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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放羊小星星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txt下载     诸天万界之大拯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先天之问

    翌日,朝阳初升,李杰如今已经周天圆满,对于下一个境界先天尚有不少不解之处,此次来白沙正好打算向陈献章请教一番,由于昨日陈献章有好友来访让谈话中断,今日正好将最近的一些经历向陈献章一一禀明。

    来到书房李杰见陈献章手持一本古籍捧读,陈献章闻声看去,只见李杰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一笑说道:“慎之,有何困惑?”

    李杰一脸困惑的问道:“师父,弟子前些日子突破到大周天,但是家传武学对于先天一道却没有什么讲述,弟子想问一问先天之境到底有何奥秘?”

    陈献章自从昨日李杰入门时,发现他居然已经功行圆满达到大周天之境,便一直等着他发问,遂向着李杰缓缓说道。

    “先天之境,如日月之照,如云之行,如水之流。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陈献章话中的意思是先天一道妙不可言,如同那世间万物皆有其道,武学境界到了自然就懂了,李杰听完后陷入沉思,陈献章见状继续说道。

    “夫人之生,阴**焉,阳有余而阴不足,有余生骄,不足生吝。元气之在天地,犹其在人之身,盛则耳目聪敏,四体常春。”

    …………

    “其至大,无内外,无始终,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会此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此理包罗上下,贯彻始终,由洗心为始,一洗天地长,再洗日月光,长令照四方,洗之又日新,大抵由积累而至也!”

    陈献章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入李杰心中,润物细无声,李杰听的是如痴如醉,似有所悟,细细一想又似水中之月,时间一点点流逝,李杰盘膝而坐,静守心神,陷入了深层次的定境,陈献章的话如同黄钟大吕,不停的回响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个时辰后,李杰从入定之中醒转,睁开双眼见陈献章正含笑看着自己。

    “不错,不错,可有所得?”

    李杰闻言起身而立恭声答道:“略有所得,不过弟子如今境界未至,只觉得如雾里看花,如堕烟海,想来还是积累不够,不过弟子终有所悟,对于前路已然明了。”

    陈献章听到李杰对于前路再无困惑,不由得开怀大笑:“为师门下弟子中,论悟性你当属第一!他们相比常人已是人中龙凤,但是与慎之你一比,却相差甚远。”

    李杰听到陈献章如此夸赞自己,也不由得有点面红耳赤,毕竟自己有外挂其他师兄可没有。

    “师父谬赞了,弟子受之有愧!”

    言罢对着陈献章深深一拜,感谢陈献章的授业之恩,如果没有他的教导,仅凭自己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开悟,如今前方一路坦途再无困惑。

    随后李杰又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向陈献章一一讲述,在讲到归乡途中遇袭时,陈献章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这帮武林人士真是胆大包天!听你的讲述那位青松道长倒是一位有道之士,你这次处理的很好,守住了底线,没有乱造杀孽。”

    陈献章表明不露声色,心里却暗下决定要为弟子讨回一个公道,好友刘大夏在一次交谈之中曾经提到过青城派,其掌门余沧海携门下弟子早已暗中投靠了朝廷密卫,没想到余沧海居然还敢袭杀他的弟子,看来自己实在是沉寂太久了,是时候找那位厂公谈谈了。

    李杰听到陈献章话语中的关切之情心生感动,等到将自己的经历说完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湛若水来到书房中叫两人前去饭厅就餐,吃完饭后陈献章说道。

    “元明,你也一起跟过来吧。”

    湛若水闻言跟着两人一同来到书房,李杰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

    “师父,对于弟子说的推行晒盐之法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看到湛若水一脸迷惑的样子,陈献章示意李杰将事情原委大致再复述了一遍,湛若水听完面色悲悯,叹道:“没想到盐法沮坏至此!”

    陈献章接过之前的话题说道:“想要推行晒盐法确实阻力重重,如今朝廷、官员、盐商、勋戚互为交织,盘根错节,想要改变局面任重道远,非一日之功,慎之你之前提及的“试验区”便是很好的法子,你回去之前且待为师书信几封,让朝中好友为你助力,切记顺势而为之,具体该如何施行届时尚需随机应变。”

    李杰在白沙盘桓数日,碍于假期时间只能匆匆返回,白沙一行李杰收益良多,对于先天一道再无困惑,只需日积月累,等到火候到了先天之境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期间李杰与湛若水数次畅谈,双方均为对方学识倾倒,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两人已经互相引为知己。

    离去之前李杰前往书房向陈献章道别,同时将书信一道带上,师恩如海,陈献章为了李杰推行晒盐之法可谓动用了全部的关系,每一封书信都是沉甸甸的。

    来到书房见陈献章正在挥毫泼墨,一气呵成写下八个大字。

    “持心守正,不负苍生!”

    陈献章看到李杰来了,开口道:“这幅字你带到京师交给你师兄,难为他时时挂念着为师,每逢节日都不远千里的从京中捎来东西。”

    李杰闻言笑道:“师兄看到这幅字肯定十分高兴。”

    陈献章在临行之前嘱咐道:“慎之,学为己,仕为人,如今你在朝为官,须知天地之大,万物之富,何以为之也?一诚所为也!望你牢记初心!”

    李杰躬身施礼回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必不忘初心!”

    陈献章微微颔首,然后让湛若水送李杰一程,湛若水将李杰送出十里,来到长亭边湛若水意气风发地说道。

    “慎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他日你我再见之日便是为兄金殿传胪之时!珍重!”

    李杰笑道:“不胜期待!届时师弟必扫榻相迎,想必那一日不远矣!”

    湛若水看着李杰远去的身影心中暗下决定参加下届秋闱,本来他对于科举一道并不上心,不过在这几日的交谈之中,李杰提到要将白沙之学发扬光大,且梁储、伦文叙都加入其中,自己也应该尽一份绵薄之力。

第一百零七章 京城居大不易

    林振南最近一直愁眉苦脸的,一想到要去京师,人生地不熟的,那些“可爱”的酒友就要离他远去了,听说京中管制极严,号称武林人士荒漠,每每想到没人吹牛了他心里就是一阵失落。

    王夫人此时正满心欢喜的盘点家当,看看要带哪些东西去京城,常听别人说京城居大不易,王夫人还特地去打听了一番,结果发现京中物价确实高,粳米一斗要170文,比福州府高出将近一半,而猪肉就比较夸张了,居然18文才能买到一斤,足足贵了3倍。

    林振南在院中散步,走着走着双脚就不听使唤地来到了王夫人这里,看到夫人满怀欣喜的样子,林振南小心翼翼一脸讨好地说道:“夫人,我们一定要去京城吗?我听说京中物价甚高,这一去家中生意可没人打理了,要不我留下来打理粮店、布庄,你们娘俩去京中享福?你看?”

    王夫人闻言柳眉一竖,林振南顿时语气弱了三分,说到后面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哼!粮店、布庄交给你,我们娘俩怕是要喝西北风了!家中生意你什么时候过问过?你从来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意不用你管,放心好了,族中族老说会派人帮我们照看的。”

    林振南心中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一说我反而更不放心了,我还是留下来好了,可得好好盯着他们!”

    王夫人哪里不知道林振南在想什么,无非是舍不得那些狐朋狗友罢了,遂说道。

    “你这么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林振南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好的,好的,我定会好好学习如何打理生意。”

    “哼!你要是留在福州,一分零花钱也没有!”

    林振南听到没有零花钱可用脸色瞬间一变,心中仔细盘算一番还是觉得零花钱重要,嘟囔道:“那。。。那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进京吧,其实我也不太想留在福州,我还是挺舍不得你们的。”

    李杰离开白沙后,一路上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地往福州城赶去,路上他已经想好赚钱之法,之前便商量好这次全家一起前往京师,但是京中的物价相比于其他地区要高出不少,仅凭朝廷俸禄实在有点难以为继。

    以李杰自身的品级来算,按照洪武二十五年的规定,正七品法定正俸为月俸七石五斗,不过自成祖迁都北京后,因为漕运不便,百官俸米几乎全部都折银发放。

    俸禄又分为本色、折色,本色有三种月米,折绢米(以绢替代米),折银米(以银替代),月米不问官职大小,皆是一石,一年的俸禄折算成银两大约有27两,折色的话是指俸禄支取由禄米改折为钱、钞、银等货币或者绢布、苏木、胡椒(你没看错,就是胡椒)等实物。

    当然除了正俸之外,朝廷官员还有赋税优免的特权,不过地方官只有京官的一半,直到嘉靖年间方才一视同仁,地方官和京官享受一样的优免数额。

    优免算得上是官员正俸外的重要补充收入,以李杰的品级来算大致有300亩的田地不用纳税,等于家中现有的田地完全不用纳税了,由于是上好的熟田,每亩可产3石米,明朝田税为十取一,相当于额外发了90石俸米,几乎等同于正俸了。

    另外除了正俸和赋税优免外,尚有皂隶银一项收入,皂隶是专供官员、衙门役使的差役,一品二品十二名,三品十名,四品六名,五品六品四名,七品至九品二名,像翰林、六科给事中、御史等额外多一名。

    皂隶差役可以折银代役,随从皂隶不愿当者,岁出公食银十两,李杰有三个名额,一年下来皂隶银方面就有30两,当然不是每个皂隶都有钱替代差役的,因为大部分佃户、自耕农全年的收入也没有这么多。

    自耕农按照拥有土地多少可以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百亩以上,稍微努努力就是个小地主,中等大约五六十亩左右,占地一二十亩以下的为下等,上等田亩产稻米约二石五,中等田二石,下等田一石。

    一个五口之家全年开支大约在50石左右,取中算的话,中等户去除掉10%的赋税以及成本,一个中等户全年能剩下米大约70石,差不多温饱水平,而佃户扣除掉一半的地租,只余米35石,如果不打零工的话也就只能勉强饿不死。

    综合来看相较于普通百姓来说,官员的俸禄还是不低的,当然这要是在足额发放的情况下,如果折色发放的话就不是特别高了,折色物品定价往往高于市价,差不多会缩水40%左右。

    虽然俸禄不低,但是京中的物价不比其他地方,官员们相互往来的开销也大,另外京中的房价也不便宜,稍好一点的三进宅子便要上百两。

    明朝常朝时间比较早,一般天刚刚破晓便要上朝,官员们天还未亮就要起床赶往皇城,因此官员们为了便于上朝,多在城南择屋二居,尤其以东、西长安街置业的朝官最多,因此城南的房价也是飞涨,比别处的房子足足贵了一倍,往往还有价无市。

    虽然之前林瀚曾说过如果李杰在京中置业,其中花费族中可以出一大部分,不过李杰也不太好意思白白占便宜,只是自己懒得去经商而已,这次正好借着这个理由回馈一下族内,李杰正打算将后世茅台酒的酿酒工艺交给族里。

    蒸馏酒的工艺追根溯源具体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有的,但是当下确实是有的,烧酒便是以蒸馏工艺酿造的,不过具体酿造之法乃是各家不传之秘,族中的酿酒作坊还是传统的米酒,还是有基础的,自己只需要稍加指点一番,想要掌握蒸馏酒技术却是不难的。

    碍于酿酒器具比不上后世,然而以茅台酒工艺酿造出来的酒也足以吊打这个时代的其他蒸馏酒,销路李杰已经想好了,等互市开启后卖给鞑靼人,塞上苦寒,鞑靼人尤其喜欢高度酒,因为蒸馏酒酿造起来比较耗费粮食,李杰也不打算扩大产能,只要让自己不苦恼于财物便可。

第一百零八章 王伦登门

    李杰回到家中的第二天,听到门房通报王伦来访,自从李杰去年从白沙游学归来他便杳无音讯,经过多方打探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走到门前看见一位身材健硕的少年,眉宇间依稀能够看出是王伦,完全不似儿时的那个小胖子,王伦见李杰亲自相迎神色有所异动,没想到这位儿时好友高中进士后依然记得他。

    王伦声音略显沙哑:“慎之,恭喜啊!荣登三鼎甲,可惜。。。我恐怕是无心科举了。”

    李杰见他神情灰暗颇为诧异:“怎么?当初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呢?”

