),子京(宋祁),若是让你们选,你们是想去地方观政,还是留在京中?”

    (PS:宋痒应该是宝元年间,也就是1038年左右改名的,从宋郊改成了宋痒,为了行文方便,这里直接以宋痒称呼)

    今岁开封府解试中,宋痒独占魁首,放榜之日,便是他的成名之时。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开封府解试第一必然及第,但参考旧制,宋痒及第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也正因为宋痒解试第一,吕夷简才会专门接见他们兄弟俩。

    不然的话,仅凭岳父马亮那点香火情,还不足以让吕夷简单独接见二宋。

    “回相公,学生以为,位无大小,仅在力行如何,故此,学生更想去地方州县。”

    身为兄长的宋痒,自然率先回答的人,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宋祁也跟着回道。

    “如兄长,学生亦是想去地方。”

    宋祁并没有直接道出他想去地方的理由,因为他很清楚,吕相公看重的是他哥哥。

    今天见他,不过是顺带的。

    不过,对于此事,他一点也不嫉妒。

    宋痒可是他的嫡亲哥哥,兄弟二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哥哥越被重视,他反而越开心。

    其实,类似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此前,他们去拜访刘筠的时候,宋祁便感觉到了这一点。

    “唔。”

    吕夷简呵呵一笑,抚须道。

    “位无大小,公序能有此认识,不愧是解试第一。”

    “相爷谬赞。”

    宋痒闻言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

    “此乃家父之言,并非公序独创。”

    吕夷简笑着抬了抬手:“且坐,无需如此客套。”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你父是端拱年间(太宗),以明经(诸科)及第的吧?”

    (PS:明经一科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朔到西汉,不过到了晚唐五代,明经一科多有废置,宋初亦是如此,宋初,明经多是代指诸科)

    虽然宋氏也是世宦之家,宋痒的父亲、祖父、高祖,先后入仕,但职位并不怎么高。

    如宋痒的父亲宋玘为官三十载,最高的职位不过是江陵府从事(州府中的左吏,跟某某参军差不多)。

    以吕夷简的位置,他当然不会认识宋玘的。

    毕竟,两者之间的距离差着十万八千里,他之所以知道宋痒的父亲是太宗端拱年间登明经科的,完全是因为看过宋痒等人的家状。

    何谓家状?

    即应试者的个人简历,其中包含应举人的姓名、参考次数、年纪、祖上三代、所治何经、考试次数等等。

    家状是参加解试必须提供的资料之一,并且会在官方留档寄存。

    宋痒乃是开封府解试第一,可以预见,这一科,他定然及第。

    因此,关于他的家状,已经不知道多少调取过。

    听到吕夷简清楚的道出了父亲的资料,二宋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感动。

    吕相公,何许人也,竟然连他父亲的仕宦履历都知道。

    打个比方,就像是国家级高官知道某某市县级办事员的名字,遇到这种情况,震动是在所难免的。

第两百二十一章 二宋

    申时。

    宋痒和宋祁两兄弟从吕府中走了出来,吕夷简并没有留他们在府中吃饭。

    对此,两兄弟也没有任何意见。

    吕相公能够单独接见他们半个时辰,已然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殊荣了。

    他们哪还敢奢望留在吕府中就餐?

    出了吕府后,兄弟二人并未在外界逗留,而是招来一辆代驾马车,向着外城行去。

    宋氏虽然是世宦之家,但二宋的手头却不怎么宽裕。

    入京之后,两兄弟携带的钱财,只够他们租住在外城。

    当然,凭借两人的才学,各种宴会邀请,那必然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宋痒解试第一之后,各方的邀约,更是数不胜数。

    其中,不乏给他们送钱的。

    只是,宋痒和宋祁两兄弟并没有接受这些‘馈赠’。

    吃吃喝喝,也就罢了。

    钱,他们是分文不取的。

    “二哥,今日过后,我们便不再出门,留在院中苦读,如何?”

    回城的路上,宋祁向兄长提了一个建议。

    吕夷简现在住的地方虽然不是吕氏的祖宅,但府中之豪奢,仍然令寒门出身的宋祁大受震撼。

    鉴于今天的见闻,他不由想到了先帝的劝学诗。

    书中自有黄金屋,科举,才是他们寒门子弟,唯一的出路。

    宋祁和宋痒两兄弟的际遇其实是颇为坎坷的,十来岁的时候,母亲便死了,不到二十岁,他们的父亲也死了。

    后来,两人跟随继母朱氏寓居在舅舅家里。

    虽然继母和继母的兄弟对宋氏兄弟很不错,但就像范仲淹随母改嫁,住在朱氏一样。

    住在别人家里,心里的感觉总归是不一样的。

    (PS:按道理来说,宋祁和宋痒两兄弟不该一直住在继母兄长家里的,宋氏虽然不是大族,但养活他们兄弟不是问题。

    小星星查了不少资料,也没找到原因,也许是宋氏族内的关系比较紧张。

    另外,宋祁和宋痒和继母的关系应该很好,继母朱氏养育了他们十来年,不是母子,也胜似母子)

    也正因为家境的缘故,宋痒和宋祁两兄弟虽然在当地颇有文名,但并没有应举的打算。

    毕竟,科举是非常花钱的一件事。

    在此之前,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生活上,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指望舅舅过活吧?

    因此,两兄弟之前一直是忙于生计,一边读书,一边赚钱养家。

    为了挣钱,弟弟宋祁甚至给别人做过枪手。

    直到去年,兄弟二人以文拜见了时任安陆知州的夏竦。

    然后,两人得到夏竦的赏识,并且得到盛赞。

    ‘大宋当状元及第,翌日当为宰相,小宋虽不及,然亦登第将近’

    此时的夏竦虽然只是知州,算不得朝中重臣,但在文坛上,夏竦的名气可不小。

    能够得到夏竦的认可,极大的激励了宋氏兄弟。

    后来,两兄弟一合计,觉得参加科举试一试,也不错。

    虽然他们兄弟俩经济上不宽裕,但抠一抠,还是能凑出赶考的费用的。

    万一中了呢?

    好巧不巧,就在兄弟二人决定参加下一次进士科时,朝廷就下令重开贡举。

    结果,不考不知道,依靠吓一跳,兄弟两人不仅过了解试,哥哥宋痒更是夺得了开封府第一。

    (PS:两兄弟虽然一直寓居安陆,但他们的籍贯还是开封的,所以,按照规定,兄弟俩便是开封府的考生。)

    “嗯。”

    听到弟弟的建议,宋痒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被眼前的虚名迷住,开封府解试第一又如何?

    不进士及第,终究还是布衣。

    “对了,二哥。”

    宋祁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可想了想,又觉得直接问不太合适,然后便没了声音。

    看到弟弟欲言又止的样子,宋痒不由问道。

    “怎么?”

    “有什么想说的?”

    犹豫片刻,宋祁直言道。

    “如果能选择去哪里,二哥会选择去什么地方?”

    “你又想到那件事了?”

    听到这话,宋痒当即眉头一皱,宋祁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根据京中盛传的消息,进士去地方观政,主要目的是为了言事,类似于地方监司。

    这份差遣,看似位卑,实际上却权重。

    看来,对于早年间的事,弟弟仍是耿耿于怀。

    宋祁提及此事,怕是想借机给对方找点麻烦什么的。

    片刻后,眼看宋祁默然不语,宋痒不禁叹了口气。

    “此事已经过去了,如今你我二人不是活的很好吗?”

    “选郎,该放下了。”

    ……

    ……

    ……

    福宁殿。

    傍晚,李杰在翻看皇城司的密报中,看到了宋氏兄弟拜访吕夷简的记录。

    这倒是有点意思。

    自从上次察觉到了吕夷简的‘异常’之后,李杰便让皇城司秘密派出人手,对吕府和丁府进行了相应的布控。

    没想到,今天却收获了一个意外的结果。

    宋痒和宋祁两兄弟虽然在后世名声不够响亮,但放在北宋,两兄弟的名声丝毫不输于陈尧左、苏轼等人。

    毕竟,兄弟齐登科的例子,并不多。

    而且,宋痒更是天圣二年的状元。

    至于弟弟宋祁,传闻此科的状元本来是宋祁的,而哥哥宋痒则是位列第三。

    (PS:宋朝的探花是同榜中年纪最小的那一个,不是特指第三名,正确的排列是第一名状元,第二、第三都是榜眼。

    放榜的时候,第二、第三的名字位于状元左右,故称榜眼)

    但历史上主政的人是刘娥,看到兄弟二人包揽了前三席,太过高调,而且弟弟的名次排在哥哥,也不太合礼。

    所以,刘娥便将哥哥宋痒排到了第一名,弟弟宋祁则被列为第十名。

    由此一来,也就有了二宋双状元的说法。

    不过,李杰真正在意的并不是二宋的科举成绩,而是吕夷简和二宋的关系。

    庆历年间,宋痒为参政,宋祁为天章阁待制,他们同榜好友叶清臣、郑戬分别是三司使、枢密副使。

    彼时,他们有‘四友’之称,这让时任宰相的吕夷简感受到了威胁。

    于是,吕夷简借机将他们指为‘朋党’,其后,在吕夷简的运作下,几人相继被贬出京师。

    此外,宋祁在历史上也是反对庆历新政的旧党之一。

    不过,二宋兄弟日后的命运,肯定不会像原来的历史那样。

    二宋确实是人才,值得关注一二,尤其是弟弟宋祁,他是难得的法家拥趸。

第两百二十二章 招婿

    丁府。

    傍晚时分,府中大管家依例来到书房,向丁谓汇报今日收到的各种消息。

    “相爷,近些日子常常有士子行卷,处置还是参照往年吗?”

