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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难为全文阅读

作者:睡着的女王su     宫女难为txt下载     宫女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生疑

    是皇上身边的太监?

    不,不对,那墨色长袍下分明是一双精致的黑色布鞋,布鞋上是金线绣盘龙,这绝对不是太监能穿着的服饰!

    是皇帝!?大胤王朝的景泰帝!

    虽说在比较受宠的妃嫔身边呆着,早晚会见到皇帝,但是杨悠然一想到这人可是一言不合就会拖出去斩了的厉害角色,就有点哆嗦。

    也不知道那些穿越女主角是怎样做到在现代生活从没见过血,回到古代还能在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面前可劲儿瑟蹦的?

    伴君如伴虎,杨悠然只好心里默念着别瞅我别瞅我```头埋的更低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见了效,那双脚走开了。

    “燕凌,不必布菜了,坐下一同用膳吧。”景泰帝终于开了尊口。

    “谢皇上!”

    大抵是凌修媛使了什么眼色,芙梓拉了拉杨悠然的袖子,两人快速的退了出去。

    一口气走到后殿,她才觉着提起的心放下来了。芙梓还要在前面伺候,着她这个打酱油回去继续“设计”妆容。

    她连忙逃也似的跑了。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她也纳闷过,如果人人见皇帝都会参拜,皇帝时时都要说“免礼”,那一天得说多少个免礼啊!如果出去逛一天,这么一圈说下来嘴皮子都麻了吧?那得多累啊!

    今儿她瞧明白了,凌修媛好歹还摆摆团扇示意吧,人家圣上对着她们这些小宫女那根本是连个免礼都懒得说,那么皇帝身边自然有理解圣意的来摆平这些个没资格‘免礼’的奴婢。

    第一次“面圣”,就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她暗地里打定了主意,以后非凌修媛传召,绝不去乱跑前殿。如果皇帝在,她最好就龟缩在屋子里,哪都不去!

    好在凌修媛虽又获了宠,景泰帝却不至于日日宿在芙蓉殿,几天来一次已经算是盛宠了。

    况且,那个权修媛也倍受宠爱呢!她现在怀了身孕,虽然伺候不了景泰帝,却有本事哄的皇后娘娘都免了她每三天去请安的礼数!

    而且,她也特别的能作,今儿瞧着景泰帝召凌修媛陪侍,便在御花园赏雪崴了脚,求请圣上;明儿听闻景泰帝宿在芙蓉殿,就大半夜动了胎气,迎春殿的宫人们连夜来通传,搅的芙蓉殿不得安宁。

    她不敢与皇后娘娘和容贵妃、慧妃相争,也不敢去招惹容贵妃的族妹,只得盯死了凌修媛。她琢磨着:以往不是都说孙燕凌最得圣宠么,但是孙氏膝下无子女,只要她在这孕期压住孙氏一头,倘若她诞下小皇子,不是又能母凭子贵。那四妃之位空缺有三,舍她其谁?

    权修媛的心思凌修媛门儿清,但是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她是掐烂了手心也没法子。瞧着景泰帝来芙蓉殿勤,又未曾赐下那避孕药汤,说明皇帝是有心留后啊。

    她这头却始终没个动静,三天两头的就唤了太医来看,老太医却总是捋一捋胡子道:“修媛肾气虚亏,寒湿凝滞,乃是不易受孕之体,还需从长计议!”

    她不便和老太医计较,待那老头走后,便将火气都发到宫女、太监身上。

    芙悦因杨悠然挑拨了好几次,成了凌修媛眼中的“刺头”,短短几日,就被罚跪了几次。

    她虽然满心怨怼,却清楚自己上一次没有一击得中,已经再其他人眼中露出了马脚,现在杨悠然是芙蓉殿的红人,她虽然心有不甘,却再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芙悦作难,杨悠然的日子倒也好过,一眨眼,腊月将近,要过年了。

    杨悠然没什么感觉,过年不过年的,对她来说能有什么区别呢?芙红却欢天喜地的,因为过年她们不仅能领到赏钱,还能裁一套冬衣、一套春装。

    宫女的春装好歹是水红色的曲裾,衬的少女面如芙蓉。冬装嘛,就一言难尽了,黎色的深衣配肉桂色的衬裙,穿上就一个感觉:面朝黄土背朝天。

    这边宫女们换上新衣,那边司制房的姑姑们脚不沾地的穿梭各宫,要知道,娘娘们可是卯足了劲,要在除夕宫宴上大放异彩!

    杨悠然又给凌修媛设计了两套服装,说是设计,就是把司制房做好了的再加上些巧思改改。到底是“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她提的意见凌修媛无一不允,她设计的妆容凌修媛无一不喜,俨然把她视作肱骨之臣了。

    真的是全心服侍吗?她觉着自己的脸颊上那日被掌掴处仿佛还在火辣辣的疼,凌修媛不是善主,她也并非忠仆。

    这孙燕凌在后宫中一没有皇后、贵妃这样的后台,二没有子嗣傍身,唯一仰仗的便是皇帝的宠爱,这样的人一旦彻底失宠,便从天堂跌入地狱,不得翻身。

    杨悠然从芙珍言谈中得知,皇后诸葛琦慧和贵妃徐敏容都是出生显赫的高门贵女,在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进了王府。而淑妃隋舒纯,乃是大胤王朝东部伏波族的公主,虽然伏波族已归顺大胤,且人口稀少,但是淑妃的地位显然也与前朝相连。

    这些真正的“大拿”能容忍两个小小的修媛为了争宠闹的满宫鸡犬不宁?德、贤、淑、丽四妃位空缺有三,大拿们能容忍这两个没什么背景的娘娘其中的任何一个再向上一步?

    甭谈宫斗小说了,就拿常识来判断必然也是不可能滴。杨悠然隐隐觉着,凌修媛与权修媛鹬蚌相争,必然有渔翁会在其后得利!

    那个人会是谁呢?她除了典库司和芙蓉殿,还从未去过宫中别处,没见过其他的妃嫔,实在是判断不出。

    她琢磨着,什么时候有了机会,也去求一个到别宫走走的机会,好歹穿越了一回,总得瞧瞧这大胤的宫里都什么样儿啊。

    万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样快!

    除夕宫宴,杨悠然半夜就起身开始准备为凌修媛梳妆打扮,过了晌午,才将最后一件华袍穿上。

    修媛无资格穿红色,她就从典库司选了匹胭脂色的绸缎做成外袍。在拖尾处缀上许多的羽毛,又设计在背心处绣上一只硕大的白色仙鹤。

    发型梳了凌云髻。上面只点缀了羊羔玉发钗和红珊瑚的发簪,衬的凌修媛真是人如珠玉,花颜月貌。

    瞧着妆发完毕,只剩芙悦为她戴上耳坠和项链。谁知道芙悦手那么一抖,竟将凌修媛脖颈处划出一点血来!

    ps:我真的超白痴的,今天才发现自己又把章号弄错了。重新调整了一下,对不起各位,今日有两更,还有一更在下午一点三十分。

第十七章 上位

    尖利的尖叫声如刀锋般划破芙蓉殿的宁静。

    芙珍立刻拿了棉布将伤口按住,芙梓取下那项链,芙梓仓皇跪下:那日试装这链子还是好好的啊!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娘娘宽恕!求娘娘饶恕!”

    “死不足惜的贱奴!”凌修媛提起华服,一脚将那芙悦踹翻在地,她这么一挣,颈上细小的血管多,那棉布又透出血来,杨悠然忙撕了块干净的棉布换上。

    “娘娘,出了何事?”大太监庆松跪在寝殿外间询问。

    凌修媛顾忌到伤口,也不敢乱动了,恶狠狠地剜了芙悦一眼:“庆松,你进来!叫几个婆子把这贱奴给我拖下去!”

    在凌修媛身边多日,见识过自家主子的各种手段,芙悦吓得魂不附体,立刻匍匐过来痛哭恳求道:“娘娘饶命啊!求娘娘不要撵我走啊!”

    凌修媛怒气更盛:“刁奴!大过年的,哭喊我这个主子虐待奴才吗?庆松!还不快拖走!”

    “娘娘,我是被冤枉的啊!好好的链子怎会这样尖利!”芙悦见已没了机会申辩,指着杨悠然道:“定是她害的我啊!娘娘明鉴啊!”

    哪容她多说,庆松公公手脚麻利的唤了两个婆子,一人架了一个胳膊,捂住芙悦的嘴,就要拖将下去。

    “芙悦,你自个大意伤了娘娘,与我何干?你不要血口喷人!”杨悠然知道芙悦再多说,凌修媛很可能怀疑到自己,赶紧抢白道。

    “娘娘!”一旁的芙莎突然也跪下,抬眸定定的看向杨悠然。

    “娘娘明查!芙悦与我一同进宫,服侍娘娘从未有二心,给了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了娘娘您啊!再者,这项链前几日试装时确实无碍,当时采月也在这儿。后头,您的妆奁只有芙悦和采月两个能动的。芙悦伺候您梳妆几年都未出错,今日这项链怎就生出支脚划伤了您呢?”

    芙莎和芙悦一同进宫,又一同被分配给当时的凌才人,算是自小的姐妹。见芙悦落难却无力辩驳,芙莎心下明白芙悦与这采月早有龃龉,觉着定是那采月害她无疑,便横下心来为芙悦求情。

    “哦?”凌修媛瞟了一眼杨悠然,又玩味的瞧了瞧芙珍和芙梓。她们俩心知芙莎说的大半是实情,但是这采月如此受娘娘器重,而芙悦又三番两次的要灭了这采月。后宫之中,主子是天,只要是有了异心,就算是亲生姐妹都得去死。两相权衡下,她们都选择了闭嘴。

    凌修媛瞧着自己的两位大宫女都不发声,又问庆松道:“你以为如何?”

    杨悠然心口一紧,她算准了在今日将那芙悦一举拿下,乃是因为得知芙悦也在悄然算计自己,所以才兵行险着。她仗的还是自己的手艺,却不知此时形势危急,那庆松公公会如何行事。

    庆松一双吊梢眼此刻已将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不慌不忙道:“娘娘今日打扮的别出心裁,如仙鹤真神一般,定能叫圣上龙心大悦!”

    他不回答问题,却来夸赞凌修媛的装束?

    杨悠然一咂摸``````这老狐狸!

    凌修媛自然也明白,她这姿容还不是多亏了采月。芙悦这样忠心的丫头她身边不缺,但采月这等才能的宫女却是万中无一。她瞧着芙莎的目光冷了下来:“既然你们姐妹情深,你可愿意替她受罚?”

    芙莎未料到主子会这样处理,一时呆跪在那儿,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既然不愿,还不快一边伺候,还要本宫亲自来扶你起来吗!”凌修媛冷哼道。

    芙悦大势已去,庆松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婆子提起芙悦来。像芙悦这样的贴身宫女,知道太多秘密,也在芙蓉殿呆了太久。这样的人,如果主子不要她了,她就必须要闭嘴。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芙悦已心如死灰,仍那两个婆子拖着她,不再挣扎。但被拖出殿门那一刻,她仍然不甘的瞪向杨悠然,尤觉得只怪自己下手太晚,才有今日之祸。

    杨悠然轻轻勾起嘴角,呵,宫斗也不难嘛。

    毕竟是在一起共事多时,芙珍睨了若无其事的杨悠然一眼,也慌忙跪下:“娘娘息怒,顾着您的伤口啊!即刻让庆松去为您延请太医可好?”

    “哼!芙莎眼瞎了,你也瞎了不成!除夕延请太医?我一切安康,延请劳什子太医!”修媛眉毛一蹙,怒的要喷出火来:“除夕宫宴,后宫里多少人盼我出个岔子去不了了?你莫不是也收了谁的好处,想来构陷自家主子?”

    芙珍到底是首席大宫女,不卑不亢道:“是奴婢只顾忧心娘娘玉体,思虑不周了。”

    从铜镜里瞧见那伤口似已止住了血,凌修媛神色稍霁,换成平时她也不至于把芙悦打发了,偏偏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今日非去宫宴不成。她叹口气,对芙珍招招手:“你且看看我这伤口处。”

    抢功劳的时候到了!不等芙珍上前,一直在旁边充当隐形人的杨悠然立刻进言道:“奴婢瞧着娘娘这是外伤,未伤及根本。只要用棉布按压一段时间即可止血,只是这伤口处会结痂,无论戴上什么颈圈、项链都遮挡不住。奴婢求请娘娘允许奴婢为您这伤口做一点点缀,说不定反而更能衬托您的出尘之姿呢?”

    如果说刚才芙悦叫嚣着是被杨悠然所害的时候,孙燕凌还有一丝怀疑的话,这会子她一听杨悠然的这番说辞,可把那怀疑都抛诸脑后了。反正已经被蠢奴给伤了,她总得再想个法子掩饰住不是?

    杨悠然很快为凌修媛收拾好了伤口,那是一个细长的,大概三厘米的血痂,她顺着那血痂用毫笔点了一只金色翅膀的蝴蝶。远远瞧着,如一只蝴蝶落在她的锁骨处,一股别样的风情。

    凌修媛大喜过望,当下把一只金钗赏给了杨悠然,还狠狠瞪了一眼芙珍道:“我瞧着,你们这些丫头是越发愚钝了,今日宫宴也不必抬举别的丫头了,便让采月随了我去。”

    “采月,你今儿去不必服侍左右,只管瞧瞧各宫娘娘和王室宗妇的服饰。翻过了年头,天就暖了,回来你再给我做几套春装!”凌修媛这会子跟杨悠然说话眼睛里都是带着笑意的。

    “是,娘娘!”嘴上答应的利索,心里却觉着好笑。针线活她是一概不会,明明她只负责提供个图样子,这凌修媛却把司制房的功劳全给抹了去。

    “庆松,去安排步辇。芙梓,给采月换了衣服。也梳你们一般的双髻,咱们便该出发了!”凌修媛得意洋洋的又在铜镜里照了照,想象着后宫妃嫔们和王室宗妇的艳羡,不禁嗤笑出声,愈发觉得是信心百倍了!

    大概是太过得意,又或许是芙蓉殿内服侍的奴婢本就充裕,她并没有发现这屋里少了一人,此刻因除夕夜而匆忙的芙蓉殿众人也就更没有注意到,在芙蓉殿偏门处,一个梳妆双髻的宫女神色匆忙的溜了出去``````

第十八章 后宫

    出了芙蓉殿,便能看到旁边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的秋水苑。

    芙蓉殿并不是一处独立的宫殿,而是永宁宫的主宫苑,永宁宫内还有寒香殿、水研苑和秋水轩几处宫苑,按理会居住位份比凌修媛要低一些的嫔妃,但是,从未听芙蓉殿的人说过有其他的娘娘在这些地方居住,想必,是空着的。

    来芙蓉殿时,她只顾着思量前途坎坷,并未留意周围的景致。虽然冬日白昼短,此刻已是暮色昏沉,但是沿着齐整的宫道行走,仍能瞧见处处皆是修的整整齐齐的灌木与花草,颇有些匠心独具。

    宫女太监们个个是目不斜视,只盯着脚程,只有杨悠然偷摸着四处打量着,再远处不是宫墙就是宫殿的院墙,层层叠叠,这皇宫竟然大的似望不到尽头。

    只因后宫嫔妃住的都算是北宫,而皇上与皇子们居住的则是南宫,除夕宫宴有外臣,自然放在南宫,离永宁殿距离颇远,差不多得有三公里的样子。这些女子脚程又都慢,适才在路途上破费功夫,这么走过去,估摸着就走了大半个小时。

    终于到了地方,抬头一看,牌匾上是三个游云惊龙一般的苍劲大字乘风殿。门口早有公公迎上来,瞧了递上的令牌无误。几个壮硕太监将原来抬步辇的太监换下,抬了凌修媛先进去。而庆松、芙珍、芙梓、芙莎和杨悠然,则由门前的太监和宫女们检视了一番才放了进去。帝王驾临的宫宴,是容不得一点岔子的。

    其他几人早就驾轻就熟,杨悠然初来乍到,还有点惊讶,古代人也挺注重安保的嘛。这架势再加个安检x光机,跟机场就有的一拼了。

    殿内太监宫女穿梭不息,却是十分安静,又井井有条。下步辇的功夫,庆松公公已打探出消息,说是妃嫔里面,淡才人、霞美人、玲美人都已在北偏殿内阁坐下了。安康公主和荣华公主都在北偏殿的正房里坐着,同政王妃和湘王妃闲话儿。

    杨悠然听着那一串名字可真够累的,换成寻常百姓家,自己悄悄思量,若把这称呼换成寻常百姓家一般,大姑、妯娌、表婶的叫,也挺可乐的不是。

    凌修媛听了这话,脚步顿了顿,连带她和芙莎两个拖裙尾的也慌忙停下。她向来傲气,瞧不上与位份低的嫔妃虚与委蛇,只想着是否与皇室亲眷去攀个交情。

    “其他人倒也熟悉,不过安康公主只在宫宴上照过面,就这么去招呼好不好?”

