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宫女难为TXT下载宫女难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宫女难为全文阅读

作者:睡着的女王su     宫女难为txt下载     宫女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宫女难为全文阅读

第一章 入尘

    “嘀嗒…嘀嗒…”雨滴沿着屋檐下落,如散落的珠帘般轻轻叩在石阶上。潮湿的空气气味清新,细嗅还有一缕栀子花漫过的清甜。

    杨悠然蹲在屋檐下,双手支着脸,嗅着花香,呆愣愣的望着那朱红的宫墙。

    她并没想什么深刻的问题,只是…她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来着?那年应该是在读初三。白天要上课,晚上自习到九点十分,周末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还得去补习班。总之绝不是现在这样,天不亮就要起来烧热水,接着清扫院落,把那廊道的壁柱都要擦拭的一尘不染,一盆一盆的浆洗衣裳,干的头都抬不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好在自己借着病人的由头,时不时的能偷偷懒,否则一时还真适应不了这种快节奏的生活。

    “采月!”传来一声轻唤。

    这是她在这儿的名字,听得多了,倒也习惯了。

    “哎。”杨悠然轻声应下,回头见一个十四五岁梳着双鬓的大眼睛小丫头的正从廊道那边探出头来,正是和她同屋的采莲,便顺势提醒:“留心脚下。”

    “怎么积了这么多的水。”采莲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挪步过来:“姑姑再三叮咛让我好生照看你,你倒偷偷跑出来吹风,要受着寒气我可不顾你了。”

    她一向心直口快,不等杨悠然答话,又笑嘻嘻的凑过来一同蹲下:“得亏下了一场雨,不然入了冬更没机会穿这新裙子了。”

    她们俩都是典库司大院里的粗使宫女,做的是院落堂屋的打扫,浆洗这些粗活,和想象中的宫廷生活不同,粗使宫女的工作性质等同于环卫工,平日里着裤装,小腿以下还穿着“膝”,方便干活。而典库司不比别的地方,里面搁的都是各种珍器宝物,粗使宫女根本就踏不进门。因此,一旦下了雨,她们就得了闲,可以松快松快,穿一穿平时没机会穿的裙装了。

    “今年秋天的雨水可真不少。”到这里已经半月有余,杨悠然发觉这里的气候倒和那边相差无几。

    “嗯。我只盼着天天都是连阴雨,不用做活才好呢!话说回来,这种天气啊,要是能吃点暖和的汤汤水水就好了。”采莲眯起了眼,馋道:“最好是冬瓜汤,又暖和又可口,滋味好得很呢!”

    是啊,整整齐齐的猪小排和着冬瓜清炖,再放点百合进去,那口感…杨悠然也忍不住发馋了。可是,她知道采莲只是嘴上念叨念叨,宫人的饮食自有规制,不是她们想吃什么就有的吃的,额外的饮食都要自己掏银子。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吃个饱足就行了,谁舍得从自掏腰包加菜啊。不过吃不着嘴,还不容人想想么,她含着笑问:“你说皇上和妃子们这会在干什么呢?”

    “我说采月,进宫是咱们俩一块儿学的规矩,贵人们的名讳犯忌,背后不可妄语,你难不成都忘了?”采莲狐疑道:“姑姑说你挨了雷,受了惊吓,免不了胡言乱语一番。可是你也休息有半月了,宫里忌讳多,冲煞贵人是大罪,我就罢了,你可不敢当着别人再提这个。”

    “我…”杨悠然本想辩解几句,可看采莲那着急上火的表情,又忙把话题岔开:“我遭雷劈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天气啊?话说,我怎么一回想那天以前的事儿,脑子就疼的发麻呢。”

    其实自从她“苏醒” 后,采莲就把前因后果给她讲了好多次了,但是见她这会问起,采莲又不厌其烦的讲道: “那天晚上风疾雨大,雷声震耳,咱们本来收拾完就要浆洗睡了,可你突然说下午当差收拾完笤帚没关窗户,摸黑就出去了……”

    她静静听着,神思已远。她怎么会不记得,那天是个狂风暴雨的日子,她从公司下班时,天已完全黑了,她撑着伞急急跑去公交车站,谁知道,刚跑到一棵梧桐树下,一声惊雷…再醒过来,她就到了这儿,住进了别人的躯壳,成为了叫做采月的宫女。看多了穿越小说,她一醒过来就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了,不仅穿越了还落了俗套的穿进了宫里。不过,这里和她学过的历史并不相同,算是一个平行世界吧。

    穿越小说里,女主常常是呼风唤雨,手到擒来,可是她知道自己泯然众人,没有主角光环,没法全面开挂,老天爷赏脸能再给她这第二条命已经是谢天谢地,就不惦记着在这深深宫苑中再扑腾起多大的水花了。

    她所托生的这个采月生的算标致,和自己的眉目还有几分相似,长大了应该也是个至少六分的姑娘,但是在这宫中,就没有长相不周正的。照着采莲对她惊讶的样子,她才断断续续的拼凑出原先采月的性格,原先这个小姑娘懦弱又怕事,总是微坨着背,皱着眉头,少言寡语,在一群粗使宫人中也毫不出众。

    用不着担心那些王爷阿哥为她痴迷,也不必和后宫嫔妃们争夺皇上的圣宠。人生在世嘛,哪里不是混口饭吃,在公司里是,到了这个压根没听过的大胤更是如此。

    “采莲,你困吗?咱们回屋去眯一会吧?”杨悠然打断采莲絮絮叨叨的陈述,如果不打断,她前因后果能再讲一个时辰。

    “你是病人,躺一整天姑姑也不计较。我可不敢,大白天睡觉肯定要挨责罚的。”

    要说当宫女除了要干活就是这点不好了,规矩多,特别多,一举一动都被规矩管住,杨悠然撇撇嘴,打算趁着她们还把自己当病人,再去小偷一会懒。

    “瞧我,差点忘了!”采莲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急匆匆的站起来:“姑姑让我叫你去呢,说是司宝明天就要回来了,免不了问起你的事儿,她对你还有几句嘱咐。”

    姑姑是管她们数十个粗使宫人的大宫女,这半个月来对她也算是关照有加了,她慌忙提起裙摆,随着采莲快速穿行在雨帘下的廊道里。

    粗使宫女都是三个四个的一个房子就寝,跟宿舍似的住的通铺。而姑姑们有自己单个的房间,虽然不大,在这宫里也算有了一席之地。

    此刻,杨悠然和采莲恭敬的站在掌事姑姑面前,你说电视剧里的那些宫女不是淡粉淡黄淡绿这类天仙色薄纱就是爆/*乳、紧身这类性感装束,怎么轮到她穿越就变成了绀青、黧色、黛蓝这样灰暗昏沉的色泽了呢!

    “采莲,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问采月。”姑姑的声音冷冷清清,杨悠然心中咯噔一惊,平日里姑姑挺亲切的,突然这么严肃,莫不是瞧出什么不对劲了?