    末了,大管家又提起了士子们的行卷。

    所谓行卷,即举子在科举之前,将自己所做的诗文投献给有关的官员,或者是社会名流。

    借此,求得对方的赞誉,从而提高自己的声望。

    搁在宋初,投文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像王曾、丁谓、王钦若等人,在及第之前,都做过类似的事。

    投文蔚然成风,主要是和考试制度有关,宋承唐及五代之制,在录取举子的时候,不仅参考书面成绩,并且还会兼采声望。

    即,名声更大的举子,更有机会博得靠前的名字。

    比如天圣二年(1024)的贡举,其实,按照礼部最初的编排,头名应该是一位名叫吴感的举子。

    但当晏殊、冯元等人复核后,便将名声更大的宋祁和宋痒派到了前三。

    至于,原本贡举第一的吴感,则被派到了二三十名。

    这便是名望的作用。

    (PS:天圣二年的贡举,只有发解试和礼部试,并没有殿试,最终的排名也是根据礼部试的排名参订的。

    其实,如果要有殿试的话,宋痒很可能连中三元,发解试第一,礼部试第一,就差殿试第一)

    “有无特别的举子?”

    到了丁谓现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可以忽略,比如接纳行卷之类的事。

    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人物,今年他便不打算见那些举子了。

    “有一位长洲的举子,其文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管家特地提及长洲,那是因为丁谓本人便是长洲人,同年、同乡都是最铁的关系之一。

    果然,听到家乡的后辈,丁谓顿时来了几分兴致。

    闲来无事,索性看一看此人有什么特殊的。

    “把文章拿过来吧。”

    “是。”

    大管家微微躬身,缓缓向后退却,转眼间的功夫,他便从门外拿了一份行卷走了进来。

    紧接着,管事将行卷放到了桉头。

    “咦?”

    丁谓看到行卷上的内容,当即发出一声惊咦。

    一般而言,举子们在投贽行卷时,多是以诗赋为主,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贡举首重诗赋。

    但这位名叫‘叶清臣’的举子却没有投贽诗文,而是投贽了一份策论。

    有趣。

    看来这位小同乡,也是个聪明人。

    老对头寇准虽然远在西京,但丁谓对他的事一直保持着关注。

    自那次入京之后,寇准便大肆鼓吹策论,大力抨击以诗赋取士的固有规则。

    这类言论,并不算新鲜。

    已经致仕的宰相冯拯,早在大中祥符年间,便倡导科举以诗赋,兼采策论。

    其后,现任的翰林学士鲁宗道,也曾向真宗进言,进士试诗赋,不近治道。

    这话的大体意思是,诗赋务虚,而官员最重要的是务实。

    然而,传统的力量太过庞大,不是区区几份札子便能动摇了。

    尽管改制的呼声一直存在,但直到官家登基之后,方才出现了改制的苗头。

    寇准为何大力鼓吹策论?

    多半是官家暗中授意的。

    【山泽有产,天资惠民,然国家榷买茶货,岁入无穷,其堆贮仓场,充积州郡。

    及卖出之际,则大半陈腐,积年之后,又多至焚烧。

    今若许放榷山,任民贸易,则国中永无弃货,天下咸吃新茶,惠润公私,实为要道。】

    看到策论的开篇之语,丁谓顿时心生感慨。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小小的一个应考举子,竟然纵论榷茶之法,不仅如此,叶清臣还敢将这篇策论投贽到相府。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此人倒也不是鲁莽之辈。

    投贽此文,必定是谋定而后动。

    纵览此篇策论,叶清臣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揭露禁榷之弊,二是痛陈通商之利。

    如今,寿州霍山场实行的新法‘承包制’,朝廷看似仍有禁榷之意,但深究其里,承包法变相是通商之策。

    因此,叶清臣的这篇策论,倒也没有违背朝廷的政策。

    胆大且心细。

    府中管事说的没错,此人确实是个人才,值得丁谓花时间,见一见对方。

    “后日休沐,将此人招至府中。”

    言罢,丁谓又着重看了一眼叶清臣的家状。

    今年二十四岁?

    年纪倒是不大,也不知娶亲了没有?

    此时,丁谓已经生出了招婿的念头,他打算后天先试一试叶清臣。

    如果能让他满意的话,丁谓也不介意多个女婿。

    虽然截止现在,丁谓只看了一篇策论,但一斑窥豹,此人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之流。

    这篇策论,虚是虚了一点,但瑕不掩瑜,以叶清臣的履历,对方能有如此认知,已然是殊为难得。

    此人是一块璞玉。

    值得栽培。

    念及至此,丁谓倏地一叹。

    若不是自家儿子不争气,他哪犯得着去培养外姓人?

    想着想着,丁谓就想起了那个最不争气的儿子,也就是丁玘。

    “常兴,给老家去一封信,问一问三郎的近况,看看他长进些了没有。”

    “是。”

    “下去吧。”

    ……

    ……

    ……

    几天后。

    一则隐秘的消息,忽然在重臣圈内流传开来。

    执宰大臣丁谓,招婿了!

    招婿的对象是一位名叫叶清臣的举子,有心人打听了一圈,也没查出此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说诗文吧,似乎只是平平。

    唯一的优点,大概便是相貌很好?

    对了。

    还有一条,此人也是长洲人,和丁相是同乡。

    不管叶清臣的诗才如何,单单凭借丁谓女婿的标签,他就足以让旁人重视。

    其实,不止是外界不明所以,连叶清臣本人也是迷湖的。

    突然成为宰相女婿是一种什么体验?

    自己不过是冒险投了一篇策论,结果却成了宰相家的新姑爷。

    当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小院中,看着如山般的邀约,叶清臣颇有些茫然。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朝成名天下知了吧?

    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方式。

    他想的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重点不在成名,在‘举’字!

第两百二十三章 年关将近

    看着数量繁多的邀约,叶清臣不由喟然长叹。

    今时今日之景,他是断然没料到的。

    其实,早在投贽之前,叶清臣的心里是经过反复挣扎的。

    丁谓虽然是当朝宰相,并且他和丁谓还是同乡,但自从入京后,他也得知了一些丁谓的负面言论。

    这些言论,和他在乡里听到的截然不同。

    在长洲当地,官至宰相的丁谓,绝对是长洲人的‘榜样’。

    而且,自丁谓发迹后,对方确实为家乡做了一些事。

    故此,单论长洲地区,丁谓的名声还是非常好的,但抵达京师后,一切就不太一样了。

    也正因为这些负面风评,叶清臣才会纠结投不投行卷。

    行卷,可不止是养望,其中还有门生的含义,如果得到某位名流或者高官的认可,在旁人眼中,投卷者便是被投者的门生。

    这也是拓展人脉的方式之一。

    前辈为后辈养名,后辈入仕后,投桃报李,这都是很寻常的事。

    片刻后,叶清臣将这些烦恼抛诸脑后。

    眼下,他最先要做的不是应付这些人,而是将丁相准备招他为婿的事告知父亲。

    叶清臣的父亲叶参是咸平五年(1002)的进士,也就是说,叶参和王曾章得象、王随、韩亿是同年关系。

    不过,不是所有的同年关系都好。

    叶参和王曾等人便没什么交情,如果他和王曾等人交好的话,他也不会一直在外为官。

    而今,叶参身上的差遣是通判扬州,相当于扬州的二把手。

    扬州是大州,能在扬州当二把手,可见叶参的个人能力是不差的。

    毕竟,叶参的背后可没有宰相岳父,从选人改为京官,再到历任地方二把手,他靠的都是个人能力。

    叶清臣能写出让丁谓满意的策论,其中小半的功劳得放在叶参身上。

    如果没有叶参的言传身教,叶清臣也无法接触到地方上的事务,没有这些资粮,他又如何写出那篇抨击旧茶法的策论?

    ……

    丁谓招婿的事,虽然引起了一阵波澜,但没过多久,这阵风波便平息了下去。

    平息之所以如此之快,一方面得益于叶清臣的低调,他并没有被‘宰相女婿’的标签冲昏头脑。

    这个头衔,既是荣耀,也是压力。

    顶着‘宰相女婿’的头衔参加礼部试,如果考得不好,到时候便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

    丁谓,首当其冲。

    哪怕旁人碍于权势,不敢当面嘲笑,但私底下的非议,肯定不会少。

    叶清臣的低调处理,全都被丁谓看在了眼里,得知此事,丁谓对叶清臣愈发的满意了。

    招婿的消息,其实是丁谓自己放出去了。

    自曝,一是为了给叶清臣养名,尽管朝廷明确规定,朝中大臣子弟参加科举没有特权。

    但潜规则这东西,却是避免不了的。

    叶清臣本人的才学,并不算差,有了宰相女婿的标签,及第,那是必然的。

    另外,只要叶清臣应试时的策论写的不太差,排名靠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第二层目的,丁谓主要是想再试一试叶清臣。

    如果叶清臣真的被外界的纷扰迷住了眼睛,那么他在丁谓心中的位置便会大大降低。

    当然,降低归降低,该嫁女还是会嫁的。

    只是那时嫁的便不是嫡女,而是庶出的女儿。

    言归正传。

    招婿风波平息的快,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年关将近。

    不论古今,新年的重要性都是一样的。

    正旦日,乃是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之际。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并且最最重要的是,新的一年,朝局也许会发生重大变化。

    虽然因为真宗丧期的缘故,今年也不会举办大朝会,但朝会办不办,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份诏书会不会下。

    朝中文武百官都不是瞎子,自年中开始,太后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存在感也越来越低。

    丁谓、吕夷简等人,纷纷做出猜测,太后很可能会在新旧交替之际,发下还政的诏书。

    ……

    ……

    ……

    福宁殿。

    岁末将近,李杰这段时间很是忙碌,虽然有中书和枢密院的协助,但很多事仍然需要他进行决断。

    比如,河北路的诸多事宜。

    辽国迟早会南下,这是朝野共识,现在没有成行,不过是因为内事没有处理干净。

    少则半年,多则一到两年,一旦辽国处理好内政,便是辽国南下之际。

    涉及宋辽之战,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故此,河北路的大小事务,一一呈至了福宁殿的桉头。

    这天上午,李杰正在阅览王德用传回的军报,鉴于辽国撤军,王德用当即改变了原有计划。

    广信军的城墙,得修!