    王伦神色微动呶了呶嘴想说又没说出口,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唉!此事说来话长。”

    李杰见他面有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将他引入府内准备好好开导开导:“友泉,且随我入内一叙。”

    来到书房李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些日子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王伦神色略显悲痛,喃喃道:“慎之,我的家没了。。。都没了。”

    李杰闻言一惊:“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凶手是谁?凶手捉拿归案没有?”

    王伦听闻好友的关心心头一暖,缓缓说道:“前年回乡祭祖时,途中遭遇武林人士交战被波及,当时要不是衡山派莫大先生,恐怕我也难逃厄运,后来从师父那里得知交战的双方正是魔教和嵩山派。”

    “对了,莫大先生见我孤苦无依,习武天赋也不错,便将我收入他的门下,杀了我双亲的魔教教徒已经被师父手刃了,在我父母遭到毒手的那一刻,我便发誓此生与魔教、嵩山势不两立!这次来是听闻你返乡归来,打算同你道别,江湖路远,以后你我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李杰听完王伦的讲述,心中暗道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友泉,节哀顺变。哎!如今朝廷还是对于这些江湖人士太过纵容了,他日我必定上奏朝廷将这些武林门派好好治理一番!以你的才智在江湖上必然大放异彩,届时在江湖上你可要声援一二。”

    王伦笑了笑,说道:“好!本还打算同你一起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不过如今我志不在此,等到那日只要你发出召唤,无论我身在何处必然应约而来!”

    李杰对于这个世界的武林门派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如今更加厌恶,心中暗腹日后等他掌权一定给这些门派定定规矩。

    莫大江湖人称潇湘夜雨,日后乃是正教中的十大高手之一,一手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使得出神入化,王伦能够拜入他的门下也算一个不错的归宿,只是李杰还是感到有点惋惜,以王伦的才智更应该进入官场,而不是去江湖。

    这次同王伦的再次见面,李杰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少了,再也不是原先那个活波开朗的少年,不过他相信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王伦也许会为衡山派带来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看着王伦远去的身影,李杰心中感概万千,希望他日再见之时王伦能够放下仇恨,走出心中的阴霾。

    翌日,本来打算前去布政司衙门拜会陈宾的,不巧的是陈宾这两日正好外出去了,李杰只得留下拜帖等他回来之后再去同他交流,李杰索性便前往林浦准备将酿酒的事情敲定。

    李杰已经将酿酒所用的器具在稿纸上画了出来,只要让族中巧匠依照图纸制作就行了,其中具体细节图纸上都已经一一备注好了。

    再次来到林浦,族中对于李杰这位年轻一辈最为出色的少年十分重视,一路上不少孩童都睁大眼睛仔细瞧着李杰,想看看这位族学中经常被长辈提及的族兄到底有何特殊,也有不少胆大的孩童向李杰提问,李杰一一向他们解答着,不一会便被离三圈外三圈的围住了。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散了,散了!”

    随着族老林淮的一声训斥,孩童们纷纷做鸟兽散,平日里他们可没少挨板子,见到林淮就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

    林淮早些年间做过一段时间知县,不过他对于做官没有太大兴趣,如今已经闲赋在家,除了平日里在族学授课外,族中一些外务也交由他掌管,这次李杰来之前已经提前通知过族里,所以此次便由他来接待李杰。

    “随我来。”

    李杰跟着林淮一路来到族中的议事厅,到了厅中见已经有几人在此等候,见到林淮到了纷纷向他行礼,林淮微微颔首,然后挥手让无关人员退下。

    “慎之,你从古籍中找到烧酒之法可是真的?族中一收到你的消息,便调集了能工巧匠以及酿酒多年的老师傅,都在这里了准备听候你的调遣。”

    见李杰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淮说道:“放心,这些人都是族中人,谁要敢泄露出去看我不将他开除族谱!”

    闻言李杰拿出之前画好的图纸:“水加热之后会变为蒸汽,而烧酒的奥妙便在这里,我将这种酿酒工艺称之为蒸馏,以蜀黍(高粱)为原料,通过数次加热发酵、蒸煮,最后得出的酒便是常人说的烧酒了,族叔且看,这便是制酒过程中需要用到的器具。”

    林淮接过图纸交给一位老者,那位老者接过图纸看了半晌,一张张看过去眼神越来越亮,老者在酿酒一道上沉浸数十载,看到图纸便明了其中关节,连声说道。

    “妙!妙!没想到烧酒之法原来是这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茅塞顿开!”

    说完目光灼灼的看向李杰,犹如看到稀世珍宝一般,他十分清楚烧酒的利润有多少,李杰被他盯得有点受不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林淮闻言道:“哦,既然思用你觉得可行,看来是没有多大问题了。慎之,具体酿造之法还尚要你去指点一二,族中之前从未接触过烧酒,其中一些关节怕是不甚明了。”

    李杰微微一笑:“没问题,这是慎之应该做的。”

    在来的路上林淮便同李杰商量好如何分润,李杰提出方法,至于其他的生产、经营全都由族中办理,最终收益李杰占六层,李杰起初打算只要4层便够了,但是林淮不同意,言道族中占了4层已经足够多了,要没有李杰根本就没有这项收入。

第一百零九章 醉流霞

    李杰同林淮一行人来到酿酒作坊,一边走着一边介绍道:“此法纯用蜀黍为原料,煮熟和小麦曲三分,纳粮地窖中,经月而出蒸烤之,即烤而复酿。必经数回然后成,初曰生沙,三四轮日燧沙,六七轮曰大回沙,以次概曰小回沙,终乃得酒可饮。”

    负责酒坊的掌柜林文用心的记录着李杰所说的酿酒之法,等到三人分离之时用作记录的纸张便会被销毁,一切都要记在脑中,不落于纸面以防配方丢失,在他看来此方价值万金,可以世代传家,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李杰说到关键处时,林文发问道:“慎之,此法工序繁杂,需要的人手比较多,族中的酒坊规模一直不大人手怕是不够,要是盲目招人到时候恐怕难免会造成工序外泄,何以教我?”

    李杰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九叔且放心,一来我们的产量不会太大,只在互市上进行交易,二来可以采用分段法,将每一道工序分别交予不同的人去做,其中关键步骤如投料、蒸馏都交由家生子负责,即使发生泄露事件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林文闻言眼神一亮,朗声大笑:“此法甚妙,届时即使发生泄露问题,也只会泄露其中一个关节,以后族中秘方皆可依此例生产,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泄露问题了。”

    林淮也叹道:“慎之,你能回归家族真是家族之幸!你提出的分段法让族中再无后顾之忧,等器具只做好了便开始生产。”

    流水线生产其实古时早就有了,不过碍于当时交通不畅讯息传递的不及时,以及当时社会上的保守的风气,一直没有传播开来。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只要标准化生产就能无缝对接了,而标准化生产则更早了,秦朝时期的武器生产就已经实行标准化了,出土的同类兵器尺寸误差极小,秦弩上的零件得益于误差极小可以互相通用。

    李杰谦虚道:“这都是慎之应该做的,家族是我们所有人的后盾,家族强盛我等也是受益者。”

    林淮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位子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族中上次族会讨论将他作为下一辈的领军人物来培养,会中尚有不少人以他回归家族时间太短为由表示反对。

    这次李杰将如此贵重的酿酒秘方直接贡献给家族了,想来这次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去反对了,林淮此刻心中对于李杰那是一万个满意,只觉得李杰浑身上下闪闪发光。

    随后李杰又将酿酒中的细节详细的同林文解释了数遍,林文发问道:“为何要经过八次发酵、八次蒸酒,如此一来成本岂不是大增?而且我们直接销往鞑靼,那群蛮子懂得什么好酒劣酒,只要酒够烈就可以了,他们才不会管那么多。”

    李杰解释道:“九叔,只有经过反复发酵、蒸煮,最后得出的酒质才是上上品,这也是为了同市面上的烧酒区分开来,我们走的乃是精品路线,定价高产量少,如果酒的品质达不到要求,那么很难在那些老字号中杀出重围。”

    林淮在一旁说道:“就按照慎之的意思去做吧,对了,既然这酿酒方是慎之你提供给家族的,一事不烦二主,命名也由你来吧。”

    李杰沉吟片刻道:“不如就叫醉流霞?族叔觉得如何?”

    林淮拍手道好:“好!可是取自孟浩然的‘童颜若可驻,何惜醉流霞’?”

    李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位族叔一下子便能想到出处,林文也是拍手称快:“听慎之说此法酿出的酒十分醉人,此名甚是贴切,连流霞都能醉倒,何况人呢?好!好啊!大雅亦大俗!”

    “对了,九叔,醉流霞的包装一定要精美,请族中巧匠用楠木雕刻出来,记得一定要豪奢,只要旁人一眼看到包装就知晓此酒就一个字“贵”。”

    林文斟酌片刻:“这样会不会将别人吓走?”

    李杰微微一笑:“怎么会,我们的目标人群便是那些豪客,只要品质有保证,他们可不会在乎有多贵,世人皆有攀比之心,只要能够满足他们的心理,那么价格都不是问题,如果你要不放心的话,先用我的策略试上一试看看效果。”

    “还有,第一次交易时可以请人免费试尝,我相信只要喝过醉流霞的人绝不会忘记它的滋味。”

    林文连连叹道:“唉!我在此道钻营大半辈子,真没想到买卖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法子,听你一说豁然开朗,怪不得常人说你生而知之,如今我有点相信这个说法了,慎之你从未接触过商贾一道吧?”