    “是。”采莲缓缓退出去,轻轻合上门。瞧瞧,一个粗使宫女都有这样妥帖的礼仪,而她呢,来这磨练了十几天了,刚才说起这天下之主竟然口无遮拦,唉,真是惭愧,情不自禁地,头埋的更低了。

    “你出事也有半个来月了吧?”

    “是。”杨悠然不敢抬头,温顺的答道。

    “唉。”姑姑仿佛很是为她的事烦恼,轻叹一声:“典库司在宫里虽然不是什么红火地方,但是地位特殊,活儿也不重,年年都有不少丫头变着花样的想法子进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躲过了公司的小圈子政治,也躲不过后宫的尔虞我诈啊。人家这意思,她一出事后面就有人紧盯着想把她撵出典库司呗!杨悠然心中一动,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没有后台,咱们只能扔了这张脸卖惨了!

    “采月知道自己出事以后全靠姑姑照拂,我被雷劈过,如果出了典库司哪里还有地方敢要我。还请姑姑为我做主啊!……呜呜呜”她弱不禁风的跪下,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泪眼婆娑的望着姑姑,卖惨!

    “好了好了,快起来!”果然人人都会怜悯弱者,姑姑连忙扶她:“傻丫头,你们几个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如果不是有心留你,我又何必给你指路?”

    “采月无以为谢,只好给姑姑磕头了。”卖惨就要卖到底。

    “行了,姑姑知道你有心,起来说话吧。”卖惨的效果那是杠杠的,姑姑用心指点迷津:“司宝这一趟随着皇上秋猎出宫一月有余,肯定知道了你的事儿,要不着一个时辰,定有人着你过去问话。你可知道怎么答吗?”

    杨悠然摇摇头,其实她心里也算有了自己的答案,几年的工作经验还不明白这点弯弯绕绕吗。但是呢,什么叫做办公室政治啊!敲黑板!就是领导在问你问题的时候心中往往有了答案,与其自作聪明,却说不到她心坎里,倒还不如装无知使对方自信心和成就感爆棚,反倒对你倍受赏识。

    “请姑姑赐教!”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傻白甜的无知样。

    “你只答,因收纳打扫的物件遇了雷,醒来以后昏了几天,过后脑子反而比以前清明了。”姑姑睨她一眼,这丫头从前敲打多次都站不直腰板,如今却把脊背挺的直直的,人的容姿一变,气质一下就变了。

    这话反而让杨悠然心里嘀咕起来了,宫里的小丫头都只有十四五岁,这位叫姑姑的,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这个年纪搁二十一世纪那还是个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丫头,整天逛吃逛吃,买买买,剁剁剁,懂什么办公室政治啊。照她这么夸说自己一个雷劈的反而聪明了,这是什么好主意么,能过的了司宝这一关不,如果弄巧成拙了,还不是她这个正主儿倒霉。

    姑姑见她想不通的样子,微微一笑,心说这丫头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自己跟前不跟明镜似的,倒还学着谦虚不敢自夸了,又想着她毕竟是挨了雷的,少不了在某些方面有些吃亏,于是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你以前什么样儿,姑姑心里可清楚,跟采莲在一块,伶俐的是采莲,愚笨的是你。但是被雷劈以后,平常人弄不好下半辈子就废了,你倒越发精神伶俐了,依我看,你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一般。因此啊,你就把话照直了说,司宝定不会怪罪。而且,老话说不与贵人为难,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能想到的道理,人家司宝想不到吗?”

    我嘞个去!杨悠然呆在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瞧她说的,原来这具身子的主人,原来那个叫采月的,是个出名大笨蛋啊。不然啊,就杨悠然这随意惯了的眼力劲儿,也绝对称不上聪明伶俐啊。

    她还是咧嘴挤出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笑容:“姑姑一指点,我就全明白了。谢谢姑姑!”

第二章 云起

    典库司的司宝皮肤很白,眉清目秀,看起来很是年轻,年轻到和十七八岁的姑娘站在一块感觉也毫不违和。可年轻的容颜下掩藏的,却是不一般的见地与阅历。不是每个宫人都能攀上她这样的高位,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的姑娘,青春的面孔如荒野的茅草般旺盛生长,而正五品的司务女官却只有八名。八司中,典库司尤其吃重要爬上这个位子,究竟需要多少苦心钻营,多少玲珑心肠,并不为外人道也。

    杨悠然照着姑姑的意思说了一遍,便垂头站在一边静候司宝的训话。可是,司宝并没有言语,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册子,拿起毛笔杨悠然忙磨起了墨,她小学时学过两学期毛笔字,有个入门吧。

    司宝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的端详了她一会,看的杨悠然心里只发毛,心说难不成我这一副蠢样也敢自夸越来越聪明了让人家司宝着实见笑了一番?

    司宝还是不发一言,垂首在册子上写着什么,杨悠然没忍住偷看了几眼,工工整整的楷体小字,写着:粗使宫女采月,雷霆之灾,昏迷二日后苏醒,精神爽利……

    原来,这是人家的记事簿呢!

    这么写着难不成她这关就算过了,能继续留在这扫地了?她正偷看的有劲儿,司宝冷不丁的抬起头来:“你识字。”

    她这句来的太突然,杨悠然一时脑子没转过弯,下意识的答到:“是…”

    司宝的眼神深邃了起来,识字的女子不多,大都是大家闺秀或书香之后,而宫人们进宫之时,自然会调查清楚,如果识字,绝不会将这个叫采月的丫头划做粗使宫女的。

    她心底疑窦丛生,随意翻开一页,将册子递给杨悠然:“那你给我读一读吧。”

    话已出口,木已成舟,杨悠然一边快速在脑中想着托词,一边接过来。

    她穿越来的这个大胤王朝虽不是她认知的历史,但文化却高度相似,他们通用的文字就是中国古代的繁体字,她读起来毫不费力。

    “禀告姑姑,这册子上写着,七月十六日,典库司入宫人五人,两人入内廷悉心教导,三人并无天资,着后殿打扫。其中一人菊香乃丝落湖人士,与骆美人为同乡。”杨悠然老老实实的读了一遍,繁体毛笔字嘛,一页纸又能写多少呢,想想古人们写个备忘录都得先磨墨,用毛笔一个字一个字工整记录,还真是件费力活儿呢!不像现代,有个什么事拿出手机备忘录轻松一记,一分钟都要不着。同时,她也暗暗为司宝的心思缜密而赞叹,她连这么细枝末节的事情都在关注着,难怪能成为一司之主,在这个女性势弱的古代社会,能做到女官中的司宝,真是不简单呐!

    “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杨悠然,司宝问道:“你几岁开蒙?”

    汗!瀑布汗!杨悠然左手抠右手,手足无措,难不成答她从几个月大就开始看图识字了?

    司宝见她没答话,心想这丫头大概是不懂开蒙的意思,又解释说:“就是问你几岁开始学识字的?”

