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强势的董大爷
走进市委大楼，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看到老大爷怒气冲冲的领着两个孩子，不由疑惑道。
“董大爷，您这是？”
老大爷看到这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小王主任，丁市长在不在办公室？”
眼前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市委办公室主任王德发，虽然对方是办公室主任，但架不住老大爷的资格老，背景硬。
老大爷最开始是喊人家‘王主任’的，不过王德发哪敢应啊，最后，在王德发的强烈建议下，老大爷只能以‘小王主任’称呼。
“丁市长在，不过他现在正在开会。”
王德发热切道：“董大爷，您是不是有事找丁市长，要不，我去帮您看看？”
“那就麻烦小王主任了。”
“不麻烦，不麻烦。”
王德发满脸堆笑的摆了摆手，然后虚引道。
“董大爷，您先跟我去办公室坐一会，待会我就去问。”
这市委大院里，知晓董大爷背景的人不多，好巧不巧，王德发正是其中的一员。
董大爷是高丽战场上因伤退役的，尽管董大爷本人不是军官，但人家是第九兵团穿插七连退下来的。
钢七连一举捣毁‘北极熊军团’团部，击毙敌方团长，是长津湖战役中的英雄连队。
有这份资历在，别说是王德发这个办公室主任，就是丁市长，高书记看到董大爷，也不敢摆架子。
一旁，李杰全程目睹了现场发生的事，虽说他听不见，但他唇语十八级不是假的。
‘这个老大爷，好像有点不简单？’
李杰默默地瞧了一眼董大爷，‘主任’这个称呼，可大可小，但能够亲自去见市长的‘主任’，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不管怎么说，这个‘主任’对待董大爷的态度，都值得寻味。
这一次，看来很有戏。
老大爷的身份越不简单，他此行的成功率就越高，如果能够直接见到市长，沈栋梁的事，不值一提。
人家随便跺跺脚，棉纺厂的领导就会主动帮他办了沈栋梁。
紧接着，老大爷牵着李杰，跟着王德发来到了二楼。
“王主任。”
“董大爷。”
一路上，路过的人纷纷面带笑容的打着招呼。
看到这一幕，李杰瞬间心中大定。
这回，肯定稳了！
沈栋梁，完了！
耶稣也救不了他！
少顷，王德发领着三人来到了一间会客室，一进门，他就麻溜的来到柜子前，态度殷切的给董大爷倒了一杯水。
“董大爷，我能问一下，您找丁市长，有什么市吗？”
说着，王德发面带疑惑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在问，这两个孩子是什么人，这次的事，是不是和这两个孩子有关系。
砰！
董大爷气呼呼地将李杰刚刚写下信纸，拍在了桌上。
“你把这个拿给丁市长看看！”
“在他的治下，竟然还有这种事发生！”
“你问问他！”
“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此刻，董大爷余怒未消，还在气头上，所以，他的话非常不客气。
一旁，眼见董大爷把话说得这么重，王德发顿时一惊。
“我能看看吗？”
而后，王德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虽然老大爷的背景很硬，但王德发并没有第一时间附和，他得了解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才好做决定。
“你看吧！”
董大爷把信纸往前一推。
话音刚落，王德发立刻俯身拿起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这字，写得很漂亮。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王德发最早就是靠笔杆子上位的，一个人的字，写得好不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没有个十年八年，绝对写不出这样的字。
“嗯？”
当他看完信中的内容，王德发立时怒目圆睁。
“好胆！”
如果搁在平时，王德发即使心中有怒，也不会直接出声。
但此一时，彼一时。
在董大爷当面，他肯定得表表态。
再说了，信中的事要是真的，那个叫‘沈栋梁’的人，确实是猪狗不如！
“董大爷，他们就是当事人吗？”
王德发一手捏着信，面露怜悯的看向了李杰二人。
“嗯。”
董大爷目光一转，目光慈爱看着李杰，微微点头。
“就是他们。”
“董大爷，我现在就去找丁市长。”
王德发拍着胸脯道：“咱们市里，竟然还有这种人，这事，必须要给个说法！”
“嗯，你去吧。”
董大爷摸了摸李杰的小脑袋：“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好。”
“我这就去，您慢坐。”
言罢，王德发匆匆离开了会客室。
眼见对方走了，李杰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必恭必敬的给董大爷鞠了一躬。
“诶？”
董大爷见状立刻站了起来，扶住李杰的肩头。
“你这娃娃，这是做什么？”
“快起来。”
另一边，沈默看到弟弟的动作，也跟着起身，对着眼前的老大爷鞠了一躬。
察觉到肩头传来的力道，李杰慢慢挺直了身子，当他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是‘泪水横流’。
‘谢谢您。’
起身后，李杰无声地张了张嘴巴。
“你这孩子。”
看到这幅神情，老大爷叹了口气，摸了摸李杰的脑袋。
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明明是弟弟，却保护着姐姐，事事都是弟弟出面。
这孩子年龄虽然不大，但是个小男子汉！
对他的脾气。
“先坐下。”
旋即，老大爷按着李杰的肩膀，强制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还有那个女娃娃，你也坐下。”
“谢谢，爷爷！”
沈默脆生生的道了一句谢，而后又鞠了一躬。
骤然听到小女孩的声音，董大爷很是意外。
一开始，他以为女娃娃也不会说话，不过，听到这声音，他瞬间回忆起来，男娃娃写字的时候，没说姐姐也是聋哑。
董大爷莞尔一笑，摆手道。
“不用谢爷爷，这是爷爷应该做的。”
接下来，会客室中又恢复了沉默，直到楼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五十来岁，国字脸，浓眉大眼的男子，步履匆匆地走进了会客室。
“董大爷。”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董大爷粗暴的打断了。
“丁市长，我就想问你一句话，现在还是不是新华夏！”
第九章 一查到底
眼见老大爷如此强势，李杰不由侧目。
这个老大爷的身份，看来比他预期中的还要更硬一些，不然的话，老大爷哪敢如此对待一市之长？
“董大爷，这事您先别着急，我已经叫人去查了。”
面对老大爷的质问，丁长峰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耐心地解释道。
“我向您老保证，一旦查清原委，市委绝不姑息！”
显然，丁长峰并没有偏信一面之词。
哪怕提供‘证词’的人是聋哑小孩，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定性。
毕竟，地位不同，有些话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万一事实有出入呢？
当然。
对于两个孩子的遭遇，丁长峰本人是抱有同情的，正如他所言，如果确实事实，他一定会彻查到底。
棉纺厂那么大的案子，竟然有人敢上下其手？
胆子，倒是不小！
多少年了，松和市从未发生过如此重大的灾情。
灾难发生后，作为松和市的主官，丁长峰还亲自去慰问了受害者家属，并且做出指示，务必要重视安置工作。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李杰和沈默的不公正待遇，也是在打他的脸。
松和棉纺厂。
厂长办公室。
“高继勋，你是干什么吃的？”
“啊？”
“家属安置工作，那么大的事，竟然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你这个厂长是不是不想做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怒喝声，高继勋可谓是一脸懵逼。
都发生了啥？
什么大篓子？
高继勋仔细回忆了一下近期发生的事，好像也没出什么岔子啊？
安抚工作，不是都到位了吗？
灾难发生后，高继勋火速接任厂长的职位，然后成了一个安抚小组，由他亲自挂帅。
半晌，高继勋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老领导，这次还得麻烦您指点迷津，厂子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良久，电话那头的声音重新响起，不过，这一次电话里的那道声音少了几分怒气。
“沈长河是罹难名单里的人吧？”
“对！”
高继勋连忙点头，沈长河是遇难名单中，唯一夫妻双亡的人，关于沈长河的事，他当然不会忘。
“沈长河夫妇名下有一双儿女，那个男孩还是个聋哑人。”
“对！”
高继勋点头道：“沈长河夫妇确实遗下一对儿女，女孩被我厂职工沈栋梁收养了。”
“至于男孩，老领导，您也知道，那个男孩身体有缺陷，人家沈栋梁夫妇不愿意收养，我们也不能强迫人家。”
“所以，后来那个男孩被送去了红星福利院，这事，是我亲自去办得，我跟那边的院长打过招呼，一定要好好照顾那个男孩。”
“唉。”
听到这番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禁软化了几分。
“小高啊，看来你的工作，还是没有做到位啊。”
“今天，沈长河夫妇的孩子，直接去了市委，据那个男孩讲述，沈栋梁不仅侵占了三千块的抚恤金。”
“而且，收养了女孩之后，还经常虐待人家女娃娃。”
“这事，最早是董大爷听到的，得知此事，董大爷直接找到了丁市长，现在，丁市长要求彻查此事。”
“给你一个小时，能不能完成任务？”
高继勋二话不说，当即表态。
“请领导放心！”
“保证完成任务！”
“好，我等你电话。”
言罢，那边的人顿时挂断了电话。
嘟！
嘟！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盲音，高继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一空，整个人的神色，阴沉的可怕。
真是好大的胆子！
上级明令要求的事，都有人敢伸手？
虽然高继勋还没有查明原委，但考虑到是两个孩子亲自去市委告状，这事的可信度极高！
所以，此时的他，已然信了大半。
查！
必须要彻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还没烧呢，正好拿这事开刀！
抚恤金都敢伸手，简直是反了天了。
念及至此，高继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论最后查到谁，此事绝对不能姑息！
旋即，高厂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让保卫科孙科长到我办公室来！”
“五分钟之内，我要见到他！”
松和棉纺厂是一家规模上千人的大型工厂，像保卫科这样的科室，自然是有配置的。
这个年代的保卫科和后世的保安，有着本质的区别。
保卫科穿的是警服，部分人员甚至允许配枪。
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厂长办公室。
一进门，男子就瞧见了高继勋那张阴沉到了极致的脸。
察觉到这一点，毛昭敏瞬间收起了懒散的态度，一脸正色道。
“厂长，您找我？”
“嗯。”
高继勋没有任何犹豫，开门见山道。
“待会，你带上几位保卫科的同志去一趟家属院，先把沈栋梁控制起来，然后走访一下周边，查查沈栋梁平时有没有虐待孩子。”
“另外，关于抚恤金的事，也得查清楚，看看沈栋梁有没有独吞沈长河夫妇的抚恤金。”
“财务科那边……”
说到这里，高继勋语气一顿。
“算了。”
“财务科那边的事，我亲自去问。”
“你先把交待的事办好。”
“记住，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一听时间如此紧迫，毛昭敏不禁愣了一下，而后，他低头看了眼时间。
时间虽然紧了一点，但厂长交待的事，并不是太复杂，抓紧一点的话，三十分钟，够用了。
“是！”
“我这就去办！”
“去吧。”
高继勋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抓紧去办。
