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韩春明！你给我站住！”
李杰脚步微顿，回头望去，苏萌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质问道。
“你这几天为什么故意躲着我？”
距离大姨离开已经过去一周了，最近这段时间李杰一直早出晚归，借口是出门找工作，实则是为了踩点，寻找销售渠道。
除此之外，正好能够避开苏萌，既然决定和对方划清界限，那么索性就做的彻底一点，尽量减少双方的碰面次数。
没想到苏萌今天起得这么早，故意躲在胡同口拦着他。
苏萌气呼呼的盯着李杰，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凭什么呀！
那些衣服又不是我要要回来的！
是我奶奶要求的，而且我知道这件事之后还去找奶奶理论了。
因为这件事还挨了一顿骂！
我都没生气，你‘韩春明’凭什么生气？
凭什么故意躲着不见我？
每天早出晚归的，你又没有工作，糊弄谁呢？
当然，傲娇的苏萌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的，如果真的把心里话说出来，岂不是像个泼妇一样，而且一旦说出来了，不就等于告诉对方，自己很在乎他吗？
李杰无视了眼睛瞪得浑圆的苏萌，他又不是以前的‘韩春明’，没必要惯着对方的公主脾气，满脸不在乎的答道。
“最近比较忙。”
不说还好，一说苏萌心中更是愤怒，气炸心肺的说道：“忙？你忙什么？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有什么好忙的？”
李杰冷冷道：“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何必事事向你汇报？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去忙了。”
苏萌气急而笑，伸手指着李杰怒气冲冲的说道：“好！好！好！韩春明！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别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好了，没事我就先走了。”李杰不以为意道，旋即便迈过苏萌的阻拦，直接向着城南走去。
苏萌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尤其这样对她的人还是她心中喜欢的人，李杰的冷漠令她勃然大怒，站在原地气的直打哆嗦，俏脸上白中泛红，红里泛紫。
“啊！啊！啊！”
望着李杰远去的身影，苏萌重重的跺了跺脚，发泄似的大吼大叫，泪水情不自禁的顺着她的眼角流淌下来。
清晨的胡同里，非常安静，这声音传了很远很远，胡同尽头的李杰也听到了苏萌的吼叫声，不过他丝毫没有留恋，脚步一点停顿都没有。
李杰的绝情让苏萌愈发的愤怒，她感觉自己的心都碎成了两半，痛到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狠心的男人？’
‘我都哭了，你难道不知道回头安慰安慰吗？’
不远处，躲在暗中的程建军，将现场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此刻他心里正偷着乐呢。
‘嘿嘿！那钱没白给！’
‘韩春明，你果然守信用。’
‘放心吧，工作名额要是有多余的，我是不会忘了你的。’
程建军这厮害怕李杰骗他，于是这几天一直偷偷暗中跟踪李杰，但是就他那三脚猫的跟踪技术，哪能瞒得过经验老辣的李杰。
和那些谍战精英相比，程建军的跟踪技术简直就是幼儿园级别的，不，应该是婴儿级别的，说是幼儿园级别的都是抬举他了。
因此，程建军每每跟到一半就跟丢了人，不过他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前天早上，他发现了苏萌的异动，等他想明白了苏萌为什么早起，程建军气的直跳脚。
这说明什么？
说明苏萌非常在意‘韩春明’啊？否则她为什么要起那么早去胡同口，那架势分明是奔着堵人去的。
自从发现了苏萌每天起早堵人，程建军就放弃了跟踪李杰，转而跟在苏萌身后。
皇天不负苦心人！
蹲了好几天，终于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程建军开心到爆炸，恨不得大吼几声，发泄一下心中的喜悦之情。
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暗恋苏萌那么久，程建军对她的性子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今天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性子格外要强的苏萌绝对忍不下这口气。
她和‘韩春明’算是完了！
彻底地完了！
‘好啊！好！’
‘你俩不完，哪有我的戏？’
‘嘿嘿！’
程建军靠在墙角嘿嘿嘿的傻乐，幻想着自己和苏萌在一起的日子。
“啊！啊！”
胡同里又传来苏萌发泄似得怒吼声，程建军一惊，立马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这是我的好机会啊！’
‘我得赶紧去安慰苏萌！’
“咳！咳！”
程建军轻咳两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绿色上衣以及海军蓝裤子，然后又蹲下擦了擦脚上的回力小白鞋。
一切准备就绪，程建军方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徐徐地向前走去。
“苏萌？苏萌，你怎么了？”
走到距离苏萌三四米的位置时，程建军的步子为之一变，赶紧匆匆忙忙走上前去安慰道。
苏萌没有搭理程建军，低着头暗自抽泣着。
程建军一瞧女神不理自己，顿时急了，马上安慰道：“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绝对饶不了他！”
苏萌抬头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理他，反而自顾自的往家里走去。
她不喜欢程建军，特别是现在她的心情很不好，更加不想搭理对方。
女神的冷淡令程建军惊愕不已，只得心里给自己暗自打气。
‘没事的，没事的，苏萌只是心情不好。’
‘对，对，她仅仅只是因为不开心才不理我的，没有别的意思。’
‘就着这样。’
…………
程建军不停的暗示自己，用精神胜利法来安慰自己，嘀嘀咕咕半天方才停止，而后便精神抖擞的向着家里走去。
后来发生的这一切，李杰虽然没亲眼看到，但是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他的灵觉远超常人，程建军那蹩脚的跟踪技术，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他和苏萌在胡同里交谈的时候，李杰便感觉到有人在窥视，不出意外，偷窥者必是程建军无疑。
被程建军看到也好，省得对方老是疑神疑鬼的，李杰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足以令对方相信自己前段时间和他说的话。
第十八章 重回小清河
经过几天的调查，李杰打算明天前往乡下去收鸡蛋，虽说现在禁止倒卖商品，但是私底下小商小贩还是有的。
李杰初步计划将采购点定在房山，毕竟那里是他曾经插队的地方，呆了两年时间，好歹算半个主场，对附近的十里八乡比较熟悉。
倘若换做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前期开发市场就得浪费很多时间。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不容易被人怀疑，原主插队的时候虽然皮了一点，但是为人热情，将义气，当地村民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村民基本上不会怀疑他是在做违法的事情，而且收购鸡蛋的事情他也没必要亲力亲为，完全可以拜托小清河村的杨书记。
李杰相信杨书记不会拒绝这件事的，因为村民们的鸡蛋大多都是要卖的，况且村民们卖鸡蛋还要去镇上。
直接在村里收购，村民反而不需要多跑十多里地，虽说收购价要比镇上卖的要便宜一点，但是村民可以随时去卖，哪怕几个鸡蛋也能卖。
跑到镇上只卖几个鸡蛋，显然得不偿失，一来一回，村民们也不会太过抗拒这件事。
唯一麻烦的就是自己手上的资金太少，扣掉买烟杆和买酒的钱，身上只有六块一毛三，这些钱只能买一百七十个左右的鸡蛋。
小清河距离城里大概四十公里左右，一周跑两次，扣掉来回车费，一个月大概能赚三十多块钱，相当于一个二级工一个月的工资，赚点辛苦钱。
好在这件事李杰只做一个月，毕竟收益有点低，一个月之后，本金加上收益，大概能有个四十块钱。
四十块钱就能做很多事情了，攒个三台自行车不是问题。
这些事情必须瞒着家里人，如果被他们知道自己干的事情，恐怕就不是挨骂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一顿打铁定跑不了。
改车的场所李杰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关大爷家里。
相比于家里人，久经风雨的关大爷显然更有魄力一些，李杰将所有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老爷子，包括后续的大碗茶计划。
如果不和盘托出，想必老爷子也不会同意，他不是怕事，而是担心徒弟被抓，一旦被抓，这辈子基本就毁了。
老爷子历经清末、北洋、民guo、华夏四朝，眼光毒辣，早已看透时局，前几天李杰还和他讨论过高考的事情。
当时，老爷子断言，距离恢复高考不会太久，顶多不超过三年，李杰记得很清楚，老爷子铿锵有力的话语。
‘不论什么时代，教育，永远都是社会发展的桥梁，国家不会xy视而不见的，过去十年的教训已然是刻苦铭心，不可能再出现又一个十年。’
李杰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心中诧异不已，老爷子的这份眼光当真罕见，倘若不是身份的限制，老爷子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杰就出发前往小清河，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跋涉，迎着朝阳赶到了小清河。
“春明？你怎么来啦？怎么，想家了？”杨书记看到李杰出现在眼前，惊讶道。
李杰嘿嘿一笑：“杨书记，是这样的，最近城里鸡蛋比较紧缺，我们领导让我到乡下收点鸡蛋，我这不就想到您了吗，小清河可是我的第二故乡。”
原主给杨书记的印象很好，先入为主之下，杨书记第一时间并没有怀疑事情的真伪，转而热情的问候道。
“对了，你吃早饭了没有，没有的话到我家里吃点。”
“谢谢杨书记，我吃了早饭来的。”李杰笑着摆了摆手。
杨书记点了点头，旋即开口道：“这买卖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
李杰略带歉意的笑了笑：“是短期的，估摸着就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吧。”
听到这个回答，杨书记略微有点失望，其实他心里希望这个买卖能长期做下去，因为只有长久买卖才能帮助村民增加一笔额外的收入。
一锤子买卖并不能给小清河村民带上实质上的收入。
不过他脸上的失落仅仅只是一闪而逝，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毕竟人家是好意。
“春明，谢谢你第一时间想到咱们小清河，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对了，你这鸡蛋怎么收啊？”
按照常理来说，来乡下采购东西是要单据的，杨书记之所以没怀疑，那是因为这是一锤子买卖，根本没必要去多问，真的是投机倒把，肯定不会只做一两个月。
“我大概三天来一趟吧，今天先带两百个回去。”李杰如实答道。
“哦？两百个啊？”
杨书记咂了咂嘴，他们村有两百多户，两百个鸡蛋，这个采购量有点小，不过每三天来一次，倒也能做。
“那行吧，待会我带你一起去。”
有书记带着，收鸡蛋的过程很顺利，三分之一的路都没走到，框里就装满了鸡蛋。
付完口袋里的最后一笔钱，李杰拍了拍竹筐，感谢道。
“杨书记，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要不是您帮忙，估计没这么快收齐鸡蛋。”