    杨悠然摇摇头,这个采月的历史多好查啊,她伪造也换不了身世啊。只能编个话儿解释她为什么会识字了,她心思活泛,早已想好说词,便绞着手道:“回禀司宝,婢女从前并不识字,只是雷劈过后,突然就看得懂这文字之意。”

    就把一切没法解释的事儿都埋给雷好了,谁叫一个雷把她劈的都穿越时空了,背几个锅也是应该的啊。

    “哦?”司宝饶有趣味的笑笑,又拿出一张宣纸工整铺在桌面上,指着毛笔道:“会写了吗?写给我瞧瞧。”

    这……简体字和毛笔字并不一样啊。再者,无纸化的浪潮下,现在的年轻人字写得多丑啊,看看司宝工整的字体,她那鬼画符似的字怎么好意思?

    虽然心中纠结,杨悠然还是拿起了笔,慢慢在纸上写了一个…爱!多亏了初中时候同学们都一窝蜂的流行在课桌上刻繁体爱和龙字,今天她才不至于写出简体字给自己惹更多的麻烦。

    司宝把宣纸拿起来认真看看,杨悠然臊的脸都红了,她写的多丑啊!

    此时,看着这个爱字,典库司司宝云谨心情也很复杂,她本以为就是个寻常的灾祸,没伤着典库司的器物,人也没事,就例行公事的询问一番就算了了事了,可是这丫头凭空学会了写字

    “你第一次写字?”司宝的话让杨悠然更臊了,连耳根子都开始羞愧的发烫,回想起小时候的书法课,光顾着和同学打闹了,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凑合凑合就行,哪里想到自己还有今天这么一天呢!

    杨悠然手足无措的样反倒掩盖了她身上的疑点,司宝见自己的推论得到验证,点点头,露出了一丝微笑:“第一回写字,不免生疏,以后你要多加练习。”

    “是。”乖巧的点头答应,杨悠然旋即想到,自己不过是个打扫院落卫生的粗使宫女,她哪来的机会写字呢?难不成

    她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听到司宝轻松的说道:“宫里会写字的女子很少,咱们典库司原先只有一名登记造册的丫头文谣,今后,你便跟着她好生学习,争取能成为一名女文官。”

    女!文!官!她真怀疑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看了司宝半响,她才反应过来,福了福身子:“谢司宝提携之恩!”

    谢完,她仿若不敢相信般,又问道:“司宝,我真的要调入内廷了吗?”

    见多了宫中女子的百态,司宝明白对于一个粗使宫女来说,能够一下子调入典库司的内廷,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儿,换成别的宫女,指不定都要痛哭流涕跪下来遥拜祖先保佑呢,采月只表现出了些微的惊讶,算是非常镇定的了。她含笑点点头:“你大难不死,又突然开蒙识字,是上天眷顾,而我也是惜才爱才之人,今后你更要踏踏实实的悉心学习,不要辜负我的一片期待。”

    她目光真诚,让杨悠然倍受感染,她点点头:“谢谢司宝的信任,我定不辱使命。”

    “下去吧。我看你身子还未全好,容你休养两天后再搬去内廷。”望着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退出去采月,司宝看了一眼还摊在桌上的册子,心底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叫采月的宫女已经进宫两年有余,到典库司服役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典库司里多的是伶俐人儿,之前她从未注意过这个丫头,可是正如管事姑姑云睿所言,被雷劈中能死里逃生,已是万幸,她竟然变得比以往更伶俐聪明,还平白学会了识字写字,这,就不简单了。

    典库司司宝云谨轻轻走到窗前,推开窗棂,九天之上云层密压,萧瑟的秋风拍打着院落里的梧桐,风雨,就要来了。

第三章 提拔

    傍晚,细密的雨丝飘洒下来,带着丝丝寒意入骨,典库司的粗使宫女们趁着短暂的闲暇时光,都凑在一间屋里,烧着火盆,凑钱置办了几盘点心、坚果,安逸的闲话时光。

    “你们听说了吗?采月要调入内廷了!”一个宫女神神秘秘道。

    另一个立马嗤之以鼻:“姐姐莫逗我,被雷劈中,小命都丢了一半,还能做的了内廷的活?”

    “内廷总比我们干的要少吧!”一个十一二岁小宫女蹙着眉,抱怨道:“成天的扫地浆洗,你们是不晓得,我这胳膊都青了好多回了。”

    “习惯了自会好了。”不理会她的哀怨,头一个宫女把目光投到角落里的采莲身上:“采莲,你和采月住一个屋,这样的好消息,她总不会连你也不告诉吧?”

    采莲刚才正低着头剥核桃,闻听她的话,倏地抬头,看见满屋人探寻的目光都盯着自己,皱了皱眉,欲语还休。

    采月今早一回来就告诉她要去内廷的事,却没说去了内廷做些什么,更没讲司宝怎么会把她调入内廷。

    那可是典库司的内廷啊!她们这些粗使宫女一辈子都进不去的地方,采月明明比自己还要愚笨三分,怎么被雷劈后,好事就落到她头上了呢?采莲的心底里,影影绰绰的浮起了另类的希冀,那晚自己为什么要对采月说那些话呢?她真的宁愿那个被劈中的人是自己啊!那么这会,自己也不用和这群扫地丫头凑在一起闲话了。

    见她不答话,坐她旁边的宫女“啪”的一声,拍了一下采莲的膝盖,也把她从幻想里拍了回来。采莲一个哆嗦,那个宫女嬉笑道:“把你吓的,说起采月你害怕什么?”

    “她不是害怕,而是我要亲自来告诉大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采莲侧头一看,嘻嘻哈哈推开门的人,正是采月!

    “采莲,你不说话她们还以为我欺负你呢?”杨悠然笑着打趣,她合上门,找了个空处坐下:“今儿这么热闹,大家伙的都是给我来饯别的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再小的圈子也有斗争。杨悠然很清楚穿越了不等于她就不需要在这个新环境维持人缘了。之前,她怕露馅又可以低调不想出头,才会龟缩起来,生怕和她们打交道。但是现在,她就要调入她们梦寐以求的内廷了,不维持好人缘,就怕这些人再在背后嚼什么舌根子,不是旁的,如果被人察觉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采月了,可如何是好!

    “饯别?”那个最先发布消息的宫女秀英眼睛一亮,问道:“你真的要调去内廷啦?”

    “嗯。”杨悠然看着面前一双双包含了羡慕甚至妒忌的双眼,深深宫苑里等级严明,这些粗使宫女们或是等着满了二十五幸运的被放出宫廷,或是在这深宫中白了头发度过这一生,她们对自己的人生早已没有了旁的希冀,突然出挑的自己如芒刺般刺入了她们的双眼。

    “司宝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命我入内廷悉心学习。”杨悠然故意隐去了自己会写字这一段,只把自己被雷劈这段遭遇夸大:“我也没想到,怎么自己就有了这样的好运。”

    果不其然,她话音一毕,这些丫头们都倒抽了一口气,只恼怎么被雷劈中的不是自己。

    “确实啊。真是,真是,采月,你这真是祖宗保佑可遇而不可求。”秀英皱着眉,结结巴巴的接话。她原想借着这事探探底,谁知道人家是因为被雷劈来的好运呢。在这些粗使宫女中她是最拔尖的一个,要不是她当初在进宫学规矩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会被划为粗使宫女

    她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吧。

    见她们都被自己蒙住了,杨悠然松了一口气,堆起笑容:“我还存了几十个铜板,咱们姐妹一场都是缘分,我再去给大家置办几个菜,我们好好聚聚。”

    “采月姐姐,我去吧!”原先在还在抱怨自己辛苦的小宫女如夏立刻起身:“姐姐们在这说话,跑腿的活儿妹妹去做好了!”