这边，毛昭敏前脚刚刚走出办公室，财务科科长夏思楠就迎面撞了上来。
两人微微点头，随后便擦身而过。
“厂长，您找我？”
夏思楠进门后，步履忐忑的走到了办公桌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打高继勋走马上任后，厂子里人心浮动，像夏思楠这样的非嫡系人员，天天担心哪天刀子落在了自己身上。
刚刚，他就在电话中听出了厂长的怒气。
“抚恤金的事，是不是你亲自负责的？”
“是。”
此话一出，夏思楠心中大定，他可不傻，像抚恤金这么大的事，他哪敢随便伸手？
不要命了？
第十章 你的事，发了
“沈长河夫妇的抚恤金，是不是沈栋梁领的？”
在说这话时，高继勋明显是压着怒气问的。
‘完了！’
一听到‘沈栋梁’三个字，夏思楠心中警铃大作。
这事，严格来说，确实有点违规的嫌疑。
毕竟，沈栋梁只是沈默的监护人，要领也只能领一份而已，剩下的另外一份是属于傅卫军的。
夏思楠和沈栋梁是战友，这些年来，他们俩家的关系，还算不错。
所以，当沈栋梁求上门来的时候，夏思楠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应下了这件事。
“是的。”
很快，夏思楠就做出了决断。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时候，他只能先保全自己，至于沈栋梁本人会如何，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长河夫妇的抚恤金，的确是沈栋梁代领的。”
“混账！”
高继勋猛地一拍桌子，爆喝道。
“沈栋梁只收养了一个孩子，怎么能领两份抚恤金？”
“失职！”
“你这是严重的失职！”
挨打就要立正。
夏思楠没有任何狡辩的意思，直接承认错误。
“厂长批评的对！”
“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当然，认错归认错，‘事实’也是要还原的。
“沈栋梁来领取抚恤金时，声称他会收养两个孩子的，当时，负责经办的同志都知道这事。”
“只是，谁也没想到，沈栋梁居然出尔反尔，后来只收养了一个孩子。”
高继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夏思楠的表现，用这种小伎俩，就像试图蒙混过关？
如果换做是平时，他说不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这事都捅到市委去了，丁市长亲自过问，他高继勋哪敢怠慢？
长时间的沉默，夏思楠心中愈发的不安。
慢慢地，他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真的完了。’
今天的事，只怕是难以善了。
此时，夏思楠无比的后悔。
悔不该帮了沈栋梁的忙啊！
许久，高继勋淡淡地吩咐道。
“你先回去吧。”
“是！”
听到这话，夏思楠如蒙大赦，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保证道。
“厂长，我回去立刻就去追查抚恤金的事。”
“嗯。”
“去吧。”
“是！”
夏思楠连连点头，转身便走，只是，他人还没走出办公室，身后就穿来到了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回去之后，和副手交接一下工作。”
闻言，夏思楠神色一怔，然而，这还不是结束，接下来的那句话，才让他面如死灰。
“然后，你便等着保卫科的传唤吧。”
此话一出，夏思楠腿一软，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了地上，幸好反应及时，给补救了回来。
“是，我明白了。”
夏思楠转过身来，面色凄苦的应了下来，然后便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着。
保卫科？
居然要动保卫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栋梁领取抚恤金的流程，的确有点小问题，但也不至于动用保卫科吧？
莫非是沈栋梁犯了什么事？
‘该死的沈栋梁！’
夏思楠恨不得直接跑到沈家，劈头盖脸的给沈栋梁几个巴掌。
自己想死，也别拖别人下水！
忽然间，夏思楠想起了一件事。
他刚刚去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保卫科毛科长，对方去厂长办公室，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事吧？
倘若真的是这样，岂不是代表沈栋梁未来，或许现在已经被保卫科的同志控制住了？
想到这茬，夏思楠顿时坐立难安。
沈栋梁那家伙，不会卖了他吧？
另一边。
毛昭敏领着几个保卫科的同志杀到了沈家，然而，他们并没有直接控制住沈栋梁。
因为沈栋梁已经被送去厂区医院了。
不过，人扑空了，毛昭敏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起码之前发生的事，被他弄清楚了。
沈长河的儿子，领着一个记者来到了沈家，大闹了一场，并且小男孩还带着姐姐跑了。
其后，沈栋梁在追逐的过程中，意外失足，摔倒在了楼梯间。
不止如此，毛昭敏还从邻居的口中探听到了一件事，近期，沈栋梁的家里，确实出现了小女孩的哭嚎声。
偶尔也会有呵骂声传到隔壁。
看来，沈栋梁虐待孩子的事，应该是没跑了。
毕竟，在邻居的口中，小女孩哭得特别惨。
如果不是暴力殴打，小女孩怎么发出那般惨叫？
畜生！
毛昭敏暗骂了一句，随后对着一旁的年轻人嘱咐道。
“小张，你在这继续调查！”
“其他人，跟我走！”
不一会，毛昭敏就带着两个人来到了厂区医院。
有着公务的由头，毛昭敏一行人，几乎是畅通无阻的找到了沈栋梁。
当他们到场时，医生正在处置室给沈栋梁缝合伤口。
注意到保卫科的同志来了，沈栋梁心中一喜。
终于来了！
前不久，他刚刚从撞击中恢复过来，随即，他当机立断，直接让妻子去保卫科报警。
那个记者的事，没完！
眼见医生还在工作，毛昭敏没有第一时间道明来意，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反正正主就在这，他还怕对方跑了不成？
很快，医生包扎好了额头的伤口。
“沈师傅，你这伤口算是处理好了，不过，你记得每隔两天，过来换一次药。”
“好的，好的。”
沈栋梁笑着道：“徐医生，麻烦您了啊。”
“没事。”
医生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了保卫科的人。
“几位同志，你们找谁？”
毛昭敏直言道：“我们找沈栋梁。”
“哦。”
医生微微点头，也就没管了，拿起托盘，径直离开了处置室。
“毛科长，你们终于来了。”
医生一走，沈栋梁立刻从病床上爬了起来，满脸堆笑的走到了毛昭敏身前。
“沈栋梁，你的事，发了！”
然而，毛昭敏根本就没有回应对方的意思，冷着脸道。
“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
沈栋梁脑袋空空的楞在原地，连舌头都惊得打结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他带上。”
毛昭敏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下属控制住沈栋梁。
“回保卫科！”
第十一章 审讯
“回保卫科！”
随着一声令下，旁边的两个小伙子立刻一左一右的将沈栋梁架了起来。
“喂？”
这时，沈栋梁也从懵逼中回过神来，只见他瞪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保卫科的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
毛昭敏转过头来，神色冷冽的瞧了他一眼。
“沈栋梁同志，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我做什么了？”
沈栋梁茫然道：“你们要抓，也应该去抓那个女记者啊！”
“要不是她，我今天怎么会到医院？”
“怎么会脑震荡？”
然而，毛昭敏压根就没有搭理沈栋梁的意思。
一个人渣罢了？
还想狡辩？
最后，回答沈栋梁的只有年轻警员的教训。
“老实点！”
没过一会，沈栋梁就被人架着，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入口处，赵静恰好报警归来，一看丈夫被保卫科的人控制住了，她顿时慌了神，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
毛昭敏摆了摆手，示意一行人停下，然后，上前一步道。
“你就是沈栋梁的家属赵静吧？”
眼见毛昭敏冷着脸的样子，赵家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怯生生的点了点头。
“嗯。”
“正好，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丢下这句话后，毛昭敏也没有去管赵静的反应，直接大踏步往保卫科的方向行去。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厂长还在等着他的调查结果呢。
约莫十来分钟，沈栋梁已经被保卫科的人带到了审讯室，坐在了‘后悔椅’上。
“沈栋梁同志，上个月18号，你是不是在财务科领取了沈长河夫妇的抚恤金，一共3000元？”
审讯开始，毛昭敏丝毫没有拖延的意思，单刀直入的问了一个问题。
闻言，沈栋梁心里咯噔一下。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了那句‘事发了’的意思。
原来是因为抚恤金的事？
“是。”
沉吟片刻，沈栋梁直接承认了事实，毕竟，领取抚恤金的事，是有白纸黑字的证明，并且当天在场的见证者也有好几个。
他便是想赖账，也赖不了。
“沈长河夫妇罹难后，你只收养了沈默一人，你为什么领取了两份抚恤金？”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私下交易？”
“没有！”
沈栋梁连忙否认：“我领取抚恤金完全是出于好心，沈默和傅卫军两个人，一个九岁，一个八岁。”
“他们都是孩子，小孩子对钱，完全没有概念，我领钱，只是为了帮他们保管而已。”
“等到他们长大了，这笔钱，我会还给他们的。”
砰！
话音刚落，毛昭敏猛拍了一下桌子。
“沈栋梁！”
“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待问题！”
“我也不怕告诉你，财务科的夏思楠已经全都招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
毛昭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诈一诈沈栋梁。
“我没有撒谎！”
沈栋梁可不是一般人，这种话，骗不了他，以他对夏思楠的了解，对方不可能招供。
对方只会往他的身上泼脏水。
“事到临头，还想狡辩！”
毛昭敏厉色道：“根据夏思楠的供述，在领取抚恤金时，你声称会收养两个孩子。”
“结果，事后你只收养了一个。”
“收养一个孩子，却领了两份抚恤金！”
“沈栋梁，你这是窃取国有资产！”
“另外，夏思楠家里的君子兰单筒洗衣机，也是你送的！”
一听到‘洗衣机’三个字，沈栋梁瞬间慌了。
那个洗衣机确实是他送的，将近两百块钱呢，如果不是送了洗衣机，领取抚恤金的手续，哪会那么好办。
当然。
他送洗衣机的名义，肯定不是以‘求人办事’的名义送的，而是以战友的名义送的。
“我是送了一台洗衣机，但我和夏思楠曾经是战友，后来，分到了同一个厂子，夏思楠对我很照顾。”
“前不久，夏思楠刚好过生日，所以，我便送了一台洗衣机给他。”
“我送洗衣机，是为了感谢他这些年的照顾，没有其他的意思！”
听到这个理由，毛昭敏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了沈栋梁。
你家过生日送人家两百块的礼物啊？
你沈栋梁一个月的工资，才多少？
半年，能存下两百块吗？
少顷，毛昭敏双手环胸，冷笑道。
“沈栋梁同志，你不会以为编个理由就能脱罪吧？”
“呵！”
“这事，咱们先放下，我们聊聊你虐待沈默的事。”
“平日里，你没少用暴力手段对待孩子吧？”
沈栋梁不慌不忙道：“毛科长，这事，不犯法吧？”
“家里孩子不听话，打一顿，怎么了？”
“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打一顿？”
毛昭敏目光锐利的扫了沈栋梁一眼。
“你那是打吗？”
“根据市医院的检查结果，你那简直是往死里打！”
“过去十多天了，孩子背后的伤痕还没完全愈合！”
此话一出，沈栋梁表面上仍旧是面无表情，心里却已是勃然大怒。
好一个小鬼！
看来，今天就是他们搞的鬼！