    李杰心想这些法子后世人尽皆知,只不过古人太过实诚,向来以诚信经营,酒香不怕巷子深,可选择的品类也不多,哪像后世生产力发达同类商品众多,如果不搞点盘外招怕是泯然众人矣。

    “略有了解,家中尚且经营粮店、布庄,这些法子都是我平日里瞎琢磨的。”

    林文摇了摇头:“你太谦虚了,这些可不是瞎琢磨就可以想得到的,也只有你这等天纵之姿才能想得到。”

    李杰连连摆手:“九叔太过缪赞了,侄儿也就只能纸上谈兵罢了,真的经营起来恐怕还力有未逮。此次慎之举家前往京师,在福州城内的铺子还尚要九叔照料一二,劳烦费心了。”

    林淮咳了一声:“慎之放心,之前我已经同你九叔商议过了,到时候让他的三子浩轩去帮你打理铺子,浩轩为人机敏,想来没有什么问题的,期间盈利族中分文不取全数交还给你。”

    李杰闻言急忙说道:“分文不取可不行,按照常例将盈利中的两层交予浩轩,不能让他白忙活。”

    林淮摆了摆手:“不用,浩轩所得的那部分会有族中支付,不会让他吃亏的。”

    林淮见李杰还想在说,脸色一板:“哪怕你没有进献酿酒秘方,族中也会如此作的,何况只此酿酒一项,族中便可日进斗金,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了,慎之你勿需再说!”

    一切商讨妥当后,李杰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城去了,等醉流霞开始销售了钱财问题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第一百一十章 回返京师

    李杰从林浦回来后得知陈宾早前派人过来传话,他已经回返布政司衙门了,让李杰明日前去衙门。

    翌日,来到布政司衙门还没入门便看到黄经历在衙门口等候。

    黄经历见到李杰的身影一脸笑意的说道:“探花郎可真守时,藩台大人正在后院晨练,且随我来。”

    来到院中只见陈宾手持一杆大枪,普通的扎、刺、缠、拨在陈宾手上宛如有了生命,长枪上下飞舞,如龙蛇飞动,变幻莫测,一招一式已入化境,李杰心中盘算如果自己与陈宾交手恐怕百招之后便要落败,那股如癫似狂、枪出无悔的气势实在太过骇人。

    陈宾演练完毕缓缓收工,吐气如烟久久不散,转过身来对李杰笑着说道:“慎之,你先去偏厅稍候片刻,容我换一身衣裳。”

    偏厅中已有丫鬟沏好茶端了过来,李杰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陈宾换了一身青色儒袍迈入偏厅,坐到上首拿起茶凳上的茶水轻一口,然后问道:“慎之,上里盐场一行可有所获?”

    李杰轻叹一口气:“不容乐观,国朝民军匠灶四大户等之中户役最重者,莫过于盐户,灶户之中富者十无一二,贫者十有**。上里盐场因为近些年来重新启用晒盐法尚算好的,不过大部分灶户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陈宾对于灶户的实际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语气沉重的说道:“盐户栖于海滩,风雨不蔽,烟熏日炙无间寒暑,冬天寒风砭骨,夏天烈日铄肤,福建盐区尚且如此,何论两淮、两浙。”

    “大人,不止如此,民军匠三等户子弟考取功名者远远多过灶户,盐场周边社学多有废弛,而想前去附近州县儒学又困难重重,朝廷规定如果在当地州县没有产业户籍根本无法入学,即使富灶可以送子弟入学,然而也多有排挤。灶户之苦在于前途一片灰暗,丝毫看不到希望,我一路所见的灶户大多眼神呆滞、一脸麻木。”

    陈宾闻言开口道:“前朝时天下运司有五,河东设有专学谓之盐务专学、运学,国朝之初多有停办,直至正统年间方才恢复旧制,也许这是个解决的办法,只是其中也是阻力重重。”

    李杰面容坚定地说道:“想要改变盐法沮坏的局面,灶户的教育问题不可忽视,只有努力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准才能激发他们的劳动热情,将煎盐改为晒盐是重中之重,解决了守支问题朝廷的收入就会有保障,设立运学一事阻力会小很多。”

    陈宾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盐法之变千头万绪,不可急于求成,对了,你之前提及的新式晒盐法如今可开始试行了?”

    想来上里盐场的那位钱大使对于此事不敢有所懈怠,毕竟如果试验成功他那边的压力也会减小一些。

    “下官之前离开上里盐场时曾吩咐盐场大使进行验证,只是将原先人力浇水改为借助潮汐的力量,问题应该不大,想来过些时日便有消息传来,恐怕等消息回传之日我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陈宾听闻李杰近日要走神色诧异:“怎么走的这么急,算算路程你的假期还剩下半个月吧?”

    李杰点了点头:“这次下官父母也会随我一同返京,归途带的东西也比较多,怕误了时辰,大概在明后日便准备启程了。”

    “原来如此,等盐场一有消息传来,我便给你传信,到时候徐阁老问起来你也好有答复,不过各个地方的海水咸度不一,你打算怎么解决?”

    李杰智珠在握,缓缓道出:“如果海水咸度不足,可以事先淋卤提高浓度,等到咸度足够的时候,就可以暴晒成盐了,且在取盐时不要全数刮取,每次留下薄薄一层,日积月累之下成盐更易。”

    陈宾闻言恍然大悟:“如此简单我居然没有想到,如此各大盐区皆可用晒盐之法,此法所省柴薪无数,只此一项便值得大力推广,难就难在背后的私盐上,不知慎之你可有良策?”

    李杰无奈的笑了笑:“盐之利甚厚,想要完全杜绝私盐是不可能的,即使是用煎盐法也无法抑制私盐泛滥,相比于边境安定区区私盐不足提,不过也不是没有暂缓之策,只要商人们不在困于守支,会有无数商贾响应开中,商贾可以从朝廷这里拿到足额的盐,去贩买掉脑袋的私盐的人数也会大为减少。”

    陈宾若有所思,片刻后开口道:“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我暂时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若我这边有什么建议到时候会写在书信中传递给你。”

    两人随后又探讨了一阵,直至黄经历前来禀报有要务需陈宾前去处理,临行前将上里盐场钱大使可能有问题的事情告诉了陈宾。

    陈宾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盐场想来是贪腐的重灾区,对此他倒不是很意外,李杰见状提出辞别。

    “大人尚有要务处理,慎之也不便叨扰,他日再书信联络。”

    陈宾示意黄经历送一送,然后便匆匆前去处理政务去了。

    李杰回到家中只见院中摆满了箱子,翻看一番发现其中大多都是平常不太用到的东西。

    “娘,这些不常用的东西就不要带了吧,此行路途千里东西不宜带的太多,届时到了京中再去采买就好,孩儿之前去了一趟族里,将日后的收入问题解决了。”

    王夫人闻言愣了愣神,然后郑重地告诫道:“你如今官场前途一片敞亮,千万不要去接触商贾之事,免得被同僚看低。”

    李杰微微一笑:“放心,具体事务都是族中经办,孩儿只需等待分红即可,这点族中族老还是晓得分寸的,这项收入日进斗金不敢说,但是也足够我们一家在京中放手生活了。”

    王夫人对于李杰能赚多少钱并不在意,闻言心里稍安:“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影响你的仕途,分红多少都没什么大不了,家中钱财也足够我们在京中花费了。”

    六月一日,街坊四邻见林氏夫妇同李杰一同前往京师,均是一脸羡慕。

    “林家生了个好儿子啊!当了大官接两口子去京师享福去咯!”

    “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怕是做梦都会笑醒的。”(谁尿黄,赶紧滋醒他)

    “喂,醒醒,别做白日梦了,就你家那个小崽子能有探花郎万一就是烧高香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献章的行动

    陈献章在李杰走后的第二天打算出发前去隐逸山庄,陈献章近年静守白沙春阳台不曾迈出一步,湛若水见师父准备远行不由得十分诧异:“师父,今日怎么突然要远游了?等弟子收拾一下好随身侍奉。”

    陈献章含笑回道:“不用,这次为师要给你师弟讨个公道,你就不需要跟着了。”

    隐逸山庄,书房内无忧抑扬顿挫地读着近日暗卫的奏报,汪直虚闭双眸看不出在想什么。

    “大人,河南暗卫近日发来奏报,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两人向着南方而去,结合京师传来的消息,属下推测应该是往着福州城去的,刘阁老府上的门客前脚刚走他们便动身了,我们要不要派人警告他们一下?”

    汪直眉头一蹙淡淡道:“多事!”

    说完不在言语,无忧心中一凛额头留下几滴冷汗,见汪直面色如常心中松了一口气,继续汇报道。

    “华山派自从剑气之争后一直一蹶不振,不过今年气宗传人岳不群屡屡下山走动,江湖中倒是给他安上了‘君子剑’的雅号,至于原先的剑宗传人封不平等人,属下已经查探到他们的下落,正打算接触一二试着收为己用。”

    无忧见汪直没有示意改变计划便继续读着奏报。

    “日月教如今依然像之前一样听调不听宣,任我行行事越发乖张,多次不听调令私自行动,在教内倒行逆施,教众颇有怨言。”

    汪直听到这里神情微微动容,自从孝宗继位以来,便将他打发到了暗卫监察武林,汪直无时无刻不想回返中枢重掌大权,在他看来暗卫这个组织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只在暗中行事,同掌管西厂时一比那是判若云泥。

    各大门派虽然碍于朝廷威势明面上表示顺从,但是暗地里却依旧我行我素,汪直自调任以来一直谋划暗中一统武林,想着做出点成绩来让孝宗看看,免得被皇上忘了,一时的失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

    “之前让你们接触东方柏,如今情况如何?”

    无忧从桌案上抽出一封奏报回道:“东方柏已经开始秘密修炼葵花,属下打算等他葵花初成再做计较,届时暗中助他夺取教主之位,一旦他登临高位届时日月教的情况将会有所改观。”

    “哦?没想到此人倒颇有勇气,能狠下心来割了那是非根,是个人物,其他门派动向呢?”

    无忧从袖中将之前整理好的奏报向汪直一一禀报。

    “少林依旧保持低调,江湖上基本不见有弟子行走,遵守着之前定下的约定。”

    “武当同少林一样基本上不过问江湖事,超然物外安心修道。”

    …………

    …………

    “青城派余沧海近日不知所踪,现在门中主事者乃是门内第一高手青松,前段时间青松突然将余沧海及其弟子开除门墙,具体原因属下已让当地暗卫前往调查。”

    汪直闻言神色愠怒:“查到余沧海的踪迹便将他直接拿下,本官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和本官玩失踪!”

    话语刚落山庄外便传来一道闷雷般的声音,房屋如同遭到地震一般抖个不停,无忧听到传话面露惊骇,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来山庄找大人的麻烦。

    “汪。。直。。滚。。出。。来。。”

    汪直此刻面色阴沉如水,双手紧握捏的咯咯作响,冷哼一声提气顿足,凌空一跃向着山庄外掠去,无忧见状赶忙提步跟上。

    无忧出来后发现山庄中毫无动静,好似其他人根本没有听到传音一般,抓住一个人一问才得知他们根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无忧心中一惊,暗道来人的武功实在是神鬼莫测,这次恐怕有大麻烦了。

    汪直见陈献章身着白色儒袍,负手立于门楼之上一脸轻蔑地俯视着自己,顿时怒发冲冠。

    “安敢如此欺我?”