    庆松还未答话,只听后面有小太监通传,权修媛已进了殿门了。

    凌修媛撇撇嘴,一提衣袖,甩出一个字:“走!”

    几个宫女忙跟着她进了那北偏殿正屋,自然是忙不迭的一番行礼问候。杨悠然偷摸一瞧,惊讶的咋舌,一屋子美妇俱是容色靓丽,打扮的更是争奇斗艳,若说王妃貌美也就罢了,偏偏两位公主也是千娇百媚,单论样貌,并不比凌修媛逊色几分。

    皇室的人莫不是靠着颜值来区分的?哈哈!那么,景泰帝是不是也帅的惊人呢?她的好奇心瞬间就提了上来。

    “凌修媛这华服可真是别出心裁啊!我瞧着不似司制房能想出来的点子呢!长姐,司制房的东西皇兄向来是任你挑选,你见多识广,瞧着这衣服是不是呢?”说话的是荣华公主,她一双丹凤美目流转,望着坐在高位的安康公主。

    安康公主是与景泰帝一母同胞的嫡长公主,与景泰帝姐弟情深,是大胤地位最显赫的一位公主。凌修媛握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这荣华公主,真是爱拿话柄,难不成还想挑唆说自己这小小修媛竟然比嫡长公主的待遇还高了不成。

    安康公主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茶盏:“鲜衣配美人,凌修媛这打扮的确是匠心独具。我瞧着 手艺是司制房的,但司制房的人可没这么好的巧思。不过,凌修媛那咬唇妆现下都流行到我府上了,若是凌修媛宫里的新奇点子,我也不惊讶了。”

    杨悠然心道,不愧是嫡长公主,说话可是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不似荣华公主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凌修媛抿唇一笑:“都是自己宫里瞎琢磨的,倒让公主殿下见笑了。两位公主殿下天生丽质,与驸马爷又琴瑟和鸣,不必像我们一般费尽心思的修饰就已是面若桃花,才真是教人羡慕的紧呢!”

    众人正互相夸赞着,却见一位身着海棠红宫装的美人由宫人搀扶着自殿外进来。走近一看,杨悠然惊叹连连,这位娘娘太美了!

    论外貌可谓是真人版的赵雅芝混合李若彤,论身段那是堪比杨柳柔三分,论气质那真是气若空谷幽兰!虽是宫内惯有的寻常妆容,却因她的气质而将殿内众女都压了一分!

    “权修媛,你怀着身孕,宫宴喧扰,怕是要当心呢!”凌修媛一扫刚才的笑颜,冷声道。

    “不劳费心,皇后娘娘差人特地嘱咐了,若觉不适,可提前离席呢。”

    原来这位美人正是凌修媛的死对头权修媛!

    “权修媛,皇上子嗣乃是头等大事,免了礼,快坐下吧!”安康公主身为景泰帝长姐,对皇帝子嗣特别的看重。

    “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权修媛只对两位公主略福了福,便居功自傲的坐下。凌修媛虽然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人家肚皮争气呢!

    众人只是寒暄几句,杨悠然便瞧出来了众人的个性,安康公主身份高贵,虽礼数周全,但与这些亲眷只是略微寒暄,并不亲近。荣华公主性格开朗,小心思却很多,时不时的就要拿话去撩拨别人几句。

    政王虽是庶弟,却是景泰帝的肱骨之臣,政王妃性子沉稳端庄,颇有城府,话也不多。而湘王是闲散王爷,湘王妃自然也活泼一些,一颦一笑颇有小女儿家的懒散感。

    那位权修媛嘛,刚开始杨悠然还觉着自家的凌修媛败在她手上一点儿不奇怪,但是这会子瞧见她话里话外都是自己怀有皇嗣如何不舒服啦,皇上又是如何如何体贴啦,真是挺不会为人处世的那么一种美女。凌修媛虽然喜怒无常,像个炮竹一点就着,但是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这么一比较,权修媛就差了一点了。

    “长姐来的倒早,本宫瞧着你们这儿热闹,也来凑上一凑了!”门口传来婉转悠扬的女声,转头一看,只见众人簇拥着一位正红色宫装,打扮异常华贵的女子,正进殿来。

    小太监吆喝道:“皇后娘娘驾到!”

    杨悠然随着其他宫女一同跪下,口中跟着念道:“皇后娘娘金安!拜见荣贵妃,拜见各位娘娘!”

    “都起吧!几位公主王妃,昭燕姑母也已到了,咱们人既已到齐,我瞧着这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一同进正殿落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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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酸梅

    “初岚大宫女,初莎来了消息了。”小太监神色匆匆的推开门,递进来一张纸条。

    “快读给我听!”这名叫做初岚的宫女放下手中的针线,急道。除夕来消息,那边必定有事,还是急事。

    “初悦栽了,拿不出趁手的人。”小太监压低了声音:“所以那位今天带着她一块去了乘风殿了。”

    “哦?”初岚蹙起眉头,沉吟道:“娘娘一直想寻那么一个契机``````嗯,得把这个消息传进去。”

    “是否要通知迎春殿那边?”他虽然已经靠近了权力中心,但是若想从幕后走到台前,还需有个机会在主子面前证明自己的本事。

    初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必了。事不宜迟,这时辰恐怕已开席了。得赶紧去乘风殿才成!”

    小太监很是殷勤,“我代姐姐走一遭?”

    “不必了,我自个儿去。”初岚眼角的余光将小太监沮丧的神情入目,不忘给他安安心:“你去盯着芙蓉殿,事情若成的漂亮,主子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小太监眼睛都亮了:“那就有劳初岚姐姐了!”

    &&

    此刻的乘风殿正殿内,丝竹声声,暖意如春,各宫娘娘与王室女眷均已落座,端是争奇斗艳。

    正位自然是留于景泰帝的,旁边的次座是皇后。宫宴规模大,各自坐在各自的案前。景泰帝左侧下首是王室亲眷,皇后下首则为为后宫嫔妃。

    凌修媛位份不高不低,刚好就在中间处。她施施然坐下,芙莎和杨悠然为她取下大氅,外袍上的仙鹤栩栩如生,翩翩若飞,一时之间,竟吸引了满室的目光。

    惊讶也好,艳羡也好,嫉妒也好,凌修媛挺直了脊背,此刻皇上和各位王爷驸马以及皇子都还在外殿议事,尚未过来,她习惯好整以暇的将众人的目光照单全收,只待皇上将龙心紧系在她身上时,才让这后宫诸人知道,什么叫做“三千粉黛无颜色”呢!

    什么倾城倾国权茹丽,她孙燕凌才是这大胤后宫最得宠的宠妃!

    皇后、荣贵妃、淑妃都是居高位者,只瞧了两眼凌修媛,心中虽有惊涛骇浪,也不行于色,照常与几位公主、王妃们闲话家常。

    而位份低的妃嫔更是赶紧挪开目光,对这位宠妃是避之不及,生怕权修媛和凌修媛两位的战火燃到自己身上。

    一直埋头躲在后面的杨悠然这才有机会偷瞧大胤地位最高的几个女人。

    头戴罗额子及凤冠,身着正红色金丝盘凤的华袍,隐隐可见缀金丝暗绣的花纹,这样极尽繁复精美的服饰,绝非凌修媛之流可享用,杨悠然暗自惊叹,她是看都没看过。

    从珠宝的光泽到纹饰的精美,无一不表明了皇后身份的高贵。可这皇后娘娘却与杨悠然想象中的很不一样。皇后身材娇小,除掉那二十厘米高的凤冠,瞧着也就一米五出头吧。巴掌小脸上一双深深眼窝的大眼睛神似宁静,笑起来清清浅浅的两个梨涡,恰似少女般清丽。若未着如此华丽的服装,很难看出来她竟然是大胤的皇后。

    皇后下首坐着身着镶银边紫霞裙,挽了条貂毛的披帛的容贵妃,她的一双狐狸美目里眼波流转,颇为勾人,侧着头同皇后说着话,牡丹簪发插着的金镶玉的蝴蝶步摇轻轻摇晃着,瞧着愈发的雍容华贵。

    再下首的就是淑妃、楠修媛和宏修媛了,淑妃是伏波公主,眉目有点似现代的中印混血儿。难修媛是荣贵妃的族妹,五官和容贵妃有一些相似,不过她的左脸颊上有一个酒窝,比之荣贵妃更要甜上三分。

    再看宏修媛,单看五官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但是她嘴角眉梢却已显露出有几分憔悴,衣着更是随性的穿着一套碧色玄纹的罗衫,和殿内热闹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会子她无精打采的斜坐着,旁边的宫女正在给她捏肩膀,整个人似没了生气一般。

    “皇上惯会拖延时间。”凌修媛打扮了半天,虽然来之前用了甜品,这会儿却又觉得疲乏饥饿了。涂着大红寇丹的手轻轻拨弄着案几上的糕点。抱怨道:“回回都是劳什子杏仁膏,绿豆糕,红豆糕几样,这坚果也是一成不变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旁边的权茹丽凑过头:“凌修媛尝尝本宫这个腌制的酸梅子?”

    不等凌修媛讲那拒绝的话出口,她又捏了颗酸梅,吃吃笑道:“瞧本宫这记性,有孕的人爱吃酸。凌修媛未曾有孕大概不知道这个,还要怪本宫故意酸你咯?”

    凌修媛哪能受着这个,当下就动了怒,故意将那糕点递给芙莎,芙莎去接。她又手一滑掉在了地上。杨悠然以为她这是要迁怒芙莎呢,谁知道她她却笑开了。

    “我说这个糕子,别看本宫给你了,那抱到手上才算数呢!半路上搞砸了算个什么玩意儿…芙莎还不快收拾了?”她故意不去瞧权修媛,却指桑骂槐她怀的住生不下来。

    凌修媛哪知道,她这句话不偏不倚,刚好戳中了权修媛的痛处。

    权修媛抬了抬眉,本想怼回去两句,不知怎地又做了罢,低头只端了茶盏轻抿。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开席的吉时,御前大太监升牧在厅门口唱到:“皇上驾到,”

    杨悠然探长了脖子。瞧见一位皮草大氅的男子在众人的围绕着进殿来,外面天已全黑,在烛火映衬下,那人的身姿被拉长,显得格外的风姿绰约。

    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他的一双狭长双眼与安康公主肖像,那眼神却截然不同。他一双速扫过,将殿内众人看进去,却又像这世间千万人,却没有一人能真正的入他的眼中。

    杨悠然很惊讶,景泰帝生的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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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宫宴

    众人纷纷跪下,景泰帝便不慌不忙的踱步进殿。后面跟着几位风度翩翩的男子,再后面才是两个长的很可爱的小男孩,大抵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平~身。”那位太监又唱道。

    王爷和驸马不必行叩拜大礼,但要向皇后作揖,一番礼数瞧得杨悠然心累。景泰帝来到主位,皇后在众目睽睽下细心的帮衬宫女取下景泰帝的大氅,整理着景泰帝的锦袍,温柔的问道:“皇上,开宴否?”

    景泰帝却连看都没看皇后一眼,只是微微点头,算是允了。皇后也不觉得尴尬,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了才坐直身子,自有旁边的太监吩咐下去宫宴开始,着人上菜。

    杨悠然纵是第一次瞧见这对夫妻,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疏离。她想起了那天在芙蓉殿中景泰帝对凌修媛说话的口气,真是奇怪啊,比之皇后,景泰帝跟凌修媛倒更像相亲相爱的两口子。

    伶人继续奏起舒缓的丝乐,这会子本应祝酒一杯,景泰帝却握着杯盏皱起眉瞧着他下首的空位,暗忖道,这人竟然连除夕宫宴都迟到,还真是狂妄的不知好歹啊。

    景泰帝迟迟不举杯,席上的众人也就不敢妄动。倒是皇后举起酒杯清咳一声,景泰帝才舒展开眉心道:“岁末甫至,福气东来,今日是宫宴也是家宴,第一杯,理当共祝我大胤国运通天,展望天地日月之光!”

    众人齐举杯齐声应和,景泰帝酒杯沾唇欲饮。却听殿门处一个慵懒懒散的声音:“皇兄,良辰美景,却不待本王一同啊?”

    凌修媛低低的斥了句:“真是放肆!”,端坐在高位的帝后却平静的望着那人。

    杨悠然瞧见那身影从殿门处的黑影中走出,这人生了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同样的高鼻,薄唇,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身姿与景泰帝颇为肖像,而他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意,却展现出了他骄傲而不羁的独特气质。

    “朔,除夕宫宴你也无礼迟到,未免太无视祖宗规矩了!”说话的是政王杨阆,自景泰帝登基,他便辅佐在旁,忠心不二,在朝堂上更是一言九鼎的实权王爷。

    “阆,皇兄方才也说了。今夜是家宴,你切莫把朝堂上那股子迂腐气都带到咱们兄弟姐妹面前!”

    杨朔气定神闲的做了个揖,算是行了礼,信步在案前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咂!真是好酒!皇兄,这酒香扑鼻,我禁不住先喝上一口,你可别怪罪啊!”

    景泰帝将那端在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抬了抬手,声音平静:“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于礼节。咱们兄弟几个且同饮一杯吧!”

    景泰帝发话,众人也就随意了许多。杨悠然躲在凌修媛身后,啧啧称奇,莫说后宫中风起云涌,这皇帝几个兄弟之间也是波谲云诡啊!稷王能在景泰帝面前这么嚣张,政王都看不过眼了,景泰帝居然还不当一回事!瞧着景泰帝兄弟姐妹也不少啊,偏偏稷王一个人是这个德性。

    是皇帝对这个弟弟太宽容,还是另有隐情呢?杨悠然往后缩了缩,只觉着大胤王朝的水真不是一般的深啊!

    景泰帝与王爷驸马们推杯换盏了几杯,又听了几首小曲,品了几道美食,凌修媛只把头发都要盼白了,才盼来皇帝这么一瞥。

    其实,也不是方才瞧见这位精心打扮的美人,甚至在坐的王爷们驸马们都睨见了后宫嫔妃里有这样一位打扮新潮,媚眼如丝的娘娘。不过瞧皇帝的女人素来是大忌,他们自然是目不斜视,连不羁的稷王都将那眼神放在了伶人们舞动的腰肢上,一眼不曾往凌修媛的方向瞧去。

    景泰帝心道,这个孙燕凌最近倒琢磨出许多花样来,瞧着颇为别致,又想到她的温柔美好,不禁又多瞧了两眼。

    凌修媛挺直背梁,娇羞的低头抿唇一笑,又抬首悄悄抛了个眼波过去,端起酒杯正要祝酒,却被容贵妃抢先了一步。

    “皇上,臣妾携植儿敬皇上一杯。”

    九岁的大皇子杨植站在容贵妃身侧,恭敬道:“儿臣恭祝父皇洪福齐天,大胤国运昌绵!”

    景泰帝哪能不允,正端起酒杯要说话,旁边的皇后也站起身来:“臣妾就借花献佛了。方才缜儿也说要敬父皇呢!”

    却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上前来,端着一杯果汁儿,笑眯眯道:“父皇,儿臣也要一同恭贺您!儿臣祝大胤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儿臣要恭祝您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愿您和母后长春白头!”

    一个刚刚才开蒙的小娃娃便可说出这等祝词,衬的在太学进学了五年的大皇子才识如草履。容贵妃脸色变了变,笑容愈发尴尬。

    若是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一定会对这个聪明孩儿青眼有加,何况他还是皇后娘娘所生的嫡子呢。或许正因为是皇后所生,才让他不喜?