傅卫军！
一定是他！
沈默那孩子，他太了解了，晾她也没那个胆子。
呵。
‘小丫头片子，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治你！’
咔哒。
恰在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员，拿着一份口供走了进来。
来到毛昭敏身前，年轻警员俯下身子，压低嗓门道。
“科长，赵静全招了。”
“那台洗衣机，确实是沈栋梁送给夏思楠的，而且，是沈栋梁和赵静两人一起去买的。”
“另外，赵静也交待了，领取抚恤金，完全是沈栋梁的主意。”
“至于目的，他们是想给他们自己的孩子，存点钱。”
听到这番话，毛昭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
有了这份供词，沈栋梁还要抵赖？
想多了吧！
不过，毛昭敏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问询，而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过那份证词便施施然地离开了审讯室。
经过刚刚的审讯，他发现沈栋梁这个人，不太好突破。
还是夏思楠那边更容易突破一点。
第十二章 尘埃落定
不同于沈栋梁，赵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不，准确来说，赵静的胆子要更小一点。
审讯人员没费什么功夫，就从赵静的口中诈出了事实。
再往后推个十几二十年，‘诱供’肯定是不合规矩的，但现在嘛，基层更看重的是效率。
不管黑猫白猫，能够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所以，突破了赵静之后，毛昭敏立刻审讯了夏思楠，有着赵静的证词，夏思楠就是想抵赖，也没有办法。
毕竟，在赵静的证词中，不仅将送礼的时间、地点说得清清楚楚，连购买洗衣机的发票都保留着。
人证物证俱在，哪有夏思楠狡辩的空间？
因此，审讯不到五分钟，夏思楠就将抚恤金的事抖了出来。
沈栋梁以送洗衣机为代价，换取了夏思楠的批条。
当然。
两人的战友关系，也是重点，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即使沈栋梁送了东西，夏思楠也不会开这个口子。
随着赵静和夏思楠相继失守，毛昭敏觉得沈栋梁开不开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即刻向厂长汇报！
违规套取抚恤金，暴力殴打养女，人证物证都有，此案，可谓是铁证如山，根本由不得沈栋梁抵赖！
拿到夏思楠的证词后，毛昭敏低头看了眼时间。
还好。
虽然超时了一丢丢，但也就超了几分钟而已，一切都来得及。
随即，毛昭敏立刻带着两份证词，跑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厂长的电话。
“厂长，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沈栋梁行贿罪成立，违规套取国有资产罪成立。”
“另外，沈栋梁确实有暴力殴打养女的习惯，这一点，周围的邻居都能作证。”
“沈栋梁的妻子赵静，以及财务科夏思楠，全部招认。”
“好。”
“好的。”
“我这就带着证词过来！”
挂断电话后，毛昭敏挥手找来一个下属，让对方通知副科长继续审讯沈栋梁，而他则带着证词，步履匆匆的往厂长办公室走去。
另一边。
厂长办公室。
收到保卫科的调查结果，高继勋第一时间拨通了市委办公室的电话。
“领导，我是小高啊。”
“对，对，对。”
“沈栋梁的事，基本已经调查清楚了，根据保卫科同志的走访调查，沈栋梁勾结财务科科长，违规领取抚恤金的事，确凿无疑。”
“这事，确实是我的错，我管理不善，我失职，我检讨！”
“还有，那个女孩身上的伤，也是沈栋梁造成的，据沈栋梁的邻居举报，这人平时确有虐待孩子的习惯。”
“对于这种严重违法违纪的份子，我们棉纺厂，绝不姑息，绝不纵容！”
“稍后，保卫科的同志会继续调查取证，等到收集完所有的证据，将会将此人移交检察院法办！”
“好。”
“好。”
“那老领导，这事就先麻烦您了。”
“等见完保卫科的同志，我马上就去市委，亲自向丁市长汇报。”
“好，好，多谢老领导！”
……
……
……
市委机关。
听完王德发的汇报，丁市长的脸色简直阴沉的吓人，以致于说到后面，即使是八面玲珑的王德发，也不由战战兢兢起来。
这事，真的闹大了。
市委的人谁不知道，棉纺厂灾后救援工作是由丁市长亲自抓的？
为此，丁市长还去了棉纺厂家属院，慰问失火案的家属。
结果呢？
事后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责任在谁？
棉纺厂的新任厂长高继勋，肯定有一份！
但高继勋也不是无名之辈啊。
人家的背后是市高官。
再说了，严格来说，高继勋顶多也就是失察，真要追责，也不至于一撸到底。
只是，丁市长会不会拿这事做文章？
如果真的那样，松和市的官场，怕不是要抖三抖？
“王主任，记一下。”
良久，丁市长缓缓开口道。
“通报市GA机关那边，让他们派人去棉纺厂，一应人证物证，全部移交市GA查办。”
“沈长河夫妇的事，务必要彻查！”
“此案，不论涉及到谁，必须一查到底！”
“凡是涉案人员，绝不姑息！”
“当然，不放纵，也不能冤枉了涉案人员。”
“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是！”
王德发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办！”
“去吧。”
丁市长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走了，等到王德发离开了现场，他这才转头看向了董大爷。
“大爷，您看，这样可以吗？”
董大爷摇头道：“查案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我相信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只是。”
说着，董大爷的目光落到了李杰二人身上。
“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
“他们……”
丁市长笑着道：“大爷，您放心，沈家，肯定是不能回了，稍后，我派秘书，把他们送到福利院。”
“以后啊，他们绝不会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
董大爷沉默了一会，其实，他心里是想收养两个孩子的，但他并没有直接表态。
毕竟，他不是孤家寡人。
他也得考虑一家老伴的意思，还有家里的孩子。
收养，不是一件一拍脑门的事。
他年纪不小了，而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大的九岁，小的八岁，就他现在的年纪，能不能看到孩子长大，还两说。
所以，收养的事，单单他本人同意，肯定不行，子女的意见，也得考虑在内。
如此一来，即使过几年他没了，两个孩子也不至于没了后路。
“行吧。”
半晌，董大爷点了点头。
“到时候我跟着一起去。”
“那敢情好啊。”
丁市长面带微笑道：“有您把关，这两孩子以后在福利院，肯定不会受欺负。”
说着，丁市长低头看了眼时间。
“大爷，待会我还有个会，要不，我先走了？”
“稍后我让秘书陪您去办。”
“去吧，去吧。”
董大爷呵呵一笑：“你是市长，公务忙，没必要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
一旁，李杰全程目睹了两人的交流。
‘这两个人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十三章 回归孤儿院
落日的余晖，穿过层层树荫，散落在斑驳的红砖墙上，喧嚣的福利院，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饭点嘛，不论是孩子，还是福利院的职工，都在食堂准备共进晚餐。
但今天的食堂，少了一批人。
林院长领着好几个职工，连饭都顾不上吃，着急忙慌的搜寻着李杰的身影。
在红星福利院中，李杰虽然不是唯一的聋哑人，但他却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棉纺厂失火案的遗孤！
单单这一层身份，就值得福利院重视。
毕竟，失火案才发生不久，民间和官方的关注度都很高，如果这时候再爆出走失案，他们肯定是要挨批评的。
马兰花街道，林长霞面带焦急的跟附近的商户打听着消息。
“你好，你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孩子吗？”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院长，院长！”
冯大壮气喘吁吁地跑到林长霞身前，一脸喜色道。
“孩子，孩子找到了！”
“找到了？”
林长霞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情绪激动道。
“他人，没事吧？”
“现在人在哪？”
冯大壮连忙回道：“在院里呢，对了，是市委的同志把孩子送回来的。”
“啥？”
林长霞瞪着眼睛道：“市委？”
“怎么回事？”
冯大壮挠了挠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是杨姐接待的他们，杨姐只告诉我让你尽快回去。”
“走！”
“回院里！”
言罢，林长霞立马抬起步子，半跑半走的往红星路赶去。
没过多久，林长霞面色潮红的跑回了福利院，她现在的心里，满是疑惑。
怎么会是市委的人送回来的呢？
没道理啊！
当她来到会客室，一眼就看到了李杰，同时，她也注意到了李杰身边的沈默，以及董大爷他们。
“院长，你可算回来了。”
眼见林长霞回来了，那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当即迎了上去。
“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两人来到了董大爷身前。
“这位是市委的任辉同志，这位是董大爷，傅卫军就是他们送过来的。”
“您好。”
“您好！”
一番介绍之后，林长霞可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不得不说，当她知道李杰跑去市委告状的时候，她不禁吓了一大跳。
起初，她以为是告孤儿院的状，幸好任辉的语速比较快，得知是告的沈栋梁的状，林长霞顿时安下心来。
沈栋梁那个人，她见过。
说实话，这个人她挺不喜欢的，沈栋梁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冷血。
作为‘傅卫军’在松和市的唯一亲人，对方竟然直接把‘傅卫军’送到了福利院。
一点也没有人情味。
即使‘傅卫军’是个聋哑人，但聋哑人就不是亲戚了吗？
‘傅卫军’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刚刚经历了父母亡故的孩子。
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也不会立刻就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吧？
留个缓冲期，有那么难吗？
片刻后，听完市长秘书的讲述，林长霞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请领导放心，这两个人孩子交到我手里，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受委屈！”
这话，林长霞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水分。
对于‘傅卫军’，她本来就很同情，之前发生的事，她也调查清楚了。
楼道里的冲突，是小胖先挑起的，‘傅卫军’虽然动手了，但小孩子打架，太正常了。
就这种小冲突，一个礼拜院里就要发生好几回。
一旁，董大爷全程都是处于旁观的状态，有市委的叮嘱，已经够了，他没必要表那个态。
与其想着怎么表态，不如想想该怎么说服家里人。
“林院长是咱们市里的劳动模范，市委肯定是放心的，只是，傅卫军这孩子，比较特殊。”
“日后，还麻烦院长多分点心。”
林长霞笑着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我对院里的孩子都一样，他们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稍后，双方又进了一番日常交流，眼瞅着天快黑了，任辉提出了告辞。
“林院长，时间不早了，丁市长还在等这边的消息，我们得走了。”
闻言，林长霞连忙起身。