    陈献章重重哼了一声:“你自己管教不利、御下不严,居然好意思问我?余沧海在途中袭扰我的徒弟,今天我便要讨个公道!”

    汪直听明原委心中恨不得将余沧海给活剐了,没事去招惹醇儒陈献章干嘛,自己平日里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没想到余沧海居然敢去捋他虎须,他这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且慢!这件事绝对不是我授意的,此事我也是丝毫不知情,且等我找他了余沧海,定将他亲自押送至春阳台向您请罪!”

    陈献章不打算继续听汪直解释,说道:“今日接我三掌,之前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言罢纵身飞跃,身如轻鸿,凌空一掌拍向汪直,一掌击出带起无数劲风,啸声如雷,如山崩堤决,汪直如临大敌,提起十二分的内力应对,右手一拳击出。

    拳掌相交,汪直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儒家心法至大至阳最是克制阴柔真气,汪直苦练多年的葵花真气初一接触便被浩然真气冲击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直震得气血翻涌,若不是他功力精纯,恐怕早已受伤。

    还未来得及求饶,第二掌已经飘然而至,劲风扑面连绵不绝,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汪直面露苦涩,如此凌厉的招式自己决然接不下第三招,全力施展身法,如鬼魅般闪躲,却不料仍被一掌击中左肩,脚下一个踉跄,咽喉之中一股气血上涌却被他强行压下。

    陈献章轻咦一声,汪直接连受他两掌居然只是面色涨红,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武功倒是不退反进,身形一转最后一掌斜斜拍出,掌风柔中带刚,汪直感知到这一掌大惊失色,急忙鼓足全身内息飞退。

    汪直心想这一掌要是被拍实了,自己的老命怕是要交待半条,他退的急陈献章的招式却更快,半空中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石破天惊的一掌击中他的胸膛。

    硬受了一掌,汪直喉头一甜血气翻涌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一口老血喷薄而出,眼冒金星,落地时身形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住。

第一百一十二章 汪直的愤怒(求推荐收藏)

    无忧赶到山庄门口正好见到汪直被一掌击飞,手忙脚乱地上前扶住汪直,对着陈献章怒目而视,正欲开口质问被汪直双手一扬打断。

    汪直面色衰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大宗师可满意了?”

    陈献章斜瞥他一样也不答话,双足轻轻一点飘然而去,凭虚御风端得是潇洒不凡,无忧见对方轻功造诣如此登峰造极心中震撼的无以复加。

    汪直见对方如此轻视自己,怒不可遏血气翻腾不止,差点忍不住又要喷出一口血,无忧见汪直气息不畅赶紧渡了一股真气过去,理顺气息后汪直尖锐的嗓音传遍整个山庄。

    “查!仔细的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余沧海给我找出来!咱家要将他挫骨扬灰!!”

    话刚刚说完一股至大至阳的真气又陡然间从经脉中蹿出,汪直一时不察这股真气已经游遍奇经八脉,其势如同江河决堤,摧枯拉朽,葵花真气丝毫不是他的对手,节节败退。

    好在这股真气属于外来者,犹如无根之木,用些水磨工夫便可消弭,汪直内心估算了一下,以这股真气的强度恐怕两三年之内自己怕是没法全力动手了,没想到陈献章武功精进到如此境界,前些年只不过差他三分,如今却如高山仰止看不到边际。

    无忧看见汪直脸色一变再变,心中一下子慌了神,正不知如何事好之际汪直虚弱的话声传来。

    “扶我进去。”

    无忧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汪直回到平日里闭关的静室,无忧见汪直一路上一言不发忍不住说道。

    “大人,这醇儒陈献章也忒霸道了吧?居然敢打上门来,好歹我们也是吃朝廷饭的,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的欺辱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要参他一本?”

    汪直摆了摆手面色凄然道:“没用的,这老东西交游广阔,好友遍布朝堂,我只不过是一个失势的糟老头子,又有谁帮我说话呢?倒时候恐怕凭空生出变数于我不利。”

    无忧是汪直一手带大的,旁人纵使说汪直万般不是,他也会坚定地站在汪直这一边,不惜于世界为敌,汪直于他而言亦师亦父,如果没有汪直他恐怕早在年幼时就死在乞丐堆里了,无忧此刻心中恨不得将余沧海大卸八块,连带的将李杰也恨上了。

    “这余沧海真是胆大包天!上次大人让他不要再插手林平之的事情,他居然敢越过大人私自行动,还招惹到这样一位强敌,害的大人受伤,万死难赎其咎!”

    汪直虽然对旁人不假颜色,唯独对这位一手养大的义子特别对待,饶是满腔怒火此刻见无忧为自己鸣不平心中也不禁一暖。

    “你之前的调查报告里不是猜测林平之便是那夺魄剑吗?找个时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日月教,他的武功就按照小周天报过去吧,免得吓坏了这帮人。”

    无忧点头称是,让日月教去给陈献章的弟子找找麻烦也好,自从任我行掌控教中大权后,这帮无法无天的狂徒仗着开国之初的香火情行事越发肆无忌惮,最好让他们在林平之那里撞个头破血流才好,如果能够除掉林平之那就更好了。

    直到无忧离去之后,汪直强行压下的那股气血又再次翻涌上腾,脸色涨的如同煮熟的大虾,噗地一声吐出来之后汪直方才觉得舒畅,之前一直强压便是为了让无忧不要太过担忧,生怕他一怒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如今不比从前,有些事情汪直实在无法庇护。

    历经两个月的水陆行程,李杰携众人终于抵达顺天府地界,王夫人自从嫁到福建后便再也没有出过远门,累日不停的赶路,加上稍微有点水土不服,她如今一脸疲惫,眉宇间也憔悴了许多。

    “娘,如今已经到通州了,可以稍微歇一歇了不用那么赶了。”

    王夫人担忧的问了问:“不会影响你去衙门报道吧?”

    李杰摇了摇头,原先时间完全来得及慢慢赶路,不过王夫人一直让李杰早点赶到京师前去上任,言道能早点就早点去,给上官留下个好印象。

    林振南曾经走南闯北,虽然近些年一直闲赋在家有所懈怠,不过好在底子还在对于一路上的行程倒是没有太多疲惫,只是沿途一直在赶路心中有点烦闷,一路上有心抱怨不过见到夫人都没有开口,他也不敢多说什么,一脸本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的表情,听到李杰的提议急忙附和道。

    “夫人,要不咱们还是歇一歇吧?你看这一路把你累的,都瘦了了一圈了。”

    王夫人见丈夫、儿子都这么说也就顺势的点了点头,李杰心中松了口气,他怕王夫人一直这样绷着别到时候累出病来。

    翌日,众人经过养精蓄锐精神头十足,见着沿途密集的人流以及货车上形形色色的商品,林振南遥望京城一脸期待道。

    “不愧是京师啊,还没入城便能见到如此景象,真不知入了城到底该有多繁华。”

    李杰微微一笑:“其实京师同福州城也差不了多少,无非是人多一点、商品样式丰富些,我相信爹和娘很快就能够适应的。”

    王夫人笑眯眯地说道:“只要有平之在的地方为娘都能适应。”

    “对,对,只要有夫人、平之在的地方我都能适应。”

    继续走了一个时辰,众人来到正阳门,如今永定门还未修建,直到嘉靖年间蒙古俺答汗部因为多次要求开放封贡互市未果,打算以武力要求开放互市,因此多次侵袭京师。

    为了抵御俺答汗部嘉靖帝下令修筑外城,取意“永远安定”,自那以后南边入京的大门从正阳门变为永定门,由于资金不足最后只有南边修筑了外城,其他三面并未修建,京师的轮廓由四方型变成了凸字形。

    李杰是返乡归来的官员,不用与其他百姓一样排队入城,走的是专门另外开设专供的通道,相当于现在的vip通道,林振南见守城卫兵检查时恭敬的样子啧啧称奇,自己也变向的体会了一把官老爷的派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购房

    李杰一行人赶到林瀚府邸家中只有林澜在家,林澜听到门房通报李杰一家人抵达京城匆匆赶往门前迎接。

    “七哥,许久未见风采依旧,此行可还顺利?”

    他乡遇故知,林振南再次见到林澜心中也不免生出一股亲切,笑呵呵答道:“顺利,顺利,就是路途太远,一路舟车劳顿难免有些疲惫。”

    林澜闻言不由莞尔:“还请先入府歇息,二哥在慎之离京的这段时间已经物色好宅子,就等你们定夺了,先修整一日,明日再去。”

    李杰听到林瀚已经将宅院物色好了有点意外,城南的房子可是紧俏货,没想到族中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对于京中自己难免有点人生地不熟的,真想找到合适的房子怕是要经历一番周折。

    下人们将李杰一家人从福建带来的大件行李分门别类的安放至府内库房,林振南见夫人脸上倦色未消便由方仪领着前去歇息了,方坤倒是皮糙肉厚啥事没有,拎着众人的随身行李跟着林氏夫妇一道离开了。

    李杰见林澜脸上笑意盈盈一派从容便得知他此次庶吉士考选应当是过了,明朝自天顺以后,便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除了殿试一甲直接授官外,其他进士皆要接受礼部、吏部的共同铨选,选进士之长于文学及书法者充任。

    “十三叔,此次庶吉士考选是否顺利?”

    林澜微微一笑:“顺利,今天刚好是休沐日,不然你只能晚上见到我了,明天让管家带你们去看宅子,利瞻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还没到放假日。”

    李杰虽然对林澜信心十足,不过在听到他亲口答复后也不由的为他感到高兴,庶吉士有储相之称,从庶吉士一路升入内阁的官员也不在少数,比如年少成名的杨廷和,十二岁乡试中举,十九岁中进士,应修宪宗实录有功如今时任翰林院修撰,正德年间入阁。

    其子杨慎就是那位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作者,后来因为大礼仪之争被嘉靖皇帝不喜,嘉靖皇帝朱厚乃是兄终弟及,按规章其生父不能享祀太庙,朱厚一意孤行,杨廷和父子连同诸多大臣坚决反对,最终杨廷和致仕,杨慎流放至云南,在滇南生活长达三十余年,最终客死异乡。

    林瀚下值回来见到李杰一家人也是十分高兴,李杰作为濂江林氏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晚辈,林瀚对于他的事情十分上心,族内已经将李杰作为新一代的领军人物来培养,以李杰的资质在官场那是如鱼得水,以后入阁也不是不可以展望的。

    林振南见到林瀚时还是有点拘束,毕竟林瀚久在中枢身上自有一股威仪,晚宴时林振南吃的束手束脚的,平日里大口吃饭大碗喝酒的做派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心里想着明日赶紧将房子定下来,要是在这里呆久了非得饿瘦了不可。晚宴结束后林瀚同李杰一起来到书房。

    “慎之,你此次回乡遇到的事情且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参详一二。”

    李杰将最近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林瀚听完后沉吟半晌开口道:“唉!军民匠灶四大户属灶户最苦最难,开中一议朝中争论许久也不曾有定论,如今你一头扎进去想要脱身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你确定要这趟浑水?你尚且是官场新丁,怕是力有未逮啊。”

    李杰点了点头面露坚毅:“二叔,慎之心意已决,虽千万人吾往矣!”