    杨悠然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自己亲口印证即将调入内廷,如夏这丫头倒是现实,马上就开始讨好自己了,相信以后,这样的事儿不会少吧。她面上笑容更炽:“那就有劳妹妹了!这是银钱,置办哪些菜品妹妹看着安排吧!”

    落落大方的与众人谈笑,杨悠然心中却略有些惆怅,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本想就在这典库司里虚度光阴,闲散度日,但这日子还没开始过呢,又要面对新的环境了。

    **

    微微低头跟着前面宫女行路,典库司的正殿偏殿都算作内廷,她之前虽然打扫过偏殿门外的廊道,但是却从没进来过,而内外有别,内廷的宫人不似粗使宫人都歇在偏远的**,而是在偏殿后另有一排房屋安置。

    背着包袱随着领路的宫女巧欣在新的卧房里安顿下来,杨悠然看着眼前不大的卧房,和房中间的一面炕,心中还有些发憷。

    搬走之前云睿姑姑的教导犹在耳畔,典库司比不得宫里别的地方,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在后宫的宝库,虽然典库司内廷是很多宫女向往的去处,但是伺候宝物,稍不留神就酿成大祸,年年都有宫女太监被典库司发落出去,那去向是一个比一个差,遭遇是一个赛一个的惨,小命不保的大有人在。

    “采月,这屋里原住三个人,加上你就是五个。我和巧云、巧雯、尔桐几个都是负责收拾打扫宝物。原先你是要同清点盘库的秀芳她们住在一起的,但是她们昨儿刚打发出去一个人,这会子都在司宝大人那里领了罚,所以,才先把你安顿在我们这儿,待事了之后你再搬过去。”巧欣一边帮着杨悠然把铺盖都码好,一边解释道。

    其实她心里也挺烦闷的,人家外头粗使宫女都是两人一个卧房呢,这内廷里老是怕宫人私下钻营,竟然四人同住,现在这一面炕上还得加一个采月,真是挤的都没法躺平了。

    杨悠然正在神游,心不在焉的听着巧欣的叮嘱,漫不经心的开口问:“是犯了什么事呀?”

    巧欣神秘的压低了声音:“你好生跟着文谣姐姐学,等时间长了啊,就会明白,咱们典库司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事儿”

第四章 嫉妒

    朝阳初升,阳光从偏殿敞开的那扇殿门中泄了进来,起先是鹅黄的光阴交错,慢慢转为金色。金色的光晕萦在红柱和屋顶精巧的画图上,煞是好看。

    偏殿内一片静谧,只有两名妙龄女子在各自案几前埋头书写,几分暖意上浮,两位妙人却全身心的投入到文字中去,浑然不觉。

    猛然,其中的一个抬起头来,巴掌小脸上五官精巧,正是典库司里负责登记造册的大宫女文谣。

    她一双杏眼圆瞪,直愣愣的望着另一个女孩。

    此时正埋头抄录的杨悠然浑然不觉,朝阳为她镀上了一圈金色的轮廓,浮光掠影间,她脸上细腻白静的肌肤,细小的绒毛,和略微红润的脸色,衬得她多出了一份女儿家的娇憨之态,格外引人注目。

    文谣看着她的侧颜,想的要更深一层。自十一岁初选入宫后被文字辈的姑姑挑中,她进宫也是六年有余了,典库司负责登记造册的大宫女职位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谋来的地位。采月这丫头,原先只是外间一个粗使的宫女,凭地被雷劈了反而入了司宝大人的眼?

    她自问在典库司的这四年间,不提有功,至少账目明晰,没有错漏。是以,才从一个只有资格磨墨的小丫头,一步步成为了大宫女。去年,原和她一起造册的文娟因错记了皇后娘娘的一件玉如意,贵人着恼,被发配出去。她便愈发的谨言慎行,虽然在典库司一人独大,却始终内敛,更是求了司宝几次,派个得力的丫头来助力,司宝都推脱说典库司如何重要,没有合意的人,宁可请她一人辛苦些。

    既然这样,这个手上长茧的粗使丫头是个什么情况?莫不是因为前些日子秀春私藏碎玉的事儿让司宝对自己起了怀疑,是才故意为难自己,只为找个错漏再把自个儿撵走吗?

    思及此,她眉头扭紧,望着埋头的杨悠然更觉不喜。

    心中不喜,便觉得意难顺,一口气不平,索性拿了一本往年的册集,走过去也搁在杨悠然的案几上:“采月,这本册子也要抄录一遍。”

    “是,姐姐。”杨悠然猛地抬头,正碰上她颇有些不喜的脸,知道自己从天而降不会引人喜欢,杨悠然便埋了头,本本分分的应下来。

    不过是个没规矩的小宫女罢了。文谣勾起嘴角:“你初学识字,写字倒还差些。瞧你那鬼画符似的,如若贵人想起来查看账册,这样的字儿如何能交代。我命你在此抄录,你可不要以为我是故意为难你。”

    杨悠然会意,立马起身给文谣行了一个大礼:“文谣姐姐是我的前辈,更是对我多番教导堪称师傅,采月感激不尽,往后,还请文谣姐姐多为妹妹指点,妹妹做的不对的,敬请批评指正!”

    她话说的虽然不轻不重的,却都尽量文绉绉一些,不丢了自己的气度。她心下明白,自己进了内廷十日,便抄了十日册集,这个文谣对自己何谈教导。

    不过她也理解文谣的恼怒,索性利用这个机会好生练字。就算文谣此刻让她正式上手,她那狗爬的字也上不了台面啊。

    这么一番平常的说辞,此刻入了本就恼怒的文谣耳朵里,便愈发觉得刺耳。这宫里,贵人们为求圣上恩宠不择手段,宫人们为了一个位子也会争的不可开交。采月就比她小了三岁而已,她难不成还真收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徒弟?那可真就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她不傻,甚至相当精明,所以,她身子摆的正正的受了杨悠然这一大拜,这才虚抬手唤杨悠然起来,话语里却是严厉的苛责:“还不快些起来!这里是专存册集和清点宝物的偏殿,你我都不过是奴婢,如此大礼,旁人看了真不知心中作何揣测,难不成字写的不好,这点规矩也不明白吗?”

    杨悠然站起身来,望着面前这个因为恼怒脸色微红的姑娘,心里叹了口气,十七岁,正是穿着校服埋头语数外的高中生,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宫里真不是个简单的地方,同是宫女,虽然文谣的位份高些,但司宝并不是将自己指给她服侍的,两人也算是平等的同僚关系。这么个花季雨季的小丫头,偏偏在自己的身上下了很重的心思,只怕不让文谣转变想法,她日后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她参加工作五六年不是白混了的,上司发脾气骂人时一味抵抗回嘴,是自找罪受,倒不如巧妙的避其锋芒。因此,心下再烦躁,也是挤出一个笑容,微微吐舌,俏皮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一激动就忘了规矩,该罚,该罚!就求姐姐看在妹妹初见着姐姐后,又崇拜又佩服的激动劲儿,原谅妹妹这回吧?”