    此前,以广信军为饵的战略,不过是无奈之举,

    广信军毕竟是宋辽第一线,如果有机会的话,城墙当然是能修则修,修好了,至少多了一层防线,可以缓解边防的压力。

    少顷,李杰正准备批复王德用发来的调粮申请,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得!

    得!

    这脚步声他很熟悉,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刘娥正缓步向他走来。

    “茂则,大娘娘来了,你怎么不通报?”

    眼看刘娥突然造访,李杰顿时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张茂则。

    “是我让他不要通报的。”

    刘娥见状跟着解释了一句。

    随后,看着堆满桌桉的札子,以及李杰那满是‘疲惫’的面容,刘娥不由关心道。

    “六哥,政事再多,你也得注意休息。”

    刘娥今天来福宁殿的本意,是为了和李杰商量‘还政’的事,可看到李杰一副很是疲惫的样子。

    她的心中又有几分动摇。

    若是正式还政,停歇已久朝会,势必会重开。

    彼时,官家不仅天没亮便得起床参加朝会,并且御殿的时候,还可能直面百官的劝谏。

    想到这里,刘娥的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疼惜之意。

    也许,还政的时间改往后推一推。

    当然。

    推迟还政,并不代表刘娥想要重新掌权。

    维持现状即可,朝中大小事务,扔由官家决断,她顶在前面,只不过是遮风挡雨罢了。

第两百二十四章 重策论

    正旦。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朝中大臣期望中的‘还政’诏书,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观政制度的诏书颁行天下。

    天圣二年进士科及第的举子,不再直接授官,而是由流内铨进行差注,将新科进士分配到各个岗位进行观政。

    毫无疑问,观政制度的实行,打破了宋朝固有的体制。

    并且,观政制度从提出到推行的速度,也远超旁人的想象。

    按照过往的标准,一项新的制度如果要施行,不讨论个一两年的时间,是无法通过的。

    然而,对于这种低效的行为,李杰确实有无法忍受。

    大宋如今最需要的便是降本增效!

    冗官,已然初现端倪。

    如果继续保留某些潜规则,行政效率只会越来越低。

    吕府。

    参加完宫中的晚宴,吕夷简满怀心事的回到了府中。

    突然颁布进士观政的事,无疑让他很是气馁。

    但,还是那句话。

    面对如此强势的官家,他又能如何?

    难道直接辞官吗?

    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只得服从。

    时至今日,吕夷简愈发的摸不透官家的心思了。

    官家为何要如此迫切的让进士观政?

    在他看来,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

    或者说,根本没必要那么着急。

    进士是否需要观政,而今朝野内外并没有形成共识。

    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官家难道就不怕让天下士子寒心吗?

    其实,也不怪吕夷简无法理解,站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不一样。

    在李杰看来,士大夫并不是国民统治的基础,虽然政令最终需要士大夫执行。

    但王朝延续的关键却不是士大夫,而是民,真正的民。

    不是士大夫口中的‘民’。

    士大夫口中的民,指的并不是老百姓,而是士大夫自身。

    因此,李杰虽然在意士大夫阶层,但在意的程度,也就那么一回事。

    不仅如此,李杰直接推行进士观政,也是为了进行一次实验。

    他倒要看看潜伏在流脓之下的牛鬼蛇神。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这些牛鬼蛇神主动跳出来。

    主席曾经说过,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

    内部稳定,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如果内部不稳,纵使国力再怎么强盛,最终也难逃衰亡的命运。

    正月初五。

    省试知举官的名单正式出炉,以翰林学士鲁宗道权知贡举,知制诰宋绶、陈尧左,祠部郎中章得象同知贡举。

    此份名单一出,嗅觉敏锐的人顿时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早在真宗在位期间,鲁宗道便主张科举兼采策论,直到现在,鲁宗道依然是如此认为。

    官家点名由鲁宗道担任贡举官,显而易见,寇准一直宣扬的改制问题,很可能会成为事实。

    哪怕朝廷没有明确新的取士标准,但毫无疑问,改革的小火苗已经烧了起来。

    内东门小殿。

    在名单公布之后,李杰依照既往惯例,召见了贡举官。

    这几个人当中,鲁宗道曾经给李杰讲过课,宋绶和陈尧左如今正在为真宗修史。

    严格来说,他们三个担任贡举官是合情合理的。

    唯独章得象的任命,倒是有待商榷。

    首先,章得象并不是高级文臣,既没有馆阁加身,也没有高级文臣的加衔。

    他只是三司度支判官而已。

    不过,谁让是李杰亲自点了他的名,即便章得象资历不够,只要有天子钦点,也是合乎流程的。

    “天禧年间,鲁学士曾言,进士试诗赋,不近治道。”

    “朕,深以为然。”

    “唐之制,专一辞赋取士,故天下之士,尽皆奔走于声病对偶之间,此乃于国无益也!”

    “故,朕以为科举当以策论为先,然,今天下之士,沉溺于浮艳声病之文,便有更易,亦需徐徐图之。”

    “陛下圣明!”

    鲁宗道闻言当即躬身高呼,附和道。

    “国朝接唐、五代末流,文章专以声病对偶为公,为求工整,往往剽剥故事,极尽凋刻,已失辞赋之本意也!”

    “如杨亿,刘筠,其学固博,然为求工整对仗,其文难免流于俗也。”

    “而韩愈之文,却鲜有人知。”

    “臣以为,科举当先试之策论,使辞文言古今之之乱,简其程式,使得以问其大义,不必专于记诵。”

    这边,鲁宗道的发言刚刚结束,宋绶立马跟着讲述道。

    “臣以为,读书不可失其博,亦不能失其专。”

    显然,宋绶对偏重策论是有意见的。

    他认为,专且博,才是文人士大夫该有的样子。

    应制诗,看似被严格限制在某些条条框框之内,但若是想要写出新意,考生必须博观泛览。

    如果失其博,便是天资横溢之辈,也难以写出令人拍桉叫绝的应制诗。

    柳三变,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单论辞赋,柳三变之文,怕是能够比肩前朝巨匠。

    毕竟,柳三变之词,开一派之先河。

    但成也如此,败也如此。

    市井中传唱度再高,柳三变的词也不符合应制诗的标准。

    当然,这并不是说柳永做不出应制诗,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

    另一边,听到宋绶似乎意有所指,鲁宗道顿时反驳道。

    “不观史,不习经,无诸子之读,举子又如何品评古今之兴乱?”

    “唯有尊经书,仰(仗)史学,方能论其正也!”

    鲁宗道的论点并没有错,如果举子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又如何能够引经据典,写出令人信服的策论?

    “鲁学士之言,切合时弊,臣以为,当先策论,而后诗赋。”

    就在这时,章得象也跳了出来,直接声援了鲁宗道的观点。

    不过,与其说是赞同鲁宗道,不如说是附和李杰。

    毕竟,重策论是李杰率先提出来的。

    官家既然都这么说了,今年的科举考试,当然改以策论为主,诗赋为辅。

    当然,循序渐进也是有必要的。

    转变若是太快,难免让士子们无所适从,况且,距离上一次贡举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

    天子士子苦等五年,才迎来贡举,如果考试标准变得太快,难免会挫伤举子的积极性。

第两百二十五章 议定

    一旁的陈尧左虽然没有明确表露自己的态度,但在座的人对他都很熟悉。

    单从陈尧左平时所做的诗词而言,他必然是重策论一派的。

    如今,诗坛中最流行的莫过于西昆体。

    杨亿、刘筠、钱惟演、李宗锷、李维、张咏、钱惟济、丁谓、崔遵度等人,皆是西昆体的代表人物。

    西昆体流派的扛鼎之人,哪个不是当世名流?

