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买房
申城。
“哥，你不多留几天？”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小腿一荡一荡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大哥，她的脸上不免露出几分不舍之色。
虽然大哥远在敕勒川那边，但少女依然记得小时候，哥哥对她有多好。
而今，他们兄妹之间可谓是聚少离多，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就这，还是这两年的变化。
几年前，她们一家人几年也见不上一次。
“不了，那边还有事。”
李杰笑了笑，转而道：“再说了，我前两天不是和你说了嘛，再过几年，等那边的事上了正轨，我就回来了。”
“嘁。”
少女噘着嘴，脸上摆满了不信。
“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
“要我说啊，哥，趁着知青回城的风，你就该回来了。”
“我提醒你一句，你可是家中的独子，嫂子也是家中的独女，现在，妈，还有秦伯伯、秦伯母，他们的年纪越来越大。”
“是，是。”
听着少女的唠叨，李杰呵呵一笑。
“我都知道了，这话，你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等那边的事，处理好了，我肯定回来。”
几年前，李杰定下的计划的是留在那边，但现在的情况，又有了几分变化。
去年，秦母被检查出来患有糖尿病。
以当下的医疗环境，糖尿病的特效药暂时还未被引入，所以，这个病，更多要靠调养。
如此一来，搬到敕勒川的计划，自然流产了。
毕竟，那边的医疗条件，不比申城。
秦母去不了，秦父肯定要留在申城，好好照顾老伴，他们一不去，高母也就懒得去了。
因此，李杰和秦楠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改变计划，两三年之后，他们就准备返回申城。
另外，到了那会，家里的孩子正好也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英华！”
“别在那打扰你哥。”
这时，高母从门外走进了屋子，板着脸赶走了女儿。
小丫头，一天天的给儿子灌迷魂汤，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其实，站在高母的角度，她虽然想儿子，但儿子在那边做的事，更让她感到欣慰。
如果儿子和儿媳妇不回来，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一切都看孩子自己的想法。
当然。
如果儿子和儿媳妇选择回来，她肯定是举双手双脚赞同。
等到高英华离开了屋子，高母踱步来到李杰面前，低声道。
“志华，你跟我老实说，那个钱是怎么来的？”
“你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看着高母一脸忧心的样子，李杰无奈道。
“妈，你放心吧，那个钱，都是正儿八经来的。”
“肖健，你还记得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高母连连点头，虽然这几年肖健上门的次数少了，但逢年过节，还是会托人送东西。
“我跟他，一起做了点生意。”
时间进入了八十年代，肖健的事，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于是，李杰稍微和高母透露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妈，你也知道，我经常要去花都。”
“花都那边更靠南一点，开放的氛围更浓厚。”
“就说喇叭裤吧，这东西，最早就是花都那边流行起来的，然后慢慢传到了咱们这边。”
“我和肖健的关系，你也清楚，我找了个门路，让他帮忙倒倒货，从花都拿货，然后再到咱们这边卖。”
“那这钱，也未免太多了？”
“个体户能挣那么多钱？”
显然，高母的心中仍然留有疑虑，毕竟，那个账户里的钱太多了，足足有五千块。
太吓人了。
半个万元户啊！
高母这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再说了，在他的观念里，个体户也不可能挣那么多钱。
“妈，您老就放心吧。”
李杰微微一笑：“那个钱，绝对干净。”
“这样吧，换一个说法，如果那钱不干净，我能存到银行里吗？”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高母再次确认道：“真的？”
“真的！”
看到高母这般表现，李杰心里想着，如果您老知道真正赚了多少钱，估计没病也会吓出病来。
早在开放政策出现的时候，肖健就率先响应上级号召，干起了个体户。
有之前十年打下的基础，李杰和肖健的产业，就跟吹气球似的，越吹越大。
并且，有李杰在背后出谋画策，肖健赚的钱，压根就没有踩红线。
简而言之，那些钱干净的不要再干净，哪怕有人查，也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肖健本人有没有做别的事，李杰就不清楚了，但纵观过去这些年的表现。
肖健多半不会那么做的。
能够正儿八经的赚钱，谁愿意敢违法的事？
“那行吧。”
半晌，高母犹豫道。
“那些钱，我帮你存着，你和楠楠的负担重，以后回来了，花钱的地方多。”
“对了。”
说着，高母忽然想起一件事。
“要不，那钱用来买房子，怎么样？”
“隔壁弄堂的任老师，他们老两口准备去首都，跟他们的小儿子一起住，他们这一去，估计不会回来了。”
“所以，他们老两口就商量着，准备把房子卖了。”
“任老师家？”
李杰摸了摸下巴，真算起来，任老师和他老丈人还是同事关系。
“嗯。”
高母点头道：“就是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房子卖得不便宜，50多平，总共要6000块。”
6000块，搁在当下，绝对是一笔巨款。
不过，高母这些年，也存了不少钱，即使存折里的钱不够，她添一点，也够了。
如果再不够，她还能去找亲家公他们商量商量。
“那就买了吧。”
李杰道：“妈，等会我再去取点钱给你，把钱给补齐了，咱们一次性付清。”
6000块买一套弄堂里的老房子，简直是血赚。
即使现在的钱购买力更强，但再过个二三十年，这片区域的房子都是历史文物保护建筑。
有钱，想买也买不到的那种。
“不用。”
高母摇头道：“你妈我有钱，那一千块，我给你补上了，不过，等你妹妹出嫁，嫁妆就得你来了。”
第四十八章 出国
门外。
正在偷听的高英华暗自撇了撇嘴，她才不嫁人呢。
有谈恋爱的功夫，不如多去跑几圈，练练基础什么的。
男人，只会影响她前进的脚步！
不过，大哥好有钱啊。
听妈的口气，买房的钱，大部分都是大哥拿出来的。
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
高英华虽然和肖健不怎么熟，但她和肖健的妹妹肖云，关系却很好。
肖云平时吃得、穿得用的都是很好的那种，因为双脚不便的原故，肖健还特地为肖云请了个阿姨。
另外，她还听肖云说过，肖健准备找时间带肖云出国看病。
出国看病，一听就不是很便宜的样子。
所以，肖云的哥哥肯定很有钱，而大哥又是和肖健一起做的生意，赚到那么多钱，也合情合理。
屋内。
李杰不着痕迹的朝着门外瞄了一眼，自己这个妹妹，偷听的方式也太业余了。
早在她站在门外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
对于‘偷听’的事，李杰也没什么顾忌，毕竟，高英华是他的亲妹妹，让她知道家里的一些事，没什么大事。
“行，妈，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关于高母添钱的事，李杰没有反对的意思，老年人的想法，他懂。
高母这么做，就是不想给儿女添负担。
再说了，千把块钱的事，没必要拉拉扯扯的，这钱，既不会影响到高母未来的生活质量，也不会影响到高家的财政状况。
拿了，便拿了。
反倒是那个房子，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能尽快拿下，就尽快拿下。
虽然距离他们回来还有一段时间，但这年头的房地产市场还不成熟，二手房买卖基本也是靠运气。
“好，待会我就去任老师家，跟他们老两口把这事给定下。”
“成。”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高母乐呵呵的拍了板，把这事定下，也算了了一件大事。
他们家的房子，虽然是楼上楼下的双层，但面积却不大，总共也就两个房间，真等到志华一家子回来了，住倒是能住，就是挤了一点。
其实，高母撺掇买房的事，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她想着，儿子和儿媳妇最好能再生一个孩子。
最好能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未免冷清了一点，如果能儿女双全，那是最好的。
不过，这事高母没有直接明说，她准备等孩子们回来之后再提。
到了那会，两个孩子也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刻，李杰并不知道高母催生的心意，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敕勒川那边的牧场上。
到了明年，西风牧场将会进行一次产业升级。
产业升级之后，西风牧场就有了大规模加工的基础，如此一来，不仅能带动产业升级，还能让更多的人走向小康。
毕竟，工厂是要招工人的，而工人的工资，远比放牧赚的要多。
按照计划，大概两到三年左右的时间，那边的工厂就能走向正规，彼时，也是他功成身退的时候。
……
……
……
西风牧场。
此刻，程书记压根就不知道李杰的‘退休计划’，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极力挽留。
现在的他，正在琢磨许景由的事。
昨天晚上，许景由不仅在许灵均家里吃了晚饭，晚上也没有回安排的招待所，直接住在了许灵均家里。
结合之前秘书的猜测，程书记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不简单。
如果只是普通的关系，怎么可能直接住到了许灵均家里？
只是，许景由一直没走，他也不好上门直接问。
许家。
客厅内，许家一家人正围在桌前一起吃早饭，敕勒川这边更习惯吃面食。
许灵均和李秀芝在这边生活了那么久，也跟着入乡随俗。
所以，今天的早饭是更适合这边的口味，吃得是大碗宽面。
开始吃饭之前，许灵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父亲，家里只有面，您能吃的习惯吗？”
“嗯。”
许景由今天的情绪不是很高，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李秀芝有些误会了，她以为公公对早饭不太满意。
紧接着，她悄悄的从桌下拽了拽许灵均的衣角，然后又给了许灵均一个眼神。
那意思是在问，要不要重新做？
收到妻子的眼神，许灵均微微摇头。
不同于李秀芝，他大概能猜到许景由为什么兴致不高。
昨天晚上，他们父子睡在一个房间。
黑暗中，许景由的估计也少了很多，他和许灵均聊了很多。
纵使许灵均之前拒绝过出国，他还是不止一次的重提，准备接他们出去。
但无一例外，许灵均还是拒绝的非常坚决。
正是因为这事，许景由才会兴致不高。
许灵均不出去，也就意味着他没有了继承人。
偌大的家业，没人继承，难不成便宜了外人？
但让他回国，许景由也不愿意。
国内，太落后了。
而且，许景由也担心国内的政策再发生什么变化。
如果真的变回原来的样子，像他这样的资本家，肯定会被打倒。
许景由决不能‘自投罗网’！
因此，他们父子两个，谁也不能说服谁，聊到最后，氛围越来越僵。
直到今天早上，许景由依旧没能转过弯。
这也导致，这顿早饭吃的很是沉闷。
不仅是李秀芝，连许自然也没有平日那么活泼了。
吃过早饭，许景由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离开了许家。
待到许景由离开，李秀芝将丈夫拉到厨房，心怀忐忑的问道。
“灵均，公公是不是生我的气？”
“没有。”
“没有？”
许灵均摇头道：“真的没有，他不是生你的气，而是生我的气。”
李秀芝默然不语，只是面带疑惑的看着丈夫。