    漕运、盐法是朝廷收入的两大支柱,如今盐法沮坏对于朝廷的财政收入影响巨大,其中利益集团错综复杂,自从见到了灶户的悲惨境遇,李杰心生震动,确确实实想要为灶户改变一下目前的境况。

    随后林瀚将李杰离京的这段时间朝廷中发生的一些事情讲述给他,最后林瀚又提到了城南新房的事情。

    “慎之,明日你们要去看的房子是我好友谢铎的产业,他即将前去南京国子监担任祭酒,谢铎年事已高心中已有致仕之意,正好你也要置业,我便让他为你留下这处宅子,银钱的话你不用操心,只要你们明日看中了,届时银钱由族中支付。”

    翌日,林振南、王夫人起了个大早,购房不论古今都是一件大事,对于京中的房子林振南十分好奇。

    “平之,我听说京中房价挺高的,直接让族中花钱是不是不太好啊?”

    李杰道:“爹,放心好了,之前孩儿献给族中的酿酒秘方,说是价值万金也不为过,你和娘就心安理得的接受族中好意吧。”

    谢铎的宅院位于南城,毗邻长安街,对于李杰日后参加常朝来说十分便利,不用起那么早,房子足有三进比林瀚的宅子还要大,具体价格林瀚没有介绍,不过想来怕是价值不菲,管家带着众人来到目的地,宅子门口已经有一位年约三十许的青年男子在等候,见到一行人上前说道。

    “想必这位便是新科探花郎吧?今日一见果然风姿绝世,小人是谢大人家的管事,谢大人如今正在交接无暇他顾,所以派了小人过来。”

    李杰闻言微微颔首,对于眼前之人既不热情也不冷漠,众人进入府中对方一路介绍道。

    “此处宅院共有三进,第一进为会客之用,有正堂一间、偏厅一间、厢房五间、厨房一间,另有马厩一间,后两进为主家居所,共有院子五座、书房二间、库房五间、会客厅两间、茶室一间、厨房三间,其中家具俱全,只需要添置部分日用品便可入住,要不是林大人与我家主人想交甚密恐怕这处宅子早就没了。”

    李杰对于这处宅子十分满意,院子东面还有一处花园,园中湖石假山错落有致,长廊环绕,曲径通幽,想来原先的主人谢铎也是一位高雅之士。

    园中布局同苏州园林十分相似,林振南一路上不时地称赞叫好,对于这处宅子十分满意,王夫人也是频频点头,李杰见状便同管家说道。

    “我们对于这处宅子十分满意,可以交割了。”

    管家闻言同谢铎府上管事前去衙门处理房契交割事宜,李杰一家三口留下继续看房子,打算过两日便搬进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入职

    一切安顿好以后,李杰休息了一日,次日前往翰林院报道去了。

    翰林院与六部、鸿胪寺等衙门都在东长安街上,临近玉河位于皇城边缘,位于大明门至承天门之间的皇城外城。

    李杰穿上常服,常服就是官员日常工作时穿的衣服,翰林院编修秩正七品常服是青色的官服,胸口绣着朴子,带上乌纱帽和牙牌李杰便想着翰林院走去。

    牙牌是在京官员参加朝参时用的,相当于通行证,牙牌皆以象牙制成,参加朝参的官员必须佩戴牙牌不然不给入内,不得借于他人,牙牌上刻有持牌人的官署职位等信息方便检查。

    翰林是文翰如林的意思,掌制诰、史册、文翰、讲读经史、修撰国史等事,以考议制度,详正文书,是天子的顾问机构,除了讲读之外,更重要的职责便是参予机务,明成祖朱棣即位后,诏翰林官解缙等人直入文渊阁,内阁中的阁便指的便是文渊阁。

    明太祖自胡惟庸谋反案之后废除了宰相制,由于日常事务太过繁杂,不得不通过其他人来分摊事务,作为天子近臣的翰林官自此地位直线上升。

    李杰算是正式踏入大明朝的官场,来到翰林院已有吏员前去通知前导官,负责李杰的恰巧是修撰杨廷和,如今的杨廷和不过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杨廷和对于李杰这位新科翰林也是十分好奇,同自己一样少年中举,而且中进士的年岁比自己还要小。

    杨廷和看到李杰和善的点了点头,先是带着李杰拜过圣人祠即孔子的牌位,拜完后又去了西边的韩昌黎祠。

    翰林院一共有三进,第一进是署堂,为七开间的厅堂,堂中设有大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公座,西边五间厅堂为读讲厅,专供侍读、侍讲办公的地点,杨廷和带着李杰去的则是东边的编检厅。

    编检厅是从六品修撰,正七品编修以及从七品检讨的办公地点,主要负责修史,至于想要在皇上面前刷脸,那是讲官才有的专利,正六品的侍读、侍讲称之为讲官,负责为天子经筵日讲。

    李杰正好赶上了好时候,一般来说官员升迁需要经历考满,三年一考,一共考核三次,称职者提升官职,新皇帝登基之初会给前任皇帝修实录(先朝的事务记载),正好目前翰林院正在修宪宗实录,通常在实录编撰完成后参与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提升官职。

    “你算是最晚一个到的了,钱福、刘存业二人前几日已经报道过了,这便是日后坐堂的地方了,先熟悉一下,待会我带你见掌院。”

    掌院一般由侍读学士兼任,翰林院的正官翰林学士一般都是兼任,有正职工作不怎么来官署,如今的翰林院学士便是已经入阁的刘健兼任,现任掌院正是之前充任会试同考官的李东阳。

    进入检讨厅,厅内其他翰林已经在值了,形制类似于后世的办公室,众人都在一起工作,每位翰林官的桌子上都堆满了书册,实录编撰起来费时费力,因为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到,因此往往查资料的时间比写作的时间要长。

    伏案的众人闻声将目光投向了李杰,在座的众人对于李杰均是十分好奇,其中一人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李杰还是从他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丝敌意,看来翰林院内部也不是一片净土,细想入朝以来也就得罪过刘吉而已,这位首辅的手伸的可真长。

    杨廷和一边为他介绍目前的大致工作内容,一边手指一个榉木桌子:“这个位子以后便是你办公用的,笔墨纸砚等物品自会有官署属吏为你置办。

    钱福看到李杰来了面露微笑,两人作为同年相比其他翰林关系还是要亲近几分。

    “慎之,你可算来了,前两天我和可久还在讨论你什么时候能到,可久自莞城(东莞)返京路途可比你还要远,我们还担心你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呢。”

    李杰心想是出了意外,不过自己来迟了倒不是因为途中遇袭。

    “此次返乡去了一趟新会,所以回返时间稍晚一些,你们可拜会过掌院?”

    钱福点了点头,这时属吏来到李杰面前说道:“林编修,掌院大人唤你去正堂。”

    李东阳本职工作乃是詹士府左春坊官员,然而目前孝宗还未有子嗣,朱厚照要到弘治四年方才降世,因此李东阳目前主要工作还是在翰林院,至于正官翰林学士刘健几乎不来官署,因此目前院中最大的话事人便是李东阳了。

    李杰早在入职前便与李东阳熟识,林瀚同他是仕途好友,而且又是李杰会试时的房师,有了这两层关系在翰林院的日子想不好都难,刘吉想在李杰工作上搞什么幺蛾子怕是不可能的。

    来到正堂,李东阳正坐在左手边的侍读学士专座上,李杰私底下虽然同李东阳关系很好,但是在公堂上还是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翰林院编修林平之拜见学士!”

    李东阳微笑地点了点头,示意李杰坐下说话。

    “慎之,想来你在报到之前亨大已经同你介绍过院内的诸多事宜了,一些常规的条例我就不在多做介绍了,如今你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编修实录,素闻你博闻强记,这份差事正适合你,目前主体部分已经整理完了,剩下的就是纠察矫正。”

    李杰心中暗道,这是给自己送资历啊,届时修实录的功劳簿上少不得自己的一笔,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估计其中少不了林瀚的助力。

    “恩,院中常例二叔同我说过,慎之一定用心做事!”

    李东阳问道:“听说你打算向徐阁老推荐使用晒盐法?之前倒是一直不曾听说过,如果真的能够推广开来,对于盐户来说算是天大的福音。”

    李杰没想到李东阳也知道此事,而且言语间对于晒盐法已经了解过了,想来应该是林瀚同他说的。两人交流一番后李杰便回到了编检厅,正式开始他的翰林生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消息传来(求推荐收藏)

    李杰在翰林院的当值生涯过得波澜不惊,辰入酉罢,即早上七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修史的工作枯燥且乏味,对于李杰来说倒是没有什么难度。

    这天李杰收到徐溥府上管家传信,让李杰下值后前往阁老府上赴宴,李杰回乡这段时间朝中发生了诸多事件,鞑靼人寇边是其中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情,英国公张懋被弘治皇帝紧急调往大同府。

    徐溥同内阁其他成员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调兵运粮,直到前线消息传来,鞑靼人虽然调集了十万大军,不过双方只是小规模的交战,鞑靼的主力并没有开战的意思,小王子派遣使臣言明如果不尽快开放封贡互市的话,他便率领十万大军长驱直入劫掠四方。

    前线的消息一传到京师,朝堂上文武百官顿时群情激奋,虽然有不少大臣都赞同封贡互市,但是前提条件是我给你你才能要,我不给你你却不能主动要。

    其中勋戚阵营最为振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了,他们闲的都要发霉了,不少将领纷纷请命与鞑靼在沙场上一决雌雄。

    翰林院内的众官员近日里讨论的最多的也是针对鞑靼用兵一事。

    “你说鞑靼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朝廷怎么还不发兵?是可忍孰不可忍!”

    说话的正是张芮,他算是翰林院里面的主战派,自幼向往征战沙场,可惜的是老天爷没有给他一副好身体,虽然谈不上体弱多病,却也无法提枪上马。

    修撰武卫对于张芮的话并不认同,愤愤道:“怎么能轻启战事?这次开中的情形你没见到吗?那些商贾唯利是图,朝廷已经言明此次开中优先兑支,但是那些商贾还是不为所动,直到将盐引价格一降再降才有人赴边,要我说就应该将这些毒瘤一一清除!”