    上有所行,下必有所效。

    类比到后世,杨亿等人便是当世之顶流,他们推崇的东西,自然会受到旁人的追捧。

    这些追捧之人,或是出于功利,或是出于欣赏,或是出于盲从,简而言之,西昆体便是诗坛之主流。

    然而,陈尧左虽然也是当世之名流,但他的诗文中却没有西昆体的华美。

    同时,也没有过度的追求凋琢堆砌。

    在某种意义上,西昆体诗人和大名鼎鼎的苦吟派(唐朝贾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两者不同的是,苦吟派讲究的是推敲,而西昆体则是更上一层,不仅要切合时宜,还得华丽。

    有没有言之有物,不重要,就像是穿着香奈儿,背着爱马仕的贵妇,越华丽越好。

    因此,眼下的宋体诗(西昆体),也失去了唐诗的精髓。

    众所周知,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

    脱离群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而以西昆体为首的诗人,大多都是世家名流。

    而这,也是西昆体衰落的根本原因。

    反观陈尧左,他的诗文虽然不够华丽,但却学到了唐人的神,也更加贴近实际。

    所以,陈尧左先天便是倾向策论的。

    眼见鲁宗道、章得象,先后盛赞以策论取士,宋绶顿时明白,取士标准的更易,已是大势所趋。

    想到这里,宋绶便不再继续争论。

    因为那样毫无意义!

    官家是大宋天子,官家的意志便是大宋的意志。

    宋绶没了声音,策论和诗赋的讨论也就随之结束。

    没过多久,这场召对也跟着结束了。

    此次殿议不仅确认了省试的取士标准,同时也明确了省试的考试时间。

    二月上旬,省试,三月下旬殿试,四月临轩放榜。

    当然,李杰只是定下了一个大体的时间区间,具体的日期交由两府大臣和贡举官共同参订。

    待到他们的意见统一后,再行上报。

    ……

    ……

    ……

    鲁宅。

    从宫中回到家中之后,鲁宗道立马钻进了书房,他跑到书房,倒不是为了考覆贡举之事。

    贡举如何操办,自有定制,他是考试的主考官,这些礼节上的俗物,不需要他操心。

    他去书房,只是为了躲亲近而已。

    权知贡举的差遣中,一个‘权’字道尽了这份差遣的性质,这只是一个临时性的差遣而已。

    但即便如此,权知贡举官的身份也是举足轻重的。

    毕竟,权知贡举官有着排定考生名次,以及考生罢黜的权力。

    虽然宋朝的做官途径有很多,除了科举之外,还有恩荫等路径,但谁都知道,进士科最重。

    进士出身的官员,升迁速度远超其他途径出身的官员。

    对于举子而言,科举无疑是鲤鱼跃龙门的机会。

    不论应试举子是寒门子弟,亦或者是世家大族,其重要性都是一样的。

    哪怕朝廷有着明确的避让制度,但身为主考官的鲁宗道,难免会收到一些招呼。

    当然。

    以鲁宗道的为人,谁打招呼都不好使。

    可拒绝是一回事,应付又是另外一回事,不怕,不代表他想和对方打什么交道。

    不止是鲁宗道如此,同知贡举的其他三人,也都选择了闭门谢客。

    谁也不见!

    是夜。

    鲁宗道、陈尧左、宋绶、章得象四人稍微收拾了一下衣物,便直接住进了武成王庙。

    为什么连夜住进武成王庙?

    这是因为宋朝科举中的锁院制度,为了杜绝请托之弊,太宗设立了锁院制度。

    即官员受诏为贡举官后,必须住进考试场所,与外界隔绝,拟定题目、考校试卷、确定名次等事务都必须隔绝内外。

    至于,为什么住进武成王庙,而不是贡院。

    则是因为宋初的科举制度尚不成熟,不比明清时期,宋初的礼部没有专门的贡院。

    如果遇到了省试,考试地点或是借用寺庙、或是官舍、或是太学。

    其中,借用武成王庙是的次数是最多的。

    武成王庙,即武庙,是专门用来祭祀姜太公以及历代良将的庙宇,始建于唐玄宗开元年间。

    唐宋时期,姜太公被历代帝王追封为武圣,到了唐玄宗这一代,姜太公被追封为武成王。

    宋承唐制,尊祀武成王的传统也跟着继承了下来,到了真宗一代,姜太公又被追封为昭烈武成王。

    (PS:到了明朝,明太祖废除了武成王庙的祭祀,至此,武成王庙一度废止,如果没有废止,现在的武圣很可能是姜子牙。

    关羽正式成为武圣,应该是明末清初时期的事,关羽被供奉,倒不是因为他的武力,而是因为他的品行)

    ……

    ……

    ……

    正月十六,朝廷正式下诏,明确规定,此科进士考试初诗赋外,兼考策论,两者并重!

    即,诗赋与策论同样重要,诗赋写得好,策论差的,能录取,策论写得好,诗赋写得差的,也能录取。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规定,有了之前那场殿议,该如何把控其中的尺度,鲁宗道等人自是心中有数的。

    此诏一出,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过,好在朝廷隔日跟着又发了一份诏书,缘于参考举子太多,天圣二年贡举录取人数也会相应增加。

    进士科取三百名额,诸科取四百人。

    公布了取士名额之后,非议瞬间少了许多。

    毕竟,取士标准中诗赋也很重要不是?

    没看到朝廷的诏书里,诗赋排在策论前面吗?

    二月二。

    龙抬头。

    天圣二年的省试便定在了这一天。

    十年寒窗,能否入仕就在今朝,天还未亮,从全国各地而来的士子便聚集到了武成王庙门前。

    宋痒、宋祁、郑戬、叶清臣四人,也是万千举子中的一员。

    历史上他们被人称为‘四杰’,不过,尚未入仕的他们,暂时还没有相识。

第两百二十六章 请罢殿试

    【臣乞陛下依咸平二年故事,令南省(代指尚书省礼部)放榜,罢殿试】

    省试开始的第一天,御史中丞刘筠上奏了一封请罢殿试的札子。

    一般而言,如遇丧期,国朝是停罢殿试的。

    如咸平二年殿试,真宗便处于守孝期,为了表示仁孝,真宗就取消了殿试,考试排名最终以省试为准。

    历史上天圣二年也是如此,朝廷下诏罢殿试,以省试为准。

    故此,刘筠的上疏的确具备一定的道理。

    但国朝三代以来,谅阴期间停罢殿试,是自真宗开始的,太宗朝可没有这么做。

    太宗不仅没有停罢殿试,反而是提前八天改元,开宝九年没结束,便迫不及待的改元,定下太平兴国的年号。

    宋史虽然修的不够好,但宋史太宗本纪中的那句话却高度概括了大宋战神的秉性。

    若夫太祖之崩,不逾年而改元,涪陵县公(秦王廷美)之贬死,武功王(太宗弟子赵德昭)之自杀,宋后(太祖皇后)之不成丧,则后世不能无议焉?

    简略来说,大宋战神贬死了弟弟,逼侄子自杀,嫂子死后不按后礼治丧,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展露出一件事。

    得位不正,心虚啊!

    (日常一黑/狗头)

    正因为有太宗的‘前车之鉴’,李杰没有停罢殿试一事,虽然稍微有逾礼之嫌,但也不是完全站不住脚。

    如果他来的不是仁宗朝,而是英宗朝的话,那么,他多半没法绕开礼制,继续举办殿试。

    终宋一朝,最是看重祖宗法度,而祖宗故事形成的关键期,便是真宗、仁宗两朝。

    尤其是仁宗朝,作为在位时间最久的宋朝帝王(42年),很多合理、不合理的制度,大多都是仁宗朝正式确立的。

    因此,李杰依例,继续将刘筠的奏疏留中不发。

    刘筠的奏疏可以置之不理,但王曾的上疏却不能依例处置。

    王曾虽然眼下只是青州知州,可他的同僚们,仍然高居朝堂。

    相比于刘筠的奏疏,王曾的上言明显更具条理性。

    王曾的主要论点是,省试有三长,殿试有三短。

    省试第一长,贡举官皆是两制(内制外制)宗匠,考校者也是诸馆阁中有辞学之人。

    同时,省试中还有监考、巡察、誊录、湖名等配套的制度。

    简而言之,省试的制度更加完善,大大减少了徇私的概率。

    相比于省试,殿试的考试制度就简略的多,殿试时天子虽然会亲自御殿,但也只是露个面,不会一直待在考场。

    其次,殿试的考评制度也不如省试完善。

    省试第二长,考试的时间更加合理,一日试诗赋,一日试论,一日试策,诗赋可以知辞艺,策论可以见才识。

    一日一场,分三天考试,足以让举子有充足的时间进行构思。

    而殿试呢?

    只一日时间,并且兼考辞赋和策论,仓促之下,举子写出来的文章,难免会有失水准。

    如此一来,举子之辞艺、才识,恐怕都无法得以展现。

    至于,省试的第三长,则是试卷的评判更加严密,考官们足足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考核举子的文章。

    直到反复确认,然后再行放榜。

    而留给殿试的考覆时间,仅有十天,考评的人数也大大不如省试。

    最后,王曾还在奏疏中提到,如果官家担心‘省试放榜则恩归有司’,那么大可不必如此。

    普天之下,岂有恩不出于天子?

    不论是省试放榜,还是殿试放榜,举子感恩的对象只会是天子。

    看到这里,李杰确实有点被逗笑了。

    王曾的奏疏,真的很具备迷惑性,他提到的三长和三短,的的确确是事实。

    和省试相比,殿试确实存在部分缺点。

    但也没有王曾说的那么严重。

    太祖创立殿试制度的本意,便是将‘恩归有司’变为‘恩由主上’。

    取士之权,便犹如人事任免权,必须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其实,王曾的上言就是在‘偷换概念’。

    什么叫恩皆由上?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宋太祖又何必假借公平之名,改变科举制度呢?

    另外,即便科举多了一级殿试,仍然没有改变座主和门生之间的联结。

    吕夷简为什么会得到王旦的赏识?