“我送送你们。”
“不用，不用。”
任辉摆了摆手，而后目光一转，看向了董大爷。
虽然他什么话都没说，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摆明了是在问董大爷的意思。
“那就走吧。”
说着，董大爷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挪动步子，而是俯身摸了摸李杰的脑袋。
“小家伙，大爷走了。”
“过几天，大爷再过来看你。”
这边，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沈默立即用手语转达了董大爷的意思。
收到沈默的提示，李杰用手语回道。
【谢谢您。】
董大爷面带疑惑的看向沈默：“小默，他说什么？”
“大爷，我弟弟说，谢谢您！”
“哈哈。”
董大爷大笑一声：“你跟他说，不用谢，这都是大爷应该做的。”
又是一番拉扯，耽搁了大概十来分钟，董大爷才和任辉离开了福利院。
“大壮，你去安排一下，帮沈默小朋友准备一张床铺。”
嘱咐完冯大壮，林长霞就带着杨慧以及两个孩子去了食堂。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之前还在会客室的时候，林长霞就听到沈默的肚子在打鼓。
前往食堂的路上，林长霞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走着。
她在想怎么安顿这两个孩子。
‘傅卫军’今年八岁，这个年纪应该是上学的年纪，但由于聋哑的关系，普通的学校，肯定不适合。
只是，松和市暂时还没有特殊教育的学校。
往后，是该把‘傅卫军’送去学校，还是放在福利院自学？
如果是前者，一个聋哑人闯入正常的学校，多半会受欺负，即便不受欺负，异样的目光也是少不了的。
如果是后者，福利院教教小学课程还成，但到了初高中教育，福利院的职工就不够用了。
正因为如此，林长霞方才很是犹豫。
第十四章 很刑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
期间，董大爷领着老伴来过一次福利院，他们这趟来，主要是想收养李杰和沈默的。
那天，他回到家里，第一时间把三个孩子叫到了家里，和他们商量了一下。
知晓李杰二人的遭遇，他们全家都很是同情。
对于董大爷想要收养两个孩子的决定，他们全家都很支持。
左右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的事，没什么大问题。
得到了家里人的支持，董大爷和老伴隔天就到了福利院，准备办理领养手续。
然而，令董大爷没有想到的是，‘傅卫军’这个娃娃居然不愿意。
理由是不想给他们家添负担。
这个理由，很强大，只是，董大爷并没有改变收养的决心。
孩子越懂事，他就越心疼。
当然。
第一次领养失败，董大爷没有继续强求，在他看来，人家孩子拒绝，也很正常。
毕竟，他们还不太熟，总共也就见了两次面，况且人家孩子刚刚经历了一场惨剧，一时间接受不了他，合情合理嘛。
因此，董大爷决定慢慢来，多来几次福利院，等混熟了，然后再提出领养。
然而，董大爷想要收养的意愿，注定不会成功。
李杰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董大爷帮他的事，他很感激，但感激和收养是两回事。
留在孤儿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孤儿的心理问题，有他在，沈默肯定不会长歪的。
关于未来的预期，李杰基本都想好了。
先在孤儿院待几年，等到他长大了一些，赚到钱了，再想办法搬出去。
对了。
还有一件事，很让人振奋。
董大爷来探望李杰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沈栋梁的案子，基本上已经定性了。
犯罪事实清晰，人证物证俱在，根本由不得沈栋梁狡辩，再加上市委特别关注。
所以，这个案子的结案速度很快。
根据董大爷打听得来的消息，牢饭，沈栋梁是吃定了！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而赵静本来算是从犯的，但因为沈栋梁供认不讳，主动揽下了所有的罪行，赵静的处罚比较轻。
批评教育，外加拘留五天。
其实，沈栋梁判不判刑，李杰不是特别在意，即使沈栋梁没被判刑，以市委领导的威慑力，对方也不敢追杀到福利院。
反倒是沈默，得知这事，脸上的笑容顿时比以前多了不少。
在她的心目中，沈栋梁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被警察叔叔抓了，那是应该的！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李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沈默的上学手续，办好了。
接下来，沈默将会在隔壁两条街的红星小学继续读书，上三年级，而李杰，由于语言不通的缘故，只能在福利院自学。
其实，为了李杰上学的事，林长霞犹豫了很久，她不止和院里的同事商量过，还和家里人，以及董大爷商量过。
最终结果是留在福利院读书，由院里的职工负责教授‘傅卫军’小学课程。
促使她做出这般决定，也和市委那边有关系。
她从董大爷的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再过两三年，市里大概会成立一所特殊教育学校。
这所学校不收普通的孩子，专门负责教育残疾儿童、青少年。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长时间受到异样的目光，心里多多少少会出现点问题。
而在特殊学校就读，就没有这种困扰了。
李杰起床后，轻手轻脚的来到西边通道的寝室，红星福利院的房间很多，所以，即使孩子们年纪还小，也实行了男女分开住宿。
混住？
不存在的。
来到女生一号寝室门口，眼见大门紧闭，他不由靠在墙边，默默地等待着。
只是，他并不知道一号女生寝室的女孩们基本都醒了，不止是醒了，房间里面还有交谈声。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聋子呢。
寝室里的动静，他是一点也听不到。
房间里面，沈默今天也起得很早，此时的她正在整理书包。
前不久，董大爷夫妇不是空手来的，沈默现在用的书包，就是他们夫妇送的。
就在沈默收拾的间隙，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来到了沈默的床铺旁边。
“你是上三年级吗？”
听到这话，沈默转头一看，面带诧异道。
“你……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当然。”
小姑娘甜甜一笑：“我叫周周，今天八岁，也是三年级的学生。”
“你……你好。”
沈默愣了一下，开口道：“我叫沈默，也是三年级。”
“哈哈。”
周周拍了拍小胸脯：“我知道，之前你和院长妈妈说话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院长妈妈跟我说，我们是一个班的，都是三年级二班，以后，咱们就是好朋友了。”
“院长妈妈说，好朋友，就应该一起上下学。”
小孩子的交流，其实很简单。
虽然沈默有那么一点点内向，但周周是那种很开朗的女生，没过一会，她们两个就成了好朋友。
聊着聊着，两人就手牵着手坐在了床上。
门外。
李杰等了许久，没等到房门打开，反而等来了杨慧。
看到靠在墙边的‘傅卫军’，杨慧顿时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跟前。
【你在这边做什么？】
杨慧是福利院唯二懂手语的职工，在问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着和煦地笑容。
【我要送姐姐去上学。】
嗯？
看到这个回答，杨慧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一丝暖笑。
这孩子，好像突然懂事了。
半个月之前，‘傅卫军’和现在可不一样，那时候的‘傅卫军’，虽然谈不上调皮捣蛋。
但性子完全没有现在活泼。
彼时，‘傅卫军’整天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对于交流，很是抗拒。
杨慧数次想要接近，都是无功而返。
【好啊。】
【我和你一起去。】
杨慧笑着比划了几下，虽然这是计划之外的事，但只是送姐姐上学的要求，她还是能满足的。
不止如此，杨慧还想着带李杰逛一逛红星小学。
第十五章 天才？
红星小学。
【弟弟，我去上课了，你回去吧。】
学校门口，沈默面带微笑的比划着，离开了沈栋梁家，最近这段时间，她睡觉都睡得踏实了一些。
再也不用面对吓人的大爷，不用面对讨厌鬼沈辉。
反正，沈栋梁那一家子人，沈默打心眼里就不喜欢。
【嗯。】
【我看着你进去。】
李杰笑着点了点头，最近几天，沈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现象。
并且，没了沈栋梁的虐待，沈默的未来只会更好。
只是，如此一来，沈默以后多半不会认识王阳了，毕竟，桦林医学院也不算什么特别好的学校。
当下时间线的沈默，成绩肯定比原著中要好，即使要学医，也不会考桦林医学院。
当然。
这样也是有利有弊，没有了沈默、沈栋梁，桦林市也不会有碎尸案，港商也不会跑路。
港商不跑路，桦林钢铁厂的改制或许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改制能够进行，王响或许也不会就地下岗，而龚彪或许也不会戴上绿帽子。
沈默、王响、龚彪、王阳等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少顷，学校门口的人流渐渐稀少，杨慧俯身对着李杰露出了一个笑脸。
【走，我们去学校里面逛逛。】
随后，杨慧牵着李杰的小手，慢慢走进了校园。
红星小学面积并不大，总有只有一栋四层的教学楼，每层有七间教室，主教学旁边有一排平房。
那里本来是老师们的办公室，不过因为生源不多，那一排平房被改成了宿舍兼休息室。
主教学楼的一楼，变成了老师们的办公室。
此时，学校的早读课已经开始，漫步在校园内，除了微风，还有教学楼里的琅琅读书声。
然而，这一切都和李杰无关。
读书声，他是听不到的。
和人交流，他都是用看的。
大概花了十来分钟，李杰和杨慧就逛完了校园，逛了一圈后，杨慧带着他来到了学校的操场。
红星小学的操场很大，除了跑道之外，还有足球场，只是不论是跑道，还是足球场都是土铺的。
足球场的左手边是三个水泥制的乒乓球台，右手边是一个篮球场。
尽管这些设施都很土旧，但放眼当下，红星小学的校园环境，绝对不算差的。
起码，该有的都有。
【你想来学校上学吗？】
杨慧低头看了眼孩子，耐心地问道。
【我不想。】
李杰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去学校里读书，他不读书不是因为读书无用，而是学校教的那些东西，他早就会了。
每天按部就班，准时准点的报道，不适合他。
看到这个回答，杨慧眉头一皱。
这孩子，有厌学的情绪。
看来，院长说的没错，普通的学校，的确不适合他。
【杨阿姨。】
【我可以自学的。】
李杰挺了挺身，比划道。
【从前，我就是在家里自学的，现在的我，已经学到五年级了。】
“五年级？”
杨慧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杰，这话，她怎么有点不太信呢？
五年级？
八岁的孩子，一般还在读二年级、三年级，自学还能学到五年级？
这孩子，难不成还是个小天才？
可档案里也没有写啊？
【真的，我不骗人。】
打造一个‘天才’人设，也是李杰的计划之一，有了这层皮，他至少不需要每天去学校上学。
这是真的？
杨慧将信将疑的瞥了李杰一眼，想了片刻，她决定回去确认一下。
一个人的学识，是无法伪造的。
到底是不是真的，做两套卷子就知道了。
【待会回去，我出几套题，给你做一做，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李杰拍了拍小胸脯，不就是考试嘛，有什么好怕的，区区小学题目，他还不是手拿把掐？
【好，那我们回去！】
言罢，杨慧拉着李杰就往学校外面走。
如果这事是真的，她一定要及时告诉院长，免得院长操心‘傅卫军’上学的问题。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到了福利院。
风风火火的来到办公室，杨慧立刻从一旁的书柜中抽出一份习题集，然后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沓稿纸。
唰！
唰！
唰！
拿到习题集之后，杨慧立马趴在桌上，动笔抄了几道题目。
片刻后，她将稿纸推到了李杰面前。
【你做给我看看】
李杰点了点头，接过铅笔就开始审题。