眼见妻子这副表情，许灵均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
想了片刻，许灵均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父亲他想让我们跟他一起出国。”
“我一直没有同意。”
“出国？”
李秀芝疑惑道：“出了国，我们能干什么？”
“是啊。”
许灵均摸了摸妻子的额头：“所以，我就拒绝了，然后呢，父亲就生气了。”
第四十九章 找上门来
两天后。
许景由带着失落离开了敕勒川，这一次，他来这里的目的，一个都没有视线。
不得不说，他很是失望。
在国外生活久了，他养成了一个观念。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如果有，那一定是价码不够高。
但此次之行，却让他的观念有些动摇。
他的儿子许灵均，对于金钱，毫无所动。
哪怕他明确告诉许灵均，只要愿意跟他一起出国，未来的家族产业，全都交给许灵均。
那可是上千万美刀的总资产。
接管了这份资产，即使未来什么都不做，也能力保三代人衣食无忧。
然而，许灵均拒绝的十分果断。
易地而处，许景由觉得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过，失望归失望，儿子能够找到信念，也勉强算是一件喜事。
年轻的时候，他见过很多很多这种人，正是因为这些人前仆后继，才能打赢那场漫长的战争。
虽然许景由不是其中的一员，但对于那些人，他还是很佩服的。
没有他们，中国将国之不国。
许家。
收到许景由离开的消息，许灵均先是一阵惊愕，然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自己的父亲走了，他还是从别人的口中知晓。
不告而别，意味着什么，许灵均很清楚。
下一次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这辈子，还有机会吗？
许灵均不知道。
这边，许灵均前脚从同事的口中得知考察团离行的消息，后脚，场部书记程德勇就找上门来。
“程书记？”
眼见书记到了，许灵均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忙招呼道。
“您不是走了吗？”
“哈哈。”
程书记朗声一笑：“许主任，西风牧场能有今天，也离不开你们的功劳，所以，临走之前，过来看看你们。”
“您请坐，我给您倒水。”
说着，许灵均踱步来到茶几前，准备给程书记倒热水。
“许主任，水不用倒了。”
程书记连连摆手：“我坐一会就走。”
听到这话，许灵均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暖水瓶。
“来，许主任，你过来坐。”
看到许灵均‘耿直’的样子，程书记呵呵一笑，坐在单人沙发上，朝着一旁的连排沙发指了指。
“哦。”
闻言，许灵均走到沙发前，乖乖地坐了下来。
“许主任，你来咱们这里，已经有十几年吧？”
待到老许坐下，程书记笑呵呵的唠起了家常。
“有了。”
许灵均点头道：“算上今天，一共有十八年了。”
十八年。
听到这个数字，程书记不由感慨。
“这么一说，你和本地人也没有区别了。”
“怎么样，现在在这边，还过得习惯吗？”
“习惯。”
许灵均神色拘谨的坐在沙发上，有问必答。
程书记呵呵一笑，看似很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我记得你是大学生，是吧？”
“嗯。”
“哪个大学的？什么专业？”
“震旦大学电机系。”
听到这个名字，程书记顿时竖起了大拇指。
“震旦大学啊，那可都是高材生！”
震旦大学建学于1903年，是近代史上着名的教会大学，有着‘东方巴黎大学’的美誉，同时也是国内第一所开展研究生、博士生教育的学校。
52年，全国高校调整，震旦大学撤校，医学院同其他几所大学并入申城第二医学院。
经济系、中文系、外文系、化学系并入复旦大学。
而许灵均就读的电机系，则并入交大。
纵使程书记远在西北，纵使震旦大学撤校了，程书记仍然知道震旦大学电机系毕业生的含金量。
道一句‘高材生’，绝不为过。
“没有。”
许灵均谦逊一笑：“毕业这么多年了，学校学的东西，我基本已经忘光了。”
其实，许灵均说得很谦虚。
毕业那么多年，之前他确实忘了不少，但最近几年，他又重新将原来学的东西给补了回来。
因为底子打得比较好，他学得很快。
不仅如此，他还托李杰帮他买了很多专业内的期刊，尤其是纺织类的相关知识。
毕竟，西风牧场即将迎来一次产业革新。
而他就是李杰指定的厂部工程师。
“哪里，哪里。”
程书记大笑两声：“许主任太谦虚了，要我说啊，这是虎父无犬子。”
此话一出，许灵均瞬间洞悉了一件事。
原来，程书记早就知道了他和许景由的关系。
仔细一想，也是。
父亲在他家住了一晚上，回去之后，那边肯定会问一问的。
一旁，眼见许灵均默然不语，程书记只是微微一笑，他这个人，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在来之前，他就搜集好了许灵均的信息。
许灵均是一个很内向的人，这是公认的事实。
另外，如果放在十多年前，许景由的海外关系，只会给许灵均带来灾厄。
所以，许灵均不愿意提，很正常。
“对了，有一件事，我提前和你透个风。”
程书记笑着道：“明年，咱们这边会迎来一次大革新，这事，你应该也知道。”
“到时候，我会从场部那边调到纺织厂担任厂长兼书记。”
“许主任，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工作？”
许灵均呐呐不言，他不太擅长和官方的人打交道，因此，和官方的人交流，他都是以不变应万变。
这一点，程书记也知道。
眼看许灵均一言不发，他继续问道。
“销售科科长的位置，暂时还没有定，依我看，许主任就很适合这个位子。”
“怎么样，许主任有没有兴趣？”
销售科？
许灵均闻言瞬间一愣，他哪有本事干这个事？
他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数的。
沉默片刻，许灵均摇头道。
“程书记，我嘴笨，这种事，我做不好的。”
听到这个回答，程书记心中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就一点。
在他的计划中，如果许灵均能够担任销售科科长的位置，凭借对方和许景由的关系，往后厂里的订单，岂不是源源不断？
可惜，人家不愿意。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智者。
程书记当然不会强迫许灵均，他来这里，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三竿的心态。
“许主任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
“这样吧，技术科科长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第五十章 提前回沪
“我……”
许灵均觉得自己不配担任科长，正准备拒绝，谁知，程书记却主动打断了他的请辞。
“这事，就这么定的。”
“震旦大学电机系，数遍整个场部，也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说着，程书记微微一顿，语气也跟着变得缓和了几分。
“许主任，我知道你心里有顾忌。”
“但现在不比过去，我跟你保证，对于这项任命，没有人会有异议！”
程书记的话，倒也不算敷衍。
毕竟，只要将许灵均的身份一摆，谁会拒绝这项任命？
时代变了。
从前，对于许灵均的海外关系，他们肯定会慎重对待，但现在，他只会想着办法同许景由搞好关系。
毕竟，人家是大金主，是西风牧场的最大客户。
另一边，许灵均眼见程书记态度如此坚决，他便把话咽了回去。
他想着，等‘小高’回来了，让‘小高’去和程书记交流，这样会更好一点。
“这事，就这么定了。”
眼瞧着许灵均不说话了，程书记以为对方默认了，不由笑着拍了拍手。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待会还要会场部开会，先走了。”
许灵均长舒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
“我送送您！”
“不用，你有事就先忙吧。”
程书记大手一挥，然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办公室。
傍晚。
许灵均满怀心事的回到了家里，结果一进家门，他就看到儿子正在高高兴兴地拆着礼物。
看到包装精致的积木玩具，许灵均不由问道。
“自然，这东西是谁送给你的？”
“是高叔叔啊。”
听到老爸的声音，许自然连忙回头，如实道。
“刚刚高叔叔亲自送过来的，说这是送给我的礼物。”
“爸爸，你不是说过吗，如果是高叔叔送的东西，可以直接收下的。”
高叔叔？
‘小高’回来了？
这时，李秀芝恰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丈夫，她提醒了一声。
“灵均，小高说等你下班，记得过去一趟。”
“好。”
“我这就去。”
言罢，许灵均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走到一半，他忽然脚步一顿，回头嘱咐道。
“我要是六点不回来的话，就是留在那边吃饭了。”
“嗯，去吧。”
李秀芝温柔一笑，去‘小高’家里，不论是什么事，她都不会担心。
不一会儿，许灵均来到了李杰家里，和几年前相比，他们家的院子，又大了一圈。
之前的土墙也变成了砖墙。
与时俱进嘛。
“咦，老许？”
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的动静，李杰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来得正好。”
“我从申城带了点粽子，刚刚蒸好，可以趁热吃。”
看着盘子里的长条形粽子，许灵均的眼中升起了几分追思之色。
粽子，他真的好些年没吃过了。
小时候，他记得他妈妈包的粽子很好吃，酱香肉粽，每年端午节，他妈妈都会做一点。
“老许？”
听到耳边传来的呼唤，许灵均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来了。”
少顷，两人移步来到客厅，一边吃着高母包的粽子，一边聊了起来。
“你说程书记明年要当厂长兼书记？”
从许灵均的口中得知这事，李杰很是意外。
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按照原来的计划，书记虽然也是程书记，但厂长的位置可不是对方。
“嗯。”
“程书记是这么说的，他还让我当技术科科长。”
此刻，许灵均并没有察觉到李杰的异样，依旧按照他的节奏，继续道。
“关于这事，其实我是不太愿意的。”
“科长的位置太重要了，而我，毕业这么多年，也没有做过类似的工作。”
听到这里，李杰也回过神来。
“老许，你的意思，我懂。”
“回头我会和场部那边沟通的。”
许灵均的基础知识，李杰是相信的，但老许没有一线经历，一上来就是科长，未免不太好。
其实，程书记的意思，李杰不要太清楚。
对方无非是想借着老许的关系，多拉一些定单。
订单是什么？
是业绩！
也是政绩。
对于这事，李杰本人没有什么不满的，他不满的是，程书记接任厂长的事，竟然没有提前告诉他？
这是什么意思？
把他排除到了核心之外？
虽然李杰不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但平心而论，西风牧场能有今天，论功劳，他绝对是第一。
结果换来的却是这种待遇？
想到这里，李杰觉得之前定下的计划，该变一变了。
两年后再回去？
太晚了。
他今年就要回申城过年。
当然。
在离开之前，老许的事，他得好好安排一下。
另外，他也得和秦楠商量商量。
秦楠现在是西风牧场小学的校长，在这边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也有自己的交际圈。
说走就走，肯定不合适，至少要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
……
……
……
是夜。
云雨过后，秦楠躺在李杰的怀中，当她听到年底回申城的事，不由美眸圆瞪。
“今年就回去？”
“是啊。”
李杰笑着道：“这次回去，咱爸咱妈都催着咱们回去。”
“还有，他们还催着咱们生个二宝呢。”
“咱们的年纪都不小了，要生得尽快生，再晚两年，对你的身体伤害太大了。”