    景泰帝只是颔首将那酒一饮而尽,语气里对两个儿子均是冷淡:“新年伊始,你们更要惜时勤业。”

    那二皇子本想在父皇跟前撒个娇,瞧着自己父皇却冷冷清清的坐下,也不敢上前去闹,撅着嘴由着皇后娘娘拉过去。

    景泰帝看了他们母子一眼:“两位皇子尚未及笄,不宜守岁。这些菜色适宜下酒,小孩吃了倒易凉了肠胃。就着人带到偏殿去用些汤羹,早生将息吧。”

    听了这话,皇后娘娘方才展颜一笑,梨涡清浅。她招了招手,自有一个小太监带了二皇子下去。容贵妃倒是拉起了大皇子的手,亲自领着一块出去,母子二人颇为亲密。

    杨悠然巴巴的瞧着这些皇族的人觥筹交错,闻着那席上的香气,肚子里咕叽几声,真是饿了。也不知道她们宴会就宴会吧,连个修媛都要带四个宫女两个伺候用餐两个拉裙摆,让大家都饿着肚子在这伺候他们守岁,有什么必要呢?

    正愁眉不展呢,芙莎拉拉她的衣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若饿了,可去偏殿呢。那儿有一间小屋子,都是备给宫女太监用的点心茶水。”

    杨悠然腹诽道:这芙莎下午还给芙悦求情,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构陷了芙悦,怎么这会子转了性了,提醒她可以吃点东西去?不,这绝对是陷阱。她忍住饥饿,也不言语。

    “倒像是我骗了你似的。”芙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除夕宫宴要守岁到子时过了才罢了。你若不信便饿着吧。反正我们几个来之前都是用了一大碗饺子垫着呢。瞧着这会子用不上你,给你出个点子偷闲你还不乐意了。再过一会子,你瞧着这大半服侍的都去用了,还能剩下点多少来?”

    她越劝,杨悠然越觉得可疑。倒是前头芙梓听见了,趁着换暖酒壶的空儿也过来告诉她。

    “芙莎说的不假,你若饿了,便快去吧。咱们宫女太监的也是人,圣上和皇后娘娘都是允的。”

    没可能她们两个都是骗她吧,杨悠然放下心来,随着上酒菜的宫女缓步退出灯火辉煌的正殿。

    ps:今天只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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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人情

    乘风殿内外灯火通明,虽然这里没有电,倒是点了许多的巨大宫灯,映的是灯火通明。

    杨悠然瞧着一左一右两个偏殿,说是小屋子,乘风殿这么大,今日宫宴又都点着灯,谁知道是哪个屋子呢。她瞧着回廊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守着许多的太监宫女,便琢磨着是不是寻个面善的问上一问。

    正嘀咕着呢,一个穿着缃色宫装的圆脸宫女突然凑上来问她:“姑娘,瞧你才从正殿出来,你是芙蓉殿的?可曾见着我家娘娘?”

    虽然宫女们都穿着暗色,倒是各宫与各宫之间确实不大相同,杨悠然瞧着刚才容贵妃宫里的就穿的缃色,猜测道:“我是芙蓉殿的采月,姐姐可是雅风宫的?”

    雅风宫正是容贵妃的宫殿。

    那宫女眸中的光华一闪而过:“是啊,如今大皇子另搬去宸佑殿住着,娘娘趁这机会差我去给大皇子拿些东西。正殿内倒寻不见娘娘了。”

    杨悠然老老实实回答:“刚才贵妃娘娘领着大皇子去偏殿用晚膳了。我倒不知道是哪一边的偏殿呢。”

    圆脸宫女一笑:“那我便知道了。”

    她瞧着那圆脸宫女急着要走,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姐姐,乘风殿可是有给咱们宫女备下的吃食?”

    圆脸宫女点点头:“正是。”她指向一间屋子:“就在那里呢,除夕宫宴要守岁,你快去用吧!”

    知道了哪有吃的,杨悠然只觉得肚子更饿了,要不是碍于宫女的礼仪,她真想连跑带跳的到那屋子去。进了屋子,果然里面几张案几上放了各色糕点,一些茶碗。屋里还搁了几张条凳,一个粗使宫女蹲在屋子的角落里烧水,见她进来便讨好道:“姐姐饿了吧。壶里有些温水,您瞧着那红色小壶里是茉莉花茶,那边红边小盘子里的红豆膏和玫瑰花饼子味道都不错哩。”

    杨悠然笑着说声谢谢,瞧了过去。案几上的糕点的确都比较粗糙,大都是糯米饼子染了色,但是另有几个红色花纹的小盘子里盛着精美的糕点,尤其是那红豆糕,杨悠然在现代就爱吃红豆沙、红豆冰淇淋什么的,想想穿越来了几个月虽然在芙蓉殿地位不错,也没几顿糕点零食好吃啊,立刻就发了馋。

    虽然瞧着那盘子和壶都与其他的并不相同,有点怀疑是不是给她们这些宫女吃的,但见那小宫女都这么说了,也就不疑有他,大喇喇的坐下,美滋滋的连喝了几碗茉莉花茶,又吃了一小盘红豆糕点。

    吃了个饱足,她瞧着倒也没有别的宫女太监来吃,和那宫女道了个别,推门出去,刚走了两步, 听见后面一声喝:“站住!”

    她在这是无权无势小宫女一枚,她的主子还只是个修媛,真是随便被人捏捏小指头就能掐死的小角色。人家让她站住,她哪里还敢往前走,忙住了步,回头。瞧见一脸怒气站在身后的正是权修媛。

    真是倒了血霉了,偏偏遇上凌修媛的死对头,她慌忙叩拜:“奴婢见过权修媛!修媛玉体金安!”

    权修媛身边的宫女进那屋里拿了空的红色花纹小盘子和水壶出来,皱着眉头瞪了一眼杨悠然:“娘娘,给您备下的点心茶水都被这奴才用过了!”

    咯噔!杨悠然心跳徒然加速,忙辩解道:“娘娘,方才是屋里烧水的宫女跟我说可以用这些点心茶水,奴婢并不知道这是给您备下的。”

    权修媛瞟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忙道:“浑说什么。这屋里从来无人伺候,炉子里只是煨一点火来温热茶水罢了,更没有什么烧水的丫头!你这贱婢,倒是浑会狡辩!”

    杨悠然探头往里一瞧,哪还有什么烧水宫女!她这才意识到,完了!她这是着了套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权修媛摩挲着手上的戒子,皮笑肉不笑道:“也罢。今儿本宫便替你们主子好好的教教你罢!”

    杨悠然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凌修媛会为她出手的可能,按道理凌修媛和这个权修媛如此不合,肯定会掐一顿,如果掐输了,以凌修媛的性子搞不好回去要大发雷霆外加罚她。但是今日那仙鹤装让景泰帝都刮目相看,这凌修媛无论如何也要高看自己一眼,两相权衡是否能保住她呢?总要拼一拼吧?

    “等等,权修媛,我是芙蓉殿的人。今日我被那烧水宫女误导误食了您的糕点茶水,确是我不对。求您还看在凌修媛的面子上,当着我们娘娘的面发落我,奴婢一定甘愿受罚!”

    “哼!”还想着搬救兵,权修媛愈发怒不可遏:“刁奴莫再信口雌黄,伊人,给我掌嘴!”

    真是的,宫里这些女人罚人就是掌嘴吗?抽手心也行啊!杨悠然尤记得上次受的掌嘴把她痛得半死,瞧着从背后出来一个粗壮的宫女,捞起袖子朝她走来,这粗胳膊大手的,只吓得杨悠然脸蛋都在发颤。

    眼见那宫女的掌风呼来,她本不应躲避,却情不自禁的躲了开去。

    “你还敢躲?”凌修媛更是怒不可知,使了个眼色:“伊棠,给本宫按住她!”

    告发她的那名宫女立刻上前来把杨悠然按住:“叫你还躲!”

    完了,挨这一顿打,不死也只有半条命了!杨悠然绝望了。

    “住手!”

    她听见一个颇有威严的女声喝止道。

    “除夕佳节,都在这闹将什么呢!”

    抬眸便见一抹明丽的紫色,原来是容贵妃来了!

    “臣妾拜见贵妃娘娘!”那权修媛只是福了福身子,她有孕在身,景泰帝给了她不必向任何人下拜的口谕。

    一旁押住杨悠然的伊棠抢白道:“回禀贵妃娘娘,我家娘娘因身子有孕,碍于宫宴不允许带了别的吃食,因此特备了几盘糕点和茶水放在此间,不想,全被这馋嘴的宫女吃了去。我家娘娘问她,这刁奴不但不据实以告还在这里浑说一番。娘娘气不过,才要罚她呢!”

    容贵妃睨了一眼初棠,颇为不屑的冷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巧嘴宫女。权修媛,本宫瞧着你倒挺会教导自己家奴才哩!”

    在容贵妃面前,权修媛再不敢耍狠:“臣妾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宫宴不许带了吃食进来,你便要安置也不该放在宫女太监们吃食一块儿。怕不是将你和另一位的私人恩怨都发到这么个小宫女身上了罢?”她冷冷的干笑一声:“是不是要本宫将这宫女儿带到殿里头,好教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同来评评理呢?”

    那权修媛胸口快速起伏,咬了咬唇,才屈从道:“娘娘,臣妾断无意为难。不过是点心茶水罢了,今日既有贵妃娘娘为这奴婢说情,此事便罢了。”

    她略微福了福:“臣妾告退了。”

    权修媛跋扈,她手底下的宫女也甚是嚣张,松开时还推了杨悠然一把,还好有个宫女搭了把手扶她站定。她抬头一瞧,惊道:“是你?”立刻又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言。

    容贵妃没计较这些,笑道:“方才正是本宫的宫女初岚说是你与她有交情,央了本宫来救你。”

    原来那个和她搭话的宫女是容贵妃宫中的初岚。

    杨悠然忙拜谢道:“奴婢多谢贵妃娘娘出手相救!多谢初岚姐姐!”

    “不必拘礼了。”容贵妃温和的问:“初岚说你名唤作采月?”

    杨悠然点头:“正是奴婢。”

    “你去芙蓉殿前在何处当差?”

    “回禀娘娘,奴婢早先在典库司云瑾司宝手下负责登记造册。”

    容贵妃沉吟半刻,才开口:“原说典库司有位宫女儿造了那羽毛笔,颇为风靡,连本宫也讨了几只来。后头,这位宫女却再无消息,姑娘```可熟悉?”

    “这``````”

    杨悠然思量着,她被调入芙蓉殿本就勉强,凌修媛喜怒无常那日差点把她打的半死,芙悦伺候多年却被她略施小计就打发了,她内心中对这样翻脸无情的“主子”并无半分好感可言。再者,她是宫女,贵妃问话她不能不据实以答,就算是凌修媛在此处也瞧不出个错处。

    她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初岚却若有所思的嘟囔道:“据说那发明羽毛笔的宫女又发明了装订典册的器具后便不知去向了。诶```我记得,她便是负责登记造册的宫女。嗯```前头的文谣,后头的文竹都是文字辈的宫女,在咱们奴婢里头也算是素有才名的。倒是采月姑娘嘛``````之前并未听说过呢!”

    初岚说完,深深地瞧了瞧杨悠然,也不再言语。

    算了,承认了便是吧。

    “禀告贵妃娘娘,奴婢便是制作羽毛笔和装订机之人,其后便调入了芙蓉殿内伺候。”

    “哦?”容贵妃勾起嘴角,笑的愈发温婉:“采月你素有巧思,那凌修媛千娇百媚的妆容服饰,怕都是出自你手吧?”

    “正是奴婢所设计。”

    容贵妃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不知姑娘可否卖一个人情为本宫做一件事?”

    杨悠然胸口一阵发烫,能让贵妃说出‘卖一个人情’这种话来,怕不是下毒就是嫁祸了吧?进了那芙蓉殿,她除了挨了回打,余下的时候过的确实比往日在典库司要轻松许多, 她虽然不喜欢甚至有些恨那个凌修媛,但是不敢也不想在背后使坏啊。

    她有些怕了,却不能不应下。

    “贵妃言重了,贵妃要吩咐奴婢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请贵妃但说无妨。”

    “好,二月初八之前, 本宫要你为楠修媛造一件袍子。”

    ps:今天只有一更。

    一般工作日设在早上7点更新,周末设在早上8点更新。

第二十二章 小心

    翻过了年,一月下旬,早春初萌。这园子里的花骨朵就一股脑的都冒了出来,池塘边一圈的柳枝虽远看着不打眼,瞧近了就能看见都萌了新芽,真是应了那句“草色遥看近却无。”

    终于甩脱了冬日里厚重的大氅和夹袄,后宫的嫔妃们自然是做几身好衣裳,借着什么赏花赏柳的由头,今日去游园,明日且泛舟,总之就是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

    因杨悠然到底服侍人的本事还不过硬,凌修媛又急着让她拿出新的春装,后头就又抬了个大宫女唤作芙妙在近前伺候。这边杨悠然还是如往常一般画画首饰服装的图样子,给凌修媛梳梳妆就可以混过去,她也挺乐意的,毕竟这样才有空照着容贵妃说的给楠修媛设计出华服不是。

    原先初岚只说稍后自会有人与她联系,那日有人轻叩她房门,她打开门一瞧,真是万万没想到,贵妃派来递消息的人竟然是庆榆!

    要知道庆榆是凌修媛跟前的大红人,虽说庆松是芙蓉殿的总管,庆槐是二管事,庆榆连三管事都不是,论品阶只是个二级的公公,却丝毫挡不了凌修媛对他的偏爱。

    不只是外出常把他带着,就算是各宫有个递话传信的事,也总是派他去,那真真是心腹中的心腹。在某些宫人眼里,庆榆在凌修媛跟前怕是比庆松或庆槐还顶事儿。

    偏偏这么个当红的公公,却是容贵妃的人!这简直是刷新她的三观了,也让她不免还了个态度去看待芙蓉殿里的众人。一时之间,瞧着谁都像是别的宫里安插在此的奸细了。

    这庆榆因常在各宫行走,他的行踪可没几个人敢过问,由他传递消息自然是再方便不过了。贵妃那边的人做事也麻利,她这边要什么布样子,那边一准儿第二日就能送来。因此这衣服设计的倒也快,一月中旬已定好了图样,二月前就将它做了出来。

    凌修媛这里早已是轻车熟路,自然不在话下。杨悠然得了闲,常和小宫女芙红躲在屋里嗑瓜子。

    “红啊,你说哦。那个芙悦怎么那么巧,我以为娘娘一定将她灭口呢,怎么偏偏她就得了重病,咬掉半条舌头,从此哑了。”说起芙悦,杨悠然刚开始还做了两晚噩梦,总觉着自己从此就是黑化了,但是时间一长也就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可不是嘛。”芙红吐了瓜子皮,又抓了把嗑起来:“说是去了灯制房。灯制房你晓得不?那地儿比掌灯坊还要差一截呢,就是糊灯笼纸啊,捻灯芯啊这些活计。”

    “那不算是粗使宫女了?”杨悠然想起了自己在典库司外廷扫地的那些日子了,芙悦从芙蓉殿一等大宫女变成灯制房的粗使宫女,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 从早到晚的干,累死白搭。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废人才会调去那儿。”芙红总结:“可以说比粗使宫女还要矮上一截子。”

    “那就说明,咱们得与人为善。”杨悠然突然心中一动,搁下瓜子,故弄玄虚的压低了声音朝芙红道:“小红儿,你知不知道,其实啊芙悦是别的宫里安插在芙蓉殿的人。”

    “啊!?”芙红手上的瓜子惊的都掉在了地上,一脸惊诧的盯着杨悠然:“是是谁安插的?”

    杨悠然倒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许是她这么胡说八道把这小朋友吓着了?她忙安慰道:“瞧把你吓得!姐姐跟你开个玩笑呢!”

    “真的?”芙红一脸狐疑,试探性的问:“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哪能知道什么宫廷秘辛啊!瞎说着玩儿的!”杨悠然好整以暇的继续嗑瓜子,心中却想着庆榆曾嘱咐她,让她把芙蓉殿里的人都提防着些,万不可将给楠修媛设计衣服这消息透露给任一宫的人。当时他还特别神秘的说:尤其是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杨悠然瞥了芙红一眼,要说在芙蓉殿里算的上她身边人的,也就只有芙红一人了。

    “我有什么消息都第一时间告诉你。姐姐得了有意思的消息也不要瞒着我哦!”