    文谣看着面前这个半大丫头,不但不恼反而对自己笑,更是拉着她的袖口撒起娇来。一时之间,原先用作训斥立威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心中的无名火也去了大半,想说这指不定这个采月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憨厚女娃娃呢?

    她的防备松了一些,不着痕迹的拉回自己的袖子:“快去练习吧。你的字儿我也瞧见了,不好好练字,我教你再多也是没法子用上的。”

    “谢谢姐姐!”杨悠然原想着再厚着脸皮顶住她几句责骂,谁知道这个文谣倒是个好哄的,于是欢欢喜喜的坐下,瞧见案几上丈高的册集,笑容僵住了,生无可恋.jpg啊!

    文谣也原位坐下,偷偷瞧见杨悠然那发愁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哼,当年她学识字的时候受了多少苦啊!这丫头这么好的机会在面前都要躲懒耍滑的话,司宝大人一准儿将她赶出典库司。

    赶出典库司?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方才产生的那点小怜悯立时烟消云散了,只拿眼角余光盯着杨悠然。

    她初习写字时,教习姑姑总是定了根本抄不完的文章教她们一日之内抄录背诵了,第二日卯时起来,便拿了三尺长的戒尺站在门口,挨着检查过去,若未完成,便要挨打。因手还要做活计,便打在背上、胳膊上,那刺痛的感觉她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想想自己受过的罪,此时看那采月,憎恶感不免又涨了几分。一个才进宫两年的粗使丫头,字写得都不利索,凭什么能在这典库司内廷中中登记造册!

    得想个法子!一定得想个法子!文谣攥紧了拳头,看杨悠然的眼神里点了把火。

    她要把她赶出去!名正言顺的赶出去!

第五章 拌嘴

    豆大的火苗在油灯灯芯上妖娆的摇曳着,突明突暗。杨悠然蹲在灯下皱着眉头抄录。

    数十本册集,上面记录的密密麻麻,好歹也有个四五万字,账册又不比那些佛经孝经,不但琐碎,还要保证数目一应对的上,换谁抄写也要慢上一些。

    杨悠然咬牙,这个文谣真够可以的。

    混找了个由头,就抹了她前些日子做过的活计,污蔑她进了内廷后日日不思进取,只在殿内打盹混日子。

    杨悠然辩解,文谣便顺水推舟的命着她十日之内将这些册集抄录出来,抄不出来就是证明了她文谣所言非虚,这杨悠然确实是懒惰滑头,配不上在典库司做事!

    文谣高抬着下巴,扬言要亲自带着她去向司宝负荆请罪!

    这话是什么意思,分明是拿着权柄去威胁司宝,不是把她撵走,就是文谣走人!

    虽然她毛笔字写的慢,一天从早到晚的写,或能完成。偏偏白天时,文谣又命她和自己一起校对账目。

    要将她撵出去的心思是再明白不过了。

    她想不通自己初来乍到,怎么就开罪文谣到了这种程度,许是人与人的关系就是一个眼缘,又或许文谣此举有着别的目的?

    就这么过了三天,她三晚带着熬了一个值夜一共才抄完两册。

    她有些慌张了。司宝送她来内廷不过是临时起意,如果她被大宫女文谣不喜的事传出去,保不齐司宝当场就将她发落了。云姑姑的话犹在耳畔,她再不敢懈怠,点了油灯,在这昏黄光线里奋笔疾书。

    这间房子通共就那么点大,余的几个人都已经躺在了炕上,宫女们天不亮就要起身,她们几乎是日落而息的。

    因着杨悠然在她们睡下后,又在这里抄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巧云不耐烦的翻了好几个身,尔桐三不五时就要叹一口气,一直不声不响的巧雯干脆坐起来,十分不悦的瞪着杨悠然:“采月,你非要搅的大家都不得安宁吗?”

    杨悠然倏地抬头,她自知理亏,忙挤出笑容:“叨扰了各位姐姐,妹妹实在愧疚。明天下午请各位姐姐一同吃个果儿酒”

    “呸!谁稀罕!”巧雯啐了一口,一脸的嫌弃加愤然:“从哪冒出的野丫头,瞧着我们这房子这么小,还把你安插进来凭空惹人嫌不说。文谣大宫女也是见了你就烦的紧,你在这屋里抄了三夜的经,吵闹的我们无法安歇,保不齐是存了心思要让我等在收拾宝物时失手挨罚,你好顺杆爬顶上吧!明儿我就去禀明了姑姑,把你撵出去!哼!”

    杨悠然面色沉沉,她怎么会料想不到这是文谣的计策,让她在典库司多生事端,与众人不睦,墙倒众人推,有的是人争着给她当枪使,撵自己出去。

    只是这话有两说,她低垂双目,满脸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我本想着咱们五个作一处歇息,就是修来的缘分,是上辈子的金兰,谁要遇着什么祸事,那也是相互勾连,互相帮衬着。谁知道巧雯是这样排挤我的,也罢,我明儿就禀告司宝大人,她安排我住进在这屋里本是看着几位姐姐聪慧过人,让我在这里好生历练,从我学出来的样子看姐姐们教导的功力。典库司本就缺几位姑子和大宫女的不是?这倒好,她一片好心,全都摔地上碎了,我被发落出去倒罢了,平白惹司宝大人不快。”

    她扬起脸目光灼灼的看着巧雯:“人各有命,到时候司宝大人若将我们一同怪罪,希望巧雯不要过分的怨恨。”

    巧雯被她看的心虚,虽然不知道她说的司宝大人有心重用她们几个是真是假,但她也心知杨悠然说的在理,她们同住一屋,在外界眼中,如果两人就这么闹开来,定然是都讨不着好处。

    可让她就这么服软卖乖,她也是做不出来的。她入宫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人际关系相对简单的典库司呆着,从未到哪个嫔妃的宫里去历练,是以虽然聪慧勤劳,在人情世故上却颇不圆滑。

    床上躺着的那两个索性装睡,巧雯和杨悠然又都沉默不语,一时间,这屋里气氛十分尴尬。杨悠然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一直安静睡着的巧欣突然坐了起来,她沉着性子道:“巧雯,采月,大晚上的你们俩都该歇息了。”

    她瞥了一眼杨悠然手中的毛笔:“采月,你抄录册集辛苦,功课又繁重,熬夜抄录,自然没错。但是我们几个都是负责收拾打扫宝物,如果休息不好白日精神恍惚,一时失手摔碎了宝器,不禁自身小命难保,保不齐你也要一齐遭殃。”

    她又侧过头来对着流露出得意之色的巧雯说:“巧雯,采月原本也不是咱们这儿的,若不是秀春私藏碎玉被发落,她也落不着和咱们挤在一块居住。文谣大宫女吩咐她做什么,那是她们自个儿的规程和安排,咱们这些做奴婢的难不成还能对着不是自个的事儿指手画脚一番了?”