今年，秦楠已经三十二岁了，虽然她保养的很好，但人体的规律却是难以违背的。
早生，恢复的肯定更快一点。
“那，也行吧。”
秦楠只是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提前回申城的计划。
虽然她在这边生活了很多年，早已将这边当成了第二故乡，但在她眼中，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丈夫去哪，孩子在哪，她就去哪。
况且，她的父母也都在申城那边，随着父母年纪渐长，游子，总归是要归乡的。
“老公，你休息好了吗？”
过了一会儿，秦楠凑到李杰的耳边，轻语道。
“你不是说要生二宝吗？”
“我，现在就要。”
李杰眉头一挑，好家伙，竟然敢怀疑他？
下一秒，他立刻翻身上马，满足了秦楠的要求。
第五十一章 任务完成
西风萧瑟。
火车站。
看着轻装上阵的李杰一家，老王欲言又止，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一切都是好好地，说好明年大干一场的，结果‘小高’却要走人了。
虽然这事不怪‘小高’，但他还是觉得太可惜了。
西风牧场能有今天，老王比谁都清楚‘小高’的重要性。
然而……
不提也罢。
老王只得默默地叹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支书，上面的事，不是他能左右的。
半晌，老王上前几步，和李杰握了握手，胸中的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小高，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唉。”
老王拍了拍李杰的肩膀，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候车室。
他觉得自己也做错了事。
那天的会议上，他应该站出来的，但考虑到西风牧场的几百户村民，他还是胆怯了。
县官不如现管。
有些人，他得罪不起。
待到老王走后，现场只剩下老许夫妇，许灵均和李杰站在一块，李秀芝则是和秦楠站在另外一边，小声的交流着什么。
对于李杰的离去，许灵均也觉得很可惜。
但得知内情的他，也没有过多的挽留。
本来嘛，‘小高’夫妇早就该走了，毕竟，人家的故乡是在申城，父母亲戚什么的，也都在那边。
随着父母的年纪越来越大，回去也是应该的。
一旁，看着许灵均眼眶微红的模样，李杰打趣道。
“老许，你这是要调小珍珠了？”
许灵均微微点头：“是有点伤感，其实，我和秀芝都挺舍不得你们回去的。”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小高，以后要是有空，记得多过来走走。”
“会的。”
李杰笑着道：“过两年，等申城那边的事稳定下来，我们会回来的，到时候，烤全羊，伱可得备着。”
听到这话，许灵均不由哑然失笑。
‘小高’的心态，确实比他好。
什么时候，都能这么的乐观。
如果换做是他，恐怕很难做出这样的决断。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出去，但仔细一想，他要是离开，又能去哪呢？
申城，虽然是他的故乡，但他在那边早已没了亲人，相比于申城，敕勒川反而更像他的故乡。
片刻后，许灵均轻轻的锤了锤李杰的胸口。
“放心，只要你们来，肯定都会有的！”
“对了，来了，别忘了把孩子带上。”
“嗯。”
李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动过让许灵均一起走的意思，但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老许和他的情况不一样，真让他走了，去了申城，除了他们一家，反而没有别的熟人。
另外，他也不担心老许被人穿小鞋。
只要许景由那边的关系没有断得干净，旁人巴结老许还来不及，又怎么排挤老许？
人，都是很现实的。
今天的老许，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喊打的老右。
另一边。
“楠姐，你回去了，可没把我给忘了。”
李秀芝闷闷不乐的抱着秦楠的胳膊，说着说着，她的语气中就显现出了几分哭腔。
“秀芝，我忘了谁，也不可能把你给忘了啊？”
秦楠温柔一笑，帮着李秀芝整理了一下发梢。
“对了，明年你和老许有长假的话，记得带孩子一起来申城啊。”
“到时候，我带你们好好逛逛，尝尝当地的本帮菜。”
李秀芝重重点头：“嗯，我会来的。”
明年，她和许灵均确实会有一个长假，一个月前，两个女人就约好了申城再会的事。
申城，李秀芝从来没有去过。
准确来说，她这辈子，除了敕勒川，以及她的老家之外，她就在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旅游，在她那里，从来只是一个词，一个很陌生的词汇。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开往申城的T603号列车即将开始检票……”
这时，列车即将发车的广播响在了众人耳畔。
“老许，得走了。”
闻言，李杰乐呵呵的张开双手。
“明年再聚。”
“嗯。”
许灵均上前一步，给了一个男人之间的拥抱。
“明年再见。”
明年，西风牧场采购的机器将会先到申城的港口，然后再运到敕勒川。
许灵均作为技术部的一员，肯定是在接受设备的人员名单之内，而这，也是他们放长假的原因。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叮！’
‘恭喜宿主此次任务已完成，奖励将在返回主世界后领取。’
‘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随时回归，如果不做选择，将在48小时内强制返回。’
听到这个声音，李杰一点也不意外。
‘回归。’
熟悉的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李杰又回到了魔都。
不过，他只是稍微停留了片刻，便重新回到了副本世界。
……
……
……
两天三夜之后，李杰一家人重新回到了申城。
这一天，高家、秦家两家人，全体出动，所有人都来到了车站。
不只是他们，肖健也在迎接的队伍之中。
墨镜、西装、BB机，配着这三样东西，任谁看到都知道这人一定是个大老板。
此时的BB机，还是一样极为新鲜，且昂贵的电子产品，今年，国内第一家寻呼台落户申城。
身为第一批富起来的人，肖健当然为自己购置了一台。
虽然肖健很有钱，但两千块的机器购置费，以及上千的入网费，也让他肉疼不已。
有这个钱，都能买上半套房子了。
贵得离谱！
不过，再贵也得买，出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面子问题，别的老板有了，他要是没有，出去见人，岂不是惹笑话？
等人的间隙，高英华来到肖健的身前，关心道。
“健哥，我听肖云说，明年你们准备出国，去漂亮国？”
“嗯。”
肖健笑吟吟的点头道：“大概明年四五月份过去吧。”
出国的花费，显然要比买BB机贵得多，但这个钱花的再多，肖健也没有心疼的意思。
肖云，可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只要能治好肖云的腿，便是倾家荡产，他也愿意。
第五十二章 老许买房
十年后。
申城火车站。
出站口。
看到许灵均从通道里走了出来，李杰垫着脚尖挥了挥手。
“老许。”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许灵均连忙视线一转，随后，他的脸上就平添了几分重逢之后的喜悦。
他们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有一起见面了，上一次见面，还是李杰他们一家人去敕勒川。
碰头后，许灵均径直给了李杰一个拥抱。
“老高！”
“两年不见，你小子一点变化也没有啊。”
许灵均笑吟吟的打量着李杰，看到那张没什么变化的脸庞，他不由啧啧称奇。
就这卖相，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的样子。
‘老高’真的是一点也不见老。
“哈哈。”
李杰笑着道：“可能是申城的水土比较养人吧。”
闻言，许灵均莞尔一笑，相比于大西北，申城这边，确实更养人一点。
毕竟，申城的气候还算不错，没有高强度的紫外线，生活在南方地区，人变老的速度确实会慢一点。
两人打趣了几句之后，许灵均环顾四周，疑惑道。
“对了，秦老师呢？”
李杰耸了耸肩，解释道：“昨天晚上，家里二宝突然发烧了，连夜送去了医院，她现在正在医院陪孩子呢。”
一听二宝生病了，许灵均多问了一句。
“不严重吧？”
“不严重，就是感冒。”
李杰无奈道：“他们幼儿园最近再闹流感，小孩子不注意，染上了，问题不大。”
“观察了一晚上，今天下午大概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
“走。”
聊完孩子，李杰大手一挥：“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两杯，顺带再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认识。”
许灵均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跟上了李杰的步伐。
“对了。”
走着走着，李杰就和许灵均聊起了房子的事。
“老许，你之前说要买房子的事，我这边有一个方案。”
“这几年，我买了几套房子，其中有一套没租出去，始终空置着。”
“那套房子在虹口那边，大概七十平左右，两室一厅，够你们一家四口住了。”
“另外，那附近的学校也不错，转学的事，就交给我来办，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许灵均这次来申城，除了公事之外，还有一件私事。
他们一家准备离开敕勒川，回申城这边。
尽管许灵均没有说明具体原因，但大概发生了什么，李杰也是知道的。
那些事，没必要提。
对于老许一家来申城的事，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七十平？”
“那可不小。”
虽然许灵均对申城的房价没什么概念，但房子的大小，他还是有了解的。
搁在普通家庭中，七十平的房子，绝对不算小了，据他所知，申城这边不少家庭，一大家子六七口人，也就住个五六十平的房子。
“现在申城的房价多少？”
李杰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房价，那得看在哪个区了。”
“要是浦东那边，价格就比较便宜，八九百，一千多都有，浦西那边就贵一点，得一千大几。”
听到这个数字，许灵均沉默了片刻。
上千的房价，好贵。
即使他兜里有点钱，但那些钱都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如果按照1500一平的价格来算，那套七十平米的房子，得要十万块。
这钱，他还真拿不出来。
眼见老许面露难色，李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许，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前两年，银行就开放了个人信用按揭住房贷款，我那套房子卖给你，你只需要先拿个首付。”
“然后，每个月再慢慢还按揭就行。”
其实，以他们俩个的关系，即使送一套房子，也不算什么。
反正李杰买房的时候，价格还很便宜，但以他对老许的了解，白送，对方肯定是不会要的。
老许，不是那种人。
“按揭贷款？”
听到这个词汇，许灵均一脸的陌生。
言谈间，两人已经来到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面前，李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到了门把手上。
咔哒。
随着一声轻响，李杰打开了车门。
“先上车。”
“咱们边走边说。”
看到这辆车，许灵均更愣神了，刚刚，两人一路聊天，他的心思都放在了房子上，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们位于停车场，并且，这辆车看起来好像还是‘老高’的。
这桑塔纳是‘老高’的？
许灵均虽然一直住在大西北，但他可不是没有见识的土老帽。
这台车，没有个十几万，怕是拿不下来吧？