    芙红又恢复了往常的开朗活泼,笑道。

    杨悠然心不在焉的颔首:“那是自然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敲门,芙红手忙脚乱的把瓜子收起来,杨悠然开门一看,却是庆榆,怎么这会子来找她了,让芙红瞧着怎么办。

    她斟酌着找个话糊弄过去,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人家庆榆说话了。

    “采月姑娘,淑妃下午约了几位娘娘一起去她宫里品茶,咱们娘娘在两件衫儿之间游移不定呢,命我唤你前去看一看。”

    原来是有正事,杨悠然忙随着庆榆向前殿去。路上瞧着四下无人,庆榆压低嗓音道:“一件柳绿的,一件鹅黄的,你叫她挑那鹅黄的。”

    杨悠然十分愕然,她答应了贵妃为其设计袍子可未曾应下要成为贵妃在芙蓉殿里的内应。如今庆榆这话可是把她当贵妃的人一般吩咐了?

    庆榆看出来她怀疑,笑了笑:“我得了个消息,今日权修媛也要穿鹅黄的衫儿,咱们主子的这件更为华丽些。”

    按理说庆榆不会骗她,杨悠然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随着他进了凌修媛的前殿,果不其然,是在两件鹅黄和柳绿的衫儿之间犹豫不决。那件柳绿的是杨悠然设计给她游园穿的,鹅黄的却是旧衣服她加了点心思改出来的,鹅黄色的绸缎边儿配上卷了小玫瑰花型的锦缎,瞧着清新又温婉,煞是好看。

    她终究还是遂了庆榆的意:“就选这鹅黄的吧。淑妃请您去品茶,品茶多在室内,穿着柳绿的又显不出那清逸脱俗,便是这鹅黄的吧,

    凌修媛答应的很爽快:“说的有理,便是这一件吧!”

    不知不觉,杨悠然已经成了凌修媛的首席‘造型师’了,穿什么,搭什么,凌修媛往往会听从杨悠然的意见。而那些基础的妆容杨悠然都教与了芙妙,她自己倒退居幕后,动动嘴皮子即可。

    芙珍和芙梓对视一眼,心中涌起相似的苦涩,往日她们也算是凌修媛的心腹了,如今这个采月虽然并没有近前伺候着,在凌修媛心目中的地位却与日俱增,眼瞧着就要压过她们这两位首席一级大宫女。

    凌修媛倒不以为意,悉心打扮妥当,才翩然离去。因只是后宫嫔妃们的小聚,就只带了芙珍和芙梓两人,杨悠然正待要离开,一向与她没什么来往的芙莎却给她使了个眼色,冲芙妙说:“你去小厨房叮咛声,娘娘外出了,下午的燕窝先不要炖了。”

    “是,姐姐。”芙妙虽然也是大宫女但到底是新人,在芙莎跟前也是毕恭毕敬的,忙快步去了。

    芙莎见殿内无人,才轻声问杨悠然:“采月,娘娘已一月未来月事你可知晓?”

    杨悠然是大眼瞪小眼,这种闺房私事她怎么能知道,难不成还问凌修媛:诶,你最近来大姨妈没?

    “当然不知道莫非?”

    芙莎点点头:“正是如此!”

    没来月事不就是可能怀孕了,凌修媛进宫数年都未曾有孕,此番怀孕倒真是求仁得仁了。

    “这是芙蓉殿的喜事啊!但是娘娘并未声张,奴婢们也都不知道,却不知姐姐将这话告知与我是什么意思呢?”

    芙莎微微一笑,平静的表情下似暗藏玄机。

    “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娘娘很快便不能再穿着寻常的服饰,发饰也要精简些,你大可提前准备,制一些温婉又舒适的服装。”

    杨悠然狐疑的看着她,宫中人惯于说三分留七分,她这话绝不只是那么简单。

    几乎是本能的认为这是个陷阱。

    “多谢提醒。但是娘娘若有意教我知道,自然会嘱咐我。我只是个奴婢,怎么敢替主子做主呢。”

    “你不信也罢。”芙莎灼灼的看着她:“反正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其他宫里。”

    杨悠然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哦?可是我听芙莎姐姐这么讲,这个消息似乎只有你们几个身边人才知晓啊!难不成你们会把这消息说出去?”

    “还是说,你故意告知于我,等外界知晓了,就成了我故意出卖娘娘不成?”

    芙莎呵呵一笑:“随口一说,哪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杨悠然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吧!

    “那就多谢姐姐提点,妹妹告退了!”

    待杨悠然前脚刚踏出殿门,芙莎突然又叫住她。

    “等等。”

    “姐姐还有事吩咐我吗?”

    “不是”芙莎犹豫着绞着袖子,一跺脚,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道:“咱们殿里好些外边的人”

    杨悠然眉角跳了跳,难道她为贵妃做事被这芙莎知道了?她慌忙撇清:“我却没听懂呢!”

    “你听懂也好,不懂也罢。我知道你是个没有背景的清白人,但是保不齐别人同你一样总之,多担待点吧。”她显然不欲再多说什么,径直扭头走了。

    独留下杨悠然真的是惆怅一片,也闹不清楚两个三个的都递给她这样不清不楚的话,究竟是各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回了屋子,芙红瞧她愁眉不展的,好奇的问道:“姐姐,庆榆公公叫你什么事呀?”

第二十三章 出事

    “没什么事,娘娘叫去看衣服呢。”杨悠然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心不在焉的喝着。

    她在这芙蓉殿唯一能信任的人大概唯有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了,在典库司时采莲之流对议论贵人都是讳莫如深连名讳都不敢提及,适才她才来时对后宫的事儿全不了解。幸好来了芙蓉殿,分了个小芙红与她作一处,这丫头可是个话唠加大胆的,背着贵人们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讲的。嫔妃间许多事便是这个小丫头告诉她的。

    此时,她有很多疑问在心中,特别难压抑想与人倾诉的**,恨不得对着面前的这个丫头将一切全盘托出,却又不得不克制住。

    这无关信任,而是源于一份对人性的通透。人性总是趋利避害的,若损害了切身利益,绕你是亲人也能当做仇人一般的。

    当年杨沐林两口子十几年里待她是那么的好,她何曾想到有朝一日会被父母弃之如草芥呢!再深的感情也被没有血缘关系这一条击的粉碎。有了亲生儿子的他们立刻将这个养女抛诸脑后,生怕她再回头跟这个小了十几岁的弟弟去争抢什么。那样的大变故,教她一夕之间如长了十岁,从不知愁的青涩少女变成了老气横秋的大人,参详出一个大道理来:原来人的成熟是无关年岁而仅仅在于经历!

    “哦。”芙红悻悻然的拿出她的图样子看:“难得庆榆公公亲自来叫,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杨悠然突然很好奇,如果她现在告诉芙红凌修媛可能怀孕了,芙红会作何反应。

    她抿了口茶水,轻声说:“呵,也不知道是怎么的。突然就告诉我往后给娘娘的衣服都要讲究个舒适,用色也不能如往常般艳丽了。”

    芙红很感兴趣。

    “咱们娘娘不是最好艳丽的颜色了吗!往常娘娘穿衣服也只讲究样式不注重什么舒适的。这是为什么呢?”

    杨悠然瞧着她那稚嫩的脸庞,十一岁的孩子,换成现代还在上小学呢,两人往常处的那般好,她还是相信芙红待自己是一片赤诚的。

    “大概突然想换个风格呗!”杨悠然话头一转:“圣上有多少子嗣啊?都是皇后和贵妃所出吗?”

    芙红嗤笑:“姐姐连这个都不知道。二皇子缜殿下和圣上长女静珊殿下都是皇后所出,静珊殿下封了馥山公主,缜殿下年岁小又是嫡子,暂无封号。贵妃膝下只有大皇子植殿下,也尚未封号。淑妃生了两名公主,澜珊公主最得帝心,封了灵海公主。萌珊公主只有两岁,倒也无封号。再一个就是宏修媛也是个公主,唤作晓珊殿下,身子不好,养了几岁了都不大会走路。因此也没有封号。”

    真是好大一窝凤子龙孙啊!杨悠然咋舌:“啧啧啧!六个孩子,圣上今年贵庚啊?”

    她瞧着那景泰帝面如珠玉,倒是年轻的很。

    “当今圣上风华正茂,将将满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就有了六个孩子,她在现代活到二十七了还是个单身狗,人比人,比死人,真该寻个僻静处一头撞死。

    她也忍不住当着人家小姑娘开车了。“啧啧啧!圣上坐享齐人之福!幸福!性福的紧!”

    说的她有点怪不好意思,忙捧了茶水来喝。

    “姐姐说的不对。”芙红说的面色一红:“姐姐可知道大胤王朝方圆万里,皇上坐拥江山,后宫之中却只有寥寥十来人,单四妃就空了三个位子,但凡政务繁忙,十天半个月不进后宫也是有的。可以说是不好女色,清心寡欲的一位明君呢!”

    杨悠然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十多个老婆还是不好女色,清心寡欲,她这个现代人做古人做的时间还是短了些,价值观完全没扭过来。她噎的咳了半天,这话题自然就此打住。

    傍晚凌修媛回来,让她对人与人关心稍微有了点信心,原来庆榆公公对她的提点果真很到位,权修媛的确是穿了身鹅黄的衣裳,也的确是被凌修媛给压了一头,瞧着那权修媛闷闷不乐的样子,凌修媛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当做笑话讲给身边的宫女太监,还乐的当场赏了杨悠然一副银坠子。

    杨悠然自然得感谢庆榆一番,庆榆却推说区区小事,不过是贵妃做的一桩人情罢了。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要更加用心的为贵妃做事。

    杨悠然回头一细想,庆榆能知晓权修媛穿什么衣裳,还能准确的知道那衣裳没有凌修媛的衫儿精巧,可见这后宫中是少有事情能逃过贵妃的眼睛的!

    换个思路来看,贵妃通过这许多的小事和小人物便能左右许多的大事,甚至决定景泰帝的喜好和妃嫔们的命运!真是细思极恐!

    她之前还当自己扭一下项链的挂扣陷害别人就算是自己心狠手辣的害人宫斗了,可是瞧瞧人家贵妃的手段,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拿捏了许多的消息网络,这才是实打实的宫斗啊!

    她甚至都有点庆幸自己和贵妃算是“一拨儿”的了。

    贵妃约定的日子眼看要到了。自进了二月里,阳光和煦,春意融融,那许多爱拍马屁的就说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生辰在二月,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叫那天上的百花仙子为之动容,所以春回大地的格外早些,百花齐放只为恭贺寿辰。杨悠然听说了这番说辞简直是想翻个白眼,皇后年年过生日,就算大胤锦城天气有规律二月就是开春,那难不成年年二月都得大日头晒着,滴两滴春雨都不能了?

    不过这话她也就只能埋在肚子里,面上还要跟着那些宫人歌颂这雍容华贵、至高无上的皇后娘娘呢。

    她之前还挺奇怪为什么贵妃把做衣服的时限定在二月初八这么个没头没尾的日子。原来这日竟是皇后娘娘诸葛琦慧的生辰。想来皇后娘娘的寿辰景泰帝是一定会参加的,大概贵妃是想借着寿宴让楠修媛在景泰帝跟前搏一搏吧。

    偏偏凌修媛也应了那芙莎的话,最近几天面如菜色,人也提不起精神,总是困乏。连着寿宴的穿着也不大用心了,甚至没有唤杨悠然过去给她梳妆,待她参加宴席走了,杨悠然去前殿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她只穿了套杏色连珠团花纹的宫装,真是低调到尘埃里,毫不像她往常的风格。

    看来芙莎说的没错,凌修媛可能真的是怀孕了。杨悠然虽想不通她之前为了得宠那么的不择手段,怎么怀孕了不但藏着捂着还愈发低调起来了,但是想来她能在这么复杂这么多眼线间谍的后宫立住脚步,顺风顺水的晋位修媛,人家肯定是有人家的本事。

    听说皇后的宫殿长信宫极为巍峨壮丽,一共有四殿两轩,园子里还有个颇大的人工湖,这次的寿宴就摆在两轩之一的晚桂轩,在那湖畔听琴品茗,颇为有趣又风雅。杨悠然其实挺想去的,可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觉着还是少和别的宫里打交道吧,免得惹祸上身,再者,凌修媛身边已补足四名宫女,提都没提要带她去,她也不好去毛遂自荐的啊。

    反正娘娘不在,她待在芙蓉殿里也很畅快,逛逛院子消食,同芙红磕磕瓜子,轻松的很。

    谁知道酉时未过,天还未黑,却有个庆榆手下的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回了芙蓉殿,杨悠然用过晚膳为了消食正在殿门口的花坛边看蚂蚁搬家呢,瞧着那小公公脸色绯红,满头大汗,还多嘴道:“莫跑晕了呢!”

    那小公公也不理会她,拉了另一名小公公,上气不接下气道:“出大事了!快唤庆槐公公!”

    几个人在那耳语一番,庆槐瞧见杨悠然还在那杵着,因杨悠然也常在近前服侍,知道修媛的贴身物品,就吩咐了她收拾凌修媛贴身的服饰物品,立刻随他一起去晚桂轩。

    这申时才开宴,一个时辰就突然有了这样的命令,一定是宫宴上出了什么岔子!

    杨悠然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忙拾缀了几件寻常的宫装,拿了些惯用的香膏都包在包袱里,迅速随着那小公公和庆槐一道赶往皇后的长信宫。

    事出突然,又十分紧急。那两人简直如丢魂了一般往前快步走。庆槐脚程快,杨悠然人小,他一小会就甩开了一大截。杨悠然只好半跑着快步跟上,正听到庆槐在问那小太监具体情况。

    小太监来回两趟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今日就数楠修媛穿的格外漂亮,她来得早,见圣上没来就招摇着由宫女搀着去散步赏景了。圣上刚刚驾到,还未坐定。却说楠修媛延湖畔廊道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教谁绊了一跤,溅了满身的泥不说,脚也扭了只能由宫人抬下去医治。贵妃深恐败了皇后的兴致,忙招呼着大家敬献寿礼,这才热热闹闹的开了席。”

    “喝了一会子酒,正赏那新派的舞曲呢,却又闹起来这权修媛和咱们宫的芙莎一起给掉到湖里了。权修媛可怀着身子呢,好不容易将二人捞起来,权修媛昏迷不醒,她身边的人哭诉说是芙莎推得。长信宫里的人七手八脚的唤了太医来瞧,说是动了胎气,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圣上龙颜大怒,因咱们娘娘素与权修媛不和,一同落水的又是芙蓉殿的人,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当场就和芙莎一块被拘了”

    “芙莎说是权修媛指示了她去绊楠修媛,两位贵人闹气平白受累她一个奴婢。咱们娘娘说她一派胡言气不过要打她,她却叫嚷她冤枉,不惜当场触了柱,弄了一地的污秽!皇上以为是娘娘指使在他眼皮子底下泯灭罪证,又撞上这样的晦气的事情。娘娘受不得冤屈,在地上痛得只滚。还是容贵妃说了句好话,唤了个太医把一会脉,咱们娘娘竟也是怀了月余的身孕了!”

第二十四章 阴谋

    杨悠然憋着一句“后来呢?”没有问出口。这真是比戏剧还精彩的“戏剧”,后宫之争,何其诡秘。

    莫说是杨悠然这么个小宫女了,绕是庆槐公公这个**湖,听了这桩迷雾重重的事件也乱了阵脚。急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两个皇嗣啊!老天爷啊!娘娘哪会有那样的胆子!你却说,娘娘可还好了?”

    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这小太监来回两趟还能把事情说的条理分明已经实属不易了,战战兢兢又气喘吁吁:“怕不太好!我音乐听见太医说娘娘是中毒了!”

    庆槐公公两眼一翻差点一头栽过去,那小太监又掺了他,继续健步如飞,只累的两只眼睛如牛玲般凸出来。

    杨悠然听的胆战心惊又理不清个头绪,绕是她宫斗小说看过许多,也没瞧见这一连环一连环的是演了一出什么样的戏。不是说景泰帝的后宫里封了的就这么数十位娘娘们么。为皇后做生辰竟然接二连三的出了岔子。

    现下只怕除了始作俑者,阖宫的人都在思索是谁绊的楠修媛?权修媛是如何落了水?又是谁给凌修媛茶水里下了毒?

    容不得他们多想,长信宫就在眼前。出了乱子,但凡有牵扯的宫女太监此刻都算是怀疑对象被压住,长信宫门口立着数十名御前侍卫和几位老太监,瞧着还是威风凛凛,规矩齐整。

    小太监上前去递了腰牌,报了他们三人的名讳所属宫室,才被放了进去。庆槐吊梢眼扫了扫门口把守的几名侍卫,嘀咕道:“守门的都被换成御乾宫的人了,瞧着这事真是不得了了!”