“春明啊，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这点小事谈不上帮忙不帮忙的，如果真要说，我是不是也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这些村民还得跑十几里地去卖鸡蛋。”杨书记调笑道。
“得叻，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杰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继续道：“杨书记，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城里去了。”
杨书记微微颔首：“恩，去吧，去吧，路上小心点，别把鸡蛋给碰了。”
…………
夕阳西下，李杰将今天早上从小清河收来的鸡蛋全都卖光了，口袋的rmb正式突破十元大关。
十块零一分！
虽然手上的本钱变多了，但是李杰并不打算提高购买量，免得引起杨书记的怀疑。
没必要为了这点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赚的少一点没关系，关键要稳一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李杰每三天去一趟小清河，每次收来的鸡蛋当天都能卖完。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倒卖鸡蛋的生意也即将迎来尾声。
第十九章 破烂候
清晨，韩家。
这段时间李杰三天两头的往外跑，韩母不禁问道。
“春明，你这段时间老是早出晚归的，都在忙些什么啊？让你去给街道办主任送些水果，你去办了没？”
李杰放下手中的汤勺，笑着回道：“我前几天不是和您说了嘛，程建军那边正在给我找呢，估计下个月就有消息了。”
虽然直到八月份才会正式下发文件，但是恢复高考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风起于青萍之末，其实最近报纸上已经有零星版块谈起教育的话题，再过上十天半个月，这阵风就该吹起来了。
下个月，恢复高考这件事就该引起广泛讨论了，到时候只要自己流露出参加高考的意图，想必韩母就不会再提工作的事情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李杰通过卖鸡蛋赚了三十四块五毛钱，比刚入工厂的学徒工工资高多了，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不过二十块多一点。
要不怎么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加上本金，李杰身上已经有近四十块钱，这些钱足够用来收废品自行车，倒卖鸡蛋的生意也没必要继续做下去了。
做任何事情，从0到1才是最难的，既然已经完成了最难的一步，接下来就该做点轻松的活计。
自行车作为奢饰品，倒卖它的利润远比鸡蛋要高得多。
为了更快的收到废品自行车，李杰特意结识了一个关键人物——破烂候，也就是候素娥的父亲。
《正阳门下》这部剧中有三个大收藏家，其中九门提督和韩春明是师徒俩，剩下的一个便是以收破烂起家的破烂候。
虽然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实际上却是一个见多识广、深藏不露的收藏家，表面上收破烂，暗地里其实是为了收藏古玩。
破烂候的父亲是某位王爷的孙子，可谓是家学渊源，而且他的父亲和关大爷之间还有点恩怨。
关大爷是崇文门税官的后人，他们家和另外的三大税官是世交，为了纪念四家的交情，他们祖上做了一套珐琅彩小碗，一套共有四个，分别名为‘茶飘香、酒罢去、聚朋友、再回楼’。
这套珐琅彩小碗分别交由四人保管，其中茶飘香代表的是德胜门，酒罢去代表的是东直门，聚朋友代表的是崇文门，再回楼代表的是朝阳门。
后来，只有关大爷手上的聚朋友还保存完好，其他三个小碗都被一个人抢走了，这个人是某位王爷的外姓孙子。
而破烂候，就是这个人的儿子。
不过这一切，破烂候暂时不知道，关大爷也不知道，破烂候这个人虽然性格怪了一点，但是他却是一个真性情的爷们。
原剧中关大爷假死脱身，破烂候去祭拜的时候，直接将价值近千万的哥窑八方杯摔碎在灵堂上。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答应过关老爷子，让关老爷子体验一回用哥窑八方杯喝酒。
但是，关老爷子还没来得及体验，就‘死了’，在破烂候心里，再珍贵的东西，再难得的宝贝，都不及人间真性情。
虽然李杰和破烂候认识的时间节点和原著中不一样，但是认识的方式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破烂候天天走街串巷，哪里有废品他最熟悉，有他的帮助，省了李杰好大一番功夫。
吃完早饭，李杰和韩母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去了，经过上次事件，苏萌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使偶尔碰到，对方也是冷着一张脸。
如此一来，正中李杰的下怀，对于苏萌，他是敬而远之，对方主动开启‘冷战’，那是再好不过。
如果能加上一个期限，李杰希望是一万年，苏萌最好永远都不要来找他说话。
院门口，李杰再次遇见苏萌，俩个人擦肩而过，谁也没有理谁。
直到李杰的身影消失在苏萌的眼里，她方才暗自嘀咕道。
‘韩春明，你混蛋！’
‘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我可是女生。’
虽然苏萌对上次的事情非常生气，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却是依旧没有放下，偶尔还是会想起两人曾经的点点滴滴。
这次的偶遇其实并不是‘偶遇’，不仅这次，包括前几次‘偶遇’都是苏萌刻意制造的。
她想着只要李杰低头给她认个错，她就勉强原谅对方，毕竟上次她奶奶那么做确实有点不太妥当。
谁曾想，每次她精心制造的‘偶遇’都被无视了，李杰根本就不拿正眼瞧她。
‘哼！韩春明，你够可以的！’
‘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我再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一次又一次的无视，这次苏萌真的生气了，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既然对方这么对自己，她又何必在做这些‘傻事’呢。
‘韩春明！这次我是真的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你以后别后悔！’
李杰并不知道苏萌内心有那么多戏，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甚至还拍手叫好，他巴不得对方赶紧离她远一点。
离开家门，李杰去关大爷那里换了一身衣服，毕竟收破烂就得有收破烂的亚子，早上出门穿的那身可不符合收破烂的形象。
李杰在隐形守护者世界中潜伏敌后那么久，间谍必备的伪装术、化妆技巧、职业掩护、跟踪、反侦察、情报搜集等等，他全都学过，而且非常精通。
把这些东西用在收破烂上，完全是大材小用。
在关大爷家换好衣服，李杰便向着崇文门赶去，那里是他和破烂候约定好的汇合地点。
两人刚一见面，破烂候看到李杰的打扮，顿时心生好奇，围着他转了几圈，而后评价道。
“不错，有点东西，还真像那么回事。”
画虎画皮难画骨，一个人想要换身衣服很简单，但是想要从头到尾的改变却很难。
破烂候原本以为李杰是说着玩的，没想到还真准备和他去一起收破烂，关键准备的还很充分，能够拉的下脸来把自己打扮的邋邋遢遢的。
李杰眉头一挑：“那是当然，你以为小爷是和你开玩笑的吗？”
第二十章 文物之殇
“收破烂嘞！收破烂！”
…………
“有破烂的卖！有洋瓶子烂罐子我买！”
…………
破烂候带着李杰穿梭于大街小巷，喊得虽凶，实际上却是挑剔的很，一上午只收了一点旧报纸以及两本线装书，其他一概不收。
正午，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空中没有一丝风，烈日当空，破烂候和李杰躲在树荫下，毫无形象的席地而坐，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喝着水壶里的水。
“小子，怎么样，瞅出什么道道来没有？”破烂候伸腿碰了碰李杰，得意道。
“切，你都做得这么明显了，还用我说吗？十年前就有高人指点过我，只不过当时我还太小，没机会掺和进去。”
李杰撇了撇嘴，斜睨了他一眼：“倒是你，破烂候，想必那时候你偷偷收了不少好物件吧？”
破烂候嘿嘿一笑，争辩道：“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我那是保护，保护！你懂吗？”
李杰故作鄙夷的瞧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去纠正破烂候说的话。
自61年起，官方发布了《文物保护管理暂行条例》，其中规定一切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文物，都由国家保护。
规定了文物归国家所有，在法律上，私人不再拥有收藏文物的权利。
直到82年颁布新的文物保护法，方才归还了私人收藏的权利，但是购买文物的权利却依旧有点模糊。
法律上真正认可文物买卖，还得等到千禧年之后，02年官方对《文物保护法》进行再次修订，明文规定了公民享有个人收藏文物的自助处理权，包括但不限于通过继承、赠与、买卖、交换等合法手段进行处置。
李杰笑道：“是，是，是，你和鲁迅先生UU小说的孔乙已一样。”
破烂候把头一偏，轻哼一声：“懒得搭理你！”
李杰哈哈一笑，和破烂候熟悉了之后，他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是个老傲娇，虽然嘴上死不认输，但是心肠却是好的。
其实，破烂候也没说错，那些东西到了他手上，确实是一种保护。
建国至今，文物经历了两次大规模的剧变，一次是56年琉璃厂十几家老字号完成了公私合营，成为外贸部下属的‘工艺品公司文物部门’。
该部门的主要利润来源就是出口工艺品和首饰，那时候华夏极度缺乏外汇，工艺品公司和首饰公司每年创汇好几个亿，其中古董就归属在工艺品出口的范畴内。
当时文物商店在四九城设立了三个固定收购点，分别是西单、琉璃厂、地安门，除此之外，还有东北、南方、西南三个流动小组，常年在外收集。
同时，出口公司在全国各地都设有收购点，因为当时有这么一句口号宣传，‘文物属于废品，鼓励以旧换新’，所以，很多人都会把文物古玩送到收购点去贩卖，补贴一下家用。
如果没有这么一句口号，李杰也很难用五毛钱从候素娥手上换到那个铜质烟杆。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对于古董都没什么认识，想不到古董文玩会具有收藏价值，像九门提督、破烂候这样的人物极少。
因此，出口公司收购站的生意非常好，人家收古董文玩不论个也不论斤，而是论车，一天轻轻松松收个两卡车。
除了公私合营，另一次大规模剧变就是十年特殊时期。
初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破四旧活动，古董、古迹、字画、书籍是最明显的四旧代表，散存在民间各地的字画、古籍、瓷器不知被毁坏了多少。
不少珍贵的书籍、字画，统统被付之一炬。
这些东西与其被砸、被撕，不如落到破烂候的手中，他是一个真正懂得文物的人。
破烂候不是一个古董商人，而是一个古董爱好者，他收藏古董文玩不是为了等它升值之后再卖出去，而是因为喜欢。
树荫下，空气忽然为之一静，破烂候把草帽盖在脸上，直接往条石上一趟。
看这架势像是要在这里午睡，李杰嘴角微微扬起，推了推破烂候。
“破烂候？侯爷？”
…………
“侯爷？”
…………
被骚扰了好一会，破烂候装不下去了，气冲冲的说道：“干嘛？”
“你往里边去一点，我也要睡一会。”李杰嘿嘿一笑。
“滚蛋！”
虽然破烂候嘴上骂骂咧咧的让李杰滚蛋，但是身体却很实诚的往里面拱了拱。
阳光很烈，即使是在树荫下，地上的条石却依旧是温热的。
躺在地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蝉鸣声不绝于耳，李杰无视了路人的怪异目光，经历了那么多，外人的看法早已无法动摇他的本心。
这也算的上另类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破烂候半天没听到动静，心里略微有点好奇，于是偷偷挪了挪盖在脸上的草帽，不着痕迹的瞅了一眼李杰。
“嗨！小子（zei）！”
“怎么？”李杰眼皮子动也不动，淡淡道。
“下午，侯爷带你去涨涨见识，看看真家伙！”破烂候直截了当道。
李杰闻言抿着嘴角悄悄地笑了笑，破烂候这是不服啊。