即便他知道‘老高’这些年赚了些钱，但两人完全是君子之交，许灵均从来没有问过‘老高’收入的事。
上一次，他们一家人来申城，‘老高’的座驾还是一辆两轮车。
现在，两轮变四轮，鸟枪换炮。
变化来得太过突然。
“老许，上车啊。”
“哦。”
听着耳边的催促声，许灵均回过神来，拉开门把手，一屁股就坐到了副驾驶上。
待到许灵均坐稳后，李杰扭动钥匙，点火发动了汽车。
九十年代的汽车，虽然是个昂贵的奢侈品，但对于李杰来说，也就那样吧。
没有无钥匙进入，没有一键启动，没有全车电动车窗，总而言之，这种车，很古老，驾驶体验不是很好。
“对了。”
李杰一边开车，一边又重新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之前聊到房贷的事。”
“我跟你介绍一下吧。”
“关于房贷，严格来说，只有职工才能办理，并且还要双重质押，且贷款人必须有存款，存款金额不得少于贷款总额的30%。”
“另外，最高贷款期限是十年。”
“也就是说，比如你现在要贷款五万块，必须要有一万五的存款，然后还要有抵押物与担保人。”
“一万五的存款，好办，明天抽空就去办了。”
“质押物和担保人也好弄，我来给你当担保人。”
“至于职工的事，肖健，你还记得吧？”
“就我那个合伙人，他名下有一家港资企业，回头给你开个证明，贷款肯定没问题。”
第五十三章 亿万富翁
十年时光，须臾而过。
老许一家搬到申城已经有九年了，过去这十年时间，申城的发展可谓是日新月异。
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等地标性建筑，一一拔地而起。
这一日。
许灵均忽然接到了一个令他惊讶万分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许灵均许先生吗？”
此时，许灵均的脸上已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五十多岁的他，早已不在年轻。
“是的，我是许灵均。”
“您好，我是Lucia，许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电话那头的女声，轻柔而有力。
“二十年前，我们曾经在敕勒川见过面。”
其实，即使Lucia不自爆身份，许灵均也大概猜到了对方是谁。
来自大洋彼岸的电话，除了父亲那边的人，还能是谁？
“我记得，请问有什么事吗？”
在说这句话时，许灵均的语气已然带上了几分颤音。
“BOSS临终之前，想和您见一面。”
“请问，您有空过来吗？”
虽然隔着电话，但许灵均还是听出了话语中沉痛之意。
得知此事，许灵均心中既有几分庆幸，又有几分悲痛。
他庆幸的是，许景由目前还活着，他还有机会和对方见见面。
其实，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许景由的音讯，十年前，许氏和敕勒川的合作，也被终止了。
彼时，他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许景由的年纪，不小了，他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然而，即使他着急，也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许景由的任何联系方式。
“许先生？”
另一边，眼看许灵均迟迟不语，Lucia不由出声催促道。
“请问，您愿意过来吗？”
“我有空。”
许灵均迟疑道：“但我从来没有出过国，签证的话，是不是比较难办？”
近些年来，国内先后掀起了几波出国潮，其中，有些人并不是通过正规渠道移民的。
非法滞留的人多了，签证的门槛也提高了不少。
“关于这一点，许先生，您不用担心。”
说着，女秘书语气一顿。
“这样吧，许先生，您能给我一个地址吗？”
“稍后我会安排人上门，带着您去大使馆办理签证，商务签的话，还是很快的。”
“如果顺利的话，三天后，您就能出现在我们这边。”
“我住在HK区XX……”
沉默了一会，许灵均报出了家里的地址。
“好的，稍后会有人联系您的。”
挂断电话后，许灵均默默地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盒烟，然后从中抽出了一根烟。
啪嗒。
随着一道清脆的火石声响起，香烟缓缓燃起。
嘶。
狠狠地吸了一口，混杂着尼古丁的烟草味直入鼻腔。
“咳！咳！”
由于太久没有吸烟，勐吸了一大口的许灵均，不禁发出了几声咳嗽。
这时，屋外的李秀芝闻声而来，看到丈夫又重新吸起了烟，李秀芝很是意外。
“老许？”
“我没事。”
许灵均头也不回道：“就是遇到了点烦心事。”
李秀芝疑惑道：“是学校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
许灵均叹了口气：“是我父亲那边，他好像快要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李秀芝愣了一下。
公公那边？
算算时间，他们和公公已经有二十来年没有联系了吧？
“那……那你要过去吗？”
犹豫片刻，李秀芝轻声问道。
“嗯。”
许灵均吸了一口烟：“我是要过去一趟，不过，我只是过去看看，等那边的事好了，我还是回来的。”
“哦。”
李秀芝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神色如常道。
“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收拾一下行李。”
“就这两天……”
许灵均正准备回话，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是一个本地座机号码。
“喂？”
“对，我是。”
“你不用上门，你给我说个地址，我过去找你吧。”
“对了，我需要带上哪些东西？”
“2寸照片，身份证复印件……”
“好的，我记下了。”
“行，那就待会见。”
……
……
……
一个月后。
浦东国际机场。
李杰和李秀芝一起来到这边，准备接机。
许灵均这一次出国，本来是说一两个礼拜就回来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景由留下的遗产比较复杂，处理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至于，李杰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那是因为许灵均主动告诉他的。
遗产继承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许灵均又是头一次出国，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于是，他便找到了李杰。
许灵均知道李杰和肖健在漂亮国那边有业务，所以，他才会找李杰帮忙。
收到老许的求助，李杰立刻联系那边的办事处，让他们的负责人带着律师找到了老许。
事后，虽然老许没有主动跟李杰说，但李杰还是从律师那边得知了遗产继承的事。
许景由一共留下了大概一千多万美刀的遗产。
重点，这是缴纳完遗产税之后的金额。
依照现在的汇率，老许摇身一变，瞬间从一个大学老师，变成了亿万富翁。
不得不说，命运真的是玄奇。
许景由和许灵均的关系，李杰再清楚不过，自从那次见面之后，父子二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杳无音信二十年，李杰都以为许景由去世了。
谁曾想，对方不仅没有提前离世，反而在去世之前，主动联系了许灵均，并且将财产留给了老许。
或许，这是许景由给出的补偿吧。
或许，临死之前，许景由改变了主意。
不管怎样，许灵均能够继承这部分遗产都是一件好事。
留给许灵均，总比落到其他人手中好一些。
继承了这笔遗产，许家的两个孩子，未来的生活也会顺畅许多。
一旁，此时的李秀芝还不知道漂亮国那边发生的事，遗产的事，老许没有直接告诉她。
不告诉她，倒不是因为老许准备隐瞒，而是老许担心吓到李秀芝。
他们两个人，前半辈子过得都是苦日子，直到牧场办了起来，他们家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但也就是好过了一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一个亿的冲击力，太大，如果不是当面，许灵均可不敢直接宣布。
第五十四章 人生大事
半个小时后。
李杰和李秀芝顺利地接到了许灵均，虽然老许变成了亿万富翁，但接机的过程波澜不惊。
许灵均还是那个许灵均，一点也没有变。
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李秀芝遗产的事，许灵均准备回家之后，再告诉李秀芝。
中午，老许和李秀芝在李杰家里吃了一顿饭。
吃饭的间隙，许灵均单独找到李杰，他把漂亮国那边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
包括遗产的事。
“老许，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安排？”
“这事，我正准备问你呢。”
老许微微一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半买楼，一半存银行吧。”
李杰呵呵一笑，给出了一个建议。
其实，依照未来的楼市发展，全部买楼，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李杰并没有这么提议。
而今，申城的平均房价大概8-9000的样子，花五千万买楼，有了这笔资产，足够许家三代富贵了。
更多的，也没必要。
而剩下的那五千万，怎么安排，都随便许灵均，即使他的后人，未来不争气，全花光了，也能安安稳稳的做个收租大佬。
“一半买楼？”
听到这个提议，许灵均心中一动，房子的涨幅，他是亲眼见识到的。
十年前，他买的房子，如今价格已经涨了七八倍。
这只是十年而已，涨幅堪称惊人！
“嗯。”
李杰点头道：“买吧，未来二十年，绝对是房地产最黄金的二十年，全国各地的精英都会往申城跑。”
“人多了，自然有居住需求。”
“买了房子，即使以后不卖，只是收租，一年的租金，也比银行给的利息要多。”
“好，我听你的。”
稍微想了片刻，许灵均就做出了决定。
五千万，虽然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数字，若是换做旁人，谈一桩开支五千万的生意，合计一两年，也是常态。
但不到五分钟，许灵均就做出了决断。
这一切，都是出自信任。
他相信李杰的判断。
何况，李杰的提议也不是乱提的，这些年来，李杰一直买楼的事，许灵均是知道的。
当然。
他们两个人的买楼，不是一回事。
李杰的买楼是拍下一块地，然后建楼，建商场，并且这些写字楼和商场，基本只租不卖。
“老高，要不我把钱转给你，你帮我买？”
“不用那么麻烦。”
李杰摆了摆手：“前年，我在世纪大道那边拿得那块地，再过段时间就建好了。”
“到时候，我卖你5000万的楼面。”
“也行。”
许灵均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应了下来，虽然那块地是在浦东，但他相信李杰不会坑他。
“这样吧，我明天就去银行把钱转给你。”
闻言，李杰不由哑然。
做生意，哪有这样的？
不过，以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没必要计较太多程序上的事，李杰又不会坑了老许。
世纪大道那边，现在虽然不咋地，但再过个十年，那边的地，也是寸土寸金。
有了这五千万的物业，老徐家富贵三代，那只是基本操作。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说着说着，话题就不自觉的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老许家一共有两个孩子，大儿子许自然如今已然成家立业。
作为伯伯辈，老许的儿子结婚，李杰当然不会吝啬，他直接送了一套婚房给许自然。
当然。
他对老许家的两个孩子，不会厚此薄彼，他同样给老许的女儿准备了一套房子。
只待对方结婚，房子立马送上。
“老许，算算时间，嫣嫣快回国了吧？”
李杰口中的嫣嫣正是老许家的女儿，身为老许和李秀芝的女儿，许嫣嫣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打小就是一个美人坯子。
“嗯。”