    她虽然各打五十大板,但是句句在理,容不得杨悠然和巧雯再起龌龊。

    瞧见两人都听进了自己的话,她淡淡一笑:“大家累了一天,都好生歇息吧。采月若怕集册抄不完,可去偏殿的值夜处抄录,那里当值的宫女不知多高兴自己有人陪了呢。”

    话毕,她和衣躺下,巧雯也挨着躺下来,听着杨悠然轻轻合上房门的声音,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不云雀姑姑总夸奖巧欣呢,同是巧字辈儿的,她比自己可看的通透多了。

    想想刚才自己对着采月说的话,她心里很不舒服,下午她出了偏殿门就碰着了文谣大宫女,当时文谣对她说:“瞧你眼圈子底下一圈黑,莫不是没睡好?”

    她答说这两天采月熬夜抄录,她睡觉畏光,是以精神有些萎靡。那文谣就把话头子接过去:“平白怎么就塞进去个采月,把你们那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你可要自己仔细着身子,姑娘家家的,这么俊的小脸儿糊上一层黑可不好看呢!”

    当时她虽没说什么,心里却把采月恨上了,是才有了刚才一番争执,这会被巧欣一语惊醒,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利用了,心中悔恨却又暗下决心,自此以后待人接物都要存个心眼才才好。

    另一头,杨悠然又熬更受夜的抄录了大半宿。幸好在当代她就是个资深夜猫子,瞅着这些古人说什么三更天也不过是晚上十二点。开玩笑!十二点的时候她才敷上面膜拿出ipad追剧,睡什么觉呀!

    不过刚才一番唇枪舌战,心里难免有些难过。她本以为在这儿低调做人,就能在这个典库司里谋一处闲散的活计,却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前面招惹了文谣,后头又得罪了巧雯,这宫女,也不好当啊!

第六章 翻脸

    “采月,你过来拿着这账册去库房里比对一下,这玛瑙手串总觉着哪儿记得不对呢!”清早来了没一会,文谣已经吩咐了许多事儿,这会子又把一本账册塞到了杨悠然手里。

    瞧着她面前还有另两本账册需要核对,又交派新的任务,这哪是跟着学习揣摩,简直是没有人性的资本家对无产阶级人民的压榨嘛!!!

    垂头丧气的接过那本账册,转身一走出殿门杨悠然却挺直了腰板露出一个微笑,虽然学了十几日的登记造册,她却并没有真的上手见过任何一件物器,幻想着库房里金银珠宝满箱、玲珑物器到处都是,不禁还有点儿小期待呢!

    典库司的库房除了专人日月把守,进去库房也要求是两人同行,进出都有交接的手续和记录,杨悠然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当值的小太监们。

    虽然和这些小太监不太熟悉,但是杨悠然也知道几个的名字,今儿当值的就是卫展、卫仁和卫斗。除了卫展已经成年,另外两名小公公们都和这个采月一般年纪,原先应该是“变身期”,可是净了身以后不长胡子也几乎没有什么喉结,瞧着个个面皮白净,倒是挺可爱的。

    她走过去福了一福:“几位公公好!文谣大宫女命我核对上月里进的玛瑙手串儿,还请公公们带路!”

    “好着,我来记下。”卫展瞧了瞧杨悠然,在册子上写上她的名字和进库的时辰,因为进去的是宫女,所以又叫来看库的秀晴搜了遍身,瞧着手续都齐备了,才让卫斗领着她一块进去。

    同管库的小太监卫斗一齐推门进去,瞧着这库房倒和她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截然不同。

    高挑的房梁下,是一排排似图书馆里一般摆放的置物架,置物架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各类木盒、锦盒。旁边贴着小小标签,注明品类。每个架子旁都还挂着一本账册,应该是明细的记录。杨悠然并没有见过这些,她跟着文谣学习的是登记造册,库里的记录却是另有管库的小太监完成的。

    卫斗领着她熟练的穿行在这些架子间,很快就在一个架子前停住脚步。杨悠然揣测,这些宝物大抵是按照从简到繁,从廉价到贵重的顺序来排列的。

    “玛瑙串儿都在这里。”卫斗取下一个多层木盒,小心翼翼的摆在一面桌几上,才轻轻抽出一屉,盒子里,并不似杨悠然之前想象的那么凌乱。倒是一串串手串整齐的摆放在一团软布上,旁边还放着一个个小小的标签。和现代金店置物的方式有点相似。

    杨悠然有点惊讶,瞧那些电视剧把咱们古代都歪曲成什么样子啦!古人也是很严谨的嘛!

    “采月,这上面两层都是上个月进来的串儿。”卫斗解释道。

    杨悠然定睛看去,各色的玛瑙手串儿丝毫不逊色于现代的玉器店。不过,这里面大多还是红玛瑙,这些手串儿之间的差别大概就是成色吧。

    “斗公公,瞧着这些玛瑙手串儿都是一个样儿,你们怎么区分成色啊?”杨悠然拿着账册,一边比对,一边和卫斗搭话。

    杨悠然也瞧见过文谣登记造册的时候,她们这登记造册,是由着专门鉴别的两位公公,说着什么了,文谣便记下,记下后再与实物核对一遍,最后再另行抄录一份,就算是入了库了。

    卫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出来不怕姐姐笑话,我进来才一年间,可看不懂这宝贝的成色。”

    杨悠然有点惊讶,库房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敢用这样的愣头青。

    卫斗显然也看到了她眼中的讶异,解释道:“库房里向来只从新进宫的人里面挑选,在这里面当差两年左右就会被调配出去。”

    这当然可以理解为年轻人朝气蓬勃,杨悠然深深的看了一眼卫斗,但是,分明是有经验的才能把这库房打点的更好。恐怕只要这么半大的少年,只是因为这后宫之中势力盘根错节,刚进宫又身世清白的少年郎才让外面的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杨悠然不再接话,只安静的核对完数目。规规矩矩的同卫斗出来,又跟两位公公寒暄了几句,才脚步沉重的往回走。

    她想安分度日吗,当然想。看多了各类宫斗小说和电视剧,她可不想掺和其中,就她这不善钻营性子,恐怕活不到第三集吧。

    但是,在这后宫,她只是个没有权势亦没有身份的所在,一个大宫女,就能把她逼入绝境。

    想到这里,杨悠然脸上的笑容垮了,心也更沉了,十日只限眼看过半,她那么没日没夜的抄录,却仅抄录了十分之四,她暗下决心,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非得再想出法子不成!

    谁知她刚回到案几前,文谣又挂着笑过来:“怎么去了那么久,这不刚才又进了一批戒子,我且要去登记,待我回来时,你把这几本帐合一块订了。”

    杨悠然顺着她手指看过去,那是足足有半米高的一堆账册。

    现代装订账页或是用订书机,厚的有专门的装订机,但是在这里,只能用针线缝上,装订这种厚厚的账册可不是轻巧的活计,杨悠然刚开始学的时候,装订一本就要把手指戳破好几次。

    其实,装订账册也可以唤打扫的宫女们帮手的,这会子文谣就是故意要占着她的时间呗。

    她紧抿着嘴,没有答话。

    文谣见她不言不语,料定了她不敢反抗,抬脚就走。谁知道杨悠然却突然开口。

    “等等!”