稿纸上的题目都是数学题，第一题是填空题。
在括号内填上适当的质数。
16=（）+（）=（）+（）
质数又称素数，即，一个大于1的自然数，且除了1和它本身之外，不能被其他自然数整除的数。
像2、3、5、7、11……等数字，都是质数。
看到题目，不到一秒钟，李杰就填上了答案。
5+11=3+13
一旁，看到李杰的答案，杨慧不由眉头一挑，质数这个概念是小学五年级才会学到的。
‘傅卫军’能够毫不犹豫地答出这一题，可见‘傅卫军’没有撒谎，至少在数学这门课上，他没有撒谎。
第二题，依旧是填空题。
三个连续奇数的和是45，这三个奇数分别是（）、（）、（）。
奇数，即凡是不能被2整除的整数。
这一题的知识点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的，杨慧出这题，其实主要是试探一下。
即使李杰答不出，也没有关系。
但令她意外的是，李杰不仅答出来，而且还和刚刚一样，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就唰唰唰地写上了答案。
13、15、17。
唰！
唰！
唰！
接下来的几道题目，李杰答题的效率依旧非常之高。
这些题，太简单了。
看到李杰答题的速度，杨慧的嘴巴不由慢慢张开。
这……这也太快了吧？
填空题，答得快也就算了，连计算题，也答得那么快？
杨慧出得计算题可不是1+1等于2那样的简单模式，加减乘除，每一样都出了好几题。
并且，除了整数运算之外，她还出了分数的运算题。
其中有几道分数运算题，纵使换做是她来回答，也得打个草稿，换算一下。
但放到‘傅卫军’那里，运算好似吃饭喝水那般简单，挥手就填上了答案。
关键，人家‘傅卫军’也不是乱填。
杨慧对照了答案，全部正确！
第十六章 获得自学权限
还真是个小天才？
看着李杰一脸淡定的放下铅笔，杨慧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虽然李杰数学答得又快又好，但杨慧并没有立刻放弃考试，而是拿起笔写起了另外一份题目。
这次是语文作文。
以‘拥有阳光’为题，写一篇文章，题材不限。
显然，这一道题又又又超纲了。
没有任何参考，没有任何资料，只有一行字。
看到这个题目，李杰微微一笑，提笔就写。
【当你面向太阳时，你就不会看见黑暗。】
【光与影……】
一时间，办公室内只剩下铅笔写字的沙沙声，看着那一行行字，杨慧心中的震撼越来越多。
啥？
这是小学生写得？
这TM八岁？
自己八岁的时候，在干啥？
还在家门口玩泥巴。
一刻钟后，李杰看着震撼脸的杨慧，腼腆一笑，将写好的作文推到了对方面前。
看到这一幕，杨慧瞬间惊醒。
【你在这等着我，我一会就回来。】
比划完了手语，杨慧一把抓住桌上的稿纸，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办公室。
好消息！
特大好消息！
这个好消息，必须要告诉院长！
很快，杨慧就一阵风似的赶到了院长办公室。
砰！
眼见杨慧匆匆忙忙的样子，林长霞一脸惊愕地问道。
“杨老师，你这是？”
“院长，傅卫军……傅卫军他是一个天才！”
杨慧举着稿纸，一脸惊喜道。
“我刚刚给他出了几道题，发现傅卫军的数学，至少有了小学五六年级的水准。”
“另外，他的语文还要更强！”
“呶，这是他刚刚写的作文。”
说着，杨慧将写着作文的稿纸拍在了桌上。
“哦？”
林长霞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兴致昂扬的拿起了那张稿纸。
这个字，很漂亮啊，不像是八岁孩子写得。
慢慢地，林长霞的眼眸也渐渐放大。
这……
这真的是八岁孩子能写出来的作文？
她有点不太敢相信。
半晌，林长霞面带疑惑道。
“杨老师，这真的是傅卫军写的？”
“是傅卫军写的！”
杨慧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我亲眼看着他写的。”
“院长，傅卫军还说了，之前他在家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学的。”
“一开始，我以为是他害怕去学校，所以扯了个慌。”
“不过，现在看来，傅卫军说得，怕是真的，他很有天赋……”
说到这里，杨慧语气一顿，叹息道。
“可惜了，要是他……”
尽管杨慧的话只说了一半，但她话里的意思，林长霞怎会不懂，只见林长霞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
“确实可惜了，如果他要是个正常的孩子，考大学，肯定没问题。”
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学位证书的含金量，还是很高的，能够考上大学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林长霞默默一叹，‘傅卫军’这孩子，太让人惋惜了。
明明有天赋，却没法跟普通的孩子那样读书、上大学。
“那孩子人呢？”
听到这话，杨慧连忙回道。
“在旁边办公室呢。”
“走，过去看看那孩子。”
林长霞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隔壁的办公室，他们刚一进门，却发现李杰正在看书。
那是《平凡的世界》？
这本书是去年出版的，虽然这本书讲的是西北发生的故事，并且也反响平平，但杨慧本人却非常喜欢。
像林长霞，她就不怎么喜欢这本书。
没有代入感。
但无论怎样，这本书的受众，肯定没有孩子，这是大人的读物。
然而，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八岁的孩子，捧着《平凡的世界》，不仅不觉得枯燥，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林长霞和杨慧默默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
是他们错了？
还是世界错了？
另一边，李杰确实是沉浸到了阅读之中，在他的世界中，声音是不存在的。
《平凡的世界》这本书，他看过很多次，但每次重新翻阅，仍旧能静下心来。
这大概便是经典的魅力吧。
另一边，林长霞和杨慧眼看孩子正在认认真真的读书，她们倒没有直接叫醒李杰。
反而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也是观察着。
她们倒想看一看，这孩子能坚持多久。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屋里安静极了，除了呼吸声之外，只有李杰偶尔翻动书本的哗哗声。
五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
看着李杰依然没有放下书本的意思，林长霞不由瞥了杨慧一眼，示意她去叫一下孩子。
观察了半个小时，时间足够长了。
收到院长的提示，杨慧踱步来到李杰身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察觉到肩头传来的触感，李杰抬头一看，然后默默地放下了书本。
“杨老师，你问问他，是不是很喜欢这本书。”
“好的，院长。”
杨慧笑了笑，将院长的意思转述给了李杰。
【院长妈妈问你，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嗯！】
李杰点了点头，小脸‘激动’地比划着。
【我喜欢那种不向命运妥协的精神。】
看到这话，杨慧心中一震。
这孩子，竟然看懂了？
如果只是囫囵吞枣的读一遍，绝对看不出这一点。
“杨老师？”
一侧，望着杨慧久久不语，林长霞不由意外道。
“这孩子，说了什么？”
杨慧回过神来，喃喃道：“这孩子说他喜欢书中的人物，喜欢那种不向命运妥协的精神。”
不像命运妥协？
此话一出，林长霞拍掌赞道。
“好啊！”
“这孩子，说得好！”
随后，林长霞目光一转，视线落在了李杰的身上，此时，她的目光中多了几抹慈爱，多了几缕欣喜。
此前，她一直担心这孩子的心理问题。
残障儿童，她接触的不算少，一般而言，像这样的孩子，性格多多少少会带点问题。
像调皮捣蛋的小胖，虽然小胖不是残障儿童，但从小失去父母，对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影响。
小胖调皮捣蛋，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么做，他只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也正因为如此，林长霞才会一再容忍小胖的恶作剧。
第十七章 领养？
申购帮……申购帮……
小礼堂内，一群孩子席地而坐，伴随着缓缓飘荡的钢琴声，清脆地童音也跟着响起。
李杰以及另外两个聋哑人孤独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其他人的表演。
看着看着，李杰的视线就落在了演奏者身上，今天负责弹奏钢琴的是沈默，虽然福利院的钢琴不是很好。
但要啥自行车啊？
这年头，能有个钢琴弹弹就不错了。
人群中，一些年纪稍微比较大的孩子，表现的尤为活跃。
因为他们知道，今天很可能是有人过来领养孩子，不然的话，又不是什么节假日，院长何必让他们全部来礼堂。
事实也确实如此，礼堂外面的楼道间，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通过小窗户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片刻后，留着棕色长发的白人女性收回了目光，用英语和一旁的男性交流着。
“比尔，我觉得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不错，你觉得呢？”
“耶。”
留着浅蓄地白人男子点了点头，附和道。
“这个小家伙，很棒！”
“钢琴弹得很出色，如果她长得黑一点，倒是和拉丁裔很像。”
棕发女子双手抱头：“哦，我的天啦，比尔，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不该这么说一个孩子。”
男子耸了耸肩：“瑟琳娜，抱歉，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一旁，林长霞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些什么，但她还是保持微笑的站在原地。
平心而论，当她得知有外国人过来领养孩子时，她是很意外的。
如果不是市委的人出面，她还以为对方是骗子。
半晌，这对白人夫妇好像交流好了，比尔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露出一个自以为和煦的笑容。
“泥豪，我闷像问一问那个弹钢琴的女孩。”
比尔的中文口音很重，林长霞花了好半天才半蒙半猜地弄清楚意思。
“您是谁那个弹钢琴的女孩？”
“舒尔。”
比尔拍了拍手，点头道：“旧事呐个女孩，我闷喜欢这个孩子，她看起来很elegant。”
“诶你更特？？”
听到这句英文，林长霞满脸不解。
比尔抓了抓腮帮子，他的中文也不是特别好，一时间也想不起中文该怎么说。
这时，市委的工作人员插入对话。
“林院长，比尔先生的意思是，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看起来很优雅，很有气质。”
“哦。”
“是这样啊。”
弄明白了意思，林长霞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比尔先生，你的眼光很出色！”
“那个女孩叫沈默，的确是我们福利院最出挑的孩子。”
听到这么一长串的中文，比尔也跟着傻眼了。
他听起来也很吃力。
好在市委派出的翻译很尽责，虽然翻译的英语口语也不算太好，口音很重，但口音再重，也比小日子的口语要好。
对于比尔这种常年游走于中日之间的漂亮国人，华夏人的口语，明显要更好懂一点。
“三克油。”
听完翻译，比尔也竖起了大拇指。
“我闷折是应熊锁间掠同。”
“对对对。”
林长霞连连点头，只是在笑的同时，她的心底也生出了几分忧色。
院里的孩子，如果能被外国人收养，她肯定是很高兴的。
毕竟，这帮子老外的收入都很高，跟着人家，不会受苦，只是，沈默这个孩子有点特殊。
她不是孤身一个人，沈默还有一个弟弟‘傅卫军’。
倘若沈默真的被外国人收养了，她的弟弟，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分开？
不过，直接否定，似乎也不太合适，人家是通过市委那边的路子过来的。
直接拒绝，难免落了面子。
不多时，表演结束，杨慧从门外走了进来，朝着沈默招了招手。
“沈默，你跟我过来一趟。”
“来了。”
沈默合上钢琴盖子，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了过去。