老许挑眉道：“老高，你这是明知故问吧？”
“嫣嫣什么时候回国，你还能不清楚？”
“哈哈。”
李杰打了个哈哈：“我家那小子，最近可没有给家里打电话，所以，我是真不知道。”
四年前，许嫣嫣和李杰的儿子一起去得国外留学。
对于出国留学的事，李杰是不怎么反对的，孩子年轻时，出门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另外，他也不担心儿子被洗脑。
毕竟，这小子出国的时候三观已经养成，并且还是李杰亲自教导的。
如果这都能歪，那他一定要好好见见那个洗脑的人。
另一边。
屋内。
秦楠和李秀芝的话题同样放在了孩子身上。
“那个，秀芝，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看到秦楠左右为难的表情，李秀芝莞尔一笑。
“楠姐，你是想说嫣嫣和凡凡的事吧？”
“啊。”
秦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她瞬间反应过来，看李秀芝的样子，对方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楠姐，其实，凡凡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李秀芝笑着道：“如果两个孩子，真的愿意在一起，我肯定是举双手赞成。”
“再说了，小时候，我们不就是给他们俩个定过娃娃亲吗？”
“他们两个要是能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秦楠喜笑颜开道：“嗐，这事吧，其实都怪凡凡，这小子，一直不开窍，直到前些日子。”
“这小子才明白。”
“然后，两个小家伙，就水到渠成了。”
其实，许嫣嫣喜欢儿子的事，秦楠早就看出来了，而且她也主动找儿子聊过。
只是，儿子跟她说的是‘他只把嫣嫣当妹妹’。
后来，秦楠也就没管了。
谁知道前不久，风云突变，两人突然从‘兄妹’变成了情侣。
得知此事后，秦楠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和老许一家聊聊。
但好巧不巧，赶上了许景由的事，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今天，赶着老许回国，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花园里。
李杰和老许同样聊起了两个孩子的事，他们的效率要比秦楠她们高得多。
不仅是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说开了，还当场拍板，给孩子定下了婚事。
等到孩子回国，立马召集亲朋好友办个小型的订婚宴。
然后，再选个黄道吉日把婚礼给办了。
第一章 漫长的季节
参加完儿子的婚礼之后，李杰就回归了主世界。
回归之后，他先是在家里躺尸躺了三天，直到老师打了一通电话给他，李杰才选择了出门。
不出意外，这一次又是相亲局。
虽然李杰明确的表达过不婚的念头，但架不住师娘在老师耳边唠叨。
这不，时隔半年，又给他安排了一次相亲。
‘叮！’
‘来自《漫长的季节》世界的傅卫军希望能够保护姐姐。’
在前往相亲的路上，李杰忽然收到了新的任务。
漫长的季节？
前段时间，这部剧很火，由一桩碎尸案牵连出一系列的故事。
虽然王响和龚彪出场很早，但故事的中心，并不在他们身上，他们更像是真相的揭露者、事件的亲历者。
案件真正的源头，也就是女猪脚沈默，却出场很晚。
沈默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角色，沈默和傅卫军是姐弟，小时候，他们的父母死于一场事故。
然后，他们姐弟成了孤儿。
父母死后，沈默的大爷沈栋梁出面收养了沈默，而沈默的弟弟傅卫军，因为聋哑的缘故被嫌弃，随后被送往了福利院。
收养，本来是一件好事。
但对于沈默而言，这却是噩梦的开端。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想要逃离那个阴暗至极的‘家’。
高中毕业，沈默终于等待了机会，填报志愿时，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桦林医学院。
只是，沈默怎么也没有想到，前往桦林读书，却是另外一个悲剧的开始。
读大学，并没有摆脱沈栋梁。
其后，殷红的‘背叛’，更是直接让沈默被黑暗吞噬，她放弃了光明的未来，复仇的火焰彻底将她吞没。
欺骗她、伤害她的港商和殷红全部死于她手。
在此期间，沈默的弟弟傅卫军，以及沈默的男朋友，王响的儿子王阳，也成了沈默的复仇助手。
或者说‘帮凶’。
杀人，肯定是不对的。
但不论是沈默，还是傅卫军，亦或者是王阳，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小人物。
三人当中，王阳的处境稍微好一点，毕竟，王响是国企工人，在那个年代，国企工人，绝对是香饽饽。
至于，沈默和傅卫军，他们的际遇就要悲惨许多，属于社会底层。
面对有钱有势的港商，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资本。
除了拼死一搏。
反正烂命一条，拼死一个是一个。
不过，沈默杀人虽然是激情杀人，但事后的处理，却很缜密。
碎石、抛尸、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可谓是步步为营，如果一切顺利，沈默三人也许真的能够逍遥法外。
然而，计划再好，终究也只是纸面上的。
执行的过程中，免不了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
后来，王阳死于救人，傅卫军因为顶罪，困于牢狱，唯有沈默一人逃出了法网。
虽然免于牢狱，但这并不是沈默想要的。
亲人、爱人都没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陌生的地方，生活在愧疚和悔恨之中。
不多时，李杰来到了约定的餐厅。
至此，他也收回了思绪。
刚一踏入餐厅，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就迎面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柔声问道。
“您好，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有的，我姓李。”
“您好，李先生，请跟我来。”
一听到这个姓，服务员脸上的笑容不由亲切了几分，微微躬身，然后便领着李杰往餐厅内部行去。
少顷，李杰跟着服务员来到了一间包厢。
服务员面带微笑的打开了包厢门，不过，她本人却没有进入包厢，而是微微侧身，示意李杰先行入内。
“李先生，请问现在需要点餐吗？”
“不用，等人到了再点吧。”
“好的。”
服务人员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李杰踏入了包厢内部。
落座后，李杰低头看了眼时间。
五点十分，距离约定的五点半还有一会。
与其坐在这里干等着，不如直接进入副本，先看一看那边的情况。
关于这次的任务，李杰有几分疑惑。
保护沈默？
这个限定很宽泛，但据他对系统的了解，自己的这个系统无疑是一个非常正能量的系统。
所以，他推测这次进入副本的时间节点应该会很早。
《漫长的季节》中，大概有两条时间线，一条时间线是97、98年，另外一条是2016年。
前一条时间线是故事的开端，后一条时间线是故事的结局。
但李杰猜测，他进入的时间或许会更早一点。
得出这个结论也不难，如果是97、98年，即使他能保护沈默，让她免受那些灾厄。
可小时候的际遇，却无法改变。
根据李杰的经验分析，这一种情况，肯定无法完成任务。
而系统又不会颁布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他进入的时间必然会更靠前。
大概率是在沈默第一次受到‘侵害’之前，如此一来，才会符合正能量系统的标准。
沉吟片刻，李杰笑了笑。
管他呢。
‘系统，进入副本。’
下一秒，又是熟悉地眼前一黑。
紧接着，天地倒转，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李杰的第一反应是好安静。
再之后，他发现自己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大圈。
小胳膊小腿的，看来是回到了傅卫军小时候。
很快，李杰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如同潮水般的记忆，相继划过了他的心头。
这些记忆中，最多的画面，莫过于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场景。
傅卫军是个聋哑人，自他有记忆以来，不知受到了多少白眼和嘲笑，但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并没有放弃他，也没有嫌弃他。
反而给他了无尽的关爱。
第二章 孤儿院
直到上个月，松和棉纺厂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工厂事故。
一场大火，不仅将松和棉纺厂烧成了废墟，傅卫军的父母也死在了火灾之中。
事后，虽然单位发放了一笔不小的补偿金，但对于沈默和傅卫军而言，再多的钱，也比不上父母。
况且，这笔钱最终也没有交到沈默和傅卫军手中。
此时，国内的赔偿制度还不够完备，补偿金的标准并未统一，不同地区不同机构的补偿金，完全不同。
事故发生之前，松和棉纺厂的效益不错，沈默父母是双职工，且沈默父亲还是管理岗位。
沈默父母每个月大概能到手300元左右，而且，这只是单纯的工资，不包括其他的福利待遇。
搁在松和当地，月收入300，绝对算是中高阶层。
如果没有这样的收入，傅家也没有余钱给沈默学钢琴。
没错。
沈默的钢琴技艺不是沈栋梁培养的，而是沈默生父培养的，沈默的母亲本来就会钢琴。
所以，沈默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了音乐。
嗯？
沉思间，李杰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推力，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正站在他的面前大笑着，同时嘴巴还在那边说着什么。
虽然李杰现在是个聋子，听不到声音，但唇语，他是会的。
“哈哈，小哑巴，&*&*&*……？”
“哈哈！”
“怎么样，是不是听不到。”
看到这小子满嘴喷粪，李杰不由眉头一皱，然后，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狠狠地给了对方一拳。
下一秒，这孩子瞬间捂住肚子，整个人弯腰躬身的蹲在了地上。
“啊……”
痛楚，一阵一阵袭来，熊孩子忍不住发出了几道凄厉的惨叫。
没过一会，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闻声而来，当她赶到现场，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打滚的熊孩子。
中年女子先是眉头一皱，然后迈着小碎步来到近前，俯身问道。
“大壮，你这是怎么了？”
“院长，是傅卫军！”
一看到院长来了，熊孩子好像找到了救星，连忙抬起头来，恶人先告状。
“傅卫军打我！”
院长惊讶的看了李杰一眼，一脸不信道。
“傅卫军打你？”
“没错！”
熊孩子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控诉道。
“就是他！”
“我刚刚路过这里，本来都好好地，也不知道傅卫军发什么疯，突然冲出来，给了我一拳。”
说着，熊孩子掀起了上衣，露出了肚皮。
“你看，这里都红了。”
看到肚子上的红肿，院长有些相信了。
毕竟，那个红印做不了假。
但她没有第一时间质问李杰。
一来，她不懂手语，无法和聋哑人沟通。
二来嘛，对于熊孩子的话，她是有怀疑的。
红星孤儿院一共收养了四十来个孩子，院长对于院里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躺在地上的那个熊孩子，是院里出了名的刺头。
凭着年龄优势，以及体格优势，熊孩子平时可没少欺负别人。