    其出身,固然是一方面,然而,另外一面也不能忽视。

    咸平三年,王旦权知贡举,在某种意义上,那一科的考生都是王旦的门生。

    座主和门生,向来是最牢固的联结之一。

    ……

    ……

    ……

    青州。

    松林书院南邻云门山,北临阳河,依山傍水,风景很是秀丽,起初,松林书院只是一处私塾。

    因为王曾少年时期曾经在这里就读过,待到他连取省元、状元之后,松林书院在当地顿时名声大噪。

    二十年过去,松林书院已经成了青州最为知名的书院。

    自王曾贬至青州后,他便时常造访书院,兴致来了,他也会给书院中的学子讲讲课。

    对于松林书院,王曾是有感情的,这些年来,王曾陆续捐赠了数百亩良田当做学田。

    不仅如此,他还捐助了一大批经典。

    这一天,王曾悄然来到书院,这回到书院,除了山长之外,他谁也没告诉。

    毕竟,他是为了散心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王曾心中很是烦闷。

    官家推行的观政制度,他是众多的反对者之一。

    虽然进士观政的确有助于新科进士快速熟悉政事,但地方上的官员会怎么想?

    派进士前往各州府,名义上是观政,实际上是什么?

    是监察!

    另外,取士标准也从辞赋,变为了辞赋和策论并重。

    但在王曾看来,以策论取士,却是对寒门子弟颇为不利。

    想要写出一篇上佳的策论,博学是基础中的基础。

    一个博字,正是寒门子弟的软肋。

    书籍从来都不便宜,哪怕凋版印刷技术已经成熟,其价格依然不算便宜。

    按照当前的物价,一套《汉书》需要五千钱,虽然汉书共有一百卷,平均一卷五十文,看似价格很低。

    但这只是众多典籍中的一项而已。

第两百二十七章 王曾的本意

    王曾是一个传统的文人士大夫,哪怕被贬了官,他仍然不忘国事。

    不出意外,今岁的新科进士大部分都会派到地方。

    对于这些刚刚入仕的新人,王曾毫不怀疑他们的忠心,但他们也可能会成为不稳定的根源。

    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太急了,不行,太弱了,也不行。

    该大时大,该小时小,才能做出一锅鲜美的鱼汤。

    分寸的把握,尤为重要!

    而这,恰好是新科进士缺少的东西。

    凡事都具备两面性,尤其是地方官,作为最接近百姓的亲民官,难处很多。

    偶尔也会用上一些看似不合适的策略。

    当然,其中肯定不乏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但王曾坚信,那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官员还是心系朝廷,心系百姓的。

    不能因为几颗老鼠屎,便全盘否定所有人的。

    这样对那些兢兢业业的官员,不公平。

    为国为民的官员,需要监督吗?

    什么样的人,需要监督?

    唯有那些道德水平低下的官员,才需要监督。

    况且,朝廷本来就有地方监司,现在又多加了一层。

    如此一来,进士观政的用意还需要多说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其实,王曾理解帝王的猜忌心。

    历代帝王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总觉得有人想害自己,想夺权,想颠覆自己的统治。

    五代时期的遗毒,更加加剧了此类想法。

    太祖、太宗、真宗,莫不是致力于分割相权、军权,如此做法,既是稳固赵宋的统治,也是为了终结乱世。

    因此,哪怕文人的权力被变相了压制了,也没有引起大规模的抗议。

    但到了官家这一代,赵宋的统治基础已经足够稳固,眼下,已然不需要层层监督。

    适当的松绑一些,也许会更好。

    冗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信任的缺失!

    所以,为了稳固政权,一层又一层的监督就被套上了。

    王曾很担心,如果长此以往的话,君臣关系很可能会越来越紧张。

    孟子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君主无法百分百的信任臣子,臣子又如何百分百的回报君主?

    显然,王曾是崇尚以德治天下的,教化才是重点。

    此时,王曾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换位置了,他的那封奏疏给了李杰一个感觉。

    王曾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好忽悠?

    不然的话,王曾为何呈上一份罢殿试的奏疏?

    殿试固然是缺点,但殿试却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终宋一朝,除了谅阴期和特恩之外,殿试从未取消。

    明清也是一直沿用三级科举制度。

    哪怕到了废除科举的年代,科考的余韵仍在回响。

    学习改变命运,就是最好的印证。

    ……

    ……

    ……

    政事堂。

    看到宫中最新传出的手诏,吕夷简的嘴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知青州王曾,改知兖州】

    虽然青州和兖州都是古九州之一,但到了宋初,青州和兖州的地位却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和青州相比,兖州要稍逊几筹。

    所以,纵使这份任命是平级调动,但其中贬黜的意思却很明显。

    ‘看来,问题是出在了那份奏疏上。’

    王曾奏议请罢殿试的事,吕夷简是知情者之一,在奏疏呈入禁中之前,他也写信劝过王曾。

    建议取消殿试,完全不符合当下的情况。

    殿试是谁开创的?

    太祖!

    一句祖宗故事,便足以堵住所有文官的嘴。

    但王曾仍然选择了上疏,通信中,王曾隐约提到了部分缘由。

    早在上疏之前,王曾便预料到了结果。

    殿试,是不可能废罢的。

    他上疏的目的,就是为了求贬。

    这是无声的抗议。

    以贬官为代价,抗议取士标准的变化,抗议观政制度的推行。

    可惜,正如吕夷简预料的一样,王相的上疏,对于眼下的局面而言,不会有任何作用。

    官家显然是极为强势的君主,哪怕官家年纪尚小,也不会容许旁人挑战自己的意志。

    即使是朝中元老,也不行。

    丁谓那样喜欢操弄权术的人,还不是被官家收拾的服服帖帖?

    另一边。

    吕夷简看到了宫中的手诏,丁谓自然也是看到了。

    看到这份手诏,丁谓的心中只有一种感觉。

    痛快!

    被罢官了,就好好的呆在地方,没事别向朝廷上书。

    你王曾现在可不是朝中宰执了,区区一介知州,哪有资格纵议科举制度如何?

    越职言事,是一件很忌讳的事。

    现在好了,从青州贬到了兖州,下一步,也许就是知密州、知海州了。

    暗爽了一阵之后,丁谓不由想起了正在应试的‘准女婿’。

    今天是省试的第一天,考的是辞赋。

    辞赋,恰好是叶清臣的短板,虽然朝廷明确规定,此科辞赋和策论并重。

    只是单纯的看考试安排的话,辞赋仍然优先于策论。

    当然,叶清臣的辞赋写的确实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太差,中榜多半是没问题的。

    名次,才是关键。

    这届的知贡举主官是鲁宗道,丁谓担心在最终的评判中,鲁宗道会代入个人情绪。

    毕竟,鲁宗道和吕夷简可是姻亲。

    其实,丁谓这般想,确实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

    自丁谓放出消息,准备招叶清臣为婿之后,原先默默无闻的叶清臣,顿时名声大噪。

    叶清臣也成为了本届应试举子中的顶流。

    论知名度,宋痒、宋祁两兄弟,也得为他让道。

    而作为主考官的鲁宗道,当然也听过叶清臣的名声,并且他还知道了叶清臣擅长策论的事。

    武成王庙。

    省试正式开始之后,几位贡举官反而闲了下来,虽然他们被限制了活动范围。

    但贡举官彼此之间却是可以互相走动的。

    闲来无数的几人,一边围炉饮酒,一边聊起了此次应举的士子。

    宋痒和宋祁两兄弟是最先被提及的,谁让他们是开封本地人,历朝历代,户口本的优势都是天然存在的。

    “诸位,打个赌如何?”

    身为主诗赋的宋绶,自然是更看好文名远播的宋痒和宋祁。

    “我赌省元出现在宋氏兄弟中。”

第两百二十八章 大宋的后浪们

    其实,在座的四位考官,只有宋绶不是进士科出身,他是依靠恩荫入仕的。

    当然,家学渊源的宋绶,本身的才学也是不差的。

    毕竟他的外祖父是宋初名儒杨徽之。

    咸平三年,杨徽之卒,死前,杨徽之为自家外孙求了官。

    鉴于这份奏请是老臣的遗补,宋真宗不吝恩赏,年仅十岁的宋绶便被授予了九品的太常寺太祝(寄禄官,只拿俸禄)。

    太常寺太祝品级虽然只是九品,但这个九品官却是京官的九品官。

    京官起步,唯有进士科前几名才有的殊荣。

    在旁人眼中,宋绶就是那种一步登天的典型,国朝不知道有多少进士,仍在选人阶段苦苦沉浮。

    结果,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却依靠先辈的恩荫,吊打了无数同龄人,乃至前辈。

    有人出身就在罗马,有的人出身却是牛马。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宋绶,其仕途轨迹大致和晏殊相似,从入仕起,历任集贤校理、判太常礼院、判三司都凭由司、知制诰、知审刑院等差遣。

    这些差遣虽然涉及礼制、财政、司法等领域,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京官!