    皇后的长信宫极大。此刻景泰帝亲自坐镇正殿查案,皇后和荣贵妃都在身边陪着。旁的妃嫔虽无恙,瞧见芙莎触柱那一地的红白血腥也是受了惊吓,都被安置在显亲殿歇息。受伤落水中毒的妃嫔自然更不会呆在那晦气的晚桂轩。凌修媛就被安置在了景福殿,同跌了一跤的楠修媛在两隔壁的屋子。

    他们三人进了殿去,小太监没资格近去看,方才又累的半死,忙在角落里屈了。屋子里袅袅一股艾草气息。杨悠然和庆槐拐过屏风,瞧见那大红撒金的床帐下,正是斜倚在榻上,柔弱似无骨的凌修媛。她一张蜜桃小脸煞白,一名女医正在为她施针,旁边伺候着两个陌生宫女。瞧见庆槐和杨悠然二人进来,只是略略抬了抬眼皮,便又复耷拉下来。

    千算万算,算不到身边出了个不知根底的内奸。她乘了三年的宠,才怀上孩子,此番不知道能否保住。也不知道隐而不报皇上会如何的责罚她,会不会将今日事套在她身上。更不知道,若今日这孩子丢了,往后她还能怀不能怀?太医适才已经撩了话,毒不是什么重毒,只是与孕妇体质相冲,简而言之,毒易解,孩子不易留。若想留住孩子,除了由太医医治还要她心平气和,心静如水,万不可忧思半分以免损伤龙胎。

    那许许多多的疑问和烦恼此刻都堆压在她的脑海里,此刻她却半分不愿去想,一句话也不想说。

    一个宫女福了福接过杨悠然手里的包袱。另一个拉着二人又绕出屏风,交代道:“我二人乃是长信宫伺候皇后娘娘的嫣香和嫣彤,今夜领了命伺候着凌修媛。”

    庆槐和杨悠然也自报了家门。

    嫣香点点头:“因那档子事恐再出乱子,你们宫里的三个宫女共一位公公都一块要去问话,待事毕了才能回来伺候。今夜劳这位庆槐公公和那位小公公都要打起精神,随太医差遣安排。”

    庆槐做个揖领着那小太监去张罗了。嫣香又安排杨悠然道:“这位采月妹妹不能在榻前伺候,就守着那艾草熏香吧。太医嘱咐过,今夜十分关键,艾草能保胎,是绝不能断的。”

    香炉加干艾草块她是会的,幸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也赶紧领了命,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那香炉旁。

    凌修媛占的这间屋子是显亲殿的正屋,中间由珠链和一面精美的山水画屏风隔做里外间。嫣香和嫣彤一个捧了盆药汤,另一个将那锦帕在药汤水沾湿了揉凌修媛的脚心。大抵都是为了保胎的法子。

    杨悠然瞧了瞧床上那个没了生气的妙人,心道真是怪可怜的,怎么也算是景泰帝心尖子上的宠妃,却连怀个孩子都是这样的不容易。

    芙珍、芙梓和芙妙三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想起了今日下午已经触柱身亡的芙莎,顿觉心口烦闷,虽然有过口舌之争,可到底是身边的熟人,突然自杀还用那么惨烈的方式自杀,不免让人为之揪心扼腕,慨叹人生无常,宫中女子多薄命。又想起那日芙莎曾有意透露凌修媛怀孕的消息,说芙蓉殿里好些外边的人,提点她要当心。她那日的话可与今天的事有干系?

    夜色微凉,医女施针已毕,床上的凌修媛渐渐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杨悠然也慢慢冷静下来,将今日的事情捋一捋。她猜想,芙莎受了凌修媛授意去绊楠修媛是有可能的,芙莎受人指点栽赃凌修媛也是有可能。可不管怎么样,权修媛有了身孕,虽然天性张扬,断然也不敢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怕是绝无可能敢对凌修媛动手的。

    而凌修媛瞒下了自己有孕的消息,今日宫宴上韬光养晦,一改平日里潋滟的风格,怕也不至于为了楠修媛的打扮,便糊涂到同旧日死对头权修媛联合去给她绊上一跤,又任由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去和权修媛拉扯。

    如果说凌修媛和权修媛都是受害者,那么这件在众目睽睽下发生的栽赃妃嫔、谋杀皇嗣的阴谋的背后主使者究竟会是谁呢?

    杨悠然虽然不太看什么探案美剧,但是她有自己的判断力。既然是阴谋,自然有目的,只消看谁会是受益者便多半能猜到后面的弯弯绕绕了。有本事布这么大一个局,牵扯到最当红的两名宠妃并两个皇嗣来下手的,恐怕不只是争风吃醋这等小事。但若说后宫里的大事么

    她心口愈发的紧。

    除了争风吃醋,后宫女子盯着的就是上位和立储!

    她的手指抖起来。

    偏偏后宫中有两位权势滔天的女人!偏偏景泰帝只有两个儿子,就是她们二人所出!偏偏这里是皇后的宫殿!偏偏是在皇后的寿宴上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绊跤、落水、下毒的戏做足,还安排了宫女当场死给大家看一看,把这消息堵在深宫尚好,若传了出去,怕是要众议汹汹,举国哗然。

    想必即使不是皇后做的,皇后也要担上办事不利的责任,以帝后二人并不和睦的情况可以想见,景泰帝指不定会借机将事情闹大,严惩皇后!

    如果一切如她推断,那么,今日的幕后黑手便是

    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忆起那日她慈眉善目的为她解围,温柔笑着同她说话,这仪态大方中竟然是包藏着这样的祸心与算计吗?

    杨悠然抱着膝盖支着下巴,睨着宫灯,很是怅然,真是宁愿相信一切都是皇后所为啊

    同样盯着宫灯发呆的还有一个人,大胤王朝的主宰,万人之上的景泰帝。

    他也在回忆。

    那时他还是太子,因是太子,不能在外开府,就住在北宫的衍庆殿。皇后诸葛氏琦慧和贵妃徐氏敏容是前后脚入门的。一个是当朝宰相诸葛学的幺女,另一个是三门忠烈,广威将军徐泰的长女。一文一武,一秀丽,一温柔,民间流传颇广唤她们是娥皇女英。虽然他风华正茂,贵为太子,是城中贵女肖想的良配。但,论这二女中任一人,嫁给他们兄弟任一个,也都是当得起正妃的。但是这样的两位佳人,不但都嫁与了自己,晚了一步的敏容还甘居其后做了个太子侧妃。

    彼时的他忙着趁监国之机拉拢老臣,扎稳根基,与琦慧、敏容的结合也是联姻大于真情。本该初尝情爱的滋味的年纪,却没有心思流连于儿女之情,始终是敬重大于怜爱,只希冀后院和睦,与诸葛学、徐泰这一文一武在朝堂上配合默契,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

    岁月深远,早些年相处的事儿他早已记不大清楚了,唯一记得的,也不过是有段时间里,他同琦慧还有敏容都是极为融洽和睦的,约摸是刚添了长女静珊和长子杨植的时候,他除了正妃和侧妃,宫中并没有其余的侍妾,琦慧和敏容也是和和睦睦,让他能安心将精力都放在前朝之上。

    只不过因着杨植是长子,身子也弱些,那段时间他几乎都歇在敏容处。琦慧身为正妃,也从未苛责责怪过,那时候啊那时候,那时候他竟以为这是一位识大体懂大局的贤内助。

    过往的记忆如月色般倾泻一地,印象很深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植儿这个名字。这名字是父皇取的,说是农林牧渔乃国之根本,离不得一个“植”字,乍听起来很是寓意深远,自己的面上荣耀,徐氏一门也十分得意。

    只有他知道,那个“植”字,也并不是多么的用心罢。父皇取名字很注重寓意。他未出生前,父亲许愿若是皇子,就得个熠字,取自熠熠生辉。后来他并不受父皇所喜,所以给老幺取名字的时候,就放了更多的心思。“朔”,父皇说这是寓意万物初始,象征“皆从其朔”。说的多有意思,一个襁褓里的婴儿,父皇就存了这么多的心思,不过是想着改弦更张,废长立幼!

    殿门开复合,辛农立在幔帐外,小声道:“启禀圣上,皇后娘娘亲自给您送参汤来了。”

    景泰帝杨熠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开口时,声音里添了几分萧索:“唤她进来吧。”

第二十五章 小产

    “不好!见红了!”

    “快去叫太医!”

    杨悠然正在半梦半醒的困顿中,突然被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惊醒。抬眼看去,昏黄的小宫灯下,床榻上的美人依旧睡着,只有嫣香紧蹙眉头,守在旁边。

    嫣香焦急的瞧她一眼,手攥成拳:“修媛娘娘怕是不大好。将那艾草炉挪近些。”

    杨悠然忙将香炉挪近些,这才看到银色的缎面床单上,隐约可见一些暗红色的血迹。凌修媛虽还是睡着,但是苍白着一张脸,瞧着极其的虚弱。即使她没有怀过孕,也看得出来这是不好的征兆。

    那边很快就就有人进来,太医医女太监宫女进来好些人,太医在屏风外候着。只有医女先进来了为凌修媛把脉。

    嫣彤端了热水进来,医女却朝她摆摆手,对着屏风外的太医说道:“蒋太医,滑脉,脉象虚浮,气血两亏。观之有见红出血,暗红色。娘娘此刻恐是保不住了。”

    “待我来瞧瞧!”

    虽有男女大妨,但是皇嗣不容出错。那厮庆槐公公忙去向景泰帝和皇后禀报。这厢嫣香忙拿了丝帕,杨悠然撩下床幔,将蒋太医请进来看诊。

    能为险些流产的嫔妃问诊,自然不是寻常的太医,是以,他的每一句都相当于铁口直断,不容有失。手搭在那丝帕上,良久,他摇了摇头:“娘娘这胎是保不住了。”

    杨悠然撩着床幔,清楚的看到一滴清泪从凌修媛眼角缓缓的滑过,无声的没入了她的发丝。

    蒋太医收回手,吩咐道:“你们立刻用热水为娘娘净身。我现开一个方子,熬了药马上喂她服下去。”

    之前这屋子里只有嫣香、嫣彤和杨悠然三人服侍,此刻凌修媛这孩子丢了,不知道从哪里就涌出许多人来,几个宫女扶了凌修媛净身,几个宫女来服侍换了血污的被褥和衣裙,又换了安神的熏香杨悠然瞧着熙熙攘攘的宫人们,瞧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任由人摆布的凌修媛,突然生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来。

    短短的一天之间,芙莎身死,凌修媛胎儿不保,这宫里何止是吃人的地方,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那种不真实感犹如梦境,又犹如无形的痛苦,这种感觉推着她像跨越了时空,迷失了灵魂,在一片混沌之中,凝聚成了一滴细小的清泪,晶莹、哀伤。

    她恍惚间听到门外一声唱到:“皇上驾到。”沉痛的从这感觉中抽离,木讷的随着众人跪下,尤是难过的不能自已。

    景泰帝杨熠并没有转过屏风来探望,只在外间听了听太医汇报皇嗣的情况,嘱咐要好生伺候,便提脚走了。倒是皇后转过屏风来,站的远远的瞧了瞧,有些嫌恶的走出去,声音沉沉的吩咐众人:“女子漏胎最忌风寒,尔等明日内便将这景福殿内外打理干净,嫣香和增主事,尔等定要服侍的凌修媛休养如初。”

    又是齐刷刷跪倒一片。

    “遵皇后娘娘谕旨!”

    容贵妃也跟进来,内间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她却没有避嫌的走到凌修媛榻前,瞧着那位双目失焦,帝后亲临也无法行礼的宠妃,柔声安慰道:“妹妹放心罢!你年轻,身子好,好生养着,只消几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了。来日方长,还怕没机会添个孩子嘛?”

    见凌修媛并无反应,容贵妃俯低了身子,小声道:“您瞧淑妃,丢了两次孩子呢,这不也好好的养着两位公主吗?”

    她说完,直起身来微微一笑,又朝着杨悠然的方向飞快的扫了一眼,便径直出去了。床榻上的凌修媛转目瞧了她的背影一眼,眼中的灰败更甚。

    杨悠然看着凌修媛往日顾盼神飞的眼神此时犹如一汪死水盛满了绝望,看着算是“幕后黑手”嫌疑人的皇后和容贵妃此刻还能安然无恙的来景福殿“探望”,便忍不住不断的揣测自己在这场变故中扮演的角色。

    还好她只是个奴婢,奴婢是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用来胡思乱想的。此刻凌修媛身边只有她一个芙蓉殿来的宫女,嫣香大宫女自然安排给她许多的贴身活计。

    参回斗转,许多宫人早已入睡,今夜的长信宫却是个难眠之夜。凌修媛污血还未流尽,半个时辰就要擦洗一回。这厢补身药一碗一碗的端,安神香一炉一炉的换,很快就过了寅时。眼见凌修媛这边没了危险,嫣香看杨悠然熬了一夜,便特许一个小宫女带她去景福殿侧殿后的宫女房里歇一个时辰,出了正屋,她瞧见旁边楠修媛的屋子黑着,便问那小宫女。

    “说是楠修媛昨日宫宴绊伤了,可好些了?”

    “应该是好了吧。子时圣上过来时还去看了她,后来便唤了步撵来接走了。”

    原来楠修媛早已回宫了,难怪这里寂静无人。凌修媛在这里本就是寄住,总不会长长久久的住在这景福宫吧?还有那被唤去问话芙珍、芙梓、芙妙和庆榆,他们何时能回来,会不会又审出别的事端呢?

    这些疑问将她的困意一扫而光,她强撑着在那小屋里躺了两个时辰,赶忙起来赶回正屋,芙蓉殿里的人还没回来。

    庆槐公公虽是芙蓉殿的二管事,在这长信宫景福殿,还是要听从皇后娘娘指派的增公公的安排。杨悠然趁着四下无人,偷摸问他:“公公,芙珍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庆槐公公白她一眼:“要想保住你的小命,记住要少说话,多做事!”

    杨悠然于是不敢再问,直到第三日午后,他们,终于回来了。

    伺候凌修媛的宫女平常都梳双髻,平时把头发总要梳的一丝不苟的芙珍,此刻活像个丧家之犬,发髻早都散了,蓬蓬乱乱的一大捧都用发带胡乱束了。瞧见杨悠然的第一件事就是攥住她的双手双目赤红的问道:“采月,娘娘可还好了?”

    甫一开口,大片大片的眼泪便落下来,灼在杨悠然的手背上,沾湿一片。

    “采月。带你们宫里的几位妹妹下去洗漱干净了再来伺候。”嫣红走过来,抬起的下巴略有些高傲道:“芙珍姑娘,我知道你们几个是凌修媛娘娘的贴身大宫女,但是皇后娘娘有谕旨,凌修媛方才小产,不可伤心,你们也莫要再在主子面前哭哭啼啼的,若伤了凌修媛的身子,咱们几个可都是担待不起的。”

    “娘娘滑胎了!”芙珍看着杨悠然问, 满脸的不可置信。杨悠然有些不忍心的点点头,芙珍忙抹了眼泪,对着嫣香福了一福:“多谢姑娘照拂娘娘。我们先下去收拾了。”

    瞧着芙珍、芙梓和芙妙都是一脸沉重,杨悠然试探性的开口问道:“这几天受了不少罪吧?”