反观刚入院的‘傅卫军’，虽然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性格还有些孤僻，但他却是出了名的乖孩子。
从来不惹事，也不闹事。
另外，这孩子的身世，也有点惨。
上个月，棉纺厂的那场大火，全市的人都知道，这孩子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场火灾之中。
而后，傅卫军和沈默就成了孤儿。
他们姐弟二人，也是这场火灾中，唯一父母双亡的。
太惨了。
后来，他们姐弟二人都被送到了福利院，但没过多久，傅卫军的姐姐沈默就被亲戚沈栋梁收养了。
而天生聋哑的傅卫军，则被遗弃在了孤儿院。
其实，关于沈栋梁收养沈默的事，院长心中是有疑虑的。
她怀疑沈栋梁是盯着补偿金来的。
因为影响太过恶劣，棉纺厂发放的补偿金很充足，依照傅卫军父母的工龄和职务，他们家能够领到将近三千块的赔偿金。
两千多块，可是一笔巨款。
不过，院长转念一想，沈默今年才九岁，如果沈栋梁愿意将她抚养长大，那笔钱也不算多。
半晌，院长默默收回思绪，朝着地上的熊孩子说道。
“大壮，你先起来！”
眼看院长没有第一时间向李杰发难，熊孩子顿时不乐意了，又开始在地上打滚。
“疼！”
“我起不来。”
一旁，李杰全程目睹了两人的对话，看到小胖子的表演，他甚至有点想笑。
小小年纪，别的不学，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学会了。
看着熊孩子躺在地上撒泼，院长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她慢慢俯下身子，将小胖子扶了起来。
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旁传来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只见‘傅卫军’正向着通道的另一头走去。
“傅卫……”
话到嘴边，院长突然意识到对方是个聋哑孩子，便是喊得声音再大，对方也听不到啊。
“院长，你看，傅卫军心虚了！”
看到了这一幕，小胖子连忙借机添油加醋。
“不然的话，他干嘛跑啊？”
然而，院长却没有轻信熊孩子，反而是板着脸，神色严肃道。
“大壮，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这事，你最好老老实实的！”
“傅卫军虽然不会说话，但他是会手语的，等王妈妈回来，我让王妈妈去问他。”
这边，院长的话刚刚说完，熊孩子立刻一口咬定。
“就是他先动的手！”
“真的？”
“真的！”
另一边。
李杰并没有去管小胖子诬告的事，在他眼中，这事只是小打小闹，不值得浪费精力。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沈默的事。
上个礼拜，沈栋梁将沈默从福利院接了出去，姐弟二人，至此分居二地。
离别之时，沈默哭得梨花带雨，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弟弟分开，嘴中一直嚷嚷着不要，不要。
但她的年纪太小，根本就没有任何话语权。
最终，沈默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一路哭着离开了孤儿院。
‘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想到这里，李杰顿时加快了脚步，过去看一看沈默，很有必要。
第三章 回家
八十年代末，正是国内经济飞速发展的年代，但对于松和而言，这座小城还是原来的样子。
街上的行人，身上的穿着仍然是以灰、蓝等色系为主，当然，也有一部分年轻人换上了南方传来的潮服。
牛仔裤，蛤蟆镜，大波浪，长发，这些走在潮流前沿的年轻人和那些传统的中年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李杰正面临着第一个难题。
钱。
他兜里一毛钱都没有，想要坐公交车，也付不起车费，并且，他还是一个聋哑人，沟通存在很大的问题。
毕竟，手语不是什么人都会的。
花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李杰步行来到2路公共汽车的站点。
红星福利院位于城南，而松和棉纺厂家属院位于城北，两者一南一北，直线距离超过十公里。
如此长的路程，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太长了。
单纯依靠步行，少说也得走个小半天，所以，李杰最终还是采取坐车的方式。
至于，票钱的问题。
唔。
这一次，他只能可耻的逃票了。
李杰的到来，引起了一个人的关注，只见一位二十来岁，身着牛仔裤，配着大波浪的年轻女子，踱步走到他的面前。
张思瑶微微俯身，语气温柔的问了一句。
“小朋友，你的家长呢？”
李杰见状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而后摆了摆手，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看到这一幕，张思瑶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孩子是个聋哑人？
虽然她不懂手语，但这点最基础的手势，她还是懂的。
少顷，张思瑶从身后的背包中掏出一支笔，以及一个笔记本。
刷！
刷！
紧接着，她蹲在地上，借着大腿在笔记本上写下来一行字。
写好之后，她将笔记本放在了李杰的眼前。
这孩子，应该看得懂吧？
【你爸爸妈妈呢？】
李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对方手中的笔。
“给。”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个小朋友是识字的！
【我家住在棉纺厂家属院4号楼301，好心姐姐，你能借我五毛钱，让我坐车回家吗？】
看到这行字，女孩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随后，她就开始翻背包，准备拿钱给李杰。
但翻到一半，她忽然停止了动作。
从李杰的手中拿过圆珠笔，她又写下来了一行字。
【姐姐送你回去】
李杰见状连忙送上一个纯真的笑容，同时缓缓张开嘴巴，无声的道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
女孩展颜一笑，摸了摸李杰的脑袋。
有了好心人的帮助，李杰这一回不用逃票了，没过一会，2路公交车就开到了站点。
张思瑶牵着李杰的小手，上了公交车。
全程，两人都没怎么交流，不过，张思瑶心里却想着，等她见到了男孩的父母，一定要好好和对方聊一聊。
这样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
怎么能让孩子一个人出门呢？
而且，这孩子还是一个聋哑人！
太过分了！
蓝白色的老式公交车，缓缓行驶在松和市的街头，李杰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穿越了那么多的世界，他还是头一次成为聋哑人。
这种感觉，很清奇。
世界很安静，没有任何一丝嘈杂的噪音，现在的情况和剧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傅卫军在剧中是有配备助听器的，如果是完完全全的聋子，也就是真性耳聋，即便佩戴助听器，也是没有作用的。
是自己感觉错了，还是情况发生了变化？
想了片刻，李杰觉得以后应该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或许，他的耳聋是有救得。
至于，哑巴的问题，李杰察觉的很清楚。
声带发育不完全，导致无法完整的发声。
依照现在的医学技术，暂时还无法治疗，但过个一二十年，他的病情是有机会治好的。
一旁，张思瑶一直默默地打量着李杰。
旁边的小男孩，太可怜了。
小小年纪就成了聋哑人，而且看样子他的父母对他也不太好。
转念一想，她也大致猜到了原因。
聋哑孩子和正常孩子，完全是两种情况，或许，他的父母就不怎么待见他。
等等！
忽然间，张思瑶想起了一件事。
红星路那边好像有一家福利院吧？
这孩子该不会被父母丢到了那边吧？
然后，这孩子想家了，却没有钱回去，所以，他才会独自一个人出现在公交站台。
念及至此，张思瑶立刻从包包中掏出纸和笔。
唰！
唰！
张思瑶飞速的写下了一行字，而后她轻轻拍了拍李杰的肩膀。
【你是不是被遗弃在了孤儿院？】
察觉到女孩的动作，李杰回头一看，当他看到笔记本上的那行字，他不由微微一笑。
这个女孩，是一个好人呐。
随后，李杰接过纸笔，写下了一句话。
【不是的，上个月，我的爸爸妈妈死了，这次回去，我只是想看看姐姐。】
得知李杰父母双亡的消息，女孩不由捂住了嘴巴。
下一秒，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松和棉纺厂是本地有名的大工厂，凡是生活在松和市的人，没有人不知道上个月的火灾。
所以，一看到纸上的内容，女孩立刻就明白了，这孩子的父母，死在了工厂事故中。
太可怜了。
尤其是这孩子再写这行字的时候，那种平静，更加让人心疼。
等等！
女孩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是回家看看姐姐？
难道这孩子的姐姐，不要弟弟了？
可，仔细一想也不对。
眼前这孩子，顶多七八岁的样子，他的姐姐能有多大？
总不会成年了吧？
如果这孩子的姐姐真的成年了，并且还遗弃了弟弟，她一定要找小男孩讨个公道！
什么人嘛！
张思瑶是松和日报的记者，她根本就不怕对方不认账。
不认账？
可以！
等着上报吧！
此时，张思瑶的心态已然发生了些许改变，一开始，她只是爱心泛滥，不放心李杰一个人回家。
现在嘛，前往松和棉纺厂家属院，既是私事，也是公事。
第四章 记者上门
半个小时后。
张思瑶跟着李杰来到了一处老式的筒子楼，这里就是棉纺厂的家属院。
六层双排的楼房，搁在此时，绝对是非常上档次的住房，并且，这片家属院是五年前新建的，目前看起来还很新。
踏入家属院，路过的行人纷纷面带异色的看着张思瑶和李杰。
因为天生聋哑的缘故，李杰在这片区域也算是‘小名人’。
尤其是父母双亡之后的遭遇，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基本都是带着怜悯。
不过，也只是怜悯。
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上前攀谈。
毕竟，沈栋梁可不是那种好惹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思瑶也察觉到了异样，她发现那些人的眼神，很是奇怪。
具体哪里怪，一时间，她又说不上来。
李杰倒是很懂，那些人看他是怜悯，看张思瑶的目光，则是好奇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不过，他现在不会说话，没法将发现告诉张思瑶。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了4号楼301。
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张思瑶上前一步，敲了敲大门外的防盗网。
哐！
哐！
哐！
“你好，请问家里有人吗？”
很快，门后就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谁啊？”
听到这声音，张思瑶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不太对啊。
听起来至少也有三四十岁的样子，这个年纪，怎么也不可能是小男孩的姐姐。
片刻后，一个四十来岁，神色枯槁的中年女子，打开了房门。
看到门外的两人，中年女子先是一愣，而后面露警惕的看向了张思瑶。
“你是哪位？”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栋梁的妻子赵静，在她的视角中，她以为张思瑶是孤儿院的工作人员。
这一次带着‘小哑巴’上门，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该不会是‘退货’来了吧？
想到这里，赵静的防备之心又上了一个档次。
张思瑶开门见山道：“请问这里是傅卫军的家吗？”
“不是！”
赵静面色一冷，恨恨的看了一眼李杰。
果然，就是这个小子搞的鬼！