人群中，某些‘知情’的孩子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羡慕之色。
他们都是‘老人’了，知道被老师叫过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看上沈默了。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渴望被领养的，尤其是那些十岁以上，逐渐懂事的孩子。
他们渴望着亲情的温暖，渴望家人的关心。
特别是上学的时候，每当听到同学讨论周末会去哪里玩时，那种羡慕，往往会达到巅峰。
然而，年纪越大，他们就越清楚被领养的概率有多低。
一般而言，四五岁是一个槛，八九岁是一个槛，真到了十岁以上，几乎很难被领养。
因为太大了，记事了。
“沈默，我们现在去院长妈妈那边，待会在那边会有院长妈妈的客人，记得好好表现。”
作为资深员工，杨慧是知道领养人的事的。
这次的领养人条件很好，男方是IBM的销售经理，IBM，可是国际大公司，奉天那边的大工厂，用得就是IBM的计算机。
说来，人家能到他们松和，也是巧得很。
据院长说，男方本来是去桦林钢铁厂的调试设备的，忙完工作，他们夫妇就在附近旅游。
然后，也不知怎么地，他们夫妇就生出了收养孩子的决定。
再之后，男方先联系了桦林那边，桦林那边又联系了松和市这边，最后才联系到他们福利院。
“哦。”
沈默压根就不知道杨慧话里的深意，她还以为院长叫她过去表演什么才艺呢。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办公室，沈默一进门就看到了比尔夫妇。
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外国人，特征太明显了。
刚刚看到他们时，沈默还愣了一下，她是头一回看到外国人，之前，她只在电视和书本上见过。
“嗨！”
比尔笑呵呵的挥了挥手，和沈默打了个招呼。
然而，沈默却没有给出回应，只是傻傻地楞在原地。
“沈默，人家在和你打招呼呢，你该怎么回他？”
听到这话，沈默连忙鞠了一躬。
“您好！”
眼见沈默如此正式，比尔夫妇默默对视一眼，脸上全都露出了笑意。
这孩子，太懂礼貌了。
第十八章 你愿意吗？
“泥豪。”
比尔和瑟琳娜面带微笑的招了招手，近距离看到沈默，他们更高兴了。
这孩子，很合他们的眼缘。
其实，他们夫妇很早就有领养孩子的计划，但两人的工作都很忙，比尔是IBM的工程师，常年在东亚地区工作。
而瑟琳娜本人也有工作，常年呆在漂亮国。
他们夫妻二人，可谓是聚少离多，一年除了休假，最多也就见个几回面。
不过，虽然常年分居，但他们夫妇的感情却很好。
即使比尔没有生育能力，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一次，瑟琳娜来华夏，一是为了旅游，二嘛，也是想收养一个华夏孩子。
他们夫妇二人都是布鲁斯李的忠实粉丝，对待华人，很有好感。
只是，他们最初的计划是去大城市收养的，松和完全是计划之外。
“沈默，你过来。”
林长霞笑盈盈的对着沈默招了招手。
“院长妈妈。”
沈默依言乖乖来到近前。
“坐我旁边。”
林长霞拉着沈默的手，让她坐在了旁边，这个位置，正好是比尔夫妇的对面。
看着比尔夫妇一直注视着自己，沈默不由低下了头。
她，有点害羞，也有点害怕。
“孩子，你来院里也有两个多月了，如果有人愿意收养你的话，你愿意吗？”
一提到收养两个字，沈默下意识地一抖。
她又想起了沈栋梁。
察觉到这一点，林长霞立刻搂住了她。
“孩子，不要怕。”
“院长妈妈跟你保证，以前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说着，林长霞凑得更近了一些，低声道。
“孩子，你看到对面那两个人了吗？”
“他们是漂亮国人。”
“漂亮国，你知道吗？”
“那边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天天都有肉吃，吃得是牛肉，喝得是牛奶，日子比我们这边好多了。”
“那个男的叫比尔，你可以喊他比尔叔叔，女的你可以喊她瑟琳娜阿姨。”
“他们啊，想收养你。”
“你要是愿意的话，跟他们去了漂亮国，可以住上大房子，就像是城堡里的公主一样，天天吃得都不带重样的。”
“还有啊，他们夫妇都是大学生。”
“大学生，你知道吗？”
“以后，你也能当大学生。”
林长霞在沈默的耳边，说了很多很多的好话，比尔夫妇看到这一幕，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然而，不论林长霞怎么说，沈默始终都不表态。
收养？
她绝对不想被收养。
沈栋梁留给她的阴影，太大了。
良久。
沈默依旧不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额……”
林长霞见状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无奈，虽然这种情况，早就在她的预料之内，但她还是觉得可惜。
“孩子，你能和我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吗？”
沈默犹豫片刻，低声回道。
“我……我还有弟弟，我是姐姐，我不能不管他。”
父母死后，沈默只剩下弟弟这么一个直系亲属，之前她被沈栋梁收养时，她就想着能把弟弟一起收养了。
然而，大爷和大娘不仅没有同意，有时候还会因为这事骂她，打她。
“唉。”
林长霞叹了口气，这确实是实情。
‘傅卫军’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他是个聋哑人，把他一个人留在福利院，的确残忍了一点。
数息后，林长霞深吸了一口气，面带笑容的看向了比尔夫妇。
“抱歉。”
“这个孩子不愿意被领养。”
“WHY？”
话音刚落，比尔一脸迷惑地摊开双手。
他很不理解。
在他看来，他们夫妇的经济条件很好，感情也很好，并且，他们也是真心想要收养孩子的。
毕竟，他们夫妇没有生育能力，未来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
翻译适时地解释道：“比尔先生是在问为什么。”
林长霞面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这孩子还有一个弟弟，她弟弟也是我们福利院的儿子。”
“并且，她弟弟还是一个聋哑人。”
一听到这个词，那个翻译惊讶道。
“林院长，你说的那个孩子，难道是傅卫军？”
最近这段时间，‘傅卫军’这个名字，在市委机关，算是一个‘热词’。
出名的原因，一是因为上次的告状事件，二嘛，则是因为董大爷想要收养这个孩子，结果人家孩子却不愿意。
董大爷本来就是机关的名人，连带着‘傅卫军’，也跟着出了名。
“是的。”
林长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应该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棉纺厂的，两个月前，他们还去过市委。”
“哦。”
翻译点了点头，那件事，闹得挺大的。
事后，松和日报还发过专题报导，一周前，那个沈栋梁的判决书刚刚下来。
沈栋梁被法院判处了五年有期徒刑。
新闻发布的那一天，松和日报的销量都比平时高了五分之一。
前两天，翻译还听机关里的人提到，沈栋梁的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松和市。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家人哪还有脸继续留在松和？
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听说沈栋梁的妻子是回了娘家。
至于，具体是去了哪里，除了亲历者，也没有多少人关心。
收回思绪，翻译一边将林长霞的话翻译了一遍，一边将‘傅卫军’姐弟的事告诉了比尔夫妇。
“so。”
“这个孩子不愿意被人收养。”
听完姐弟二人的际遇，瑟琳娜不禁捂住了嘴边。
“OH，我的天呐！”
一旁的比尔，也很是震惊。
这两个孩子，太可怜了。
“LU，请稍等，我们商量一下。”
丢下这句话后，瑟琳娜便和比尔开始讨论起来。
虽然陆翻译懂英文，但他们夫妇说话的语速很快，并且还带有口音，以致于他也听不懂夫妇二人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两人交流结束，比尔放慢语速道。
“LU，我们刚刚做出了一个决定。”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收养他们姐弟二个。”
“对了。”
“那个聋哑孩子的问题，我们回到了漂亮国，会待他去医院好好看一看。”
“麻烦你帮我问一问默·沈，问问她愿不愿意。”
第十九章 消失的她
五年后。
平昌监狱。
“出去之后，好好做人。”
狱警将私人物品交到沈栋梁手上之后，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是！”
沈栋梁面无表情地挺了挺身，在监狱的这五年，他别的没有学会，服从倒是学的妥妥的。
不学，不行啊。
“出去吧。”
狱警微微一笑，他刚刚的‘劝导’不过是公式化的流程罢了，每一个出狱的人都会收到这样的一句话。
至于，沈栋梁信还是不信，那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也不是他关心的。
“多谢。”
沈栋梁表达完谢意之后，身子一转，就从一旁的小门走出了监狱。
踏出监狱大门，眼见四下无人，沈栋梁的脸上不由添上了几分阴鸷。
五年！
足足五年！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人知道他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探监？
没有！
家里寄钱？
同样没有！
对于家里人，他太失望了！
这笔账，他要好好算一算！
等算完了这笔账，再收另外一笔也不迟！
那两个小畜生！
他要他们死！
大不了，同归于尽！
在狱里的这几年，他早就想好了，此仇，非报不可！
花了一天时间，沈栋梁办好了出狱手续，一拿到证明，他立刻买了火车票，直奔松和市。
他要先找到妻子赵静，他要问一问，对方为什么对他不问不闻！
一天后。
棉纺厂家属院。
看着前方稍显破旧的筒子楼，沈栋梁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有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
反正，他们未来也不会有交集，看就看呗，他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
不一会儿，沈栋梁顺着记忆来到了家门口。
家里有人？
听到门内传来的切菜声，他的嘴角升起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砰！
砰！
沈栋梁上前一步，大力的敲响了门口的防盗网。
“谁啊？”
“敲门用这么大力气？”
门外，沈栋梁听到这声音，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
不对！
这声音不是赵静的。
他们两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妻子的声音，他是不会认错的。
很快，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陌生人，沈栋梁先是一愣，随后，脸色顿时一沉。
显然，他想到了什么。
“你找谁？”
站在门内的那个女人，看到沈栋梁的打扮，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同时，手上的锅铲被握的更紧了几分。
半晌，沈栋梁从牙缝里嘣出了几个字。
“我找赵静。”
“啊？”
中年妇女意外道：“你找赵大姐？”
“她现在不住这了。”
沈栋梁继续问道：“她现在住哪？”
“我也不知道。”
中年女人心里想着，眼前这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最好是直接给打发走。
“四年前，我们从赵大姐手里买了房子，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
女人没有撒谎，她们家和赵静，的确不熟，买房也是托人介绍的，买完房子，双方再也没有交集。
“好，谢谢你。”
沈栋梁没有去追究对方说得是真是假，他没必要把心思放在这事上。
是真是假，问一问隔壁的邻居便是。
紧接着，沈栋梁移步来到了隔壁，敲响了邻居的房门。
咚！
咚！
“谁啊？”