    其次,抛开三司都凭由司和审刑院,其他几分差遣都是清要的文职。

    最后,宋绶是赵州人(今河北赵县),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所以,他更看好同样出身北方,同样以文辞扬名的二宋兄弟。

    这边,宋绶的话音刚落,向来稳重的陈尧左,却一反常态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西京士子尹洙,长于《春秋》,尤善议论,此科或可脱颖而出。”

    其实,陈尧左和尹洙之间并没有什么瓜葛,直到尹洙拜访他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

    两人之所以认识,全都是缘由陈尧左的好友穆修。

    尹洙曾经短暂的跟随过穆修学习过,虽然学习的时间很短,但穆修却很看好尹洙。

    故此,在尹洙进京赴考之前,穆修特地给尹洙写了一封推荐信。

    穆修的官职虽然不高,但他在文坛上的名声却不小,他是继柳开之后,又一位大力倡导古文运动的名人。

    (古文运动,即倡导韩愈、柳宗元之文风,反对浮糜之风)

    陈尧左虽然没有深度参与古文运动,但他也是一个韩吹,尊崇韩柳之文。

    咸平年间,陈尧左通判潮州时,还给韩愈修了祠。

    陈尧左和穆修能够成为朋友,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古文爱好者,都不喜欢奢靡浮躁的文风。

    相比于以金钱、利益为联结的关系,同好者的关系,反而更加牢靠。

    当然,尹洙确有才学,也是陈尧左提名尹洙的关键因素。

    “我也看好尹洙。”

    这时,鲁宗道也跟着发声,尹洙的文名,他也是听说过的。

    毕竟,尹洙曾经在应天书院求学过,而应天书院的山长戚舜宾,又是鲁宗道的伯乐戚纶之子。

    因为这层关系,鲁宗道和戚舜宾一直有书信联络。

    随着鲁宗道发言完,在场的只剩下章得象一人未提名人选,眼看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章得象沉吟片刻:“西京士子富弼,尤善策论,其器业尤为远大,此科当居高位。”

    (PS:历史上,乾兴元年,富弼父亲被贬海陵,富弼随父远赴海陵,也是这时,富弼结识了范仲淹。

    不过,按照当下的时间线,富弼的父亲没有被贬。)

    至于,章得象是如何认识富弼的,则是源自于寇准的推荐。

    寇准在西京常常举办宴会,其中参加最多的便是士子,富弼又是西京薄有名声的才子,当然参加过寇准的宴会。

    富弼是一个偏科生,善策论,却不善辞赋,叶清臣的辞赋平平,他连叶清臣也比不过。

    但他的策论水平却是极高的。

    正因为偏科严重,寇准才对他印象深刻。

    省试开始前,寇准并不知道此科会兼取策论,他建议富弼参加科举,并且亲自为富弼写了推荐信,完全是出于惜才的缘故。

    宋痒、宋祁、尹洙、富弼,皆是此科举子中的种子选手,二宋是开封本地士子,天然具备户口本优势。

    富弼更是被寇准看好的人物,四人当中,倒是尹洙的名声最是不显。

    至于最近名声大噪的叶清臣,鲁宗道几人很有默契,谁也没有提到叶清臣。

    谁让叶清臣是丁谓的准女婿呢?

    在座的几人,和丁谓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公平评判叶清臣的考卷,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

    其他的?

    抱歉,他们可不想多提。

    ……

    ……

    ……

    考场中。

    看着誊录在纸上的题目,富弼的脸上不禁多出了几抹愁色。

    应制诗,是他最不擅长的领域。

    科举考试中的诗,又称省题诗,其特点是以古人诗文为题,然后拟写,彷写类似的诗文。

    省题诗的难点在于,考官只是摘选一首诗中的某一句话。

    如果考生阅读量不够广博,那么考生连省题这一关都过不去。

    其次,即便过了省题这一关,仍然要写出新意,文辞如果不够出众,是很难从万千举子中脱颖而出的。

    打个比方,如果你是考生,考官出了一首诗,如顾城的一代人。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接下来,考生需要做的便是写出类似的诗作,韵脚、字数,全都要符合标准,并且需要写的足够出彩。

    另外,宋初时期,朝廷并没有明文规定考试范围,大抵是期末考试,老师大手一挥,整本书都是重点。

    如此一来,应制诗的写作难度便倍增。

    尤其是对于富弼这样本就不擅长辞赋的人而言。

    不过,很快,富弼就调整好了情绪。

    诗赋不行,不是还有策论嘛?

    朝廷的诏书里不是写了吗?

    诗赋与策论并重。

    策论,他擅长。

    另一边,就在富弼苦思冥想之际,宋祁已经将考卷誊录完毕。

    于他而言,作诗赋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天赋这东西,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宋祁和富弼的情况,俨然像极了学霸和学渣同时考试的场景。

    前者,挥笔写就,后者,苦吟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词。

第两百二十九章 富弼:不慌,我还年轻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宋朝的省试虽然没有明确规定答题时间,但是却有禁止继烛的规定。

    何谓继烛?

    唐制,礼部试举人,一半可以给蜡烛三根,哪怕到了晚上,依然能够答卷,直到蜡烛烧尽为止。

    五代后唐时期,改夜试为昼试,考试不在给蜡烛,后来虽然偶有反复,但宋朝并没有恢复唐制。

    而是延续了昼试制度。

    眼看夜幕将至,宋祁、宋痒两兄弟也不在多留,直接选择了交卷离开。

    与此同时,富弼仍在旁边奋笔疾书。

    第一场试诗赋。

    在考官评定中,赋的权重明显更高,首场诗赋,最重赋,省题诗虽然难,但只是添头而已。

    相比于省题诗,赋的写作难度也更高一点。

    毕竟,赋的字数更多,且严格限定了格式。

    在这些条条框框中,考生还要写的足够出色,其实,这也是当下文风浮华的缘由之一。

    读书人读书的目的是为什么?

    大部分人都是希望以科举入仕,改变命运。

    所以,科举的考试标准是什么,读书人就研究什么。

    科考中的赋题,格式被严格限制,想要写的出彩,自然要尽可能的堆砌辞藻,让考官阅卷时眼前一亮。

    同样的,明清时期的诗词为何不如唐宋?

    是唐宋时期的文人更有天赋吗?

    显然不是,区别只是在于明清时期科举不重诗词而已,朝廷既然不重视,研究诗词的读书人自然便越来越少。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是历史规律,改变科举制度,不是一朝一日之功,所以,李杰才没有直接将策论推到第一位。

    诗赋,仍然是第一场考试。

    此科若是将策论放到第一场,那么考试结束后,局面怕是会如同历史上的嘉佑二年一样。

    嘉佑二年,欧阳修是贡举官。

    众所周知,欧阳修是古文运动的倡导者,是旗帜性人物,那一科中,欧阳修便摈弃了浮华的文风,抛弃了声病对偶之学。

    辞赋,重要的不是声律之学,而是借辞言物!

    得益于欧阳修的试点改革,苏轼、苏辙、曾巩、程颢、程颐、张载等人,得以脱颖而出。

    历史也证明了嘉佑二年榜的含金量。

    然而,考试结束后,欧阳修却遭遇了大批士子围攻。

    因为章衡、苏轼、曾巩这群人,压根就不是考试前的热门种子选手。

    事后,那些落榜的举子,不止是围堵欧阳修,直言黑幕,更是对其破口大骂,指责其品行不端。

    欧阳修最知名的绯闻,即和外甥女有染,也是那时传出来的。

    纵观欧阳修的改制,确实有利于遏制华而不实的文风,但他的手段难免太过急切。

    某些时候,快,可不是一件好事。

    冬!

    听到耳边传来的鼓声,富弼顿时加快了下笔速度。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约莫一刻钟后,天色愈发的昏暗,考场内的隔间本就很小,自然谈不上什么采光。

    写到最后,富弼的头几乎凑到了桌桉上,如果不是这样,根本就看不清纸上的笔墨。

    其实,似富弼这样从小就开始练习书法的士子,哪怕是昏暗的情况下,凭借肌肉记忆也是可以写正的。

    但数年才有一次的科举,由不得他不小心。

    而且,因为时间关系,富弼根本就没空事先打草稿,而是想好之后,立刻下笔。

    所以,他在下笔的时候,不仅要写正,还得注意笔锋上的墨汁不能侵染考卷。

    又过了一会,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恰逢此时,富弼的辞赋也写好了。

    抬头看了一眼侧道中的烛火,富弼借着微弱的火光,快速的检查了一遍考卷。

    其实,富弼不知道的是,今日侧道中的烛火尤为的亮。

    如果换做是普通的亮度,他肯定是无法借光的。

    这烛火是鲁宗道特地交待过的,距离上一次贡举已经过去五年之久,无数学子苦等数年,终于等到再开贡举。

    机会难得,他不忍那些士子因为时间不够,从而落榜。

    所以,开考之前,鲁宗道特地申请了一批上好的灯油,待到暮色降临,庙中的吏员当即遵照命令,点燃了巨烛。

    检查完毕,富弼也不在继续逗留,直接选择了交卷。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辞赋水平也就那样,今天这一场,他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

    继续苦吟,也无法作出更好的辞赋。

    即便灵感来了,他也没有多余的考卷另行作答。

    离开武成王庙时,富弼发现自己并不是最后一个离开考场的,他大概的估算了一下。

    仍在作答的考试至少还有几十个。

    而这,也只是他看到的。

    没看到的,或许更好。

    发现这一幕之后,本来稍显沉重的心情,顿时放松了几分。

    我,富弼,不是最后一名!