今天两人走街串巷一上午，除了一堆旧报纸，其他什么也没收到，唯一收到的那基本线装书基本上也没什么价值。
因此，李杰在吃午饭之前，调笑对方从假破烂候变成了真破烂候。
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李杰压根就没想到，破烂候这家伙居然还记着呢。
‘不愧是老傲娇！’
李杰在心里暗自给破烂候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旋即答道。
“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货。”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破烂候神秘一笑，末了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即使你没瞧上眼也没关系，侯爷家里好东西多得是，我就不信入不了你的眼。’
李杰轻咦一声，他虽然和破烂候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对方的性子却是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看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难不成今天下午还真有什么宝贝不成？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二十一章 斗彩
下午两点，太阳依旧炽热，但相比于中午那会，却是多了一丝丝微风。
“走！出发！”
破烂候拍了拍李杰的肩膀，豪气冲天道，语气中满满的全是兴奋。
京城里的胡同很多，有那么一句谚语，‘有名的胡同儿三千六，没名的胡同儿赛牛毛’。
尽管李杰在这个世界也算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但是被破烂候这么三绕两不饶的，没过一会，就来到一处陌生的胡同。
得亏李杰的记忆力不错，否则还真把他给绕晕了。
又走了一阵，前面没路了，走到了一个死胡同，不过破烂候却依旧往前走着，李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进之后方才发现，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临近死胡同附近的位置居然开了一道侧门，如果不是特别留心，还真发现不了。
‘有点意思。’
‘这里不会是什么黑市吧？’
李杰如是想到，然而很快破烂候说的话就否定了他的猜测。
咚！咚！咚！
“莲姐，您在家嘛？我小侯啊，收破烂的小侯！”
咚！咚！咚！
没过多久，门后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脸色苍白，身形消瘦，面带病容的老人。
“咳……咳，小侯，咳……咳，这位是？”
老人说了仅仅说了几个字就咳了好几声。
破烂候笑着解释道：“这位是我的一个小兄弟，自己人，您就放心好了。”
老人点了点头，随即侧着身子道：“快进来吧。”
李杰眉头微皱，他除了在武学上是大宗师之外，在医术上同样也是造诣非凡，单从外表上看，眼前的这位老人已然是病入膏肓了，只怕是药石无医。
‘咦？’
走进院门，李杰方才发现，这里面居然是独门独户的小院，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放在当下却是难得。
破烂候一言不发的跟在老人身后，面色略微有些沉重，脸上的兴奋劲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人的步子走得很慢，破烂候没有去扶，也没有催促，李杰见状大概踩到了一些事情，这户人家恐怕和破烂候早就认识了。
来到正厅之后，老人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物件。
“小侯，东西在桌上，你给估个价吧。”
一个造型精美的瓷杯正静静地伫立在破旧的老木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这时，破烂候的眼神里方才泛出一丝神采，只见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去，轻轻的拿起桌上的小杯，犹如抚摸情人一般，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杯体。
‘原来是这东西，怪不得破烂候激动的不行。’
破烂候手上拿的是斗彩灵芝云纹杯，斗彩又称逗彩，始于明宣德年间，发展到成华年间‘斗彩’的技艺达到登峰造极。
曾经创下2.81以港币的天价成交记录的鸡缸杯，全称便是明成化斗彩鸡缸杯。
虽然鸡缸杯价值过亿，但是它实际上只是成化皇帝的饮酒器具而已。
成化皇帝热衷书画，有一次他欣赏宋代人画的《子母鸡图》，看到母鸡带着几只小鸡觅食的温馨场景，非常有感触，就在这幅画上题了一首七言诗，表达了母鸡对小鸡的呵护之情。
也许正因为如此，成化皇帝萌发了要做成化斗彩鸡缸杯的心愿。
由于鸡缸杯是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对烧制的要求极高，成品率非常低，只有上品才会供奉入宫，次品全都被销毁，因此流传到民间的数量极少。
所以，鸡缸杯才能两次刷新华夏瓷器拍卖纪录，一次是14年的2.81亿港币，一次是99年的2917万港币。
当然，破烂候手上拿的并不是鸡缸杯，而是以成化年间的斗彩灵芝云纹杯为模具，精心烧制的仿品。
李杰之所以一眼就能瞧出来这杯子是仿品，那是因为他见过太多的真品。
成化斗彩瓷器是景德镇御窑烧制的，成化皇帝朱见深是弘治皇帝朱佑樘的爸爸，而李杰第二个世界所经历的时间线正是弘治、正德年间。
虽然御窑厂的瓷器很难得，但是对于位极人臣的李杰来说，那些精美的瓷器不过是玩物罢了，不说普通的斗彩瓷，就连鸡缸杯他也有一个。
可惜副本里的东西带不出来，否则李杰只要返回大明世界，让属下去景德镇御窑厂打包一批瓷器，到时候除了珍贵的鸡缸杯，其他的成化斗彩瓷完全可以批发卖出去。
破烂候细细把玩了一刻钟，擦了又擦，看了又看，嘴巴都咧到后根子去了。
“小子（zei），来，给你开开眼！”
李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一个仿品有什么好看的。”
“哟！”
破烂候眉头一挑，他没想到李杰居然能不上手就瞧出这是仿品，当初他第一眼瞧见的时候，还以为遇到了真品呢。
“有点门道，来，来，您给掌掌眼！”
李杰接过杯子，先是摸了摸杯身，试试手感，随即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成化斗彩冠绝古今，开一代彩瓷先河，为后世所仰慕，康雍乾子孙三代对成化斗彩尤为推崇，其中又以雍正时期的御窑仿制的最为精美，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虽然杯子底部的年款不见了，但是如此精美的仿品，不出意外，大概率是雍正御窑烧制的。
“首先，杯体上的纹饰就有点不对劲，笔法虽然老练，但是却太过呆板，匠气太足，不够活泼，应该是画师临摹出来的，而非原创。”
“另外，这杯子的胎土虽然也是极佳的材料，但是相比于成化斗彩却差了一丝，成化斗彩的胎釉陶炼得极其精细，胎土几乎不含任何杂质，胎釉非常光润，摸起来的手感就像羊脂玉一般，温润、柔和。”
“通过这两点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杯子是仿制的，但是这杯子做的几可乱真，除了雍正时期的御窑，其他两朝大概是烧不出来的。”
啪！啪！
破烂候听完李杰的评价，毫不吝啬的献上了掌声。
“可以啊！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对了，听你刚才那么说，莫非你见过真品？”
第二十二章 ‘最好的时代’
“当然见过，不仅见过，我还摸过呢，那手感，啧啧。”李杰故意露出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虽然一眼瞧破仿品的本事是靠以前世界的积累，但是他这句话并没有说谎，因为在这个世界他确实见过类似的物件，关老爷子的一个酒友手上便有一樽成化斗彩云纹杯。
之前老爷子教原主鉴宝的时候有幸见过这个杯子，原主见过就代表李杰见过，两个人在本质上是同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无非是现在的‘韩春明’拥有了更多的阅历，看过更多的风景，走过更多的路。
“哦？”破烂候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在哪看到的？”
李杰摊了摊手：“在我师父那里见过的，不过那东西不是我师父的，是他朋友的，如果不是为了让我练眼力，师父是不会拉下脸问朋友借宝贝的，而且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东西在不在还不一定呢。”
破烂候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他也就不便多问，自打他认识李杰以来，一说到师承问题，李杰便顾左右而言他，始终不肯说师父是谁。
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别看这小子平时很好说话，但是却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否则也入不了他破烂候的眼。
虽然破烂候常常自嘲是一个捡破烂的，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住着一个极为高傲的人，普通人他还真瞧不上眼。
“行吧，以后如果有可能的话，记得叫上侯爷去看看眼。”
“行，没问题。”
李杰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了下来，区区成化斗彩瓷还难不倒他，即便老爷子朋友那里的没了，他也有自信去收几个回来。
这个年代对于收藏家来说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
好就好在这个年代的人对古董的认知既矛盾又模糊，从50年代初至70年代末，文物的价值大幅度缩水，几乎处于历史最低价，后世很多的大收藏家都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发迹的。
而且市场上几乎没有文物造假。
举个简单的例子，钓鱼台国宾馆附近便有一个小型的古董跳骚市场，当然，它是非法的，摊贩们每天清晨6点钟出摊，为了规避检查，基本上只摆一两个小时就收摊。
只要你去跳骚市场逛了一圈，随手买个东西，基本上都是真品，只不过古董的价值也有高有低，年代有近有远。
关键是这里摆摊的人大多都是行家，他们对于古董有着自己的一套价值认知体系，想要捡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这里的捡漏是相较于现在的市场价而言，而不是后世的价值体系。
因为，即使是非常看好古董升值空间的那批人，也无法想象华夏未来的经济发展有多么的迅猛。
倘若李杰在这个时候提出‘三十年之后，华夏会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或者类似的言论，所有人，包括最上面的一号都不会相信，与其说不会信，不如说不敢信。
否则，后世也不会将华夏经济发展冠之为‘奇迹’，独属于华夏人的奇迹，无可复制的奇迹。
如果以后世的古董价值而论，在如今这个年代，不论花多少钱买古董，都算是捡漏。
坏就坏在，市场上的文物非常多，多到你根本来不及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来自历史的馈赠，或流失、或意外损毁。
“好，那我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破烂候笑着回道，随即身子一转对着老妇人道：“莲姐，我们来谈谈它的价格吧。”
李杰见状略微向旁边移了几步，虽然他暂时还没弄明白破烂候和老人的关系，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破烂候绝不会刻意去压低价格，反而有可能会溢价购买，报上一个配得上此物身家的报价。
趁着两人谈价的功夫，李杰细细的重新打量了一遍屋内的陈设。
临近靠门位置有一张竹床，中堂下方尚有一个条几，堂屋中央有一套破旧的八仙桌，也就是破烂候和老妇人正坐着的地方。
除此之外，再无像样的家具摆设。
另外，屋内明显有家具移动的痕迹，根据现场遗留下的痕迹可以依稀推断，这间房子原来的陈设并不是这样，估计没少对外卖东西。