    张芮一脸惆怅的说道:“唉,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鞑靼人实在欺人太甚!希望英国公大人可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听到张芮提到英国公,武卫语气崇拜的说道:“英国公可是军中第一高手,有他坐镇边关那是固若金汤,听说这次小王子亲自领军,有英国公在他休想讨到便宜。”

    …………

    这样的讨论在近期的翰林院比比皆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如今的情形和嘉靖年间的俺答汗部凭借武力强行要求互市的情形何其相似,那次直接被鞑靼人杀到了京师,最终被迫答应了与鞑靼人互市,明朝与蒙古诸部的战争直到隆庆年间才得以解决。

    以朝廷目前的实力根本不怕蒙古南侵,鞑靼人以游牧为主,虽然个个能骑善射军力强盛,不过经济结构单一而脆弱,无法支撑长期的大规模战争。

    只是朝中大臣大多畏惧于鞑靼人的兵锋,生怕土木之变重演,因此对于鞑靼人严加防范,那些不赞成封贡互市的官员就是怕一旦开启互市,缓解了鞑靼人的生存压力,相当于变相的资敌。

    如果有人给朝堂上的官员普及一下马洛斯需求层次理论,估计那些官员就不会那么畏惧土木之变重演了,鞑靼人目前连第一层次生理上的需求都无法满足,何谈让他们思考更多呢,你不给我那我只能靠抢的了。

    下值后李杰便向着徐溥的府上去了,路上一直思索该如何对答,前天上里盐场刚好传来消息,新式晒盐法试验已经成功了,与传统方法相比效率提高了近一倍。

    陈宾在信中说道,在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实在不敢相信,连夜派遣官吏前去确认,确认无误后方才写信向李杰报喜,盐场的灶户们得知是探花郎改进的晒盐法,对于李杰那是感激涕零,如今李杰在上里盐场的威望比主官钱大使还要高。

    徐府之前李杰已经去过多次熟门熟路,门房见到来人是李杰也不通报直接让人领他进去了,府前尚有前来拜会的官员均是面面相觑,对于阁老如此对待李杰心中暗自羡慕,这时门房走到门前向众人说道。

    “今日阁老不会客了,诸位大人请回吧!”

    众官员听完神色诧异,顿时议论纷纷。

    “怎么就不会客了呢,难不成今日有重要人物到访?”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林探花倒是好运道,攀上了阁老的高枝。”

    “只怕扶摇直上之日不远了。”

    李杰对于门外众人的议论声已经免疫了,经历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跟着小吏一路穿过数道门房,行至会客厅外,小吏就入内禀报去了。

    片刻后小吏回返将李杰领入厅内,徐溥下值回家后已经换了一身蓝色圆领儒袍,见到李杰进来笑着道:“在翰林院的日子可还适应?”

    李杰行完礼答道:“一切都好,学生挺喜欢署内氛围的。”

    徐溥轻抚胡须笑眯眯地说道:“适应就好,这段时间边境不宁,近日一直忙着调粮事宜,商人们实在守支怕了,这次开中应者寥寥,上次你策问中提到的晒盐法这次好好与老夫说道说道。”

    李杰拿起手边的茶轻一口理了下思绪:“晒盐法同煎盐法相比最大的好处在于省去了煎煮这一段工序,朝廷分配给盐场的荡地被侵占的厉害,可用柴薪越来越少,晒盐法用的乃是天时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夫之力一日可得二百斤成盐。”

    徐溥听到一日一人可得二百斤时发问道:“哦?产量这么高?”

    “是的,前日刚刚收到上里盐场的传信,学生回乡时改进了晒盐工序,现在的产量只高不低,各地海水的咸度不一也不是问题,只要人为淋卤提高咸度便可,至于私盐一事。。。。”

    李杰刚刚说道私盐时徐溥抬手打断道:“老夫之前听说过晒盐法,不过没想到晒盐法的产量会这么高,难道煎盐便没有私盐泛滥吗?岂能因噎废食,只要大幅提高海盐产量让盐商不在守支,这都不是问题,可以慢慢治理。”

第一百一十六章章 朝参

    对于徐溥的答复李杰稍微有点意外,没想到他对于私盐一事并没有太过担忧,这让他原先准备的一番说辞一下子没有了用武之地,可惜像徐溥这样想法的官员在朝中并不是太多,大部分是还是偏向于保守的。

    “学生的建议是先从福建开始试点,福建盐区历来不受朝廷重视,如果一上来便全国推广恐怕阻力太大,只单单一个福建盐区的话阻力会小很多。”

    徐溥沉吟片刻道:“朝中对于福建盐区的关注度确实不够,像晒盐法这么有益于国的良方居然被忽视了,两淮、两浙这样的重要区域确实不宜轻易改弦更张,且先看看成效再说,效果好的话朝中阻力会小很多。”

    李杰将晒盐法的具体情况一五一十的讲述,徐溥听的连连点头,在听到灶户之苦时神色逐渐凝重,徐溥出身宜兴望族,祖上自唐宋以来时有出仕,到了明代出仕由他的祖父徐鉴开始,在宣德年间任琼州知府,因此徐溥对于底层民众的生活并不是十分了解。

    “唉,没想到盐户之役如此繁重,福建尚且如此,何论两淮、两浙。”

    这时管家敲了敲门,进入房内恭声说道:“老爷,宴席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

    徐溥微微颔首,起身前往饭厅李杰也紧随其后,饭厅内除了徐溥和李杰之外便没有旁人了,这让李杰有点受宠若惊,一般来说做官做到徐溥这个位置很少会单独宴请某一个人,即使是内阁首辅那也不能让他区别对待。

    徐溥看了李杰一眼,发现他满脸诧异:“怎么?意外今日只有你一人?”

    李杰点了点头,徐溥并没有给他解惑转而说道:“你对这次鞑靼人寇边如何看待?”

    “学生以为此次鞑靼不过是以战促和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打这一仗,不然小王子也不会让大军按兵不动,双方目前只是斥候战而已。”

    “另外大同、宣府、山西三镇重兵云集,防御工事完备,以小王子的眼光不会看不出来此战他的胜算并不高,不过也不能轻易答应他的要求,未免让他看轻我大明。”

    徐溥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位学生没有让他失望,如果他要是和朝中某些官员一样杯弓蛇影,对鞑靼人畏如蛇蝎,担心土木之变重演的话也就不值得他继续投资下去了。

    目光短浅的人在官途上是走不远的,到目前为止李杰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越瞧越觉得满意,如果家中有适龄女子恐怕也会忍不住上门提亲的。

    “这么说你是赞同打一仗的?”

    李杰摇了摇头:“学生并不赞同与鞑靼人开战,如今圣上继位时间太短,不论在钱财还是军事上准备的都不够充分,但是鞑靼人如此咄咄逼人,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这一战非打不可,而且一旦开战必定要速战速决,一战定乾坤,不宜将时间拖得太久。”

    在得知英国公张懋被天子调到边关时,李杰便推测这一战不可避免,弘治皇帝如今不过二十余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被鞑靼人如此欺辱想必很难忍下这口气,如果这次事件推迟几年再发生的话,恐怕还真不一定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开战。

    “是啊,英国公火速赶往边境就是为了速战速决,鞑靼人不想打,朝廷又何尝想打。”

    李杰举起酒杯说道:“学生相信英国公一定会不负众望凯旋而归!”

    说完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徐溥喝完杯中酒叹道:“但愿如此,军中精锐尽在边关三镇,加上是英国公领军,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从徐溥府上出来时已经月至中天,李杰踏着月色向着新家赶去,好在距离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而已,回到家中李杰稍微洗漱一番便休息了,因为第二天还要参加日朝。

    天还未亮李杰便起床了,大明门前灯光点点宛如白昼,这些都是前来参加日朝的京官们,只要是京官不分官职大小均要参加日朝。

    李杰身着七品青色公服,常服是用胸前朴子区分品级,朝参的公服则是袍服上加纹案以区别,行至长安左门由监门校尉检查了他腰间的牙牌。

    确认无误后,监门校尉再根据李杰牙牌上的官职信息找到对应的门籍典簿,在门籍上登记今日朝参李杰来了,和现在的上下班打卡差不多,现代人漏打卡的问题不大,不过在大明朝漏打卡的话后果就要严重多了。

    所有参加日朝的官员都必须检查牙牌以及填报门籍,如果有特殊情况请假免朝需要提前登记,无故缺席日朝就等着被御史弹劾吧。

    李杰注好门籍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时间接近夏季天色亮的比较早,因此起的也早,冬季夜晚时间长天亮的迟,日朝时间也会相对的推迟一点。

    此时午门仍旧紧闭,时间未到李杰便向着朝房走去,待朝的朝房分别设于长安左、右门两边,官员们在等待上朝之前一般都会在各自衙门的朝房静候。

    李杰找到标注着翰林院字样的朝房走了进去,房内已经有几位翰林院同僚到了,众人见了礼后就安静下来了,大部分人此时都是闭目养神。

    直到刘吉、徐溥、刘健三位内阁大佬进入房内,朝房内突然一下子热闹起来,内阁与翰林院在朝廷的编制内是属于一个衙门,自然朝房也是一起的,不过内阁位于皇城内,而翰林院官署则位于皇城外城。

    众人纷纷向内阁大佬行礼,刘吉环顾四周看到李杰时冷哼一声,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边境军务没空整治李杰,有下属官员向他汇报言道徐溥准备推行的晒盐法,最初就是由李杰提出的,在刘吉看来李杰这是纯属自不量力。

    三位阁臣进入朝房后,房内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有点诡异,虽然内阁在编制上是属于翰林院的分支机构,但是因为办公地点不同平日里的交集并不是太多,而且刘吉与徐溥之间的争斗也是人尽皆知。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诏对

    此刻朝房内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般,直到午门上的鼓声响起,上朝的时间到了。

    刘吉当仁不让的第一个走出了朝房,徐溥、刘健也相继走出房门,剩下的翰林院众人依品级大小依次有序出门。

    午门文武百官分列东西两班,由御史稽查是否有官员缺席,其中分散至各部观政的新科进士也在场,新科进士再之前上表谢恩时已经经过培训了,因此倒也没有人出错。

    人群中刘禹瞧见站立着翰林院队列的一甲三人,既嫉妒又羡慕,他此次被分配到了工部虞衡司下属的皮作局观政,历届分配到皮作局的进士基本上都是不太受到重视,自己又不是匠户对于皮革制品那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在这里能学到什么。

    估计观政结束就会被分配一个偏远地区当县官,刘禹自从上次在酒楼遇挫之后心中无比悔恨,他听好友**说这次之所以被分配到皮作局,主要还是因为当初的闹剧传到了掌官的耳朵中,掌官明确表示了对他的不喜。