说完这句话，赵静也不管张思瑶，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诶？”
张思瑶连情况都没弄明白就吃了一个闭门羹，这让她很是不解。
旋即，她目光一转，看向了李杰。
唰！
唰！
唰！
【这里真的是你家吗？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展示完笔记本，张思瑶便将纸笔交到了李杰的手中。
接过纸笔，李杰趴在墙上，准备回复张思瑶，结果，他的字还没写完，闭上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了。
这一回，开门的不是赵静，而是一个身材高挑，面目白净的小女孩。
“弟弟！”
看到李杰的身影，女孩不由喜出望外，连忙打开防盗网，从屋里钻了出来。
“卫军！”
紧接着，沈默一把抱住了李杰，语气微颤道。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搂搂抱抱了一会，沈默这才意识到弟弟听不见。
她，太激动。
而后，她顿时又用手语表达了一番思念之情。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沈默，李杰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随即上前一步，轻轻地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
【我没事。】
【在那边，我过得很好。】
【你在这边过得好吗？】
【沈栋梁有没有虐待你？】
看着弟弟的手语，沈默哭得更伤心了，弟弟比她年纪还小，却还念着她，挂着她。
甚至还跑回来，问问她的情况。
而她呢？
虽然也担心着弟弟，想着弟弟，但却被锁在了家里，压根就出不了门。
即使她反抗过，哭过，闹过，可那些都没用。
面对大爷沈栋梁，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对方根本就不管弟弟的死活。
她这个姐姐，太没用了。
一旁，张思瑶看着姐弟重逢的场景，眼角也跟着湿润了。
忽然间，她发觉到了一丝异样，转头一看，只见刚刚那个中年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正在打量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交汇后，赵静硬邦邦的丢出了一句话。
“你是孤儿院的人吧？”
孤儿院？
听到这个词，张思瑶顿时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果然。
傅卫军是被送到了孤儿院。
那么，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是傅卫军的亲戚咯？
傅卫军的父母死后，对方收养了傅卫军的姐姐，而傅卫军被送到了孤儿院。
‘唉。’
想到这里，张思瑶心中一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毕竟，对方不是傅卫军的亲生父母，对方有权不收养傅卫军。
“我不是孤儿院的人。”
顷刻，张思瑶回过神来，摇头道。
“我是松和日报的记者。”
“记者？”
听到这个词，赵静的眼神中不可避免的露出了几分慌乱。
难道他们家的事，发了？
沈家收养沈默的初衷，确实是看中了那笔抚恤金。
沈默父母死后，工厂赔了三千块钱，按照规章制度，这笔钱应该由姐弟二人平分的才对。
但沈栋梁和赵静作为监护人，却没有这么做。
他们将‘傅卫军’的那份也一起领了。
也就是说，三千块钱全部落到了他们的口袋中。
另一边。
张思瑶虽然年轻，但她进入报社工作已经有五个年头了，并且这五年她都是在一线。
因此，赵静的慌乱全被她看在了眼里。
有问题！
对方一听到自己的身份，眼神就开始躲闪。
根据她的经验，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这位大姐，请问你和傅卫军是什么关系？”
说着，张思瑶又从背包中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做出了准备记录的样子。
“我……我……”
半晌，赵静吞吞吐吐道。
“我是他的大娘。”
听到这个回答，张思瑶精神一振。
有门！
眼前这个女人，不是那种非常难缠的角色。
“大娘？”
张思瑶追问道：“也就是说，傅卫军的父母和你是姐弟关系？”
“不是。”
赵静摇头道：“傅卫军的父母和我家男人是堂兄弟，和我没关系。”
“那……”
就在张思瑶准备继续发问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章 把刀放下
沈栋梁面色阴沉的看着站在角落的姐弟二人，这小子，怎么从孤儿院里跑回来的？
还有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当家的，她是记者。”
眼见丈夫回来了，赵静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张口就道出了张思瑶的身份。
记者？
听到这个词，沈栋梁的心猛地一沉，慢慢地，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了几分。
“记者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张思瑶从兜里掏出了记者证：“你好，我是松和日报的记者张思瑶，最近，我们报社正在做棉纺厂的专题。”
“请问你们有时间吗？”
“我想采访一下你们。”
张思瑶直接扯起了报社的大旗，因为她觉得傅卫军的遭遇，或许有问题。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刚刚那个女人的眼神为什么会躲闪？
“你想了解什么？”
沈栋梁沉默片刻，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张思瑶的采访。
他和赵静不一样，记者有多难缠，沈栋梁是深有体会的，上个月，棉纺厂失火后，厂里的领导都快被那帮记者逼疯了。
对待记者吧，不能打，也不能骂，躲着，更加不行。
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
总而言之，拿笔杆子的不好惹，万一人家在报纸上写了点什么，出了事谁能担着？
张思瑶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能去你家里看看吗？”
“可以。”
言罢，沈栋梁给了妻子一个眼神，赵静见状连忙拉开了防盗网。
“记者同志，请进，请进。”
“好的。”
张思瑶点头道：“谢谢。”
旋即，张思瑶身子一转，踏进了家门。
望着女记者背过了身子，沈栋梁上前几步来到沈默身前，面色阴沉如水地瞪了沈默一眼。
显然，这个眼神是警告。
警告沈默待会不要乱说话。
至于沈默身边的李杰，沈栋梁连正眼都不带看的。
一个小哑巴，能翻出什么浪花？
被沈栋梁一瞪，沈默的身体下意识地一抖。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个月之前的她，大爷和大娘可不会惯着她的小脾气。
之前，她吵着要去孤儿院看弟弟，哭过，也闹过，最后换来的不是安抚，而是毒打。
直到现在，她背部的淤青还没有完完全消除。
警告完沈默，沈栋梁也跟着张思瑶的脚步，走进了屋里。
此刻，楼道里只剩下李杰和沈默二个孩子。
李杰拍了拍愣神的沈默，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他是不是打你了？】
看到这个手势，沈默犹豫许久，随后面露难色的点了点头。
这年头，家长打孩子，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因此，沈默虽然被打了，但她心中的怨恨并不多。
相比于这个，她更恨沈栋梁把弟弟送去了福利院。
李杰板着脸，‘恨恨’得继续比划着。
【他打你哪里了？】
沈默用手语回复着。
【拿鸡毛掸子抽我的背。】
李杰微微上前，掀开了沈默的衣角，当他看到背部的淤青，眼中瞬间涌出一丝怒气。
下手真够狠得。
沈默背上这淤青明显是几天前留下的，即便如此，淤青程度还是那么深。
对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下这么重的手，简直是不当人！
下一秒，李杰‘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屋里。
沈栋梁家是非常典型的老式宿舍里布局，客厅和餐厅是一体贯通的，门口的位置是厨房和餐厅。
再往里一点就是客厅。
眼下，沈栋梁和赵静正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上，陪着张思瑶。
李杰踏入餐厅后，一把就抓起了餐桌上的果盘，然后像出膛的子弹一般，冲到了沈栋梁的身前。
在一众惊愕的目光中，他狠狠地将果盘砸在了沈栋梁的额头上。
砰！
幸好果盘是塑料制品，如果是后世的那种厚玻璃果盘，这一下砸下去，沈栋梁少不得当场昏迷。
但即便是塑料果盘，李杰这一下抡的力道，可不轻。
刹那间，沈栋梁的额角就流出了一缕殷红。
沈栋梁抹了抹额角的血渍，又看了看一脸愤恨的李杰。
“艹！”
回过神来的沈栋梁，霍得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只见他脸色涨红，怒目圆瞪。
“小兔崽子！”
紧接着，他伸手就要薅住李杰。
这小子，真是反了天了！
找死！
愤怒驱使着沈栋梁，做出平时不会做出的举动。
他要好好治一治这个兔崽子，让小兔崽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然而，李杰的动作是何等的敏锐，别说沈栋梁被气昏了头，便是沈栋梁处于清醒状态，也休想抓住他。
“兔崽子！”
一捞没捞着，沈栋梁继续上前。
“你还敢跑！”
“沈先生，请你冷静一下。”
这时，张思瑶也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眼见沈栋梁像一头野兽般冲向李杰，她立刻摊开手臂，拦在了两人中间。
“让开！”
沈栋梁怒目而视，说着，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指了指额头的伤口。
“记者同志，你自己看看。”
“这时谁干的？”
“刚刚你在现场吧，你也是目击者，你也是亲眼看到的，这个臭小子是怎么对我的。”
“天底下有这样的孩子吗？”
“我还是这孩子的大爷，他都敢这么对我，以后出了社会还了得？”
“今天，我就要代替我堂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孩子。”
如果抛开沈栋梁做过的那些事，这番话也确实合情合理。
眼见张思瑶的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沈栋梁趁热打铁道。
“记者同志，棍棒底下出孝子。”
“这孩子今年才八岁，就敢这么做，如果不管管的话，以后指不定会干什么！”
一旁，李杰趁着这个机会，直接跑进了厨房。
然后，他就提着一把刀从厨房间里跑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沈栋梁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气急而笑。
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动刀？
另一边，张思瑶同样是大惊失色，只见她大喊。
“傅卫军，把刀放下！”
话一出口，她顿时反应过来，对面那个孩子是个聋哑人，哪怕她把喉咙喊破了，对方也听不到。
第六章 这个家，不待也罢
只是，李杰并没有拿刀砍人的意思。
小小的沈栋梁，还不值得他一换一，只见他提着刀来到餐厅的大白墙前，然后以刀为笔，写下了一行字。
【他打我姐姐】
【以后要是再敢这么做】
写到这里，李杰手起刀落。
砰！
菜刀直接砍在了木质的餐桌上，刀身一半陷在了餐桌里，一半露在外界。
看到这一幕，沈栋梁的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可能？
他家的餐桌可是榆木的，并且厚度有两寸多一点，一个小孩子，哪有力气把菜刀砍进桌子里？
巨大的响声，以及张思瑶的吼声，也将隔壁的邻居吸引了过来。
“老沈，出什么事了？”