“咳……咳……谢谢你，小侯！真的谢谢你。”
耳畔传来老人的感谢声，两人的价格应该是谈好了，李杰刚才没有特意留心，也不知道破烂候到底开了多少钱。
不过看到破烂候从口袋中掏出的‘大团结’来看，开价估计不低。
“莲姐，您客气了，这个价格很公道，您能把这物件卖给我，我就很占便宜了。”
破烂候数完钱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盒，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入了盒中。
两人随即又攀谈了一会，大多数时间都是老人再听，她很少说话，时不时的还咳嗽几声。
破烂候没有丝毫不耐，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停顿下来，等到老人恢复过来之后方才继续讲述。
李杰没有介入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静静的聆听着，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老人的神情、动作，以及咳嗽的频率。
半个小时之后，破烂候看到老人脸上出现一丝倦意，主动开口道。
“好了，莲姐，事情办完了，我就先走了，您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记得派人来胭脂胡同传个话，小侯我随叫随到。”
老人含笑点了点头：“好，咳……咳……有事我会派人去找你的。”
“得嘞，您老多注意休息，小侯今个就先走了。”破烂候抱拳道。
正在这时，静静坐了大半天的李杰忽然开口道。
“老人家，您是不是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觉，呼吸如同锥刺一般，另外，咳嗽时久咳不止，还常常痰血混合？”
破烂候闻言惊讶的瞧了李杰一眼，莲姐得的什么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和李杰提过这件事。
‘他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这小子还学过医？’
‘但是学过医又怎么样，这病根本就没法治！’
老人诧异的看了李杰一眼，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顺手为之
两人虽然惊讶于李杰能够看出病情，但是也仅仅只是惊讶，毕竟在他们眼里，李杰只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便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李杰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被轻视而感到懊恼，易地而处，自己也会这样。
“莲奶奶，是这样的，我前些年看过一本古籍，上面记了一个方子，大概能略微缓解一下您的痛苦。”
两个人全都是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李杰的话中之意，只说了‘缓解痛苦’，说明李杰知道老人得的什么病，并没有夸下海口。
至于，方子的真伪，老人已经不在乎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她现在所求的不过是活得轻松一点。
另外，再给后人留点钱财，生活过得好一点。
老人之所以变卖古物，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事实上她心里很清楚，再过上十年二十年，这些东西肯定能够升值，翻个几倍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以后是以后，眼下的日子还得过，这些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人都要活不下去，哪还管得了这些东西。
当然，老人还是留下了几件东西，不图别的，只图留个念想。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缓缓道：“那就……咳……咳……多谢你了，里面的房间有纸笔，咳……咳……小侯，你去取一下。”
破烂候冲李杰一个眼神，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进去拿东西。
刚走进里屋，破烂候就迫不及待地低声喝斥道。
“你小子添什么乱啊，看过几本医书就敢乱给人吃药？”
李杰斜睨了他一眼，平心静气地说道：“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如果没有把握，我敢乱开药吗？要是吃坏了，您也不是摆设呀，还不得找我算账？”
破烂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他心里清楚李杰绝对不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毕竟李杰的年纪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了，旋即故作凶狠的‘警告’了一句。
“最好没事，要是有问题，我绝对饶不了你！”
“放心好了，绝对没问题。”
李杰面不改色的回道，旋即有有些好奇，这老人和破烂候到底是什么关系，刚才谈话的过程中，破烂候的尊敬、关心可不是假的。
‘难道和他的父亲有关？’
虽然李杰心里对俩人的关系有点好奇，但是他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既然对方不想说，那么他就不问，就像自己不说师父到底是谁一样，破烂候从来不会多问，每当谈到这个话题，破烂候都会非常识趣的跳过。
里屋的陈设和外屋差不多，都显得很空旷，除了床、大衣橱、柜子这些必备的家具之外，另有一套桌椅。
起初李杰没怎么在意，可是走进了一些之后方才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转头询问道。
“黄的？”
李杰口中的‘黄的’是指书桌的材质，即黄花梨，与紫檀木、鸡翅木、铁力木并称古代四大名木。
“嗯。”
破烂候轻轻地哼了一声，这张桌子他也眼馋的紧，但是老人准备把这张桌子留给后人当个念想，根本就没有卖的打算。
桌子长约近两米，高约90公分，宽度差不多与高度类似，结构精巧，正面有八个抽屉，桌下有一面木质的回子纹脚踏。
这是一张典型的黄花梨书桌，古人书房内的书桌和画桌是不同的，两者既有共同点，亦有不同点。
两者的长度都很长，但是古人作画大多都是站着画的，因为传统画作的篇幅通常都比较大，站立有助于纵览全局。
因此，画桌的下半部只有四足，有利于古人走动。
书桌则不然，通常而言，看书多是坐着的，而且对收纳有需求，所以书桌通常会在桌面下设有抽屉若干，抽屉数目多以六、八居多。
桌子上有配套的笔架，纸张，砚台也有，不过为了方便，李杰还是选择了直接用墨水，反正只是写个方子，又不是别的什么东西，随便写写就好了。
抽出一张纸，笔尖沾了沾墨水，唰唰唰，不一会儿，一手漂亮的馆阁体跃然纸上。
“哟，没想到你的书法还挺不错的。”破烂候眼前一亮，先是夸了一句，随即又摇头晃脑的说道：“可惜啊，可惜，匠气太足，搁古代只能做个抄书匠。”
李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馆阁体，起于明代，其特点便是字体方正、光洁、乌黑，文字大小、间距要求严格，力求写出来的字就像是木版印刷体一样。
馆阁体是科举考场的通用自体，明代开科选士时，统一使用楷书答题，务求工整，字写的不好的人，即便满腹经纶，也有可能会落榜。
大明世界时，李杰为了考科举，可是苦练了一阵馆阁体。
馆阁体虽然看起来赏心悦目，但是却极大的限制了个人的创造力。
恰恰正因为如此，李杰才选择了馆阁体，因为馆阁体是他写的最差的一种字体，他害怕用别的字体会吓到破烂候。
“好了，拿去给莲姐吧，注意事项我都写好了。”
破烂候笑着拿起了桌上的纸张，他虽然嘴上‘嘲弄’李杰只能当个抄书匠，但是心里却是多了几分信心。
馆阁体虽说极大地扼杀了个人的艺术创造力，但是想要写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现在，毛笔只能算是个人爱好，并不在日常书写的范畴之内，现在的人写字大多都是用铅笔、圆珠笔，亦或者钢笔。
既然李杰能写上这么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想必费了一些功夫，对方口中的古籍或许多半也是真的，不是胡乱瞎编的。
不过破烂候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毕竟这是药，不能乱吃，他并没有直接把方子交给老人，而是打算亲自去药房抓药，顺便问问医生这个方子到底对不对症。
走出老人家里，李杰便和破烂候分开了，待会他约了一个卖废品自行车的，这辆车子说是废品，其实完整度相当高，车子的主体还能用，就是稍微旧了一点，另外后轮的钢圈以及车上的链条坏了。
其实只要去修车铺修修，勉强也能用，但是人家不缺那点东西，不想去修，也懒得特地跑一趟去买，正好被李杰捡了个便宜。
第二十四章 意料之外的回报
三天后，李杰顺利的组装出第一辆二手自行车。
当然，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关老爷子的院子中完成的，老爷子历经沉浮，有着一颗大心脏，这点小事还惊不到他。
何况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权宜之计罢了，顶多一两个月的时间就结束，被发现的概率并不高。
这次收来的二手车品相相当好，修复完毕大概有六成新的样子，加上采买的零部件，花费不过二十三块多，但是出售的价格却高达四十六。
之所以能卖出这个价格，一来是因为这辆车是名牌车——凤凰自行车，二来也是因为这辆车在经过李杰修理后，由六成新变成了七成新。
倘若不是卖给修车铺，而是直接卖给个人的话，这个价格还能提高一些，毕竟全新的凤凰自行车可是要一百多块钱，另外还得加上‘自行车票’和‘工业劵’。
修车铺花四十六块钱收回去，再卖出去起码得六十左右。
虽说被中间商薅了不少羊毛，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李杰没有固定门店呢，一辆两辆倒是好解决，可是数量一多，那就解释不清了。
修车铺就不一样了，它本来就有收购二手自行车的业务，很多人的旧自行车要么是转让给家人或者朋友，要么就是卖给修车铺。
另外，一倍的利润已经让李杰满意了，和之前倒卖鸡蛋相比，赚钱的速度已然快了许多，以前一个月不过赚个三十多，而现在一周就能赚到二十多。
这天下午，李杰忙完一天的事情回到家里，韩母见他回来赶紧唤了他一声，伸手指着小餐桌放着的东西道。
“春明，今天下午有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人送来一样东西，说是莲姐送给你的。”
“哦，知道啦，妈。”
李杰微微点了点头，也没着急去看，反正东西放在那里又不会跑，他今天顶着烈日在外面跑了大半天，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汗臭味。
当务之急，赶紧冲个凉，再换身衣服。
住在大杂院里有两点不方便，一是上厕所，二是洗澡，分的房子面积有限，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没有专门的洗手间。
想要上厕所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去胡同里的公共厕所，二是用马桶解决，嗯，那种需要每天自己去倒的那种。
前者基本上是白天解决生理需求的方式，后者多是夜间所用的方式。
另外一点不方便的便是洗澡了，因为没有浴室，洗澡要么去公共澡堂，要么就在家里的房间解决。
夏天倒还好，天气虽然热一点，但是打上两桶冷水，直接洗个冷水澡就行了，但是一到冬天就不一样了，北方的冬天十分寒冷，在屋子里洗个头都会结冰，更不用说洗澡了。
因此，冬天洗澡就得需要那么一点点勇气，毕竟这时候可没有暖气到家的业务，想要洗得舒服一点，最好还是去澡堂。
这两点不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家里没有专门的洗漱间，说白了就是房屋面积不够用，这也是很多人喜欢住进小区的原因。