    午门上五凤楼鼓声三响,第三通鼓声响起,午门左右两边的左、右掖门大开,禁卫旗校先行入门内站好队列,文武百官赴掖门排队,等待钟鸣之后再行入内。

    文武百官分两班入朝,文官由左掖门入门,武官则由右掖门入内。入内后,文武百官先于金水桥南边依品级有序排列。

    鸣鞭后,各自依序过桥,一直行至奉天门丹墀,奉天门上廊正中设御座,谓之金台,明朝的常朝基本上都是御门听政。

    真正在奉天殿内举行的御殿仪,只有大朝会、朔望朝以及金殿传胪这等礼仪性质的朝会。

    像李杰这等四品以下的官员,除非传唤否则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进入午门内的,只能在午门外俸礼静候,只能说四品以下的官员没有人权,天气好时还好,如果是冬天被那冷风一吹,那滋味别提了。

    一般来说早朝的时间大概在一个时辰左右,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礼仪上,真正用来奏事的时间极短,只是将之前拟好的奏章照例答旨罢了,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会适当延长一段时间。

    早朝结束之后,文武百官依次退朝,内阁大臣、九卿以及六科都给事中被留了下来,想要是就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举行廷议。

    李杰回到衙门正准备工作,将分配到自己手上的实录章节进行校验,这时吏员进门通报道:“林编修,宫内传来消息让你入内觐见。”

    听到要入宫诏对李杰赶到十分意外,以自己的级别根本达不到啊,思来想去可能还是和盐政有关,因为自己昨日刚刚和徐溥谈到此事,今日早朝之后便被传召。

    “好的,我这就去。”

    编检厅内的翰林官们在李杰走后均是面面相觑,廷议向来只有阁臣、九卿、六部都给事中、都察院都御使,或者公、侯、伯等高官参加的,别说李杰了,就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李东阳目前也没有参加过廷议。

    张芮一脸羡慕的说道:“廷议啊,不知吾等何日才能参议啊!”

    武卫也附和道:“圣上对于林编修也太过恩宠了,居然传召他参加廷议。”

    …………

    李杰也知道今日之事必然会在署内掀起轩然大波,以自己七品的官职离参加廷议还离了十万八千里呢,今日之后自己恐怕要称为院内的焦点人物了。

    以后的一言一行都要更加注意了,难免会有暗中嫉妒的人使阴招,翰林院内修撰、编修、检讨等官职没有定额,但是到了日讲官以及学士那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六品的侍读、侍讲以及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都只有两个名额而已,你占了这个位置别人就得等着。

    入了宫城李杰跟着小太监一路行至文华殿,到了殿外小太监入内禀报,直到听到门内传来声音。

    “宣翰林院编修林平之觐见。”

    李杰正了正衣摆踏步入内,殿内阁臣以及九卿重臣赫然在列,被一众高官盯着饶是李杰履历丰富也不免有点紧张,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位跺跺脚,官场上都要抖三抖。

    “臣恭请圣安!”

    天子面带笑意的说道:“爱卿平身。”

    李杰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周围,除了内阁阁臣、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使、大理寺卿、通政使司之外,武安侯郑英也赫然在列,武安侯平日里同英国公走的很近,都是十足的主战派。

    在来之前李杰以为此次只是讨论关于盐政的事情,再看到武安侯之后想法一变,估计还要讨论封贡问题,武安侯一脸从容,想来此次廷议可以得偿所愿,鞑靼人寇边确实是激发了主战派的热情。

    “林爱卿,且将晒盐法细细道来。”

    李杰闻言上前一步回道:“回禀陛下,晒盐之法免依山柴薪之费,无薪柴之废固,为工省,取利宏,人绕盐食之需,国增盐赋之用。海滨潮水平临之处,择其高露者,用腻泥筑四周为圆而空其中,名曰漏,扔挑土实漏,中以潮水灌其上,于漏旁凿一孔,令水由此出为卤,又高筑丘盘,将卤水引入其中,候日暴晒成粒,则盐成矣。”

    朱佑樘听完后若有所思,半晌后开口道:“诸位爱卿如何看待?”

    刘吉轻咳一声出列道:“哗众取宠,盐利占朝廷赋税大半,岂可轻易变更!何况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不足信!”

    徐溥出列反驳道:“臣有福建都转运盐使司的奏报为证,林编修所言句句属实不曾夸大。”

    刘吉心中恼怒,徐溥手中有证据为何早不出晚不出非要等到自己发表意见之后再拿出来,这不是打他的脸吗,转而说道。

    “陛下,团煎法有利于控制私盐,晒盐之法如此便利恐怕届时私盐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不可不防!”

    对于私盐一事朝廷历来多有防范,然而盐利之重让很多人不惜铤而走险以身试法,屡禁不止,朱佑樘之所以召开廷议就是因为担忧私盐一事,对此尚有疑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廷辩上

    徐溥对于刘吉的话嗤之以鼻,上前一步说道:“陛下,一切兴利除害之事,有益地方者,务必推行,私盐只不过是疥癣之疾,商贾困于守支才是心腹大患,望陛下三思!”

    朱佑樘迟疑了一会开口道:“众位卿家?”

    户部尚书李敏上前一步,李敏历任御史、巡抚、漕运总督履历丰富,任职期间将河北、山西、陕西三省的夏秋田税以银折粮,省掉了途中损耗,国库收入更多,因此也是开中纳银的坚定支持者,商贾纳银中盐的钱最终会流入户部,而赴边纳粮最终流向的却是边军。

    “臣以为此法断不可行,漕运与盐业是朝廷赋税的主要来源,臣赞同首辅的意见,不可轻举妄动。”

    刘健对于李敏如何想的心知肚明,如今朝中开中纳银的支持者占了上风,他不过是怕天子采纳了晒盐法,到时候恐怕又凭空多了几分变数。

    “回禀陛下,臣以为此法可先于福建试行,以观后效再作他议!如切实可行,与国增益,届时无论是纳粮还是纳银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确保边军粮饷充足以稳定军心。”

    武安侯郑英对于朝中的开中之议并不关心,在他看来只有刘健说到他的心坎里了,只要军饷足额,军心可用他才不管是纳银还是纳粮呢,这些并不是他们将领关心的事情,他们只需要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取得胜利便可。

    至于刑部尚书何桥新、工部尚书贾俊此刻是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朱佑樘此刻也有点分不清刘吉与徐溥两人到底是为了争而争,还是就事论事各抒己见。

    朱佑樘眼前余光注意到李杰此刻一言不发,开口道:“林爱卿,你也论一论。”

    李杰回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当务之为急乃是守支问题,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守支问题究其根本在于盐引超发,如果不提高产量,以后再发生战事该如何调粮呢?如今应志其大,舍其细,先其急,后其缓。”

    徐溥听完李杰的发言心中暗自点了点头,事有轻重缓急,都快要火烧眉毛了还担心那么多,而且如今议论的也不是全国推广,只是先于福建盐区试行而已。

    这时一直作为中立派的通政使司右通正吴欲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赞同徐阁老的提议,先于福建盐区试行,行而后知有道,一人之断制,所见有限,犹目之一瞥,岂能尽万物之情乎?勿论结果如何,且先试行以观其犹。”

    刘吉见平日里一直保持中立的吴欲居然发声赞同徐溥的建议,心中惊诧莫名,不待他细想户科都给事中陈寿轻咳一声上前说道。

    “陛下,臣附议,为官者不可只管守以前所见,许除了,方见新意,如去浊水而后清者出焉,晒盐之法不妨一试,各去所短,合其所长,方为治国之道。”

    刘吉惊异不定的样子让李杰心中暗笑,通政使司右通正吴欲和户科都给事中陈寿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站队支持徐溥,他们站出来全都是因为李杰当初从白沙带过来的信件,吴欲乃是陈献章的好友之一,而陈寿除了是陈献章的好友之外,私底下和梁储的关系也不错。

    徐溥此刻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两位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向来保持中立,陈寿的支持他还能稍微理解一点,平日里陈寿和梁储走的极近,凭借李杰和梁储之间的关系他站出来并不会让他太过意外,真正让他摸不清的是吴欲的突然声援。

    刘吉还想在辩一辩朱佑樘开口道:“既然如此,且先于福建盐区试行晒盐之法,由内阁拟旨呈上来吧。”

    徐溥面露喜色恭声道:“臣遵旨,陛下圣明,实乃大明之福也!”

    其他众人附和道:“陛下圣明!”

    朱佑樘嘴角微微扬起,此时他刚继位不久尚未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既如此,进入下一个议题吧,诸位爱卿畅所欲言。”

    武安侯郑英急不可耐的上前一步说道:“回禀陛下,成化十九年小王子为复仇,率三万余骑寇边,于大同偷袭边军,我军阵亡五百余人伤者千余,此次再次寇边,且其在文书中自称大元大可汗,元朝早已覆灭,是可忍孰不可忍!臣以为应当一雪前耻,立即增兵务必将小王子的十万大军尽数留下!”

    刘健眉头一皱,如今这一仗已经势不可挡,不过在他看来此战不宜扩大,只要打出气势给小王子留下个深刻的教训便可,一旦全面交战鞑靼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陛下,臣以为此战势在必行,小王子欺人太甚,如若不打,必懈天下修武之心,长胡轻仲国之心,然亦不可全面开战,兵之要在于修政,修政之要在于民心,如今民心未稳,实在不宜全面开战啊!”

    刘吉此刻心中无比纠结,徐溥将手伸到了通政司和六科,但是他不敢明目张胆的拉拢军方大佬啊,彼时天子一看,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笼络军部,你想干什么?要造反吗?不过他还是准备给军方卖个好,也不敢求什么回报,只要不在关键时刻拖他后腿就行了。

    “陛下,臣以为武安侯言之有理,夷狄无信,今以堂堂天朝之尊,而下与犬羊为此交易之事,是天壤混淆,冠履同器,将不取笑于天下乎?”

    徐溥心中冷哼一声,刘吉昨日难得的同他意见一致,反对大规模交战,没想到今日廷议说变卦就变卦,真是反复无常,当即反驳道。

    “陛下,自古以来容容熙熙,皆为利谋,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草原之上人不耕织,地无他产,小王子虽强,但是内部也不是没有矛盾,武安侯所言大同一役,此前也是汪直为邀功偷袭威宁海子在先,自那以后边境无宁日。”

    “此次小王子所求一是为了满足部族日常所需,二是以封贡之举借我朝之势震慑其他部族,只要他答应不以大元大可汗自称,而以属国自称,臣以为封贡互市可开,故而此战不宜大动干戈,点到为止即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廷辩下

    两位阁老之间的争辩让朱佑樘有点心烦意乱,虽然对于刘吉多有不喜,但是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鞑靼人言而无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朱佑樘将目光投向怀恩,希望这位老臣能够给他点意见。

    怀恩嘴唇微动,将话语凝音成线传入天子耳中:“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朱佑樘心里笑骂一句老滑头,怀恩对于朝政从来不发表意见,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心绪稍微平静下来。

    “其他爱卿有何意见?”