    芙梓摇摇头,显然不欲多说。

    另外两人也似有了默契般绝口不提,只详详细细的问了后来发生的事,杨悠然也都据实以告,听说圣上竟然没有亲自去看一看凌修媛。芙珍眼圈又红了红,咬牙道:“我瞧着咱家娘娘真是不值当,抛了一片心,却半点没落到。”

    “你们可知道,这案子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芙梓摇了摇头:“并不知晓。我们出来后也曾跟几个小公公打探过,瞧着他们说的意思,目前好像就只打发了几个宫人,别的一切全无眉目。”

    芙珍蹙眉道:“这个芙莎真是个挨千刀的。我却没瞧见她竟然是存了二心的,竟然命都不要了也要来害咱们娘娘。”

    “还好娘娘福大命大。”芙妙怯生生道:“不然咱们在里面也就没了主心骨了。”

    “福大命大?”芙珍冷笑着,经过此事,她将宫中娘娘们的荣宠看的分外通透。当初凌修媛得宠时,瞧着圣上什么好东西不想着往芙蓉殿里头搬,三天两头的要来瞧上一瞧,如今刚失了孩子,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不说,三日里圣上就来过一次,连面儿都没见上,忒冷淡,忒伤情。

    “咱们娘娘入宫五年,盛宠三年多,才怀了这第一胎。方才孕了月余,就受了害。这也是福大命大吗?要我说,娘娘真是忒苦命了些!”她又淌下泪来。

    她这么一伤情,弄的其余几个人也是伤心不已,唏嘘不已。

    几个宫女凑到一块抽抽搭搭的好一会儿,杨悠然也跟着有些怅然,还是芙梓最先想通:“咱们到底是为奴为婢的,好好伺候着娘娘休养。莫要在她面前再提起这些。娘娘年轻,身子好恢复,说不定一年半载,就能再添个皇嗣不是。”

    杨悠然瞅着不能让她们继续这么怨怼下去,也开口叮咛道:“这里毕竟是长信宫,不是芙蓉殿。皇后娘娘现下派了增公公和嫣香大宫女主持景福殿的事务,咱们几个到底是外间的,若出了纰漏,说了什么话儿叫别人听去,害了自己不说,还拖累了娘娘不是。”

    芙珍似很意外她说了这么有见地的话,擦了眼泪,点头道:“快让我搽点香膏,娘娘最好整洁,瞧不得我这样子的。”

    芙珍这一振作,其他人也就跟着振作起来。她们万万没想到,这一振作,就是在长信宫里盘桓了两个月。

第二十六章 棋子

    景福殿院里种着一株辛夷,也就是紫玉兰。二月中,辛夷打苞,景泰帝来看了凌修媛一回。屏退了众人,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子话,景泰帝走后,那凌修媛抹干了眼泪,那枯如死井的眼中竟然又荡起波澜来。二月底,辛夷开花,景泰帝偕同皇后又来看望了一回,这次倒是很规矩板正,冷冷的问询了几句,并未久留,就又一块走了。

    杨悠然侍奉在旁,冷眼瞧着景泰帝杨熠倒像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尤其是在皇后面前,更要将一国之君的气度拿出来,半分没有与凌修媛单独相处时的细致。

    凌修媛失了孩子,民间唤作是坐“小月子”,就像生了孩子坐月子一般,要整整在屋里休养一个月,期间要好生歇息调养,不可见风。期间,皇后更是特意嘱咐,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出景福殿,以免扰了凌修媛身子恢复。杨悠然她们只好日复一日的伺候着凌修媛恢复,眼见那辛夷花都要谢了,却还困在这景福殿内,半点不知道外间的情况。

    好不容易熬到三月中,这小月子坐毕,皇后才允了芙蓉殿那边的庆松公公过来汇报这个月芙蓉殿的事务。

    凌修媛也不是含糊的,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增、嫣香、嫣彤一干长信宫中人,派了个小太监在外面守着,仍留了她们这些芙蓉殿的老人手一块儿听着虽然之前吃了芙莎的亏,她倒觉着经过了这么些事反而可以看得出来伺候在身边的这几个都是极度忠诚的。

    “庆松,权修媛那孩子可是保住了?”凌修媛状似轻松,其实她手里紧攥着的帕子早已出卖她的情绪。

    庆松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倒是个命好的!”凌修媛不怒反笑:“留着也好,我倒要瞧一瞧,权茹丽能生出个什么样的孩儿来。”

    若换成她往常,保不齐又要拿身边的宫女太监出气,是以他们几个刚才都存了一份胆怯,生怕凌修媛迁怒于自己,却没想到经此大变,这位娘娘竟转了性子。

    凌修媛绞着丝帕,想到人家的孩儿保住了,自己却受罪还背了冤屈,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受。“这件事儿怕不是这么容易就没了消息吧。你且告诉本宫,前朝后宫,都有些什么消息说法的。”

    “启禀娘娘,老奴多方打听,此次事端过后,只有长信宫里少了几个宫女太监,后头又拘了几个粗使的宫女。此事传到前朝,也引得朝堂上议论纷纷,有位高御史甚至上奏说为保国本,应该早立太子。圣上当场就将那折子扔到高御史面上去,龙颜大怒,才震住了后头想请立太子的臣子”庆松抬眼看了看凌修媛,生怕她再发怒,犹豫道:“但是直到今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杨悠然心中惊讶,她之前就猜测过,这幕后之人很大可能是容贵妃。若容贵妃计策得逞,凌修媛和权修媛腹中的孩子都保不住,皇后还要担上善妒和谋害皇嗣的罪名。如若容贵妃计策未得逞,只要不揪出她,就是皇后担上管理后宫不善的罪名,六成可能要将这后宫掌事之权也乖乖交出来呢。但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没有一个精确的结论,也没有任何一位嫔妃受到牵连,受到惩处,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景泰帝为了“后宫和谐”要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那,这对凌修媛也太不公平了吧!她抬眼看了看楚楚可怜的凌修媛,甚是可怜。

    凌修媛咬了咬牙,泪花直在眼睛里打转,一场宫宴乱局,最后只不过她折损了个贴身宫女,担了个嫉妒她人的罪名,还失了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而什么楠修媛、权修媛,不是通通好好的。此刻,怕再没有比她更想知道真相的人了,可是偏偏这宫里只有她是半句话都不能问,不能说。这是多么的冤屈和憋闷,又教她如何不发恼!

    只是,她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在皇上面前邀宠,在奴婢面前置气的孙燕凌了,她咬着牙,暗下决心,终有一日,要将这些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都讨要回来!

    杨悠然睨见凌修媛的表情从恼恨到痛苦再到决绝,心中大吃一惊,看来宫斗果真是使人快速成长,凌修媛这是要黑化啊!用她以前看过的电视剧、小说来判断,凌修媛失了孩子以后就会智商情商暴增,接下来就是要扫平一切阻碍,诛灭所有仇人什么的吧。她心惊胆战的扫了一眼庆榆公公,人家倒是站的板直,半点心虚都不带有的。就好像他真的是凌修媛的左膀右臂,最为可靠的助手,而不是容贵妃在这里安插的眼线。

    “娘娘,奴才大着胆子说一句。”庆松见凌修媛并未迁怒,忙见缝插针道。

    凌修媛点点头:“你说吧。”

    “娘娘在景福殿盘桓已有月余,您在这长信宫是客,到底不是正事。如今日头正好,娘娘身子若养得好些了。便可早作打算,向皇后娘娘辞行,

    从春寒料峭到百花齐放,她被“困”在这长信宫的景福殿内也太久了些。况这景福殿地方虽大,却只给他们收拾了一个院子几间屋子用,到底不是多么方便舒适的。

    也是时候,该向皇后辞行了。她轻叹了口气,吩咐道:庆槐,你回芙蓉殿把去年皇上赏的那柄金镶玉的如意给本宫拿过来。稍后本宫要将此献给皇后娘娘,感谢她的盛情,再向她辞行。”

    庆槐领命下去,凌修媛又对着庆松吩咐道:“服侍在此的增公公和增括小公公,嫣香、嫣彤两位宫女都十分照拂,你且准备好些打点之物。待我向皇后辞行后,再打赏给他们。”

    一一吩咐后,凌修媛扭头问庆榆:“我这小月子期间都未曾向皇后行过礼,头都昏了,你且算算,何日是后宫嫔妃向皇后娘娘行礼之日。”

    后宫嫔妃理应每三日到长信宫向皇后行礼一次,若遇事或节庆误了行礼的日子,便顺势后延。

    庆榆不愧是凌修媛跟前的红人,张口就答道:“回娘娘话,下次行礼正好是明日。”

    “权修媛近日可来行礼?”

    “权修媛自上次受惊落水后,一直未曾来过长信宫。”

    “知道了。”凌修媛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我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这个“你们”指的自然是庆松和庆榆,两个人连忙退下。芙珍上前自然的帮着凌修媛按起头:“娘娘,您身子刚好,切莫太过伤神了。”

    凌修媛扫了眼立在一旁的杨悠然和芙妙:“你们也先出去吧。芙珍和芙梓留下。”

    到底不是长期伺候的人,哪来的那么亲切亲密。虽说也算是共患难过了,但吃了芙莎那么大一个亏,凌修媛的防备心自然而然重了许多,对比嫣香、嫣彤这些长信宫里的人她们俩是自己人,对比芙珍、芙梓她们就是外人了。

    杨悠然和芙妙也退出殿外,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谨慎一个轻松。芙妙原是芙蓉殿的宫女,提拔她贴身伺候自然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想。而杨悠然本就不在乎在这位娘娘跟前的地位,不用她伺候是求之不得,更是满脸的无所谓。

    芙妙下去为凌修媛准备羹汤去了,杨悠然见庆榆还在院内踱步,四下又无人,便装作随意的晃荡过去。

    “公公?”

    庆榆回头瞧见杨悠然,眉头微挑,使了个眼色便转身走了。杨悠然慌忙跟上。两人一直走到景福殿后殿前面空旷的院子里,庆榆才站住脚步。

    他挺会挑地方的,越是这样空旷的地方讲话,越是不怕他人偷听又显得从容不迫、心无挂碍。

    他先开口:“采月姑娘,娘娘说嘱咐的事你做的很好。”

    杨悠然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娘娘’指的可不是凌修媛,而是容贵妃。她微微一笑:“不过是与娘娘结个善缘罢了。我今日并不是来讨什么赏的。”

    庆榆紧抿着唇,等着她往下说下去。

    “之前景福殿人多眼杂,没有机会问您。”杨悠然知道她就算问庆榆是不是容贵妃害人,庆榆也不会承认,不但不会承认,说不定还会生出更多是事端。所以,她只是淡淡问道:“娘娘操心另一位娘娘的事儿。我只是想跟公公您打听一下,那一位娘娘的心愿可达成了?”

    庆榆想了想,的确没从她这问话里听出更多的事,摇摇头:“福业天注定,娘娘与姑娘均已尽力而为,那一位娘娘自然有她自个儿的造化。心愿虽未达成,娘娘也说了,让姑娘别过分记挂此事。”

    杨悠然点点头,福了一福:“公公忙吧。我先下去了。”

    虽然听起来他们俩这么弯弯绕绕的,其实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楠修媛并没有得宠,容贵妃现在似乎也没有心思再出手为这位妹妹邀宠了。而这庆榆还提点自己要把做过这事尽快的忘掉。

    杨悠然咬唇,若说她从前对容贵妃的怀疑只有七分的话,现在,她几乎是确认无疑了。

    那么千方百计的找到自己帮忙,如果对自己族妹楠修媛是否承宠真心在意的话,怎么会轻易就此放弃?景泰帝的两位宠妃,凌修媛和权修媛,一位有孕,一位刚小产,这不正是争宠上位的好时机,容贵妃如此尊荣聪慧,会瞄不准这个时机吗?

    看来,从除夕宫宴上出手搭救,到后头让她为楠修媛设计华服,再到什么庆榆提点她让凌修媛与权修媛为了一身衣服置气虽然中间还有芙莎为何要告诉她凌修媛有孕、为何除夕宫宴上容贵妃刚好撞破权修媛的设计这样的疑问,但是,一切的一切,分明指向,这是一个阴谋,而且是早已布局好的阴谋。她们每一个人,都作为棋子,促成了今日的局面!

第二十七章 冲煞

    此刻,正是后宫妃嫔向皇后行礼的时辰。

    一阵欢快的嬉笑声从长信宫正殿会客厅里传了出来。那嬉笑声,正是景泰帝后宫的妃嫔们所发出。

    厅内,皇后端坐主位,左右两侧下手分别坐着容贵妃和淑妃,其他的妃嫔分坐两侧。景泰帝的后宫众女表面上还是一片和乐融融的,以往也就是凌修媛和权修媛两个人见面了就要互掐几句。

    有了那场变故,今日权修媛没来,没了凌修媛权修媛二人互掐,虽少了许多乐趣,但也显得后宫众人更加融洽。凌修媛一改往日的潋滟,十分朴素端庄,只安静的坐在位子上心不在焉的品茶,赔着笑脸。芙珍和芙梓都留下收拾物品了,杨悠然和芙妙都第一次跟着到这种场合,倒是听的饶有兴味。

    三日行礼,无非是为了彰显皇后的正妻地位,再给后宫嫔妃一个会面的机会罢了。她们这会已经说了好一会子话,用过了皇后赐的点心,也都带着关怀问了一番刚坐完小月子出来的凌修媛。方才说到了春日赏花的趣事笑了一回,贵妃又谈到城中一桩趣事。

    说是锦城副都督窦汶家的独生女儿窦笑璇在城中素有才名,又是众所皆知的美人,偏偏开春踏青时遇到了稷王杨朔,一见倾心,回去后竟然害起了相思病。副都督使爱女心切,请了锦城令尹做媒,稷王也未拒绝,就约在九岳楼与那窦小姐会面。

    谁知道会过面后,稷王迟迟未上门提亲,这位窦小姐眼瞧着都消瘦一圈,竟也不跟家里长辈商量,便修书一封,言明就算做个侍妾也要长伴稷王左右,连夜就偷摸收拾了个小包袱,寻一顶软轿,径直去了稷王府!把她父亲气的差点吐血,在家里躺了七八天才挣扎起来。浑气不过,上了奏章参奏稷王诱骗良家少女!

    虽说大胤民风开化,青年男女同游,私下定情这些都是常事,但是以窦小姐的身份居然甘居为没名没分的侍妾,这就稀奇了。妃嫔们有的说这窦小姐全没点女儿家的矜持,也有的说稷王爷这风流债欠的忒多,还有爱看热闹的,如容贵妃就嗤笑道:“这稷王若去闺中女眷的诗会上走一遭,怕是府里又要添十个八个侍妾了。”

    杨悠然当然记得那个张狂不羁的稷王,暗忖道,果然帅哥是有魅力啊,在封建的古代都能让小姑娘为了他把自己身份名节都不要了。不过也不知道那些小姑娘图了个什么,拼死拼活不过成了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换成她才没那么傻呢。

    可叹此时,杨悠然还不知道后来的自己也会生出那样的执念来,也尚未尝过情爱之苦,才能有这率直简单的心思。

    皇后见大家聊的兴起,淡淡一笑:“本宫瞧着,这位窦都督使也是浑不讲理,稷王乃是皇上胞弟,若瞧得上他家女儿下一纸聘书也就娶了去,还用拐骗吗?倒是这位窦小姐,出生也不低,却没有名门闺秀的端庄气质。

    贵妃趁热打铁道:“稷王眼瞧着也要满二十了,皇上这个年纪都添了珊儿了。稷王府到底缺个王妃。长兄为父,皇后娘娘是长嫂,也该为稷王多谋划些。”

    皇后眼波转了转,似有所思。

    “稷王心思,怕是皇上也瞧不透,更不肖说是本宫了。年轻公子,本就是花好月圆的好年华,若稷王有钟意之人,本宫也自会去跟皇上说和说和,讨个赐婚的旨意。”

    容贵妃讪讪的笑了笑,没接话。

    皇后的话一般都是用作最终总结,按常理,由皇后再说一句,这会也就散了。

    凌修媛忙站起身来。

    她住在长信宫方便,今日来的很早,玉如意早已亲手呈给皇后,但是请辞的话尚未说起。方才,她一直安静着等待一个契机。

    现在正是好时候。

    “皇后娘娘,臣妾在您宫中搅扰许久,又得娘娘照拂,派了得力人手相助才教臣妾养好了身子,您的恩典,臣妾没齿难忘!”凌修媛跪下行了个大礼。

    “都是侍奉皇上的姐妹,快起来吧!”皇后很客气,虚扶了一下,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

    凌修媛复拜:“臣妾不敢再叨扰娘娘,今日特地向娘娘辞行。臣妾回了芙蓉殿,也定日日为娘娘祈福祝愿,不忘娘娘的恩德!”

    皇后的笑还是那么温婉,拒绝的话也说的无比自然。

    “你身子还未好透,虽然这几日暖了些,也不太适宜迁居。再者,迁居是大事,要瞧了日子时辰,这样吧,我着人去祀星监给你算个良辰吉日,再搬回去也未尝不可啊。”

    祀星监是专为皇家占星、祭典、测算吉时的机构,她小小一个修媛,回自己的宫殿还需劳烦祀星监吗?可皇后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悻悻然的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谢了一番。

    在皇后跟前,凌修媛尚能引而不发,忍住自己的怒火。一回到景福殿,她瞧着那嫣香与嫣彤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看都觉着是来监视她的眼线。眼看凌修媛要发作,杨悠然忙捏了个话由支开她们。小心翼翼的扶着凌修媛在贵妃塌坐下。芙妙端了清茶来,凌修媛看也不看直接把那茶碗盖掀到地上,吓的芙妙慌忙跪下,口中连说“恕罪”,惶惶不已。

    杨悠然也是挨过一会打的过来人了。对着这位喜怒形于色的主子她很是无奈,低声道:“娘娘,这里是景福殿哩!”