小区里的每套房子都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不需要一起去挤着用公共厨房以及公共厕所。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大杂院的居住环境更像是后世的合租，一套房子里挤着好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至于公共厕所，那用的人就更多了。
大家上班时间都差不多，每天早上起来要么去蹲坑站位，要么在家里自行解决。
那滋味，住过合租房的人想必都深有体会。
一旦住进小区里，拥有了独立的厨房、卫生间，看似改变不大，实际上生活质量却是大幅度提高。
李杰去拿衣服的时候路过韩母身边，那股子馊味直冲鼻子，韩母嫌弃的用手挡在鼻前扇了扇，屏息道。
“你这一天到晚都干嘛去了，一点都不着家。”
李杰嘿嘿一笑，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借口，只不过韩母一直没问，所以他才一直没说。
既然今天韩母问到了，那么正好解释一二，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
“这段时间我不是没什么事嘛，我寻思着，一个大老爷们总是闲在家里也不是回事，所以便准备找点零工做做，恰好天坛附近有个工地刚刚开工，天热缺人，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工地上打零工呢。”
“对了，这是我这几天的工钱，妈，以前我一直吃家里的用家里的，现在赚钱了，是时候像哥哥姐姐们一样给您养老了。”
韩母闻言心里顿时生出浓浓的感动，只觉得眼前微微发涩，心里想着，孩子赚点钱不容易，这么热的天还跑到工地上干活，因此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
“这点钱还是你自个留着花吧，等你以后赚大钱了再孝敬妈不迟。”
李杰眼疾手快，一把将钱塞进了围裙的口袋里，而后转身就跑。
这些钱加起来一共还不到三块钱，留在手上暂时也没什么大用，不如让它发挥的更加具有价值，譬如换取韩母的开心。
这才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
韩母见状是又好气又好笑，望着儿子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儿子长大了的感慨。
‘算了，孩子的一番心思，我就收下了。’
‘这段时间春明在工地上干活一定很辛苦，就用这些钱买些好东西给他补补吧。’
心里有了决定，韩母便向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明天去买些什么菜犒劳一下儿子，另外，是不是把其他几个子女叫回来一趟吃顿饭。
吃饭不是主要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不着痕迹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几个，免得老大、老二总是觉得小五子不成器。
‘不行，不行，工地上干活多辛苦啊，我得想想办法让老大他们帮小五子赶紧找份工作。’
‘这都好几个月了，街道办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唉，老程家那边估计也没指望了，距离春明上次提起工作的时间过去也有一个多月了。’
‘这人啊，还得靠自己！’
第二十五章 不喜
李杰洗漱完，精神抖擞的走出房间。
此时堂屋的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韩母看到儿子出来笑眯眯的说道。
“饿了吧，来，快点过来吃饭。”
李杰依言坐下，没有先拿起筷子，而是拿起桌上摆着的布包，他很好奇莲姐会送什么东西给自己。
其实他之所以出手帮助莲姐，一方面是看在破烂候的面子上，另一方面是因为老人的身体状况实在太糟糕了，他只是想着让老人辞世之前能够减轻一些痛苦，并没有想着要什么回报。
毕竟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顶多就是暴露一点自己懂得医理的事实，但是暴露的也不多。
先不说老人和破烂候不会四处声张，即便他们说了，也影响不了大局，李杰完全可以推到古籍上。
至于能不能找到出处，那就不是李杰的问题了，十年期间被毁坏的古籍数不胜数，根本就不要担心查证的问题。
解开布包，神秘礼物终于露出真容，原来是一件黄花梨材质的贴盒。
贴盒，又名拜帖盒，拜匣，这东西主要使用群体是古代的官员、士绅、文人等具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这些人互相之间正式拜访，是有着一套完整的流程。
并不是说今天想起来要去拜访就能直接上门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个地方官进京了，想要拜访一下高级官员。
首先，他第一件要做的便是投上拜帖，上面写有自己的名字以及功名官衔等等信息，而后交由主家的门房代为通传。
受访者会根据拜帖上的信息决定是否接见此人，而后再由门房或者仆从通知拜访者，告知某某天某某时辰接见拜访者。
拜帖最早起源于汉代，是古代官员士绅之间交际时不可或缺的工具之一。
作为交际时的第一道程序，拜帖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个人的脸面，为了更庄重，更考究，拜帖肯定不能出现折痕或者其他有损拜帖的痕迹。
所以，通常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拜访者，都会用一个专门的小木盒来放置拜帖，一方面是为了以示尊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彰显身份地位。
不论古今中外，绝大多数人都非常注重个人的颜面，于是贴盒这一个小小的物件就衍生出了很多品类。
身份地位高的人，他们所用贴盒的材质基本上都是名贵木材，比如紫檀、黄花梨、金丝楠木、乌木等，亦有玉、珐琅等名贵材料制成的。
不仅材料名贵，盒面上的装饰也是体现个人实力的点，刻上精美的图案，镶嵌名贵的宝石等等，都是美化贴盒的手段。
一些大人物所用的贴盒放到现代，往往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摆在眼前的这个贴盒从材质来看，无疑是一件高档货，联想到剧中破烂候手上的那件贴盒，李杰暗道。
‘难道这就是有着乾隆亲笔的那件贴盒？’
“一件破盒子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吃饭。”韩母瞥了一眼盒子，嘀咕道。
“妈，您别瞧这盒子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却是另有门道。”
李杰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打开盒子上的搭扣，掀开盒子。
果不其然，盒子里面确实另有乾坤，盒底的材料和外面的不一样，用的是金丝楠木，上面刻着几行字。
‘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予独爱出淤泥而不染。’
落款是‘长春居士’，字的两边还另外雕刻着两朵荷花。
“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件盒子而已，而且还这么旧。”韩母不以为意道。
李杰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强行解释这个贴盒上面刻着乾隆亲笔。
‘长春居士’是乾隆即位之前，他爹雍正赐给乾隆的号，他爹雍正也有个号叫‘春晓’，乾隆登基后皇后在紫禁城住的是长春宫，在圆明园住的地方是长春仙馆。
乾隆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喜欢攀比，尤其是和优秀的人攀比，他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他的爷爷康熙。
众所周知，乾隆六下江南，好巧不巧，康熙也是六下江南。
虽然乾隆不敢在下江南次数上超过爷爷康熙，但是有一点绝对是远远超过，根据文献记载，乾隆六下江南，次次花钱如流水，经过统计，各项花费高达2000多万两白银。
倘若这件事情发生在宋明，那些言官不得把皇帝喷的‘狗血淋头’，但是时代变了，在怨愤你也得给我忍着。
除了六下江南之外，还有一点也可以昭示乾隆的攀比心理。
历史上从未有一个皇帝像乾隆一样给古字画盖章，乾隆是有名的盖章狂魔，凡是经过他手的字画基本上很难逃脱被盖章的命运。
而写越好的东西盖得越多，比如王献之（王羲之的儿子，与父并称‘二王’）的《中秋贴》，上面总共才三十多个字，然而乾隆却在上面盖了八十多个章。
除了盖章，他还喜欢在名作上题字。
王献之的父亲王羲之同样没能逃过他的魔爪，一副28个字的《快学时情贴》，乾隆在上面居然留了73次题跋。
堪称可怕！
倘若‘二王’泉下有知，他俩的棺材板绝对是压不住的。
另外，乾隆一生还做了近五万首诗，即便按照一天一首的速度，也得一百多年才能写完。
五万首诗是什么概念？
康熙曾下旨整理了一部唐朝至五代的诗歌总集，共计两千两百多位诗人，收录的诗歌也不过四万八千九百多首诗，乾隆一个人写的诗就盖过了整个唐朝。
人李白是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乾隆不管别的，他在数量上已经盖过整个盛唐。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且据说他还很勤政，是非功绩不做评说，乾隆绝对是一位时间管理大师。
李杰本来就对满清没什么好感，因此，这个贴盒即便有乾隆的亲笔，他也不打算收藏，或许关老爷子那里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可惜得到系统至今，去过那么多世界，至今仍未去过清代背景的，如果有幸去一次，他不介意造造反，恢复汉家衣冠。
第二十六章 知青聚会
是夜，繁星点点，七十年代末的娱乐方式极为匮乏，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电视机倒是有，但是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价格高达440块，而且还得凭票供应。
即便是更小一点的9寸黑白电视也得三百多块钱。
这个价格无疑是非常高昂的，李杰他们所住的院里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
隔壁院里倒是有一户吴姓人家买了一台电视机，每天晚上吴家的小子都会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供整个院里的人一起看电视。
一边看一边纳凉，一到点院子里围得满满当当的，就跟后世的电影院差不多，然而不论是屏幕大小，还是节目质量都远远不如后世。
不过现在的人没有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洗礼，即便节目有些许简陋，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李杰既不想纳凉，也不想去凑热闹，于是便躲在屋子里看看书，虽然他对接下来的高考信心十足，但是该复习还是要复习的。
原主的课本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一国去了，最近这段时间走街串巷除了收自行车之外，李杰也兼职收购一些古籍以及课本。
七十年代的教科书和后世差别还是挺大的，一些通用的知识点只需要稍微复习一下即可，那些后世没有的内容尚需重头学期。
好在这部分的内容并不多，也不高深，对于李杰来说几乎没有任何负担，考个清华、北大基本上不是什么大问题。
忽然，玻璃窗发出一阵‘嘭嘭嘭’的异响，随即耳边便传来程建军的呼喊声。
“春明！春明！你出来一下！”
自打上次从程建军那里化缘之后，李杰就再也没有和程建军打过照面。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韩母无意间提起过程建军的近况，这厮和原著中一样，没有选择去义利食品厂当工人，还是去了钢琴厂上班。
苏萌的发展轨迹也没有发生变化，她爸妈走了关系把她弄进了少年宫，当了一名老师。
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进展，李杰压根就没有关注过。
“什么事啊？”
程建军坦言道：“春明，通知你一声，明天晚上知青聚会你得去啊！”
‘知青聚会？’
这几个字瞬间勾起了李杰记忆中在小清河插队的场景，当时去小清河插队的知青一共有小一百号人，其中既有**，也有普通工人家庭。