    文谣扭头,沉静的表情下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好似她只是在正常安排工作,而不是与杨悠然为难。

    “文谣姐姐,我做不完这些。我另外还有账册要抄录, 你忘了吗?”杨悠然缓缓开口,她还是想要和文谣讲道理的,没理由她们俩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死敌啊!

    她这么想,文谣却不这样觉得,她眉毛一挑,真是针尖对上了麦芒,毫不退让:“司宝让我好生教导你,却不是让你到这里来享清福的,你做的这些活计,平日里都是我一个人完成。呵!如今我们两个一起,倒做不完我一个人的活了吗?”

    “你太夸张了。”杨悠然皱起了眉,忍不住的顶了一句:“明明这些账册你有了两套也就够了,偏偏还要我抄录三套、四套,难不成你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文谣被她说的一愣,讪讪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好好教导不与你计较,你倒凭空里多出这么许多的怨言。我可真是见识了!”

    她本来面上皮肤就薄,有些红血丝平日里都是用脂粉盖着,这一激动立马就脸上绯红,指着杨悠然愤然道:“你这么个丫头我是教不了了!这会子我要去登记,待完了那头,我亲自把你送还司宝大人!”

    她撂下话,风一般的走了。

    杨悠然不禁冷笑,一口一个司宝大人,其实呢!不就跟她唬巧雯用的是同一招,狐假虎威,好得很!

第七章 腹黑

    既然已经在台面上撕破了脸,也就没有必要再和文谣虚与委蛇了。杨悠然瞥了眼堆积如山的账册,哼,她是不会管了。

    她安静坐下,也不觉着半分生气,人生气来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为了文谣这种人这么几句口角就怄气,那可真不值当。

    她们公司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女的,那女的叫常晓荷,长得挺漂亮,学历和资历也不错,一进公司就被分到了杨悠然带,杨悠然对这常晓荷压根没藏私,又是带着她拜访各个部门的关键人士,又是一件工作一件工作的给她亲自把关。

    杨悠然人长的漂亮,在公司里算是吃苦耐劳又会来事的员工,在公司和上司、同事关系都不错,她和常晓荷站在一块儿,外界总会把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她的身上,久而久之,这个常晓荷就私下里怨恨上杨悠然了。

    她总觉着,自己是多么多么的优秀、有能力,如果不是杨悠然处处要压着她一头,自己早就冒尖了。

    她却不想想,要不是杨悠然教她,她如何能在弱肉强食的综合处站稳脚跟呢!何况,别人工作能力强,人缘好,那是人家的本事,她自己若有了本事,何愁被别人盖住风头。

    这个道理,并不难懂,可是常晓荷却钻进了牛角尖。

    等着自己实习期一过,常晓荷就像熬了多年的媳妇儿成了婆婆似的,想要一把将杨悠然撂倒。你说在项目上大家各抒己见就各抒己见吧,常晓荷偏要挑拨离间:“悠然姐说的道理总是能对上经理的口味,咱们这帮废人怎么就是想不出来呀!”

    私下里,她也没少编排杨悠然,茶水间八卦的时候就装作无意识的感叹:“悠然姐这么漂亮,哪能缺男朋友呢?我实习的时候不是跟着她么,经常看到不同的豪车来接她呢! ”

    这些话很快传进杨悠然耳里,把她气的捶胸顿足,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可她就是个万年单身狗啊!这下更把某些男同事内心里的那点小好感全抹杀掉了!

    不仅如此,常晓荷的“上进心”也是非常强,工作上没什么心思,净把心思放在了歪门邪道上。整天钻营的是部长的媳妇儿喜欢香水,她就一次送几瓶;副部长好色,她就常约人家出去吃午饭;人事部的顾部长住了院,她伺候的比自己妈还尽心,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杨悠然本想着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她竟然想背后玩手段跟副部长吹枕边风构陷杨悠然出错,不仅如此还抄袭了杨悠然的创意,试图一脚把杨悠然踢出综合部。

    杨悠然虽然不喜欢尔虞我诈那一套,但不代表她就是个傻子,她只是忍气吞声的暗中观察,毕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拿捏住这个常晓荷的七寸才行。

    很快机会就来了,一次公干的中午聚餐时间,她瞧着常晓荷和副部长先后“离奇失踪”,心里就有了主意。不动声色的跟着副部长拍下了常晓荷挽着他的胳膊去酒店开房的照片和视频,用匿名电话发给了副部长的媳妇,再匿名群发给各部门领导。

    副部长好色,他那个做健身教练的媳妇可不是个软柿子,副部长平日在家就是个妻管严!没出杨悠然意料,第二天一大早,副部长媳妇就带了几个人冲到了综合部,一把揪住了常晓荷的头发,当场把她“教育”了一顿,临走前更是指着副部长的鼻子叫嚣:“老娘早特么看你不顺眼了!明天就去离婚!”

    据同事学舌,副部长请假回去给媳妇跪了七天才勉强答应没离婚。而常晓荷,即使她有脸留在公司,公司也不会再要这样的员工,人事部很快找了个错漏开除了她,杨悠然从此也就再没有见过她。

    想到这里,杨悠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初来乍到,一心想跟文谣学习,不想起什么冲突。可是,在这古代当差比不得现代社会大不了离职换个地方又是一片天,这里可是动不动就要掉脑袋的!

    如果文谣再百般刁难,甚至设计害她,就休怪她也不客气了。在打蛇要打七寸,身为天蝎座的杨悠然纯良无害的表层下藏得可是一颗腹黑的心,她一旦出手,就一定要让对方翻不了身!

    话是这么说,她抬眼看看自己需要抄的册集,刚才的雄心壮志如同气球跑气儿瞬间就蔫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可是这毛笔字她又实在写的太差,如果是钢笔或者中性笔的话,她早都把这么点东西给抄完了不是!

    诶!等等!她脑中灵光一闪,钢笔?中性笔?这些东西这里都没有,但是,这些东西也都是人造出来的呀!她完全可以造一支“钢笔”嘛!想到这里,她一下来了劲头!

    不过,这古代的墨和现代的墨又不一样,古代的墨是胶熬制的墨块,要细细磨开才能写字,现代的墨汁却是用染料染出来的,不可同日而语。

    再者,钢笔要有墨囊,有笔尖,这里连个塑料都没有,用什么装墨汁不漏呢?哎!有点丧气。

    转念一想,做个简易钢笔也成,能写字就比毛笔字要快不是。她搜寻自己的记忆,突然想到,小学的时候流行了一阵羽毛笔,就是一根羽毛前面插了个笔尖子,沾上墨水能写一小会。那时候一块钱的零食总是附赠一只,用不了好大一会就坏了,但是小学生们总是会乐此不疲的去买新的。

    诺大的宫里就算找羽毛不好找公鸡毛总能找到吧!