    她给芙妙使了个眼色,故意提高声音:“芙妙也是不小心才打碎茶盏的,碎碎平安,求娘娘莫要怪罪!”

    凌修媛瞥了她一眼,心道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也会这样四两拨千斤的说话了。她心中明白,在景福殿不比她的芙蓉殿,非得夹起尾巴做人才是。就顺着话头道:“起来吧,快把这些碎瓷拾捡干净了。”

    这边刚把凌修媛起伏的情绪熨帖平稳,换了日常的服饰,把那些碎瓷收拾完毕,芙珍进来通传。她已得了消息暂时是回不去芙蓉殿了,所以格外小心的赔着笑脸道:“娘娘,皇后身边的增满大公公来了,您看?”

    “请他进来吧。”凌修媛揉了揉太阳穴,皇后还不肯放她走,她总不能把自己一辈子都困在这长信宫吧,皇后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增满大公公瞧起来已经颇有些年岁,两鬓斑白,身姿佝偻,杨悠然很奇怪皇后竟然会用这么个半老头儿当跑路办事的大公公。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

    因为这位增满公公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一站定,就似一尊雕像立在你面前,说话的声音也是低音浑厚,唬的教你不敢忤逆。

    “凌修媛娘娘。祀星监那边一回话,皇后娘娘怕您心焦,马上就派了老奴来传话。”

    凌修媛原本平的跟一张纸板似的脸立马就生动了起来,她很期盼:“多谢皇后娘娘费心!有劳增满大公公了!”

    “不敢,这是老奴的本分。”增满大公公挺了挺腰板:“祀星监算出来,五月十七是个易移徙、易入宅的好日子。”

    五月十七!凌修媛的表情全垮了!还要她再在这里住上近两个月?!她自打进宫以来,就是一路顺风顺水的得宠、晋封,除了与那个跋扈的权修媛多番争宠,后头又蒙冤丢了孩子,还从未曾在谁手上吃过什么大的苦头。平白无故的,皇后为什么要这么为难她?

    凌修媛的不情愿都写在脸上。增满还是一派镇定,不为所动,但是这边的芙珍和杨悠然已经觉着尴尬无比了。芙珍轻咳嗽一声,凌修媛才心灰意冷的敷衍道:“哦。本宫知道了。”

    增满似乎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皮笑肉不笑的说:“娘娘莫心焦。皇后娘娘也知道您急着搬回芙蓉殿去整理内务。可这祀星监的人说啊,您若想在此之前就搬回芙蓉殿,需有一个禁忌”

    他话里显然埋着陷阱,凌修媛心切,不管不顾的问道:“什么禁忌?”

    “祀星监算出五月十七前,这星象流转,正好是冲煞东方。您知道,圣上乃是真龙天子,正对着东宫苍龙。若您在这五月十七之前移徙,恐对龙体有碍,三个月内都不能侍奉圣上了。”

    杨悠然心惊,这皇后好手段啊。连什么星象冲煞这种有的没的都能搬出来了,偏偏古代人很相信这个,左右都是要把凌修媛给困住,待她缓过劲来,怕是真的要失宠了。

    凌修媛脸色白了一白,她身子虽已基本恢复,确实还未大好,此刻受了刺激,腹中隐隐作痛起来。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多谢公公了!”

    增满做了个揖,临走前火上浇一勺油:“若娘娘想好,随时可来回皇后娘娘一声。”

    芙珍忙跟出厅门,抓了把钱子塞过去:“有劳公公了”

    这厮凌修媛已经是坐都坐不住了,杨悠然忙扶了她躺下,又着人去唤那太医过来瞧。折腾到晚上,才勉强回转过来。

    杨悠然心中慨叹,她还以为凌修媛恢复以后要跟宫斗女主角一样逆袭呢,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还没踏出长信宫呢,就又被皇后气掉半条小命。她在这里的年岁今年才要满十五,如果想波澜不惊的好好活下去至少还要再活个三十年吧?跟着这位凌修媛,真能保住她一生平安吗?她暗自想着,若想云谨司宝那样的女官,在这宫里好歹是可以得个善终的吧。而她这种跟在后宫妃嫔跟前的近身宫女,瞧瞧芙悦,看看芙莎,她们的结局,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下场!

    凌修媛双目失神的瞧着那床幔的顶端,眼中渐渐充盈了泪水。良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唤了芙珍过来:“你去给皇后回话,本宫后日,就搬回芙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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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解惑

    凌修媛一行前脚进了芙蓉殿,后脚,辛农大公公就带着景泰帝的赏赐前来。杨悠然窃想,景泰帝和皇后还真是有默契啊,皇后说凌修媛冲煞龙体,他就这样大张旗鼓的来封赏,岂不是正好打在皇后的脸上?

    接了圣旨,众人起身。杨悠然一眼就瞧见,辛农背后跟着的捧着一个锦盒的,正是之前在典库司当差的卫斗小公公。没成想,这小半年过去,他换了差事成了出来封赏的公公。

    平常封赏完毕,照例要留封赏的公公吃一盏茶,对方也照例会以要回去回话为理由推辞,今日辛农大公公却格外给面子,凌修媛一开口,他就痛快的应下来。杨悠然揣摩着,这应该也是景泰帝的授意。

    大公公在喝茶,小太监们自然也有人招呼。杨悠然故意晃悠到卫斗旁边。

    “瞧着这位公公倒是有些眼熟哩?”

    卫斗抬头,瞧是杨悠然,正要相认,杨悠然冲他眨眨眼。

    “呵呵,我是眼拙,眼拙!认错了。”

    卫斗反应过来:“哦。大概是”

    趁着没人注意,杨悠然抬手间将一张纸条搁到了卫斗袖子旁。那卫斗楞了一下,到底是明白过来,忙把纸条收入袖中,不再看杨悠然。

    辛农大公公是皇上跟前四位大公公之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是极大的面子。杨悠然也不知道他同凌修媛说了些什么,凌修媛送他出来时,嘴角上翘,眉梢含喜。杨悠然偷摸着问芙妙:“有什么好事。”

    芙妙喜滋滋道:“圣上说让娘娘莫烦忧,好好将养身子,待夏日里去馨苑避暑的时候,一定带着娘娘的。”

    杨悠然之前没听说过这处,大概能猜到馨园是一处避暑山庄,便顺嘴问道:“馨苑是什么地方?”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曾经听别人说过啊。这馨苑别看只是在锦城郊野,却是个很好的地方。”芙妙得意道:“建在山谷,夏日里也是凉风习习。而且沿溪而建,殿前就是溪水潺潺,鱼蟹丰富,宫人们都可以自己抓来吃呢!那可真是极有意思的!”

    说完,她满脸期待道:“我一定要好生伺候娘娘,求娘娘到时候一定把我带上!”

    杨悠然呵呵一笑,小宫女儿也挺可怜的,一年四季关在宫里斗来斗去的不见天日,去个山里又不是休假都能乐呵成这样。

    不过,笑话别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深陷在这芙蓉殿里,一眼瞧过去,却不知道这样的安稳日子还能过几天,又在哪一天,芙莎、芙悦那样的大祸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她存了这样的想法,即使面对热情的不得了的芙红时,都显得兴趣缺缺。芙红雀跃的一把抱住杨悠然,就拿脸来蹭:“采月姐姐!我好想你哩!”

    杨悠然费力把她扒拉下来,这丫头开始发育了,个子蹿的很快,这一个多月蹿了足足有半个头。

    “臭丫头!我问你,这些天可有好好学习?”虽说人心莫测,杨悠然对这个芙红还是存了一份真心的,一直想将自己梳妆打扮的功夫都教给她。如果她学了这些现代的化妆的法子,再学习一下各种盘发昝发的技巧,至少以后能有一份安闲的活计,不至于一直做一个不入流的小宫女。

    芙红撅起嘴:“姐姐整日说学习。却不告诉我在长信宫的趣事。”

    “在长信宫哪有什么趣事啊,整日里”杨悠然刚要顺嘴说出‘整日里防着身边的耳目,哄着凌修媛别怄气”,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整日里做些什么?”芙红很感兴趣道:“长信宫雕栏画栋,园子又自然雅致,有意思的很吧?”

    杨悠然半眯起双眼:“你却是如何知晓长信宫雕栏画栋、园子自然雅致的?”

    芙红不大自然的笑笑:“当然是听人说的了。皇后的长信宫诶!肯定比咱们这一处精致的多了!”

    宫规森严,宫女们足不出院,她却知道这宫中的许多事情。曾经,杨悠然以为每个宫女都是这般聪慧灵通的。可自从她走了长信宫一趟,瞧着嫣香和嫣彤也算是大宫女了,却对权修媛的那一码子事全无所知。这才回过头来想想,芙红,一个十二岁的丫头片子如何能知道宫内的大事小事,何其奇怪啊。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啊。这些子事,都是听谁说的啊?”

    芙红没想到杨悠然会对她起了疑,不大自然的笑笑:“嗨,还不就是咱们殿里常在外面跑的那几个小太监嘛。闲了他们就好说一嘴的。”

    杨悠然眉头一挑:“庆榆手下那几个?”

    “嗯。”

    庆榆是容贵妃的人,他手下的小太监大概不知道这一点。做这种“奸细”一旦败露必定性命不保,所以庆榆对这些小太监的管理是格外严苛的,生怕他们一句话就不经意出卖了自己。芙红分明在说假话!

    杨悠然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芙红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又为什么会说假话呢。如果她真是某位娘娘在芙蓉殿特地安插的人,至少是有所图吧。可她们同住一室,芙红根本没有什么贵重的首饰或多余的银钱。

    她倏地想到,凌修媛怀孕的消息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但她曾把这消息透露给芙红。难不成是芙红传出去的?可是,那消息分明是芙莎故意透露给她。再者,芙蓉殿多的是别宫安插的人,她杨悠然多不多嘴,怕是想知道的人,都能知道这件事。

    思来想去,疑点重重,太废了脑细胞了。她所幸将这件事情暂时放下,一心等着典库司那边的回话。

    这日,她瞧着春光烂漫,一个人在后殿的角院里闲逛,一个宫女低着头匆匆从她身边过去,经过时,低声说了句:“快去角门,有人找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快速走掉了。

    这个宫女杨悠然从前并未关注过,看衣着打扮,大抵就是清扫后殿的那么一个粗使宫人。

    谁找她?杨悠然忙赶去角门。角门处,站着的正是卫斗小公公!

    “卫公公?”杨悠然很讶异:“莫不是司宝”

    她那日的纸条,正是求见典库司司宝云谨。

    卫斗点点头道:“司宝差人去跟凌修媛娘娘请命,只道你设计的装订机出了问题,除了你无人能修。怕耽误了装订圣上怪罪。可凌修媛却不肯答允。司宝就唤我在此处带你一块过去。”他递过来一件外衫,是典库司惯常的黧色外套:“你快披上随我走。莫怕被芙蓉殿里的人看见。司宝大人说了,这件事情就算是拿到圣上跟前去,我们典库司也是占理的。”

    杨悠然相信云谨能保她今日无恙,忙套了那件外裳,从角门钻出,快步随卫斗离开芙蓉殿。

    再进来司宝云谨的书房,她有些唏嘘,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回到典库司。云谨正在看书,见她进来,摆了摆手吩咐卫斗出去,这个院落此刻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杨悠然在她下首坐下,早已按捺不住一肚子的疑问,又怕自己太过唐突,待卫斗出去后,纠结着开口道:“司宝大人,采月此番去了芙蓉殿。心中实在有太多疑惑未解,这才来向您讨教,还望您不要罪责。”

    云谨的神态一如往常的平和。

    “你走之前我理当告诉你一些宫中旧事。只是当时时机尚未成熟,现在,你身为这局中人,我所知晓的,都可以告诉你。”

    她这话是一颗定心丸,一则这里说话方便、安全,杨悠然可以大方的问;二则她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就大着胆子请教您了。皇后和贵妃是否相争已久?”

    “看来你已经看破了后宫表面上的那一团和气。”云谨扯了张纸,在上面写了‘太子’两个字。

    “大皇子是长子,二皇子是嫡子,关于立长还是立嫡朝堂上始终众说纷纭。皇后父亲是前朝宰相诸葛学,虽已告老还乡,朝中却遍布他的门生。贵妃父亲是广威将军徐泰,贵妃的族兄,也就是楠修媛的兄长,是利峰将军徐民。徐泰战功赫赫,徐民常年领兵戍边,徐氏一族在军中威名赫赫。加起来手下一共掌着三十万兵马大权。”

    杨悠然皱起眉头,云谨证实了她的推论,可以想见这一文一武的两方势力在朝中交锋的该是多么的激烈。

    “之前我也猜测她们之间相争的原因,却想不明白凌修媛、权修媛这些不过是后头晋位的妃嫔,出身平常又没有子嗣,丝毫构不成威胁,她们为何却要步步紧逼?”

    云谨呵呵一笑,在那“太子”二字上又着笔绕了一圈:“还是为了这二字。”

    杨悠然在脑中飞速思索,立刻就明白过来:“圣上才二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华,往后十年八年再提一个有皇子的宠妃起来也不稀奇。”

    云谨赞许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只想到了其一。排除异己,结党营私在后宫里是古来有之。但是皇后和贵妃所求的并不相同。”

    杨悠然确实没想透这一点,她瞧着云谨入定般的神情,张了张嘴,憋出来一句:“采月斗胆请问,司宝您向着哪边?”

    “哦?让我猜猜。”云谨兴致盎然的看向杨悠然:“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我一起站队?”

第二十九章 私情

    杨悠然毫不犹疑的点了点头,背靠大树好乘凉。她现在的处境,实在容不得半分犹疑。

    “可惜我哪队都不站。”云谨笑了:“我乃是典库司司宝,自然是向着圣上的。这后宫纷扰与我何干,若我也掺和进去,怕是我这司宝也就做不成了。”

    “圣上也知晓这后宫的事?”

    云谨微笑,算是默认了。

    “那为何?”杨悠然皱起了眉头:“二月初八宫宴上的事太过蹊跷。但想想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细细追查也不无破绽。事关皇嗣和两位宠妃,圣上为何不查?难道是坐观虎斗?”

    “为帝王者,反而不能似普通人般随心所欲。皇后和贵妃,势均力敌,相互制衡,维持现状,于国于圣上,才是最有利的局面。”云谨抬笔将‘太子’二字涂上墨迹,又在旁边写了个‘衡’字。

    “权修媛和凌修媛二女都不似从前的淑妃、宏修媛般好拿捏。皇后是绝不会容许不受自己管制的妃嫔长久承恩,诞下皇嗣的。而容贵妃,她只能算是圣上的妾室,如果别的嫔妃诞下皇儿,朝臣们完全可以拿大皇子庶出的身份做文章。再者容贵妃求的是再进一步。”

    前面杨悠然都能明白,但她不太懂容贵妃如何更进一步。

    “皇后是**,断然不可轻易更迭。只要皇后不犯下滔天罪责,容贵妃如何能更进一步呢?”

    云谨清朗一笑:“昶昭帝,也就是圣上的曾祖,曾并立两位皇后。民间熟知的是凤后,那位出身草根,赫赫战功的鸣凤皇后也是圣上的亲生曾祖母。其实还有另一位盈月皇后。虽说凤后执掌后宫,又涉政前朝,但是两位皇后从封位上来说,的确是旗鼓相当的。”

    杨悠然倒从未听说过这位鸣凤皇后,也不晓得还有并立两位皇后的先例。她咬了咬下唇:“您是说,容贵妃也想要效仿昶昭帝时一般,并立她为皇后!她有这样的实力吗?”

    “恐怕徐氏一族早已跃跃欲试,只等着皇后出了错漏便一齐造势,要求圣上并立皇后了。”

    杨悠然很是骇然,她没想到自己除夕那日嘴馋吃个糕点,无意间竟把自己搅进了这么大的漩涡里。

    谁当太子谁当皇后和她什么干系,她也管不了那许多,只求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司宝大人,如今凌修媛宫中有许多的暗线,我造新衣设计妆容之事只怕阖宫皆知。我今日过来,还想请您指点如此乱象,我该如何保全性命?”