现在能够组织起聚会，将大家全都召集到一起，除了那几个**，只怕别人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剧中‘韩春明’因为自己的工作问题不太好意思去，李杰倒没有这个顾虑。
恰好他即将弄得大碗茶还需要一些人手，这群知青当中还有不少和自己一样至今仍旧待业在家的。
另外，做这件事还要疏通疏通关系，韩家可没有那个能力，知青中的那些**肯定有门路，而且李杰也不担心对方夺走自己的荣誉。
毕竟这时候的同学情，知青情还比较纯粹，李杰准备去找杨建华一起合作干这件事情。
杨建华和原主的关系很好，而且他父亲的级别比较高，基本上不用担心对方抢自己的功劳。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准时到的。”
程建军闻言神色一怔，这个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身为‘情敌’，程建军自然下了一番功夫研究对手的性子。
‘不对啊，韩春明又没有工作，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会答应的啊！’
‘怪了，怪了！’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是事情既然办成了，程建军便直接回家去了，一边走一边想着。
‘嘿嘿，明天就是我程建军大显身手的时候，让你们这些人都瞧不起我，我一定让你们对我刮目相看！’
程建军为了追求苏萌可是花了不少心思，苏萌是他们学校有名的‘金嗓子’，人美歌甜，声音婉转动听，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生。
因此，程建军特地去学了弹钢琴，为的就是给苏萌进行伴奏。
一想到自己在灯光下优雅的弹着钢琴，苏萌在这悦耳的琴声中一展歌喉，程建军就兴奋的浑身发颤。
‘明天！我！程建军！必定技惊四座！’
翌日，下午五点半，丰泽园二楼宴会厅，小清河插队的知青们欢聚一堂。
丰泽园创办于1930年，以经营正宗山东风味菜肴而闻名四九城，自开业之初就有菜肴精美、风味纯正的美名，始终是达官显贵、社会名流的聚宴之所。
五六十年代丰泽园还是举行公务宴请外宾活动的重要场所之一，先后接待过90多个国家政要和文化名人，不少厨师还参加过国宴以及重要领导人的家宴。
当李杰赶到时，聚会已经开始了，宴会厅的正前方是一个舞台，顶部挂着‘知青聚会’的横幅，舞台中央摆放着一架钢琴。
…………
清清泉水流不尽
声声赞歌唱亲人
…………
舞台中央，一名女知青唱着《边疆的泉水清又纯》，旁边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姑娘正拉着手风琴在给她伴奏。
底下的知青们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天，由于台上有人在表演节目，下面的人都把话声压得很低。
其实，李杰今天本来是不会迟到的，但是他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破烂候。
破烂候确实是有急事，他的女婿也就是候素娥的丈夫，生了重病，可是女儿家里没钱看病。
当初女儿嫁给现在的丈夫，破烂候是不同意的，女儿是背着他偷偷嫁过去的，因此破烂候一直不喜欢这个女婿。
这些年他和女儿几乎没有什么走动，关系一直很冷淡。
候素娥很了解自己的父亲，所以一直没有上门求助，暗自咬牙硬撑着。
如果是以前的破烂候，他肯定会见死不救，但是经过李杰的开导，他心里慢慢地也原谅了女儿，
他可以不在乎女婿，但是不能不在乎女儿，看到女儿受苦他也是于心不忍。
可是他是一个老傲娇，实在是拉不下脸来主动帮忙，怎么也得女儿先上门求助再说。
于是，破烂候就想起了李杰，打算由他出面帮一下候素娥。
相比于聚会迟到，显然这件事更加重要，等到李杰送完钱再赶到丰泽园的时候，意外地又迟到了。
第二十七章 憋坏水
李杰迟到了也没好意思对前面挤，于是便随手从旁边拉了个凳子坐在了靠近大门的那一桌。
“哎，春明，你小子怎么迟到了啊？”
“是啊！是啊！迟到了可不好，待会必须得自罚三杯！”
“对，对，对，必须要罚！”
刚一坐下，桌上和他比较熟的知青就开始声讨，李杰笑着拱了拱手。
“对不住，临时遇到点事，规矩我都懂，怎么罚我都认！”
“好！”
“局气！”
“嘿嘿，你小子，今天不把你灌醉我就不信姜！”
李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感慨，人缘确实好，不愧是我的分身，满屋子的知青至少大半都和他关系比较亲密。
“好！”
……
“好！”
……
舞台上的表演结束，现场顿时掌声如潮，叫好声此起彼伏，两个姑娘对着台下鞠躬谢幕，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缓缓走上台去。
“各位哥们姐妹们，各位一块插队的知青们，咱们这次聚会啊，特地请来了咱们在房山插队的时候，小清河党支部的杨书记，大家欢迎！”
杨建华话音刚落，现场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杨书记起身向众人挥了挥手，充当司仪的杨建华非常懂得调动现场的氛围，提议道。
“有请杨书记给我们大家讲两句！”
现场顿时应者如云，掌声复又想起。
“好！”
……
“好！”
……
杨书记在公社就经常主持各类活动，经验丰富，毫不胆怯，一脸笑意的向着台上走去。
“谢谢大家！大家聚会还想着我们，咱房山的老话…………”
…………
…………
“别坐骑骡驴思骏马，回了这四九城呢就忘了我们，就说这么多。”
虽然插队的时候日子过得很苦，但是现场的知青们在小清河至少都呆了两三年的时间。
时隔几个月，杨书记的这段发言不禁勾起他们的回忆，随着发言结束，现场再次响起阵阵掌声。
啪！啪！啪！
“好！”x100
杨建华站在话筒前笑道：“杨书记，您就放心吧，我们就是革命螺丝钉，您哪里需要我们就钉哪里！大家伙？是不是？”
“是！”x100
等到现场稍微安静了一些，杨建华的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各位，我再告诉大家一个秘密，韩春明这小子来了！”
言罢，现场的目光都顺着杨建华手指的方向望去，李杰站起身来像大家挥了挥手。
“各位哥们姐们，好久不见！”
“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规矩我都懂，怎么罚，我都认了！”
“哟！你小子，胆子挺肥哈！居然敢说这种话。”杨建华怪叫一声，旋即招了招手：“来，来，来，赶紧到台上来。”
李杰呵呵一笑，步履从容地向着台上走去，路过主桌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和杨书记来了个热情的拥抱之后，方才走上舞台。
杨建华一把拉过李杰，大声道：“大家说该怎么惩罚这小子？”
…………
“唱歌！”
“跳舞！”
“自罚三杯！”
“一百个俯卧撑！”
“喝酒！”
“弹钢琴！”
…………
一时间，舞台下方‘群情激奋’，好不热闹，各种惩罚方式层出不穷。
此时，台下的程建军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般，他嫉妒李杰这么受人欢迎，他嫉妒李杰走到哪里众人的焦点。
苏萌看到李杰笑眯眯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啊？
凭什么你这么高兴？
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吗？
有些东西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千依百顺的时候毫不在意，被人弃如敝屐的时候又念起别人的好。
苏萌现在心态就是这样，李杰越不理她，她就越想着之前的好，越想回到从前，但是骄傲如她，又怎么会率先低头？
因此，这段时间她心里一直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原本她还想借着知青聚会的机会做点什么，但是看到李杰红光满面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神思不属的日子，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恰巧程建军就坐在她身边，虽然程建军犹如狗皮膏药似得一直粘着她，让她非常困扰，但是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气上心头的苏萌，此刻只想着怎么引起李杰的注意，顺便‘教训’一下他，于是提议道。
“程建军，你不是一直想约我去北海公园玩吗？”
程建军闻言顿时面色一喜：“苏萌，你同意了？”
苏萌环顾四周，向着程建军靠近了一些，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是跟我说过，这段时间一直再学钢琴吗？待会你和我一起上台表演个节目，顺便落落韩春明的面子，如果成功了，我就答应你！”
女孩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两人靠的又近，一股少女独有的香气扑面而来，程建军只觉得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不要说落一下李杰的面子，就是让他去砍人他也是愿意的。
“好！好！你就瞧好了吧！”
此时，现场的知青们还在议论该怎么惩罚李杰，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程建军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各位，各位，听听我的提议怎么样？”
此话一出。现场的议论声顿时少了许多，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程建军，寻思着瞧瞧这家伙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程建军瞬间成为了众人之间的焦点，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现在体会到了，只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接下来只要我使出弹钢琴的绝技，大家肯定会惊得目瞪口呆吧？’
‘嘿嘿！’
‘真是太美妙了！’
‘爽！’
程建军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苏萌，一想到即将和佳人同台演出，心里顿时一片火热。
“程建军，你到是说啊！”
“对啊！快说，快说！”
现场的催促生立马将程建军拉回了现实，他立马咳嗽几下，掩饰一下脸上的尴尬，毕竟第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他还不太习惯。
“如此重要的聚会，春明这小子居然迟到，这明显是不尊重大家啊，绝对不能忍！”
“大家的提议都很好，但是力度都不大。”
“我觉得不如这样吧，直接喝酒太干巴巴了，这样好了，让春明和我们pk，至于形式嘛，唱歌、跳舞、弹钢琴都可以。
“输的一方喝酒，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二十八章 上赶着想要被打脸
“输的一方喝酒，大家觉得怎么样？”
此话一出，现场的众人尽皆不同，既有拍手叫好的，亦有暗自皱眉的。
杨建华、毛地图等一众和李杰关系较好的知青全都是暗自皱眉，什么pk，如果李杰答应了，这不就成车轮战了吗？
说归说，闹归闹，他们起哄完全是好友之间的捉弄，而不是真正的为了惩罚。
程建军这一招太狠了，现场的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会被他煽动，换句话说就是被带了节奏。
‘韩春明’是什么人他们不了解吗？
一个五音不全，一点舞蹈底子，音乐底子都没有的人，让他去和现场的所有人比唱歌、跳舞、弹钢琴？
明摆着欺负人吗，而且还带着惩罚，输的喝酒，真要比起来，这小子得喝多少酒？
只怕聚会还没正式开始人就要倒了。
杨建华眉头微蹙，犹豫片刻，正当他准备上前一步解围的事情，却发现李杰忽然给他使了个眼色。
“大家说这个提议好不好？”
程建军等了半天也没见李杰有所行动，于是便借势催促。
“好！”
……
“好！”
……
台下应者云集，程建军听到众人的附和声，犹如三伏天喝了冰水似得，浑身上下酣畅淋漓，心中生出一股‘大丈夫当如是’的豪迈之情。
‘我就不行了，今天落了你的面子？’
李杰扬起嘴角，走马观花的打量了一番程建军那一桌子人，程建军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心里估计正做着什么美梦呢。