没过多久，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打开了房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沈栋梁，她也愣了一下。
“是老沈啊？”
女子脸上挂着假笑，直接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来的。”
沈栋梁不着痕迹地往里面瞧了一眼，对方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
不过，他也不在意，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想问一下，我媳妇和儿子，他们去哪了？”
听到这话，女子很是惊讶。
你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哪，还来问我？
恍然间，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她看向沈栋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
“老沈，抱歉哈。”
“这事，我也不知道，你家媳妇除了四年前回来了一趟，后来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而且，那次她回来，和我们也没有见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掺和进沈家的事。
“好。”
“谢谢你。”
面对曾经的邻居，沈栋梁还是很客气的，道了一声谢后，便转身离去。
赵静去哪了？
此时，沈栋梁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不出意外，那婆娘应该是回了娘家。
毕竟，除了娘家，那婆娘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次日。
沈栋梁马不停蹄地杀到了老丈人家里。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他又一次扑了个空。
搬走了！
老丈人一家，全都搬走了！
并且，时间也是四年前。
失望的走出家属区，看到路旁的梧桐树，气急的沈栋梁，狠狠地往树上踹了一脚。
该死的！
那个死婆娘，这是故意躲着他！
起初，他只是以为赵静卖房子是为了钱，而现在，情况明显不是那样。
赵静这是故意避着他！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仅自己跑了，还带着父母一起跑了？
除了娘家，她还能去哪？
赵静和沈栋梁不一样，她在松和市这边，基本没有什么亲戚，她的兄弟姐们都在外地。
她和沈栋梁结婚那么多年，除了沈家这边的亲戚之外，赵家那边的亲戚几乎没什么走动。
当然。
沈栋梁知道赵静在申城那边有一个哥哥，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姐姐在黑省那边。
但，也就仅限于此。
剩下的事，比如他们住在哪，是哪个单位的，沈栋梁一概不知。
所以，赵静这一跑，沈栋梁根本就不知道去哪找老婆一家。
去申城？
去黑省？
那么大的地方，茫茫人海，他去哪里找？
无能狂怒了半天，沈栋梁重新收拾好行囊，他准备回老家一趟，问问他爸妈知不知道赵静的去向。
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再小，他也得回去问一问。
这不知关系到赵静，更关系到他的儿子。
对于赵静，他是有恨意，但对儿子，他没有恨，只有爱。
在他看来，儿子不来看他，肯定是媳妇从中作梗！
第二十章 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又是赶路的一天，自打出狱之后，沈栋梁一直在东奔西跑，基本就没有停过。
他爸妈没有住在城里，而是住在松和市下面县区的乡镇。
这天傍晚，赶在落日的余晖前，沈栋梁总算赶到了龙河村。
多年没有回来，龙河村的变化并不大，和五年前相比，只是多了几间新盖的砖瓦房。
回到村里，沈栋梁依然能够察觉到那种异样的目光。
曾经的熟人，看到他就像是没看到一般，连个招呼都不打。
“栋梁？”
直到沈栋梁遇到了一个穿着背心的中年男子，对方看到沈栋梁，脸上也满是意外。
“你这是出来了？”
“啊。”
沈栋梁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
“是啊，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说着，沈文义语气一顿，叹息道。
“这些年，唉，算了，回去再说吧。”
言罢，沈文义身子一转，默然无语的往东边走去，那边是沈栋梁老家的方向。
一路上，沈文义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不说是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过去这五年，村里的变化虽然不大，但沈栋梁家里的变化却不小。
首先是沈栋梁的媳妇，跑了。
这一点，沈家也是后知后觉。
往年，沈栋梁每年都会带着老婆孩子回村里过年，沈栋梁入狱的那一年，赵静没有带孩子回来。
彼时，沈家只是以为儿媳妇再赌气。
这也正常，老公犯了事，进去了，赵静本人又不是厂里的职工，家里的负担都落在了她身上。
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
但第二年，赵静不仅没有回来过年，甚至连个信都没往家里捎。
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想孙子的沈父沈母，在沈文义的带领下，往松和市跑了一趟。
结果却发现，赵静不止人不见了，连房子也被卖了。
得知此事，沈栋梁父母瞬间急了。
随后，他们又改道去了赵静娘家，他们和沈栋梁一样，同样没有见到人。
那一次，沈栋梁父母是哭着回到村里的。
一边哭，一边唉声叹气。
对于赵静这个儿媳妇，他们是很满意的，为人孝顺，勤快，对孩子好，对老公也好，对他们，也是没得说。
但就这么一个好媳妇，却跑了。
他们该找谁说理？
理亏啊！
要不是自己儿子，干了那种事，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媳妇，怎么会跑呢？
后来，沈父沈母又去了赵静娘家两次，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去了几次也没有找到人，他们就熄了那个心思。
怪不得旁人呐。
都是他们家那个混账儿子的错！
沈栋梁，丢尽了沈家人的脸！
他们老两口都六十岁的人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不一会儿，沈文义领着沈栋梁来到了一处农家小院前，看着紧闭的院门，沈文义扯着嗓子喊道。
“大爷，大娘，栋梁回来了。”
院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听到这话，不由神色一怔，连带着他手上的刨子也落在了地上。
“让他滚！”
“我没有他这个儿子！”
良久，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喝声从小院内响起。
老人不是旁人，正是沈栋梁的父亲沈维正，当初，他给沈栋梁取名‘栋梁’二字，明显是带着期望的。
随着沈栋梁一天天长大，这孩子虽然没有成为国之栋梁，但好歹也是当过兵的，还算有出息。
退伍后，沈栋梁被分配进了厂，然后又娶了一个好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一切，他们老两口都很满意。
起码，沈栋梁摆脱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成了城里人。
但五年前，当沈栋梁入狱的消息传到村里，一切都变了。
沈栋梁不仅谋取亲戚的抚恤金，而且还虐待沈长河的孩子。
此事一出，沈栋梁的名声瞬间大变。
从别人家的孩子，变成人人唾弃。
太混账了！
农村人最讲究的就是脸面，沈栋梁干了那么没脸皮的事且不说，偏偏还因为这事入狱了。
入狱是什么概念？
说明，沈栋梁犯法了！
国家判定的那种！
辩无可辩的那种！
那段时间，沈维正差点被气出病来！
随后，沈家的媳妇也带着孩子跑了，虽然这事只有他们家里人知道，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眼瞅着赵静和孩子几年没回村子，各种流言蜚语早就传开了。
差得只是一个确认而已。
另一边，沈母听到院里的动静，不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沈维正回头一看，眼见老伴面露不忍的表情，他连忙回瞪了她一眼。
看到这一幕，沈母顿时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个家，还是沈维正做主，这么多年，沈母早就习惯了。
沈母只是叹了口气，而后便抬起步子，重新回到了屋内。
她心里也是有气的。
毕竟，沈栋梁干的事确实太混账了。
“爸。”
院外，听到里面传来的暴呵，沈栋梁没有直接走人，而是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院门前。
“我……”
“别喊我爸！”
沈栋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维正粗暴的打断了。
“我没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
“以后，你休想踏进这个家一步！”
“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院内，沈维正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他这话，可不是气话，而是真真正正的发自内心的。
在他看来，沈栋梁最好是关上一辈子。
听着父亲的怒骂声，沈栋梁的脸上满是尴尬之色。
看到沈栋梁回不了家，沈文义一点也不意外，其实，有一件事，他还没有告诉沈栋梁。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五年前，沈栋梁入狱的消息传回村子，沈栋梁就被开除了族谱。
过了一会，望着沈栋梁进退两难，沈文义适时地开口道。
“栋梁，要不你先到我家里住上两天？”
“算……算了。”
沈栋梁犹豫了一会，满脸失落道。
“我还是回城里吧。”
“现在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回？”
沈文义摇头道：“这样吧，你要是真想回去，也得明天，今晚，你就在我家里对付一晚。”
“你嫂子他们都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
“那就麻烦三哥了。”
沈栋梁默默一叹，最终还是同意了留宿的事。
正好，有些事，他也想问一问沈文义。
第二十一章 不许动
两天后。
沈栋梁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老家，这两天，沈文义跟他说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他老婆孩子的事。
他们也不知道赵静带着孩子去哪了。
听到这事，要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一点线索也没有，纵使他有着满腔的怒气，也是无处发泄。
不过，沈栋梁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在沈文义的口中，他知道了沈默和小畜生‘傅卫军’的下落。
他们两个应该是在松和市红星福利院。
没有找到老婆孩子，虽然让沈栋梁有些失望，但得知两个孩子的下落，好歹也是一点点慰藉。
隔天，沈栋梁回到了松和市，只是他的家没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只能找个十块钱一天的小旅馆住一住。
找好了住的地方，沈栋梁立刻开始了踩点工作。
他没有第一时间露面，毕竟，他是有前车之鉴的，万一提前露面，导致福利院有了提防，他的行动很可能会失败。
因此，他只是默默地观察着。
沈默和‘傅卫军’两个都是十来岁的孩子，正是上学的年纪，现在又不是寒暑假，只要耐心一点，总归能找到机会的。
一天……
两天……
三天……
沈栋梁足足观察了三天，然而，他却没有看到两个孩子的身影。
连续三天，皆是无功而返，这让沈栋梁的心情有些烦躁。
难道这两个孩子不用上学？
想到这里，沈栋梁想也不想，当即否定了猜测。
怎么可能？
相比于这个，他宁愿相信两个孩子被人领养走了。
这不是不可能，沈文义那边的消息都是好几年前的了，谁知道这几年，会不会有人领养他们？