    这便够了。

    最后,他还年轻,今年不过二十一岁。

    和那些白发已生的举子相比,他有试错的机会,此科不中,还有下一科。

    下科不中,还有下下科。

    哪怕下下科还是不重,他也不是没有入仕的机会。

    恩荫,也是一种渠道。

    他的父亲如今是七品的屯田员外郎,如果是在太祖、太宗朝,七品京官是没有荫补子孙的权利的。

    太祖、太宗朝,唯有六品以上的文官才能享受荫补特权。

    但谁让宋真宗大搞东封西祀,这等庆典,必须普天同庆。

    故此,荫补的范围逐步扩大,似富弼父亲这样品级的文官,也可以奏请荫补子孙。

    (PS:官员死后可以荫补子孙,也是从宋真宗开始的,像极了父死子替的某某制度)

    念及此处,富弼心中最后一点愁色也没了。

    大不了,荫补嘛!

    即使看不上荫补的小官,他也可以回去继承家中的千倾良田。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种日子似乎也不错。

    隐士做得好,也是能做官的嘛。

    大名鼎鼎的终南隐士种放,不就是这么入仕的吗?

    “大郎君,你可算出来了。”

    富弼前脚刚刚踏出龙门,心中还在畅想中可能发生的隐士生活。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勐地窜到身前。

    幸好这声音他熟悉,不然的话,他怕是忍不住给对方一拳头。

    人吓人,那是会吓死人的。

第两百三十章 各自的命运

    夜幕降临,武成王庙中只剩下忙碌的考官。

    此科省试一共考三场,每天一场,考完一场后,举子们有一天的休息的时间,隔天再进行第二场。

    另外,阅卷和考试也是同时进行的。

    第一场结束后,考卷先送至弥封处进行弥封。

    弥封完成,所有的考卷都会依次进行编号,一一对应,然后交至誊录所,令书吏誊录。

    其中,弥封制度创立较早,是由太宗创立的,而誊录制度则是由真宗创立。

    此后,弥封、誊录虽偶有争议,但一直延续了下去,明清时期,亦是继承了宋朝科举的框架。

    考卷誊录完成,即刻交至外帘官处进行点检。

    由点检官进行初步评审,而后再交至参详官处细审。

    点检官初审,参详官复审,贡举官终审,最终,贡举官会综合各方意见,评定考生试卷。

    至于,审核标准,大抵是分为五等,每等又分上中下三等。

    一般而言,第一等至第四等,基本都能通过考核,其中,第四等的概率相对较小。

    具体是否能够通过,还得看当年的应考人数,以及录取指标。

    而位于第五等的考生,则是黜落无疑。

    和前代相比,宋朝的三级评审制度,明显更加公正,但这也意味着工作量巨大。

    毕竟,此时的科举和后世的考试大不相同。

    除了类似填空、默写的贴经和墨义之外,其他考试内容都具备相当程度的主观性。

    没有准确答桉,无疑加大了审核官的工作量。

    虽然按照流程留给了考官将近一个月的评定时间,但几千人,上万份的答卷,时间仍然很是紧张。

    所以,武成王庙内的书吏和考官,几乎是连夜进行弥封、誊录,丝毫不赶耽搁。

    贡举,乃是国家大事。

    若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耽搁了放榜的时间,谁也吃罪不起。

    月至中天。

    武成王庙内仍是灯火通明,经过大半夜的攻坚,甲区的试卷终于完成了弥封和誊录,交到了点检官的手上。

    一位年纪四十余岁的点检官,正在挑灯夜战,紧急批阅考生的答卷。

    其实,三场考试中,虽然诗赋被排在了第一场,但诗赋的评卷难度却是最低的。

    因为诗赋的考核,有着严格的标准,点检官也只是三级评审中的第一环,只要考生不是写的狗屁不通,基本上都能通过初审。

    另外,有资格被选为点检官的,最少也是饱读诗书之辈,或许点检官无法做出最上流的诗赋。

    但仅仅只是评判诗赋的好坏,还是不成问题的。

    时间缓缓,点检官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天际满满泛白,这位点检官终于看到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诗赋俱佳,可谓学识优长,辞理精纯,当为上上上等。”

    (上上上等,即第一等中最上等,五等分别是,上上、上、中、下,以及不通)

    批阅完这份考卷,本来稍有困乏的点检官,顿时不困了。

    一篇辞理俱佳的赋,就像是一壶三十年陈的美酒,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以朱笔写下评语后,点检官这才看了一眼考卷左上方的编号。

    甲乙戊戌。

    虽然点检官没有资格抽看考生的具体资料,但他仍是将这份编号记在了心中。

    此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

    会是谁?

    二宋兄弟乎?

    点检官虽然职位不显,但好歹也是京师土着,二宋兄弟的大名,他当然是听说过的。

    二宋的诗文,他也见过,此份考卷倒是像他们的文风。

    此份答卷,很可能会是此科头名。

    尽管阅卷工作还没有完成,但这名点检官却认为,数遍所有答卷,估计也找不出比此份答卷更优秀的。

    这名点检官的猜测并没有出错,甲乙戊戌确实是二宋兄弟的编号,准确来说是哥哥宋痒的编号。

    另外,宋痒所做的辞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多半会是头名。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宋痒的这篇辞赋不是临场现写的,而是之前精心凋琢过的。

    当然。

    宋痒并不是提前知道了考试内容,以宋氏的资历,还没有提前得知考试内容的资格。

    他是运气好,曾经做过类似的题目。

    如同后世的高考生一样,在考试之前,大宋的举子也会做大量的练习。

    应制诗赋,则是练习的重中之重。

    另一边,富弼的考卷也被送到了另外一间阅卷所。

    只是,他的命运和宋痒却是截然不同。

    宋痒的试卷评价是上上等,而他的评价只是下上等。

    (第四等中的上等)

    若是搁在往届贡举,第一场诗赋之得到了下上等的评价,那么这名考试几乎注定无法得中。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似富弼这等诗赋不佳的举子,这一届绝对是沾了光的。

    只要后面的策论写的足够优秀,富弼也是能够通过省试,踏入殿试大门的。

    ……

    ……

    ……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

    最近这段时间,京中的烟花之地迎来了一波消费的高峰。

    数千名参加贡举的举子,绝对是是最优质的的消费人群,毕竟,这个年代能够读书的,大多数都是家境殷实的中上阶层。

    在等待放榜的过程中,这群刚刚经历过一场大考的举子,当然不可能枯坐在房间里。

    这些举子,频频出现于京中的瓦肆勾栏。

    京师之盛景,最是迷人眼,不知多少举子沉溺于温柔乡中。

    大名鼎鼎的柳永,更是获得无数举子的追捧,各种邀约层出不穷,其中不乏狂热的‘追星族’,一掷千金,只为见偶像一面。

    对了。

    柳永也参加了此次省试,不过,他的名声虽然大,但看好他的人却是不多。

    因为这是柳永第四次参加省试了,前三次,柳永全部落第。

    同时,这一次科举,也是柳永的最后一博,应举之前,柳永暗下决心,如果此次再不中,他便离开京师。

    毕竟,今年的他已经四十一岁了,数举不第,已然让他心灰意冷。

    这次若是再不中,他便离京,纵览国朝大好河山,将自己放纵于山林之中。

第两百三十一章 名单

    福宁殿。

    省试的阅卷工作基本完成,考生的名次也大抵确定,按照往年惯例,贡举官是可以直接排定考生最终排名的。

    但这一次却是个例外。

    李杰亲自下了手诏,命贡举官鲁宗道将前十名的考卷送至禁中。

    此科的前十名暂定排名是,郑戬、叶清臣、宋痒、黄孝先、宋祁、尹洙、胡宿、吴感、余靖、富弼。

    大致的看完了考卷的内容,李杰又看了一眼考生的籍贯。

    然后,他便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郑戬、叶清臣、吴感、胡宿、余靖五人皆是南人,其中郑戬、叶清臣、吴感三人俱是苏州人。

    着实有趣。

    省试前十名中有五位南人,而且五人中有三人更是苏州人。

    其中意味,值得细品。

    或许,鲁宗道几人是故意的?

    鲁宗道、陈尧左、宋绶、章得象四位贡举官中,虽然只有鲁宗道和宋绶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而陈尧左和章得象的籍贯,一个是蜀中,一个是闽人,但两人的阵营却是北方士人集团。

    其中,陈尧左虽是阆中人,但他小时候便跟随父亲到了开封府附近。

    而章得象则是因为其表哥杨亿的缘故,反而和北方出身的官员更加亲密。

    综合而言,这四个人基本都是北方系阵营。

    其实,若是按照常理,他们的评判应该更加倾向于北方士人才对,前十名中多是北方人,反倒更符合情理。

    然而,这么做却没什么好处。

    毕竟,这一科和历史上的不一样,不是以省试定名次,而是以殿试结果为最终排名。

    所以,前十名北人多一点,少一点,都是无所谓的事。

    重要的是公平、公正!

    前十名,南北各占一半,公平吧?

    至于,为什么前十名中会出现三位苏州举子,其实也不是特别难以理解。

    三位苏州出身的举子中,叶清臣是丁谓的女婿,如果这份榜单一公开,想都不用想,肯定会引起非议。

    叶清臣是宰相女婿,在旁人看来,尤其是那些落榜的举子,他就是妥妥的关系户。

    哪怕丁谓没有打招呼,外人也不会信。

    这事就像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有了叶清臣这个靶子在,郑戬和吴感的排名,也会令人浮想联翩。

    如果丁谓不是苏州人,看到这份排名,士林大概率只会盛赞苏州文教兴盛。

    但眼下的事实却是,丁谓是苏州人,且他是朝中独相。

    大权在握!

    操弄科举排名,就是最好的印证!