坐在他身边的苏萌，原本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但是当她的眼神对上自己时，立马开始躲闪起来。
其实，刚才站在台上的时候，李杰便一直关注着程建军，在他站起来提议之前，苏萌曾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如此一来，不难猜到这次的事情和苏萌有关。
可惜，程建军这次遇到的是李杰，而不是原著中丝毫不动乐理的‘韩春明’。
不过事情的起因倒都是因为苏萌这个人，原著中苏萌随口说了一句‘你看看人家韩春明这气场，一看人缘就特别好’。
谁知说者无意，听着有心，一直爱慕苏萌的程建军立马心生嫉妒，后来以弹钢琴为赌约，硬生生逼着‘韩春明’当众叫了他一声爷。
稍微懂一点人情世故的人都不会追着赌约不放，毕竟当众让人叫爷，还是在众人极力劝阻之下强行履约的，岂不是把人往死了里得罪，丝毫没有留一线。
换一个心胸没有那么宽广的人，这件事情得记上一辈子，简直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然而，程建军的脑回路就是那么奇葩。
“春明？行不行，给句话呀，大家都等着呢！”
程建军故作豪迈的继续催促，这件事可关系到他和苏萌的约会，必须得办成了。
李杰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这么上赶着想被打脸，那我就满足你好了。
“行啊，今天我确实迟到了，我认罚！”
“好！”程建军不给别人机会，立马拍手抢先道：“爽快！既然我是这个提议的首倡者，那就由我来抛砖引玉吧！”
…………
“好样的！程建军！”
…………
“比什么？”
“对啊，比什么啊？我记得程建军你好像没有特长吧？”
…………
程建军环视四周，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随即双手微微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一点。
“就比弹钢琴吧，我恰好会一点。”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立刻在现场引起一片激荡。
“什么？”
“程建军这小子居然会弹琴？”
“开玩笑的吧？”
“应该不会，要不然他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
大家之所以难以置信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方面是因为钢琴非常非常贵，比电视机还要贵几倍，几千块钱一台，这个价格让99.99%的人望而却步。
另一方面，钢琴一直被视为‘资产阶级洋玩意’，特殊时期之初，无数的钢琴或被砸烂，或被封锁，在四九城的教堂里堆积如山，从业者或改行，或缄默。
虽然现在那十年已经过去了，但是在座的全都是十年时期的亲历者，谁也不敢说未来会不会再次复辟。
何况学钢琴基本上都是从小培养的，像他们这么大再学已经迟了。
“好，钢琴就钢琴！”李杰笑着答应了下来，旋即话锋一转：“既然是比赛，那么输了如何，赢了如何总得有个章程，这建议是你提的，规矩就由你来定吧！”
程建军闻言大喜过望，心里暗道，你小子胆子很肥啊，居然直接把子弹递到我手上来，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于是他便故作大度的提议道。
“输的人就喝一杯酒吧！”
“白的！”
现场的人听到‘白的’两个字，顿时大感意外，纷纷想着。
‘这程建军不是和韩春明是邻居吗？好到穿一条裤子，怎么突然要搞好兄弟？’
要知道桌上的可是三两三的杯子，输一场倒还好，要是输个几场，三杯酒下肚那还得了？
李杰拉住想要冲到麦克风身边的杨建华，一锤定音道：“好！”
“行！列为都在啊，正好做个见证，下面我郑重邀请苏萌演唱，我钢琴伴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苏萌意外的瞧了程建军一眼，她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给拉上台和‘韩春明’打擂。
啪！啪！啪！
“好！”xx
看热闹的不闲事大，现场的人纷纷起哄，拍手叫好。
苏萌本就是一个非常好面的人，加上眼下又是众意难为，便站起身来，顺着程建军的牵引向着舞台走去。
片刻后，钢琴声缓缓响起，《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一首俄文歌曲，57在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上夺得金奖，成为苏联经典歌曲，那时候中苏正处于蜜月期，这首歌当年就被中文译配到华夏，被大众所知。
台下的知青们听到这熟悉的旋律，纷纷大吃一惊，包括台上的苏萌亦是如此，没想到程建军真的会弹钢琴。
然而，在李杰这种音乐专家面前，程建军的水平却是暴露无遗。
第二十九章 ‘如愿以偿’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只有风儿在轻轻唱，
夜色多么好，
…………
…………
但愿从今后，
你我永不忘，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停止，整首歌的演唱结束，现场顿时爆发出连绵不绝的掌声，中间还夹在着称赞声。
“好！”xx
表演结束，程建军听到台上源源不断的叫好声，心中激动的难以自制。
虽然他刚才看起来非常平静，实际上他心里慌得一批，他刚参加工作没多久，而且去的是钢琴厂，又不是专门学钢琴的地方。
而他之前又没有任何钢琴基础，利用业余时间学了两个月，能完整的弹出这首曲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事实上这两个月时间他全心全意只练习了这么一首曲子，就这，刚才弹得时候还害怕弹错音符。
结果，他还真弹错了好几个音符。
望着台下鼓掌的众人，程建军不禁有些得意。
‘幸好这帮土包子们都不会弹钢琴。’
身为乐理达人，李杰怎么可能听不出程建军‘翻车’了，随即带头起哄道。
“再来一个！”
“对！程建军，再来一个！”
“苏萌，再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
苏萌见状觉得盛情难却，只好回头望了一眼程建军。
“要不，再来一个？”
程建军慌了，再来一个可不就露馅了吗，到时候他钢琴小王子的人设还怎么立得起来。
不行！
即便是苏萌的要求也绝对不行！
“咳！咳！”程建军轻咳几声，上前一步道：“列位！列位！我的表演结束了，按照规矩，是不是得轮到春明了啊？”
‘我实在是太机智了！’
程建军暗中给自己点了个赞，这话题转移的实在是太巧妙了！
“好！”
李杰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懒得去戳穿程建军的窘迫，自己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没必要特别针对，如果不是他主动跳出来，自己压根就不想搭理他。
言罢，李杰起身向着台上走去，全程没有拿正眼瞧他们两个，彻彻底底的无视了这两个人。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演奏难度比较低，初学者花上一段时间专攻足以流畅的弹下全曲，既然要打脸，李杰就不会选择和程建军一样难度的曲子。
高难度的曲子必须得安排上。
上台前，李杰便选好了演奏曲目，69年由殷承宗等六人改编的《黄河协奏曲》。
虽然这首歌的创作初衷是为了让‘钢琴革命’更进一步，有着强烈的时代印记，但是这首曲子蕴含着强烈的民族情怀，是不输于《梁祝》的经典之作。
（当时钢琴表演被禁止公开演奏，各地文艺社团被相继解散，国内的钢琴演奏家们不忍看到这个局面，这些人下定决心找一条出路，于是便公开用钢琴来演奏革命歌曲，同时与时下流行的京剧相结合，将西方的演奏技巧与民粹糅合在一起，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黄河协奏曲》一共四个乐章，一章一章弹完少说要二十分钟，李杰不想耽搁那么久，直接弹了第四章《保卫黄河》。
这一章是全曲中的**部分，是一段斗志昂扬的进行曲，表现出了中华民族前赴后继英勇不屈的献身精神。
灯光下，李杰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肆意的游走，《保卫黄河》雄伟壮烈的旋律在众人的耳畔响起，令大家不自觉的沉浸其中。
随着音乐的层层递进，众人的心思起伏不定，时而激昂，时而感动，一幅幅情绪波澜壮阔的恢弘画卷宛如直接映入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一曲奏毕，底下静悄悄的，一点响声也没有，不是因为李杰弹得不好，而是因为他弹得太好了，好到台下众人的灵魂仿佛受到了洗礼，虽然演奏结束，但是众人却仍旧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之中。
啪！
啪啪！
啪啪啪！
片刻后，随着第一声掌声响起，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也随着响起，台下的知青们犹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站了起来。
全体起立！
然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越来越大，久久不息！
震撼、吃惊、感动、羡慕，所有人的表情不一而足。
尤其是程建军，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似得，呆呆的站在那里，嘴巴长得老大，心里不停的喃喃道。
‘不！不！不可能！’
‘他这个土鳖怎么可能弹钢琴？’
‘这一定是假的，我一定是活在梦里！’
李杰微笑着走到台前鞠了几躬，以感谢大家的掌声，然而现场的掌声犹如潮水一般，连绵不绝，即使过了一分钟了，仍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震撼！
余音绕梁！
至于，比赛结果已经没有人在意了，只要不是聋子、瞎子，谁胜谁负根本不需在做赘述。
杨建华虽然不会弹钢琴，但是身为**，对于音乐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程建军什么水准他心里清楚得很，只不过他为人老练，不喜欢当面戳人短处。
唯一令他意外的便是李杰刚才的表现，意外，大大的意料，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黄河协奏曲》他早就听过，不但听过，还是原作者亲自演绎的。
杨建华觉得李杰的刚才的演奏水准丝毫不输原作者，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直到李杰走下台坐在他身边，杨建华方才想起今天是他主持。
一念及此，杨建华快速的走上台去，望着台下依旧热烈的掌声，他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可以停下来了。
“各位兄弟姐妹们，大家觉得韩春明这小子弹得棒不棒？”
“棒！”
“好不好？”
“好！”
“要不要再来一个？”
“要！”
杨建华哈哈一笑，打趣道：“好了，好了，今天这小子的风头出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他上台了，否则我的帅气岂不是全被他压下去了？”
“哈哈！”
“人家本来就比你帅！”
“脸呢，你的脸呢？”
程建军的提议其实很阴，杨建华早就看透了对方的真面目，而且他本就不喜欢程建军。
现在，这家伙输了，他自然不介意帮好兄弟‘韩春明’出口气。
“安静一下，现在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先解决，既然是比赛，输了，是不是要接受惩罚？”
“是！”x100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的投向程建军，虽然此刻同样是现场的焦点，但是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
装逼不成反被打脸，程建军只觉得羞愧的无地自容，脸色犹如川剧变脸似得，一阵青一阵白又一阵红，精彩异常！
第三十章 落荒而逃
如果大家没有起哄，程建军喝也就喝了，但是现在被众人这么一拱火，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羞愤不已。