别的不说，沈默的个人条件是不差的，从小就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很是讨人喜欢。
另外，沈默的学习成绩也不错，个人还有一手弹钢琴的才艺。
沈默被人领养，沈栋梁不觉得奇怪，但‘傅卫军’那个小子，凭什么？
一个小哑巴，谁家没事会领养一个身体有缺陷的孩子？
又连续观察了几天，沈栋梁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他决定主动出击！
这天夜里，沈栋梁穿着深色的衣服，独自一人来到了福利院东边的院墙，最近这几天，他也不是白观察的。
福利院东边是一座小型游乐场，入夜之后，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翻墙进入，被发现的几率最小。
观察了一圈，沈栋梁一个纵身，双手直接扒到了院墙上。
入狱的这几年，他也不是白混的，天天劳作，他现在的身体远比几年前要好得多。
很快，沈栋梁就翻进了福利院。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没花什么功夫，他就潜入到了福利院的正楼边。
黑暗中，沈栋梁的神经高度集中，始终保持着关注度，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好在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接近凌晨一点，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基本都进入了梦乡。
连福利院里的路灯也都关了，仅有大门口那里亮着一盏灯。
“呵。”
眼见不费吹灰之力就潜入进了福利院，沈栋梁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太容易了。
接下来，他准备翻窗进去，正门那边是万万不能走的。
没过多久，沈栋梁来到一处窗台前，福利院的窗户是那种老式的褡裢窗，虽然是从里面锁上的，但沈栋梁跟狱友学了一手开锁。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牙签粗细的铁丝，借着微弱的月光，沈栋梁缓缓将铁丝插了进去。
咔哒。
随着一声轻微的搭扣声响起，沈栋梁打开了一扇窗户。
吱哑！
在开窗的时候，老旧的窗户发出一记难听的响声，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中，却是非常突兀。
连带着沈栋梁也吓了一跳。
他甚至做好了暴露的准备，浑身上下都紧绷起来，准备随时跑路。
结果，等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动静。
慢慢地，沈栋梁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随后，沈栋梁脱下鞋子，放在手上，轻手轻脚地翻入了楼道里。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又花了大概十分钟，沈栋梁慢吞吞地摸到了楼梯口，然后，一个闪身，迅速躲入了黑暗中。
几年前，沈栋梁是来过孤儿院的，他记得院长办公室是在二楼东边。
只是，到了二楼之后，他发现楼里的环境太黑了，外面的那点月光，根本照不进来。
没办法，适应了好一会，沈栋梁还是选择抹黑行动。
黑是黑了一点，但至少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克服一下，总是有办法的。
楼道里极为安静，外加夜色又黑，沈栋梁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什么动静。
从楼梯口到院长办公室，仅仅这一小段路，就花了他十来分钟。
虽然慢是慢了一点，但好在行动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顺利摸到了院长办公室。
下一步，开锁！
这一回，沈栋梁没有用铁丝，而是用了一张IC卡，院长办公室的大门用的是那种老式的门锁。
并且，这门应该好多年没有换过，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不小，用类似的卡片来划开门锁，是动静最小，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啪嗒！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院长的大门应声而开。
进入办公室后，沈栋梁又轻轻地关上了房门，幸好这扇门没有发出什么吱哑的响声。
一切顺利，沈栋梁成功潜入进了院长办公室。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沈栋梁拉上窗帘，完成了这一步，他终于能从挎包里掏出手电筒了。
打开手电筒，沈栋梁稍微适应了一下，而后直奔文件柜。
他要找出孤儿院近几年的领养记录！
片刻后，沈栋梁就发现了装着领养记录的文件柜，只是文件柜也是上了锁的。
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撬锁，而是先来到办公桌前，翻找了一下抽屉。
翻到第二个抽屉时，他就找到了一串钥匙。
接下来的事就更加顺利了，沈栋梁稍稍试了几次，就打开了那个装有领养文件的柜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翻阅之时，门口传来了一道破门声。
“不许动！”
“举起手来！”
与此同时，几道强光手电筒也照在了沈栋梁的身上。
第二十二章 二进宫
咚！
听到‘不许动’三个字，沈栋梁顿时一惊，刚刚拿到手的档案袋瞬间落在了地上。
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
随后，沈栋梁老老实实的举起手来，慢慢地转过身子。
“沈栋梁？”
刚一转身，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道惊呼。
只见林长霞瞪着眼睛，满脸惊诧的看着对方。
林长霞怎么也没有想到，偷偷潜入的人竟然会是他！
下一秒，当她看到那扇被打开的柜子，立马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林院长，你认识他？”
一名三十来岁的警员，面露惊讶的看向了林长霞。
“嗯。”
林长霞沉着脸道：“这人就是五年前被判刑的沈栋梁，那个虐待孩子，骗取抚恤金的沈栋梁。”
一听到这话，任长军当即想起了那件轰动全城的案子。
彼时，他还是一个刚刚转业过来的小警员，那件案子虽然不是他亲自办的，但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经林长霞这么一提醒，任长军也想到了什么。
“铐上！”
而后，任长军大手一挥，直接让队员将沈栋梁铐起来。
关于沈栋梁的目的，他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不过，具体动机是什么，还得经过审讯。
眼见两位年轻警员走了过来，沈栋梁任命似的伸出了双手。
咔哒。
再次带上冰冷的手铐，沈栋梁的脸色也是跟着一沉。
这种触感，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但很快，他的心绪就恢复了平静。
被抓什么的，他不是很担心。
顶多给他安一个盗窃罪，再考虑到院长办公室没有什么贵重物品，顶多就是关上他几天。
当然，像他这种刚刚出来的人，处罚多半不止于此。
他即将面对的很可能是拘役+管制，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人生自由会被限制，而且多半要定时去警方那里报道。
对于坐过几年牢的人而言，只要不是再次入狱，其他的都是小问题。
“带走！”
随着任长军一声令下，两名警员一人一边的架着沈栋梁，径直往楼下走去。
少顷，沈栋梁被带到了警车上。
“林院长，你现在有空吗？”
任长军上车之前，面露微笑的对着林长霞发出了邀请。
“如果有空的话，最好和我去一趟局里，录一下笔录。”
“当然，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明天白天过去也行。”
林长霞毫不犹豫的回道：“去，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说着，她又朝着闪着警灯的面包车看了一眼。
“任队长，我怀疑沈栋梁是过来查领养资料的。”
任长军意外道：“领养资料？”
“没错！”
林长霞点头道：“刚刚沈栋梁打开的那个柜子，装的就是我们院里的收养记录。”
“五年前，沈栋梁入狱就是因为沈默和‘傅卫军’的举报。”
“我怀疑，沈栋梁出狱之后就盯上了福利院，然后，他一直没有看到沈默和‘傅卫军’两个人。”
“所以，他便铤而走险，潜入了院长办公室，准备调取资料。”
“幸好院里装了监控，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林长霞止不住地后怕，幸好‘傅卫军’那个孩子出钱帮院里装了监控。
幸好值班人员没有打盹。
幸好警方来的足够快。
但凡有一个环境出错，沈栋梁都有可能得手了。
“你的意思是，沈栋梁这是准备报复？”
言谈间，任长军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几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沈栋梁的这件案子，性质就变了。
虽然沈栋梁作案未遂，但这个苗头，很危险！
同时，这也说明五年的牢狱，并没有将沈栋梁改造好！
想到这里，任长军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也是一个老警员了，依照现在的情况，还不足以将沈栋梁再次关进去。
“那……”
沉吟片刻，任长军准备问一下‘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但话到嘴边，他瞬间惊醒。
眼下不是一个讨论的好地方。
“林院长，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具体案情，我们回局里再说。”
“行。”
言罢，林长霞回头嘱咐了一句。
“很晚了，你们先去睡吧，GA那边，我过去一趟就行了。”
……
……
……
一刻钟后，沈栋梁又一次的坐到了‘后悔椅’上，不过，他这一次要淡定很多。
因为，他笃定只要自己咬死不认账，警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针对他。
最多也就是管制嘛。
等到管制期一过，他还是能继续行动。
反正警方不可能把警力放在他一个人身上，风头一过，他又是一条好汉。
总而言之，这个仇，他是报定了！
谁也阻止不了他！
“沈栋梁，你够可以的啊，刚刚从牢里出来就不消停。”
好巧不巧，今天值班的警员中就有一位参与过沈栋梁案的人，故此，他当仁不让的担任着审讯员。
至于抓捕沈栋梁的任长军，则在隔壁的会客室，亲自给林长霞做笔录。
“对了，林院长。”
在做笔录之前，任长军旧事重提，直接问道。
“我能问一下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吗？”
林长霞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
“他们现在不在院里了。”
“不在院里？”
任长军道：“他们是被人领养了？”
一提到这事，林长霞的脸上不由多了几分自豪。
“也不算领养吧。”
“傅卫军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入院后，我们才知道，傅卫军已经自学完了小学的课程。”
“那时，傅卫军才八岁。”
“后来，傅卫军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就自学完了初中、高中的课程。”
“因为这事，我们还找了几套高三联考题给他做。”
“结果，傅卫军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是650分以上，如果他要参加高考的话，清北多半不是问题。”
“但这孩子，没打算参加高考。”
“他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十二岁时就在报刊上面，陆陆续续发表了不少文章。”
“再之后，他又发表了一部。”
“对了，现在正火热的连载《龙族》，就是这孩子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