    看完考生的籍贯之后,李杰脸上的笑意便跟着消失不见了。

    他的确没想到,鲁宗道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也背叛了革命,而且还耍起了小心思。

    李杰恼怒,倒不是因为害怕丁谓麻烦加身。

    丁谓虽然很好用,但宰相这个位置,也不是非他不可,李杰在意的是,鲁宗道辜负了他的信任。

    这会不会是吕夷简的主意?

    依照鲁宗道的秉性,多半不会想到这种阴损的手段。

    如果是吕夷简授意的话,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做官的,那个不想更进一步?

    官大一级压死人,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吕夷简如今的职位参知政事,已然位列宰辅重臣之列,并且吕夷简今年也只有四十七岁。

    相对而言,年纪并不算太大,还没老到等不起的地步。

    等上个几年,登上相位是迟早的事。

    但等是一回事,耍手段是另外一回事,两者之间,不是非我即彼的关系。

    相信吕夷简不会介意提前登临相位的。

    历史上,吕夷简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势,可没少打压异己者。

    会是吕夷简所为吗?

    沉吟片刻,李杰也没能找出答桉。

    不过,关于最终排名,他倒是定了下来。

    贡举官呈上来的排名,就是最终的排名,他并不打算重新排定。

    他倒要看一看北方系官员的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

    ……

    ……

    丁府。

    李杰那边看到了省试的前十名名单,丁谓这边同样也知道了结果。

    毕竟,名单是通过中书的渠道呈入宫中的。

    作为执掌中书的牛耳,丁谓当然看过名单。

    看完这份名单后,丁谓只有一句话。

    吕夷简,彼其娘之!

    这家伙,坏事做尽!

    如此排定,简直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虽然吕夷简事先已经和丁谓通过气,说是准备借助省试的机会,闹出点动静。

    但丁谓没想到,吕夷简居然会以如此方式,如此高调的闹事。

    自家女婿排第二且不说,第一名的郑戬也是苏州人,前三名中,苏州人包揽其二!

    其心可诛!

    此份榜单若是公布出去,天下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

    到时候,舞弊的呼声怕是甚嚣尘上。

    ‘这家伙,到底是想借题发挥,还是想逼老夫辞相?’

    事已至此,丁谓也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也许,吕夷简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

    如此排名,一方面会让官家以为南北之争再起,另一方面呢,也想借机逼迫自己辞相。

    念及至此,丁谓顿时坐不住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行!

    这份榜单,决不能如此编排!

    紧接着,丁谓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个点,官家应该还在批阅吧?

    如果没有意外,结果起码得明天才能传至中书。

    进宫!

    此时的丁谓已然放弃了以奏疏建言,因为时间不够了。

    唯有面呈,才能万无一失。

    “来人,备马。”

    “本相要入宫!”

    ……

    ……

    ……

    吕府。

    吕夷简第一时间知道了丁谓入宫的消息,得知此事后,他不由暗骂。

    不足与谋!

    堂堂首相,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本来计划好好地,如果真的因为丁谓入宫,改变了排名,其效果可谓是大打折扣。

    你丁谓的名声,难道很好不成?

    你丁谓担一担骂名怎么了?

    外界的非议,能让你少一块肉不成?

    眼下朝中的局势很明朗,只要官家信任你,你丁谓就不可能被罢相。

    “唉。”

    想到此节,吕夷简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叶清臣如果被排到十名开外,此计恐怕会弄巧成拙。

第两百三十二章 一门三进士

    内东门小殿。

    幸好丁谓的行动足够迅速,不然的话,他便无法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入宫。

    “卿的意思是,将叶清臣剔除前十?”

    看着躬身自乞的丁谓,李杰若有所思。

    丁谓似乎事先并不知情?

    “以臣观之。”丁谓躬身道:“叶清臣之辞赋,不如宋氏兄弟远矣,其策论,亦不如西京士子富弼。”

    “故,臣以为,叶清臣之才,不足以排入前十。”

    “既如此,便依卿言,可乎?”

    李杰并没有计较丁谓是否诚心实意,反正最终的排名尚未发出,此时更改排名,也不会损失什么。

    其次,他也正好看看丁谓和吕夷简等人,会唱什么戏。

    “陛下圣明,臣叩谢!”

    听到此话,丁谓顿时毕恭毕敬跪伏在地,给李杰行了一记大礼。

    在宋朝的礼制中,唯有在正旦、冬至、郊祀等重大场合,才会行跪拜礼。

    “平身。”

    李杰微微一笑,若有所指道:“卿之所愿,朕明白,些许流言,何足惧哉?”

    此言一出,丁谓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得半躬着身子,唯唯站在原地。

    “也罢,此事暂且不提。”

    眼见丁谓话也不说,李杰径直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

    “关于殿试的考官人选,丁相心中可有人选?”

    殿试的主考官,当然是皇帝自己,但殿试时,天子只是考前露个面,给士子们说上几句激励的话,以表重视。

    具体的事务,是由别的官员负责。

    一般而言,殿试考官都是在翰林学士、馆阁官、给事中、知制诰等清要文臣中遴选。

    具体考覆评判,也是由考官们负责,天子只会阅览最后呈上的优秀答卷,并且编排名次。

    “枢密副使张士逊,才德兼备,可选之。”

    此前,吕夷简偷偷的给丁谓来了一记勾拳,而今,丁谓也要给吕夷简等人上上眼药。

    推荐张士逊,无疑是政治正确。

    毕竟,张士逊是东宫潜邸出身,很早便和陛下结缘,而且张士逊的才学和德行确实高妙。

    “另,侍御史章频持正方瑾,亦可为备选。”

    章频,字简之,建州浦城人。

    看他的姓氏,在看他的籍贯,毫不意外,他亦是浦城章氏的一员。

    章频是章文谷的长子,章仔钧乃是其曾祖。

    而章得象亦是章仔钧这一支的,他是章得象的四世孙,论辈分的话,章频是章得象的叔父辈。

    章频和章得象同属一支,关系很是亲近,后来,章频的孙子章楶(jie),更是因为章得象得以恩荫补官。

    其实,如果论后世的知名度,章得象肯定是高过章频的,毕竟,章得象是闽人第一相。

    但若是放在当下,章频的名声是高过章得象。

    开宝三年(970),章频的父亲章文谷以文辞举进士第一,是那一榜的状元。

    当然,开宝三年时,章文谷应的进士举,不是大宋的,而是南唐的。

    而南唐后主李煜,于开宝四年(971)自己去除了‘唐’的国号,改成江南国主。

    如此一来,章文谷也就是南唐的最后一位状元。

    章文谷确实是当时的名流,但章频闻名天下,倒不是完成因为父亲。

    他本人的才学并不差,咸平三年(1000),章频和弟弟章頔同时参加贡举,两人全都过了省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兄弟二人多半可以同时及第。

    然而,那一榜中,宋真宗恰好下旨兄弟不可同时及第,于是,身为哥哥的章频便主动放弃了殿试资格。

    弟弟章頔不负所望,一举中第。

    六年后,景德二年(1005),章频再次参加贡举,一举中第。

    一门父子三进士,浦城章氏顿时名传天下,章文谷父子三人,对于浦城章氏的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因此,不论是在朝野,还是在章氏内部,章频的地位都远在章得象之上。

    章得象能够于咸平五年(1002)进士及第,也离不开章频兄弟俩的言传身教。

    不过,章频的政见却和章得象截然不同。

    章得象虽然是南人,但他政治倾向却更偏向于北方集团。

    反观章频,他和丁谓的关系更亲密,明显是南方集团的中坚力量。

    同族同支的叔侄二人,血缘上很亲近,政治派系为何却截然相反?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世家大族最喜欢做的便是两边下注。

    以章频为代表的章氏族人,亲善的是以丁谓为首的南方集团。

    而章得象偏向北方集团,完全是阴差阳错,谁让章得象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表哥杨亿呢。

    借着杨亿的机会,转投北方集团,不仅不会突兀,反而更合乎情理。

    然而,众所周知,骑墙派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历史上的今天,丁谓早已被罢了相位,作为丁谓一系的中坚人物,历史上的章频也被贬为饶州酒税的监官。

    不仅如此,随着丁谓的倒台,章频这一些的章氏族人,也搬离了浦城,远迁到了苏州。

    树倒猢狲散,丁谓的倒台,也让浦城章氏选择壮士断腕。

    章频一系的族人主动与家族切割,选择前往外州开枝散叶。

    直到章频之孙章楶入仕后,章频这一支才开始重新起复。

    彼时,已是哲宗元右年间(1086-1094),六十年,三代人的努力,才摆脱了站错队的影响。

    遗祸三代,可见,斗争失败的下场有多惨烈。

    “章频?”

    “可是兄友弟恭章频?”

    关于章频的故事,李杰自然是了然于胸的,这显然是明知故问。

    “正是此人。”

    “善。”

    李杰点了点头:“章氏父子,一门三进士,着实一时佳话,兄谦弟让,更是为这段佳话增色几分。”

    “此人现为何职?”

    “上一任差遣是知宣州,现今,章频恰好在京中待阙。”

    “加其为龙图阁待制,诏其考覆殿试。”

    龙图阁待制,只是荣誉性头衔,既无职掌,亦无吏守,其地位大概在知制诰之下。

    其职责,大抵是皇室顾问。

    李杰升章频的官,也不是随便升的,而是做给北方集团看的。

    他倒要看看,北方士人会怎么作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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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万界之大拯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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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我只是条不想被催更的咸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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