    户部尚书李敏出列答道:“陛下,臣以为徐阁老所言甚是在理,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深源之下,无所不入焉,封贡之举可增国库,大善也!”

    刘吉心中暗下决定,还是要尽快将户部左侍郎叶淇推上位,李敏其人向来反复,自己多次拉拢都白费了功夫,对户部有好处的他就全力支持,才不管是谁提出的建议。

    兵部尚书马文升注意到天子的视线投向他,开口道:“陛下,立国有文必有武,徒有文而无武,则威不立而国势弱,此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至于如何发,臣以为不宜大动干戈,臣掌兵部以来,咨询既竭,寝食靡惶,只知兵事以民为本,望陛下三思!”

    武安侯郑英对于马文升的意见十分不满,这位兵部尚书自上任以来对于勋戚多有打压,虽然勋戚中确实有不少败类,但是在处理之前至少应该同英国公打个招呼吧,这位倒好,雷厉风行,处理起来丝毫不手软,去年一连处理二十多位,导致他们的口碑在朝中直线下滑。

    郑英开口道:“自古帝王安定天下,未有不以克诘戎兵为至要者也,纲领之大,不过选将练兵,足食备器,如今兵强马壮,衣食器具足备,岂有不战之理,臣虽不才,愿仿效封狼居胥之举,不破鞑靼誓不还!”

    徐溥听到武安侯这位狂热主战派的发言不由得感到头痛,这些主战派只知道打打打,丝毫不管国库是否充盈,正准备开口反驳,李杰的话声传来。

    “武安侯,孙子有云,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俸,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以为然否?”

    武安侯点了点头,李杰继续说道:“一期之师,十年之蓄殚,一战之费,累代之功尽,军以粮食为本,此次开中应者寥寥,何来的衣食足备?

    军人想打仗立功可以理解,李杰有时也向往着哪一天可以手提三尺剑以定四海,但是不顾形势贸然开战就有点不可理喻了。

    武安侯被李杰的话刺激的脸色涨得通红,黄口小儿居然敢教他如何用兵,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莫大的讽刺,不过想到英国公离开之前的话,只能强行压下这口气,冷哼一声不与李杰辩论。

    刘吉见李杰主动挑衅军部大员心中暗喜,讥讽道:“林编修有何高论?”

    李杰淡淡的看了刘吉一眼,开口道:“高论不敢当,陛下,古之为市也,以其所有,易其所无,鞑靼多健马、牛羊,臣惟国之大事在戎,而戎之大计在马,我朝物产丰富,以盐、布帛等物换取健马何乐而不为?且牛羊亦有益于农桑。”

    “臣惟兵之大事一为集群才,以弘大业,三军之势,莫重于将,朝中有英国公、武安侯此等良将,何愁不胜?”

    武安侯是个爽朗的性子,见李杰如此夸赞自己将之前的那点不快按捺住,对于李杰之前的一番言论他其实还是有些认同的,不过不开战他的一身本领岂不是没了用武之地。

    朱佑樘听到这里心中也来了兴致,开口道:“林爱卿,其二呢?”

    李杰整理下思绪继续说道:“二为节浮费,以经财用,臣惟治边之道,莫要于理财,理财之法,莫先于节用,后而开源,陛下自登基以来克勤于邦,克俭于家,民之所幸也,古之立国家者,开本末之途,通有无之用,封贡互市正是开源之法,有资于国。”

    “三为召降人以孤虏势,夷狄之形轻生喜斗,鞑靼、瓦刺、兀良哈各部素来不服,互有争斗,何不分而化之以孤其势,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以夷制夷方为上策。”

    “四为广漕以充边饷,宣大等地出产有限,两镇兵马支用无穷,加之寒卤之区,禾黍不茂,肆寒之地,挽运之难,如废赴边纳粮,则商屯废弛,局势更危,且商人苦于守支,每逢开中应者寥寥,晒盐之法正值其用。”

    “五为均赏罚以作敌忾,臣惟劝惩有道,途人亦可为强兵,赏罚失宜,则父兄莫令子弟,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之军,何益于用?”

    “六为复草场以广马政,国之大事在戎,戎之大计在马,塞上多产良马,审度时宜,虑定而定,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以封贡之举利于马政,宜取之。”

    “七为亦专委任以责久效,用贤之道,专任为先,而治效之成,久任乃著,舍是欲事功之成,则有所不能也。”

    言罢李杰躬身而退,朱佑樘心中若有所思,回过神来击掌称赞道:“好,好!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刘吉清瘦的面庞上如同笼罩着一层寒霜,天子对于李杰言论的欣赏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如今李杰在天子心中的地位更上一层楼,让刘吉愈发不满,上有天子,下有徐溥,以后想要对付李杰恐怕更难了。

    武安侯郑英在听完李杰的发言心中也不由得暗自喝彩,他实在没想到一个少年对于兵国大事居然能有如此见解,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虽然双方隶属阵营不同,但是对于李杰的欣赏却不减半分,至于之前李杰的冲撞之语早就被他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徐溥也没能想到李杰能有这样的精彩言论,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李杰一再打破他的固有认知,此子仿佛生有宿慧,不时有让人眼前一亮惊世之语,心中感慨道真乃旷世奇才!

第一百二十章 潜龙在渊

    通政使司右通正吴欲浓眉一挑,李杰的一番言论着实震撼到他了,对于老友陈献章收得良徒心中十分羡慕,此子比之梁储更胜三分,白沙一脉连出两位高徒,老友教徒有方啊,自叹不如。

    刑部尚书何桥新和工部尚书贾俊两人作为中立派的大佬,平日里走的自然比较近,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惊讶之情,何桥新暗叹这位新科翰林的陈例条理分明,徐徐渐进,称之为国之栋梁也不为过,后生可畏啊。

    殿内的官员惊叹者有之,欣赏者有之,亦有不屑一顾之人,表情不一而足,户部尚书李敏对于李杰言论中鼓吹晒盐之法便感到不喜,不过其他几点他倒是颇为赞同。

    殿内众人纷纷沉浸于李杰方才的言论中,心思各异,氛围倒是一下子冷场了,朱佑樘眼神扫过众人,开口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李杰是由徐溥一路提拔上来的,且对于李杰的观感一直不错,于公于私都要力挺他一番,何况李杰的言论切中时弊,有益于国事,十分合他的胃口,其中部分陈例他都尚未想到。

    “回禀陛下,天下之势,以渐而成,天下之事,以积而固,林编修所言鞭辟入里,臣以为可行!”

    内阁辅臣刘健、通政使司右通正吴欲、户部都给事中陈寿三人皆是上前一步说道:“臣附议!”

    兵部尚书马文升对于李杰陈例中第七条尚有疑虑,专任虽然有益于治军,但是一旦出现问题便是天大的乱子,迟疑片刻也上前一步问道:“林编修,且将第七条细细道来。”

    李杰微微一笑:“任总督,以便运筹,总督之职即古帅臣,文武兼备,亲督战阵,查照三边两广之例,宣大偏保四镇专设总督一员,赞理军务,驻扎阳和,许得专操兵马一二支,或于四镇各调兵一千,通常为团练,随行督军,如此则可尽于专任,兵自振于有本,虏患可平,疆场永谧矣。”

    马文升点了点头疑惑顿解,开口道:“臣附议!”

    何新桥、贾俊两人四目相望,上前一步道:“臣附议!”

    刘吉见这么多大员都赞同李杰的建议,而且天子明显属意他的言论,心中知晓大势已去,此次自己是失算了,谁能料到一个官场新丁竟然能如同沉浮已久的老臣,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将兵国大事一一拆解,每条陈例均是入木三分,不过他还是打算在挣扎一番。

    “不深于古,无以见后,不监于后,无以明前,林编修不过一少年尔,难免一叶障目,臣以为万万不可!”

    徐溥轻笑一声,这位老对手这下是乱了方寸,居然以对方的年纪来评介,未免有点自欺欺人了。

    “大谬!林编修素来博闻强记,人尽皆知,强学博览,足以通古今,何来一叶障目?不知刘首辅有何高论?”

    徐溥将刘吉刚刚讥讽李杰的话反讽于他,他瞪了徐溥一眼,那目光犹如寒冰,真要让他说也不过是李杰陈例中的那些事情,而且思虑的还没有对方周全。

    兵科都给事中刘聪想上前为刘吉解围,刚刚准备起身迈步身形微动,刘吉目光冰冷的扫视他一眼,顿时止住了开口的打算。

    刘吉对于刘健雄辩的才能印象深刻,刘健作为徐溥一党岂会让他好过,此时再让刘聪上前也不过自取其辱罢了,事不可为而强为,谓之蠢汉,刚刚刘吉只不过打算在最后试探一番,看看有没有机会,如今见事不可为只能放下,下次在找回场子。

    刘吉无奈苦涩回道:“臣附议!”

    其他附于刘吉的众臣见大佬发话了,跟着说道:“臣附议!”

    此刻殿内只剩下勋戚代表武安侯郑英没发表意见了,郑英注意到殿内众人将目光投向自己,作为兵法大家他当然懂得“善任势者国安,不知因其势者国危”的道理,一理通百理明,此理放在为人处事上也是通用的,他再做反对也不过是螳臂当车,只能无奈答道。

    “臣附议!”

    朱佑樘见殿内重臣一致同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朝中对于开中、封贡之事一直争论不休,没想到今日的廷议将两件大事一并解决了,而且解决方案都颇为符合他的心意。

    此时看向李杰的目光更显柔和,没想到李杰能够给他这么大惊喜,对于李杰越发的满意,心中盘算着待会该怎么奖励他,直接升职怕是很难让人信服,一个刚刚入职的翰林官确实不宜直接提拔。

    “既如此,内阁便依廷议结果拟旨一并呈上!”

    众臣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争议已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结果,无论是否和自己的心意此刻也只能依令行事了,刘吉一派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以后执行过程中一有机会少不得要弹劾一番,当然掺沙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徐溥与刘健对视一眼,此次廷议算是大获全胜,虽然半路杀出个李杰,对方的言论着实让他们始料未及,不在计划之内,不过结果终究还是好的,基本上同之前的谋划没有多大区别,心中难免得意一番。

    廷议结束,阁臣、九卿、六科等官员相继回返各自部署,这是怀恩的声音传来。

    “徐阁老、林编修请留步,陛下相召。”

    众人对于天子留下徐溥并没有任何疑问,但是李杰也被单独留下就让他们感到意外了,毕竟对方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而已,翰林的身份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能参加廷议的均是朝廷重臣,区区一个七品翰林无法让他们另眼相待。

    不过今日李杰的一番言论着实在众人心底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刻被单独留下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殿内只剩下徐溥、李杰两人,朱佑樘笑意盈盈的说道:“林爱卿,此次廷议为朕一连解决两大难题,想要何赏赐?”

    徐溥没想到天子单独留下他们两人只是为了赏赐李杰,神情一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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