正当他准备愤然离席的时候，却忽然想到，苏萌还在这里呢，要是他直接跑了，岂不是被她看轻了？
“喝！我喝！”
程建军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白酒给自己满满倒上一杯。
“咳！咳！”
一杯酒下肚，程建军剧烈的咳嗽起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的酒量本来就小，这次一口气喝下三两多的高度白酒，只觉得好似被刀子割得一般，嗓子、食道全都火辣辣的，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眼瞧着程建军一口闷下三两多白酒，现场的知青们拍手赞道。
“好！”
“好酒量！”
“是个爷们！”
然而，这些本是夸奖的话在程建军的耳朵里却显得格外的刺耳，就像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程建军的酒量本来就小，不擅长喝快酒，加上情绪的剧烈波动，令他泛起阵阵恶心。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吐！’
‘我得去厕所！’
但是这种感觉来的尤为强烈，根本就忍不住，正当他刚站起来，‘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呕……呕……”
这一吐，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哎呀！”
“程建军！”
“你……”
…………
幸好程建军还残存一些理智，调整了呕吐的方向，没有将呕吐物喷到别人的身上，但是现场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一桌的人可就倒霉了。
那味道，谁闻谁知道。
虽然程建军吐了，但是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之所以吐是因为喝的太急。
‘完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韩春明！！！’
‘我和你势不两立！’
这是程建军的第二反应，虽然这件事的直接促成者是杨建华，但是杨建华是什么人啊，**，他巴结都来不及呢，哪敢惹对方。
所以，他就把账算到了李杰头上。
‘不行，我得回去，这里没法呆了。’
“建军，你没事吧？”
苏萌见状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即想起这件事是她提议的，尽管她不太喜欢程建军这个人，但是落到这个下场，她还是有责任的。
倘若换做任何一个时间节点，苏萌的关心肯定会让程建军喜不自胜，然而现在他只想赶快逃离这里，避开他人异样的目光。
因此，程建军直接扭头就向着门外跑去。
…………
“哎，苏萌，你要不赶紧去看看吧，程建军吐成这个样子肯定醉了，别出什么事了。”
“是啊，苏萌，我觉得岚岚说的有道理，要不，你过去看看吧？”
…………
程建军和苏萌是一起来的，两个人又坐在一起，同桌的人见便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苏萌闻言又气又急，心高气傲的她哪看得上程建军，她可不想和程建军扯上什么关系，赶紧解释道。
“我和他没关系，就是普通的邻居。”
但是她的解释实在是太过苍白，众人嘴上哦哦哦的，实际上心里却是没信。
十分钟后，程建军依旧没有回来，苏萌心里有点急了，毕竟刚才的事多多少少和她有些关系，万一程建军出了什么事，他爸妈还不得找上自己。
‘唉，还是去找找他吧！’
另一边，李杰被杨建华安排到了杨书记那一桌，也就是主桌，这一桌坐的人都是平时处的比较好的，杨建华、毛地图、陈建国、黄宏亮四个人都是大院子弟，剩下的人出身则要稍差一些。
程建军的表现他们全都看在了眼里，不过他们只是随意调笑了几句，并没有多说什么。
自打插队归来，大家难得聚到一起，显然是叙旧更加重要，一个程建军还不值得他们投入过多的关注。
“杨书记，上次谢谢你啊！”
李杰拿起酒杯敬了杨书记一杯，他是故意主动提起倒卖鸡蛋的事情的，与其让杨书记主动提议，不如将话题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不客气，难得你还记得小清河的乡亲们，这件事应该是我谢谢你。”
杨书记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举起酒杯和李杰碰了碰，直到此时，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失了。
两人喝完酒之后，同桌的其他人便好奇问起到底什么事，随后李杰将事情的缘由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当然，借口是帮他大哥的厂里收鸡蛋的。
不一会儿，服务员陆续就把菜上齐了，一米的大圆桌摆的满满当当。
虽然这次聚会是几个**组织的，但是费用却是所有人平摊的，毕竟他们手头上的钱也不多，顶多拿点折扣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久不见的众人脸上都略有一丝醉意，聚会临近结束，杨建华偷偷的在李杰耳边低语道。
“春明，我听说你工作现在还没着落？哥哥我在四九城还是有点面子的，要不要我给你找份工作先干着？”
李杰笑道：“谢了，兄弟，不过工作暂时不用你帮忙，倒是有其他事情想找你帮帮忙。”
“那也行，正好我也要和你说点别的事，上头好像要恢复高考了，具体等聚会结束咱们再聊。”杨建华拍了拍李杰的肩膀道。
李杰故作惊讶的瞧了他一眼：“真的？”
今年四月初的时候，教育部从各地借调了不少教育系统的干部，召开了一次科教座谈会，会议上讨论的就是教育问题，这在上层并不是什么秘密。
高考，肯定是要恢复的，这是时下老百姓的普遍愿望，只是具体时间还没定。
其实与会人员都是希望恢复高考的，最大的阻力，是71年第一次教育工作会上通过的《全国教育工作会议纪要纪要》，特殊时期刚刚过去，很多秩序尚未恢复，一时间，没多少人敢站出来提出明确反对。
杨建华的父亲级别较高，知道这次会议主要议题就是恢复高考，时间来到七月份，基本上局势已经明朗了。
“嗯，大概吧，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具体待会再说，我先把去送送人。”
————
ps：今天一更，明天后天补更，开始还账！
第三十一章 消息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月上梢头，第一届知青聚会圆满结束，临行前不少知青感慨，仅仅几个月时间不见，大家的变化好大，也不知道下次聚会又是何种光景。
很多人想不到，下次聚会的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
杨建华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之一，理所应当将众人安排好，虽然四九城的治安很好，但是天色这么晚了，独身回家的知青，尤其是女知青，安全方面需要特别注意。
如果有人因为参加聚会而出了什么问题，对他们这些组织者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送完最后一波人，杨建华笑吟吟的走回大厅，招了招手，道。
“春明，走，出门逛逛！”
李杰笑着点了点头，趁着大家都在告别的时候，他已经找好了陪他一起‘创业’的，但是现在又没有个体户这个概念。
私自摆摊就是走资本主义路线，是违法的，一个投机倒把罪饶不了你。
真正开放个体户，允许私人做点小买卖还得等到80年，开放个体户其实和解决知青就业问题息息相关。
个体户一词，最初是个贬义词，在八十年代初期，它基本上就是待业青年、劳改犯的代名词，不是啥正经人，因为正经人都是吃国家饭的，铁饭碗才是正经人的追求。
现在是77年，知青大规模返城运动还未爆发，上山下乡的政策依旧在实行。
明年，也就是78年，大规模上山下乡运动的第十个年头，震撼全国的滇省知青大返城运动就要爆发了。
而这次运动爆发的导火索便是《知青工作四十条》，该决议肯定了wg以来上山下乡工作取得的‘伟大成就’，并且强调上山下乡依旧要继续执行下去，与工农相结合。
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是，今后农场（兵团）知青一律按照国企职工待遇，不再列入国家知青政策的照顾范围。（前文提过，上山下乡分两种，一种插队，与农民混居在一起，一起劳动，有机会抽调回城，一种是支边的生产建设兵团/农场，这种知青是聚集在一起，半军事化管理，有工资，但是很少，而且不能招工回城。）
简单来说，这些支边的知青就不再是‘知青’了，而是变成职工了，彻底断绝了知青返城的愿望，而这部分滞留边疆的知青人数高达200万。
他们将最美的，最宝贵的青春全都奉献给了祖国边疆，到头来却连返城的权利也没了。
滇省西又版纳的知青在机缘巧合之下率先爆发了，从78年年底至79年年初，历时几个月，通过写联名信请愿、串联、上访、罢工、卧轨、绝食等方式争取个人权益。
最终，他们成功了，争取到了回城的权利。
当时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不仅在全国范围内引起广泛议论，就连国外不少媒体也参与报道。
随着消息一经传出，各地知青闻风而动，知青返城大潮也拉开帷幕。
近千万知青的大规模返城，城市就业压力激增，一时间根本无法提供这么多的就业岗位。
因此，个体户也应运而生，很多待业知青纷纷加入个体户大潮。（知青只是个体户诞生的诱因之一，并不是全部）
月明星稀，七十年代末的京城没什么夜生活，路上除了巡逻的工纠队，基本上没有什么行人，餐厅**点钟关门是常态，后世的酒吧、舞厅、ktv更是一概没有。
长街上，杨建华和李杰各自推着自行车缓缓地走着。
“春明，你之前准备说的是什么事？”
李杰脚步微顿，将‘大碗茶’的计划娓娓道来。
“是这样的，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杨建华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计划，这不就是投机倒把嘛，而且谁会去花这个钱去买茶水喝，二分钱的定价，茶叶品质肯定不怎么样，有钱的看不上，没钱的又不会去花这个冤枉钱。
然而，当两人目光交汇时，杨建华看到了李杰眼神中的自信，随即将口中的肯定句变成了疑问句。
“你确定这东西能卖钱？”
李杰神秘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
“我觉得可以一试，反正这东西也花不了什么成本，万一成功了呢？退一步来说，你之前不是和我说高考就要恢复了嘛，到时候不行还可以考学嘛。”
两分钱一碗茶，夏天要解暑的话，不如花三分钱买一个冰棍，对于收入拮据的人来说，这个定价确实不够便宜。
如果李杰现在告诉杨建华，大碗茶必定成功，必定赚钱，对方反而不会信。
没有人猜得到，当年尹盛喜第一天摆摊的营业额能有六十块八分，生意远比想象中的红火，利润远比想象中的高。
杨建华沉吟片刻道：“行，回头我和我家老头子商量一下，你等我消息吧，快则两三天，慢则一个礼拜。”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李杰接到杨建华的传信，约他见一面，说是有消息了，李杰接到信立马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匆匆赶去西单。
外面的天色正热，两人将碰头地点定在了西单食品商城二楼，四九城最好的冷饮店就在这里，很多手上有闲钱的年轻人都喜欢去那里。
因为，那里妹子多！
不论任何时代，妹子多的地方，肯定都不会缺少荷尔蒙旺盛的小伙，每天都会有一群人在冷饮店这边‘拍婆子’，也就是后世的搭讪，
西单冷饮店。
“春明，这里！”
杨建华起身冲李杰扬了扬手，他的旁边还坐了和他年龄相仿，扎着双马尾的女生。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李杰笑着走了过去，随手拉了个凳子打乱了的坐了下来。
杨建华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不迟，是我们来早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左小白，我们一个院的，她听说了大碗茶的事情，非得闹着过来瞧瞧。”
左小白好奇的打量着李杰，微微点了点：“你好，我是左小白！”
“你好，我是韩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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