    云谨沉默了半晌,摇头道:“我能力有限,已知的均已倾囊以授,如今后宫中风云乍起,皇后生辰这件事尚无定论。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如何变化,你在凌修媛身边切记要韬光养晦,低调行事,若有变化,也只能是随机应变了。”

    杨悠然知道司宝今日能对她说这些话,对她算是至情至性了,她站起身到云谨面前来,行了个大礼:“司宝大人,您对我有再生之恩,采月再拜您一拜。”

    云谨扶起她:“把你送入那危险境地的也是我。你倒不怨?”

    杨悠然坦笑:“若没有您,我还只是典库司里一名扫地的粗使宫女呢!”

    云谨司宝的眉眼间现出几分疲累,怅然若失道:“生活简朴平安,却是另一种幸事”

    杨悠然知道她大抵是触动了伤心事,忙告辞道:“我不便久留,还要多谢司宝今日肯与我相见。”

    “你去罢。万事小心!”

    这是杨悠然第一次见到一向神采奕奕的云谨,眼底也会现出疲累。

    “多谢司宝!”

    走出典库司,杨悠然只觉得怅然若失。朱红色宫墙,青石砖宫道一如往常,变化的只是人的心情。之前她还嘲笑穿越女个个都穿到宫中搅入宫斗漩涡,现在瞧来,她不也是一样么?唯一不同的,是她连宫中的时局都看不大透,更别说再其中独善其身了,保命都难咧!

    心一乱,脚步也乱了。走到芙蓉殿附近,明明是往芙蓉殿角门走的,东拐西拐,有点迷了路径,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有些紧张,正巧旁边一处角门未阖上,她连忙轻手轻脚的进去,掩上门才发现此处绝非芙蓉殿。

    芙蓉殿繁花似锦,这个院落却是杂草丛生,杂草间只种了几棵紫薇树,还未开花,只有满枝绿叶。这里应该就是芙蓉殿旁边的秋水苑了。没人住的宫苑往往只有个把粗使宫人看守打扫,平日都拴着门,不会任由外人进出。

    既来之则安之,她信步逛逛,排遣排遣坏情绪。刚转过角,听见后头穿了“嘎吱”的开门声,她立刻下意识的钻进旁边的锦带花丛后,树丛茂盛,她又穿着深色衣裳,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还躲了个大姑娘在后面。

    那人走了过来,因他走的快又被树丛挡住,杨悠然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但瞧着服装是芙蓉殿里的小太监打扮,背影也略有些眼熟。芙蓉殿的太监摸进这里干什么?

    待那太监走后,她犹疑着是否跟去看看。机智和好奇心天人交锋。早知道宫斗剧里许多配角,就死于自己的好奇心。

    可她悄悄看一眼又何妨?

    好奇终于战胜机智,她佝偻着腰从树丛后钻出来,朝着小太监去的方向忙跟上去。拐过一面影壁,瞧见左侧两间比较简陋的小房子,应该是宫人居住或者放打扫用具的地方。杨悠然正从那经过,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几声奇异的声音。

    是女子的娇嗔声!凑近听,那女子娇滴滴埋怨着:“冤家!凭地让我等了许久!我要罚你!”

    一个男子佞笑道:“你要怎么罚我?小娇娇!是不是想罚我摸一回罢?”

    里面的人不再说话,杨悠然凑近了那窗棂处瞄瞄,瞧见宫女太监打扮的一男一女正抱在一处,宫女捂着嘴,胸襟大开,太监把头脸都都埋进去,那宫女立刻发出一阵阵激烈的喘息声。

    太监和宫女搞上了!晴天霹雳!杨悠然惊讶的连害羞都忘了,惑乱宫帷!可太监不是不能人道吗…

    屋里**烧的正旺,那太监兴起,将宫女的裙衫下摆撩起,直接埋头进去…她在现代虽不是老司机,这点还是知道的,立时明白了。这是一处假凤虚凰的勾搭!太监和宫女凑一块,清宫戏里管那叫对食。可是,他们居然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凌修媛的眼皮子底下摸到这里乱来,未免太大胆了吧!

    杨悠然瞧着那宫女脸颊飞上两抹红梢,愈发动情迷醉。她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活了二十七年了。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的欣赏这种事呢。她后退一步,却又再度被好奇心驱使着想看一看,这胆大包天的一双野鸳鸯,究竟是谁?

    屋内那女子眼神迷离,皮肤泛红,满室春色杨悠然羞的面上红了红,还是退到一旁等了一会。屋里终于静了,她凑前去看,那宫女太监都背对着窗户在拉扯收拾衣裳。

    宫女抱怨:“你一天也忒忙,见你一次都要寻许久的时机。却没什么意思!”

    “最近娘娘哪都未曾去过,圣上也没来芙蓉殿,你不晓得我是清净了多少。否则,白日里哪还有时间同你在此处寻欢。”

    他方才言词轻薄,杨悠然并未听清,此刻恢复了清明,杨悠然听着这声音格外的耳熟。

    “好了,不怨你就是。”那宫女帮着太监束好腰带:“快走罢!久了叫人生疑却不好了。”

    他们齐齐转过脸来。

    杨悠然骇的差点叫出来!

    庆榆!那个凌修媛跟前的大红人!那个容贵妃埋在芙蓉殿中的眼线!庆榆!竟然是他!大白天里钻进秋水苑里乱搞的人竟然是他!

    瞧着他们迈步过来,杨悠然慌忙的转身就逃,待跑到那丛锦带花丛边,她心念一动,顿下步来。打理了一下裙摆,好整以暇的候着庆榆公公。

    “你先出去,我转一会子再走。”庆榆还在跟那宫女商量。

    那宫女杨悠然也是认识的,她是芙蓉殿里的芙,专司倒茶熬汤擦洗的小宫女,平时也没看出来她这样胆大,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们俩转过影壁,同时瞧见了杨悠然,交握的两手触电般的弹开,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庆榆公公和芙姑娘好雅兴。”杨悠然笑的深沉:“我在这已经等了你们许久了。”

    芙到底是心思简单的女儿家,面上立马就红作一团,庆榆的脸阴沉的十分难看,他率先反应过来:“采月,这件事同芙无关,让她先走。”

    反正现在已经暴露,他反而十分坦然,捏了捏芙的手,使了个眼色,表明自己能够摆平。

    “急什么。”杨悠然挪步站在那路中央:“芙姑娘留在这,也好做个见证。”

    芙立刻紧张起来:“你你想要什么!”

    杨悠然摇摇头,若有所指道:“我绝不会要你想要的东西。”

    芙面色更红。

    “庆榆公公,我要你许一个诺。”

    庆榆定定望着她,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空口无凭,一个诺就能满足了?

    杨悠然看向芙:“芙,你怕是还不知道,庆榆公公是容贵妃的人吧?”

    芙骇的瞠目结舌,看看庆榆,又看看杨悠然,只觉着自己的整个世界此刻仿佛都变了天。

第三十章 无心

    瞧着杨悠然把芙吓的脸色煞白,庆榆不怒反笑:“如今我们三个都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也不必再吓她。你要我许什么诺,说罢!”

    杨悠然点点头,这的确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曾受贵妃所托为楠修媛设计过服饰,庆榆是容贵妃安插在芙蓉殿的人,过去他们勉强可以以此来相互掣肘。如今她就是要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加上新的一层定义,她要庆榆为了她背叛自己的主子!

    “若我遭难,你需保我不死。”

    “呵呵!”庆榆冷笑两声:“你当我多大的能耐,我不过是个小太监,连芙蓉殿的管事都算不上。如何能保你不死。”

    “你当然可以!”杨悠然笃定的看着他:“倘若我栽在旁人手里也就罢了。可若是凌修媛或容贵妃要杀我,你就可以保我不死。”

    庆榆是个很聪明的人。他立刻就明白了杨悠然的意思。

    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若你遭难,我保你不死!”

    杨悠然知道这并不是一句轻飘飘的空话,她也知道庆榆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这位芙显然不是块宫斗的好材料,不肖说严刑拷打了,怕是稍加威胁,就会把庆榆的身份和他们的私情全盘托出。庆榆如果不应下,她今日就能把这对野鸳鸯送下地狱。

    她望向芙,庆榆也看着芙。他们已经达成了默契,现在就剩下封住芙的嘴了。

    芙有些惶恐的往庆榆背后缩了缩。

    杨悠然道:“芙,你最好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我要你立誓,如若向第四个人提起,你将横尸街头!全家不得好死!”

    这是一个很恶毒的誓言,芙想到自己年迈的老母,可怜巴巴的拉了拉庆榆的袖子,庆榆对她点一点头,她才咬牙依言发了誓。

    杨悠然笑了,他们终于成了盟友了。她穿越到大胤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了盟友。还真是歪打正着,真是‘老天诚不欺我呀!’。

    她伴着芙依然从那角门出去,又从另一个角门回了芙蓉殿,分别前,芙又眼泪汪汪的拉着她的手,小声呢喃道:“采月,你不会出卖我们吧?”

    还真是沉不住气。

    杨悠然拍拍她的手背,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来:“放心吧。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他。”

    瞧着芙又欢喜起来,面上还露出丝女儿家的娇羞。杨悠然真想慨叹,封建社会荼毒啊!旧社会吃人啊!多好的少年郎和娇女娃娃,偏偏一个是不能人道的小太监!一个又是不能动情的小宫女!可叹啊可叹!她一路可叹,回屋都没看路和芙红撞了个满怀。

    芙红手里提着她平时用的工具袋,里面都是些化妆刷什么的。见来人是杨悠然,芙红手下意识的往后藏了藏。

    杨悠然其实瞥见了,她却撤开目光:“小芙红,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啊?”

    芙红又把那袋子拿出来:“姐姐,你来的正好。修媛派人寻你前后不在,就叫了我去给她梳妆。如今你回来了,用不上我了,你快去吧!”

    “大下午的梳妆?”杨悠然有些疑惑。

    “说是圣上刚封了个青美人,下了帖子晚膳后要来拜访娘娘。”

    凌修媛与后宫妃嫔向来少有走动,这个新封的青美人就算要拜访高位者也不容易轮到凌修媛。她过来怕不是因为什么礼节,极有可能是来耀武扬威的。她打量芙红,小宫女总有一天也会长大,芙红算是她的“关门弟子”,如果今日芙红能在凌修媛面前冒头,便算作能入主子眼的。有这样的表现的机会,她不应该藏私。

    “还是你去吧,别说我回来了。记得,娘娘近日脸色不大红润,你在她额上下巴上都抹些桃花膏。”她生怕芙红表现的不好,尽心尽力的指点一番才放她离去。

    芙红走了,她还有些担心,又怕凌修媛若在青美人处吃了鳖,会不会迁怒于芙红呢?

    她的担忧却是多余的。芙红一直到晚间才回来,一改往日呱噪的性情,打了个招呼解释说凌修媛留她在身边伺候了半晚上,就默默去打水净面。杨悠然眼尖,瞧见她头发上簪了只铜质点翠的簪子,显然是凌修媛今日才赏的。

    这让杨悠然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原来这丫头却有这样的本事,哄的凌修媛都喜欢。

    这天之后,虽大部分时间都是杨悠然去梳妆,但芙红每次都会跟上一起去,俨然成了副手。经常梳妆完毕了,杨悠然退下,凌修媛还要留芙红在她身边伺候。杨悠然从前觉得芙红天性活波可爱,却不成想她的嘴是比抹了蜜还要甜,只哄的凌修媛连芙珍她们几个都瞧不上了。

    杨悠然倒不在乎这些虚名。她乐见芙红奔了个好前程。凌修媛再不得宠,也是宫里的娘娘,芙红留在她身边伺候,总比整日里做些粗活要强。

    再一个,她乐的清闲又不想过分出头,现在的情势下,她的处境只有选择明哲保身才是万全之策。

    可世界上的事偏就生的这样的邪。你不找事,事便来寻你。

    这日杨悠然正坐在屋里画图样子,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芙梓领着四个小太监进来,号令:“搜!”立马有两名小太监冲过来把杨悠然押住,另外两名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

    杨悠然愕然的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芙梓不答她话,只吩咐那两个搜查的小太监:“仔细查着!犄角旮旯里都不能放过。”又看向押住杨悠然的太监“走吧,带她去见娘娘!”

    杨悠然心中升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芙梓,共事一场。你且让我晓得我是犯了什么事儿?”

    芙梓不屑的看着她,啐了一口:“你千错万错,就错在不该吃里扒外连和别人来害娘娘!”

    吃里扒外她为贵妃所用勉强能靠的上,害凌修媛这纯粹算是子虚乌有了。她忙辩解道:“我对娘娘忠心耿耿,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证据确凿你就别想抵赖了!”芙梓把眼一横,撇了撇嘴,那两个太监脚程加快,几乎是拖着杨悠然往前。

    芙梓管不了事,跟她说也是白搭,杨悠然索性闭嘴,脑海中飞速考虑着所有的可能性。

    容贵妃相干的东西早都烧的烧,毁的毁了,除非容贵妃那边故意放话,或者庆榆败露,否则她绝无可能暴露。如果真的是庆榆,那么她这会子可真是插翅难逃了

    芙蓉殿正殿,还是她初来芙蓉殿时的那扇屏风,还是那把太师椅,还是那位弱柳扶风的凌修媛。芙珍等几个宫女立在一旁,庆松、庆榆立在另一旁。

    初被押解的忐忑不宁随着庆榆的安然无恙而渐渐消逝,虽然还是被押住跪在凌修媛面前。杨悠然却挺直了脊背,泰然自若的望着凌修媛,她眼眸中的冷静让凌修媛都为之惊奇。

    她可真不像是会背叛自己的样子,凌修媛暗忖。可是前有芙莎这个血淋淋的例子,芙蓉殿再也容不下可能有异心的人了。

    凌修媛清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团扇扇了扇:“采月,这个图样子你不陌生吧?”

    一旁的芙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捧着一张图样给她看。茶白的底袍,上面由稀到密的缀着许多的火红娟制牡丹,外袍是一件一件月白的薄纱。除了有些小细节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她所画的图样,其他种种完全是还原了楠修媛那件袍子!

    杨悠然仔细端倪一番,果断摇头:“娘娘,这衣裳确实精美,或许画图之人曾参考了您的那些衣裳,但这图并非奴婢所画。”

    凌修媛俯视着她:“你可知道这样子是谁所画,这袍子是做给谁穿的?”

    杨悠然回以坦荡的目光:“恕奴婢孤陋寡闻,确实不知。”

    “你当真不知?”不等她回答,凌修媛瞟一眼芙梓:“搜出来什么了吗?”

    芙梓垂首:“娘娘,她屋里除了您赏她的那两支簪子,还搜出来个这个。”

    芙梓交上来一个小小的金块坨,这么一小块碎金子,没有任何标识,谁都有可能拿到,谁都有可能嫁祸。杨悠然怒视芙梓,从未有人赏过她金子,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嫁祸于她!

    凌修媛接过那块金子看了半响,气的径直砸到杨悠然头上,头顶很快有一种钝钝的痛,发根有什么濡湿的东西,大概是流血了。

    杨悠然还是挺直背梁跪着,不卑不亢。

    “娘娘,有人存心栽赃我!还请娘娘明鉴!”

    凌修媛看着那图样子,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手不禁搭上早已平坦的腹部,眼中的恨意更甚:“我便叫你死个明白!芙红上来。”

    芙红!这个名字惊的杨悠然背心都凉了。是了,她怎么会识不出,芙红画花从来手有些抖,那图样子就是分明就是出自她手啊!

    芙红施施然也上前你跪下。“娘娘”还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泪已婆娑而下。

    “娘娘恕罪,姐姐她是不会背叛娘娘您的啊!”

    凌修媛皱起眉头:“别说这些废话!” “娘娘!求娘娘绕过姐姐吧!”芙红红着一双眼拽住杨悠然的衣袖:“采月姐姐,我绝不想害你,妹妹只是只是想抄了您一个未呈上的图样,真的不是故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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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难为介绍:
穿越为宫女,本只求平安一生。
奈何皇族波谲云诡,将她拖入权力的漩涡。
喜怒无常的宠妃,笑里藏刀的贵妃,佛口蛇心的皇后。
阴狠毒辣的陷阱层出不穷,她步步为营,方能向死而生。
偏偏老谋深算的皇帝敬她,
神机鬼械的王爷爱她,
可是皇权游戏里,是谁在做戏,又是谁套路了谁?
待她终于恢复了自由,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
她逃到哪里,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也逃不掉那命中注定的缘分。
宫女难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女难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女难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