一个胖乎乎的，穿着工装的中年男子走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了一眼。
“没事，小孩子发疯。”
沈栋梁摇了摇头，没有让邻居介入的意思。
“哦。”
“哦。”
中年胖子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餐桌上的刀背，又瞧了瞧沈栋梁额头上的伤口，然后慢慢消失在了门口。
他可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尤其是沈栋梁的事。
这个男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作为隔壁邻居，胖子知道沈栋梁是怎么打孩子的，那女娃娃的哭声，可谓是撕心裂肺。
人家的父母上个月刚死，现在你就这么打人家的孩子？
不亏心吗？
另一边。
张思瑶看到墙上的那行字，瞬间了然。
原来‘傅卫军’怒气冲冲的打人，是因为沈栋梁打了他的姐姐。
只是，刚刚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
张思瑶从小也被爸爸妈妈打过，家长打孩子……
不对！
虽然她和傅卫军才刚刚认识，但这孩子，应该不是那种暴脾气的人。
试问，暴脾气的人怎会露出那般温暖人心的笑容？
“沈栋梁同志，请问，傅卫军说的是事实吗？”
听到这话，沈栋梁冷冷一笑。
“记者同志，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是沈默的监护人，小孩子不听话，难道连碰都不能碰吗？”
面对沈栋梁的质问，张思瑶沉默了。
就在张思瑶沉吟之际，李杰二话不说，拉着沈默就往门外跑。
这个家，不能继续待了。
沈栋梁这种老银币，老混蛋，太危险。
他刚刚那么做，等于和对方撕破脸了，如果不把沈默带走，等他们离开了，不知道沈栋梁会怎么虐待沈默。
现在的沈默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直面沈栋梁这样的成年男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别跑！”
一看孩子跑了，沈栋梁顿时急眼了，穿着拖鞋就准备往外追。
兔崽子！
打了人，就想跑？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而且，自己跑不说，还把沈默给带走了。
臭小子！
别让我逮到你！
沈栋梁一边追着，一边骂骂咧咧的咒骂着李杰。
张思瑶见状也连忙追了上去。
眼下的这种情况，属实是她没有料到的。
本来，她以为今天只是单纯地带个小男孩寻亲，谁曾想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
俩孩子要是真跑丢了，她也是良心不安。
“哎哟！”
这边，张思瑶刚刚跑出门外，她就听到楼道里发出的惨叫声。
这是沈栋梁的声音。
着急忙慌的跑到楼道一看，但见沈栋梁摔倒在了楼梯与楼梯之间的平台上。
此时，沈栋梁的状况很凄惨，他好像是从台阶上滚下去的，应该是撞到了什么地方，当场就头破血流。
“啊！”
紧跟而来的赵静看到这一幕，发出了一声尖叫。
很快，周围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楼上楼下的邻居们，纷纷闻讯而来。
看到沈栋梁浑身是血的样子，在场的人不由议论纷纷。
“怎么了这是？”
“怎么摔成了这样？”
“老沈，老沈，你没事吧？”
“赵静，你家男人这是咋的了？”
“赶紧送医院啊！”
旋即，几个成年男子走到沈栋梁身前，俯身将他抬了起来。
“老沈，老沈？”
其中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男子，不住地喊着。
“老沈？”
沈栋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只觉得眼前血红一片，伸手一摸，腻腻乎乎的全是血。
而后，他隐隐约约的回忆起了摔倒前的画面。
之前，他是追着俩孩子跑出来的，那俩孩子跑得很快，他刚刚追到楼梯口，他们已经下了一个楼层。
就在他飞奔往上追的时候，他好像踩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然后，他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再之后的事，他就记不太清了。
对了！
刹那间，沈栋梁想起了一件事。
都是那个记者！
如果不是那个记者搅局，哪会有现在的这些事？
渐渐找回记忆后，沈栋梁忍着头部的剧痛，咬牙切齿的嘱咐道。
“老王，那个女记者，别让她跑了。”
“女记者？”
老王喃喃自语了一声，哪有什么女记者？
转头望楼上瞧了一眼，老王看到了一个生面孔。
那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就是老沈口中的女记者？
楼梯上，赵静一把拉住张思瑶的胳膊，又大又闹。
“都怪你啊！”
“都怪你！”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家男人能摔成这样吗？”
“我家男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你！”
面对赵静的撒泼，张思瑶一脸歉意的楞在原地，任由对方打骂。
“哎呀，赵静，你先松手。”
不过，张思瑶虽然没有反抗，但一旁那个穿着碎花衬衫的中年女人，却上前抱住了赵静。
“冷静！”
“冷静！”
冯淑芳是家属区的妇女主任，大大小小也是个官，一听张思瑶是个记者，她当即制止了赵静。
不仅如此，她还对着一旁嘱咐道。
“还愣着干嘛啊？”
“赶紧把她给拉开啊。”
就在现场乱成一团的时候，李杰已经带着沈默跑出了家属院。
沈默到底是年纪太小，没跑一会就气喘吁吁地，眼瞅着就要跑不动了，察觉到这一点，李杰也放慢了脚步。
那颗弹珠，立下了大功。
沈栋梁摔了一个大跟头，现在肯定无力追上来。
呼！
呼！
停下脚步后，李杰长舒了两口大气，然后比划了一个手势。
【姐，以后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第七章 去市委
不回去了？
沈默一脸茫然的楞在原地，不回去了，他们能去哪？
【我们先去市委机关。】
【举报大爷虐待你，要求剥夺他的监护人身份，然后把赔偿金要回来。】
后面这句话的手语比较复杂，沈默有点不懂。
【我看不懂。】
眼见如此，李杰重新回了一句话。
【先去市委，到时候由我来和他们交流。】
棉纺厂失火案刚刚过去一个月，余波仍在，李杰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直接让沈默逃离‘魔窟’。
宁愿住在孤儿院，也不能重新回沈栋梁家里。
然而，他现在一个八岁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资本和沈栋梁正面硬钢。
所以，他必须要借势。
把家暴的事闹大，越大越好。
而在松和市这片地界，最大的莫过于当地政府。
棉纺厂失火案，一共死了二十三个职工，其中，只有他们家是父母双亡。
这一点，足够特殊。
另外，李杰是聋哑人，这也是一项优势。
凭借这两点，市委机关绝不会撒手不管，毕竟，普通的小孩，可不知道向市委机关求助。
而且，去过市委，李杰还会带着沈默去松和日报。
八十年代末，纸媒就是无冕之王。
谁也不敢忽视报纸的影响力，哪怕是当地的政务机关，也不行。
李杰要让全市的人都知道沈栋梁的‘真实面目’，如此一来，至少可以争取到三四年的‘震慑期’。
等到三年之后，即便他们姐弟被公众遗忘，他也不再担心沈栋梁搞什么小动作。
只要沈栋梁敢伸手，他伸了哪只手，李杰就剁了哪只手。
【好。】
半晌，沈默回了一个‘好’字。
【走。】
李杰牵着沈默的小手，大步流星的往市委大院走去。
这一次，他们只能用走得。
没办法，谁让他们两个兜里都没钱呢。
好在棉纺厂距离市委机关不是很远，只有三四公里的路程，即使走得慢一点，一个小时也能赶到。
途中，李杰和沈默的组合也吸引了一部分路人的关注，但也就那样。
这年头，小孩子单独出门，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约莫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江阳路上的市委机关。
不过，市委大院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市委到底不是市民中心那样的公共办事处，非公务性质的来访，必须要登记入内。
李杰和沈默在市委机关的门口站了一会，门口的保安大爷背着手来到了他们面前。
“两位小朋友，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啊？”
虽然大爷的神色很和善，但沈默还是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自从父母死后，沈默变得越来越内向。
这时，李杰上前一步，又来了一套哑巴三连。
先指了指嘴巴，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然后又指了指耳朵，摇了摇头，最后，做出握笔的姿态，在空气中写写画画。
看到这一幕，老大爷的粗眉毛慢慢皱起了起来。
他在市委机关当了三十几年的门房，虽然他不敢说认识所有人，但市委里有名有姓的人，他基本都认识。
据他所知，市委机关里好像没有哪家的孩子是聋哑人。
“跟我来吧。”
老大爷丢下这句话后，也不管李杰听懂没听懂，径直转身往门卫室行去。
李杰见状连忙拉着沈默跟了上去，步行的过程中，他发现老大爷的腿脚好像有点不太利索。
对方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虽然症状很轻微，但这种事哪能逃得过李杰的眼睛？
这人的右腿早年间应该受过伤。
不一会儿，他俩跟着老大爷走进了门卫室，随后，老大爷从抽屉里掏出一沓信纸以及一支圆珠笔。
显然，他看懂了李杰的‘手语’。
接过圆珠笔，李杰立刻站在桌子前，写出了来意。
【爷爷，你好，我们是棉纺厂家属，上个月，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死在了火灾中……】
看到这行字，老大爷心中一震，随后他看向俩人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几分怜悯之色。
【爸爸妈妈死了，我们很伤心，不过，上级领导很重视，给了三千块的抚恤金。】
【但！】
写到这里，李杰故意加重了写字的力道，圆珠笔的笔头当即划破了信纸。
【我们家的一个亲戚，我爸爸的堂弟沈栋梁，以收养我姐姐的名义，代领了抚恤金。】
【大爷和大娘嫌弃我是聋哑人，把我送去了孤儿院】
【他们不仅分离了我们姐弟，而且收养我姐姐之后，还虐待我姐姐，经常打我姐姐】
【直到现在，我姐姐背上的伤还没有好透。】
看到这里，老大爷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意，怒声喝道。
“混账！”
他这一声暴呵，倒没有吓到李杰，因为李杰听不到，反而是一旁的沈默被吓得一抖。
只见沈默的嘴巴瞬间瘪了起来，眼眶中也盘起了一堆小珍珠，眼瞅着就要掉下来了。
此刻，老大爷暂时还没有注意到快哭的沈默，他正在气头上，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都被气的直抽抽。
这个沈栋梁，简直是猪狗不如！
堂兄弟死了，留下一对儿女，对方最先想到的不是关照，而是夺取人家的抚恤金。
事后，收养也搞区别对待！
怎么？
聋哑人就不是堂兄弟的血脉了？
还有，收养了人家的女娃娃，不好好对待就算了，还打人家娃娃？
人家娃娃的父母，尸骨未寒，你沈栋梁就这么对待人家的娃娃？
良心，被狗吃了吗？
老大爷年轻时是上过战场的军人，52年的时候，负伤退到了后方，再之后，他就回到了老家松和市。
上级机关考虑到他的贡献，本来是准备安排他去机关单位的，但老大爷不愿意。
最后，老大爷自己选择了门卫的工作。
他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市委的班子都换了好几届了，他还在坚守着岗位。
期间，也有领导准备让他去办公室工作，但老大爷却是不为所动。
许久，老大爷从愤怒中回过神来，他抓起李杰的胳膊，领着俩孩子就往市委大楼走。
“走！”
“爷爷今天给你们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