    她心里立刻有了主意,搁下笔,朝外间走去。

    典库司内廷和外间不同,宫女太监非有事在身不可以随便出宫的。

    没穿越之前她还以为御膳房管全宫上下几千人的伙食呢。后来才知道那是给贵人们做饭的地方,宫人们的饭食自有专门的膳房,而且还不是统一做好了送的。

    例如典库司,就有专门的小厨房,每日去膳房领回收拾好的食材,然后再自己加工就行了。而且这内外还有别,内廷的饭食有专人端进来,和外间的粗使丫头、太监们并不同桌而食。

    要想找到公鸡毛,非得托人走一趟膳房,如果她还是外间的粗使宫女,想这个法子也不难,可是现在入了内廷,行动受限,就不那么容易了。

    杨悠然走出偏殿,这偏殿外平日里也是由粗使宫女打扫的,不过她们都是天未完全放亮就开始清扫,因此很少能打上照面。她想了想,还是得出去找人。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冲她点点头:“采月姑娘,有事务出门去?”

    这是惯有的规矩,去何处做什么,都需要出示令牌并据以说明。

    杨悠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道:“梓公公吉祥,我原先不是在外间当差么。这会子,想找从前的一位妹妹递个话儿,原先我借了她一只簪子戴两天,不巧给忘了。今儿,想就在角门处,把她这簪子还回去呢。”

    她殷殷切切的望着那小太监:“万望公公行个方便吧?”

第八章 道歉

    “这个”卫梓小公公有些为难,他并非故意装腔作势,再吃拿卡要之人,他们进了宫都是为奴为婢的,要是劳什子小事儿都染上那样不拿好处不与人办事的德行,恐怕,他们那杀伐果断的皇帝会把这后宫一并儿血洗了去。

    没有一口拒绝就是有机会,杨悠然再加个码。

    “公公在旁边看着,我还她簪子、同她说话都不避着公公,可好?”

    卫梓想了想,典库司没有后妃间的算计,唯一就是怕丢宝贝,若是寻常话两句,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终于点点头:“你要找外面哪一位姑娘嗯,不过要先把簪子给我瞧瞧。”

    杨悠然取下头上的木簪给他看了--不过是宫中最朴素最简单的桃木簪子,宫女们几乎人手一支,最多值五文钱。

    卫梓终于放心的叫人唤来了人。

    那丫头双鬓梳的圆圆的,却没有半分装饰,见着是杨悠然寻她,脚步又轻快了一些。

    “采月姐姐,你进了内廷了,我还以为你将我们都忘了呢!内廷里好不好顽?你瞧瞧,这几日连着泡在凉水里,我手都要起疮啦!”

    她找来的真是如夏,这丫头心眼浅,又聒噪,拉着杨悠然的手就开始叽叽喳喳话说个没完,也不想想人家找她可不是来闲话的。

    杨悠然当着卫梓的面把簪子塞进她手里,含着笑说:“姐姐把这簪子还给你。”

    如夏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正要多说。杨悠然忙冲她眨眨眼,抢白道:“你可千万不要推辞了,大不了就当是姐姐反送给你的啊!你看你头上空空的,我这就给你插上。”

    这点眼力见儿如夏还是有的,立马不多说话,欢天喜地的把簪子接下。想了想,又问:“姐姐寻我来可是还有别的事?”

    “哦,瞧我。差点忘了。”杨悠然轻松一笑:“想托你帮我寻两根鸡毛呢!”

    “鸡毛?”

    “嗯,要公鸡尾巴上的毛,又大又长的那种!”

    “要这个做什么?”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失口了,如夏忙又圆回来:“我知道了,定是做什么好看的簪花吧。姐姐记着,做好了,也教教妹妹!”

    事情安排出去了,杨悠然松了口气。

    “有劳如夏妹妹了,待寻着那鸡毛,就交到这位卫梓公公手里即可。”

    瞧着如夏和杨悠然寒暄了这么两句就各自分道扬镳,小公公卫梓还有点儿纳闷,采月要公鸡毛能做什么呢?

    他很快想起,孙修媛当初还是美人的时候,将那红纱做成风筝的尾翼,在宫苑里放,风筝高飞尾翼轻扬,煞是好看,最后竟然引来了皇上,后来就得了宠,封了修媛。

    所以说啊,后宫女子为了妆点自己,为了吸引御上的目光,是别出心裁费尽心机,他这么一想,就一点都不奇怪采月要用公鸡毛做簪花了``````

    两根羽毛在傍晚时分随着膳房被送入内廷来,杨悠然一面感慨如夏这丫头片子手脚麻利还善于钻研--竟然知道少生事端,没找卫梓公公,而是托付膳房的稍带一下。另一面感慨她也太实诚了吧!让她找两根就两根,多一根不行吗?

    不过好歹是有了原料,她瞅着没人的地方用石头砸破了一个顶针,又花了好一会功夫,把碎金属磨尖了掰出弧度,卡在羽毛上,妈呀!情不自禁的来一个王祖男的标准动作,完美!

    有了这东西,还愁写不完吗?杨悠然将羽毛笔藏入袖中,心情畅快的转回住处。

    巧欣和桐今儿都要值夜,杨悠然一进门,原先坐在炕上的巧云噌的站起来:“我要去巡库了,回见啊。”

    说完也不待杨悠然答话,一溜烟就没影了。

    眼看入冬了,外面寒风瑟瑟,巡库值夜的宫女儿都会多穿一件夹袄出去,这巧云今儿是疯了不成,穿了件单袄就奔了出去,神了!

    她把门掩上,仍有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妈妈咪呀,杨悠然自小在南方长大,未曾领略过真正的寒冬,这会子缩紧了脖子在炕上坐下来暖暖屁股,这才发觉屋子里还有一人。

    能是谁,不就是前两日和她口角的巧雯吗,当时两人是剑拔弩张,好在巧欣从中调停,杨悠然深吸一口气,揣度着要不要搭上一两句话,缓和一下关系,让两人没有那么尴尬。

    良久。

    “那个,巧云没穿夹袄,也不怕冷呵。”

    开场生硬,尴尬!尴尬!

    “是我将她支开的。”巧雯也深吸一口气,她刚才一直琢磨着怎么开口,不成想,杨悠然比她快上一步。

    杨悠然咬了下上嘴唇,她尴尬的时候会有习惯的小动作。这个巧雯倒是直白,难不成她是留在这儿等着收拾自个儿的?打一架?

    她正猜测着,那边巧雯开了口。

    “我受文谣几句挑拨,便与你起了争执。现在想来,实属不应当,因此特地向你道歉!”

    什么什么!道歉?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中风了才会幻听。

    “你之前说的对,我们同住一屋,本应有金兰之谊,情同姐妹才对。文谣大宫女给你定下苛刻条件,我们几个理当尽我所能的帮你,我却心思狭小,还望采月妹妹原谅我!”

    什么什么!杨悠然震惊了,宫中不是只有尔虞我诈吗?宫斗小说宫斗剧里面不是小姐妹们一言不合就要你死我活吗?文谣那厮不就是她宫斗生涯中的第一个boss,巧雯不就是文谣的开山斧吗?这胜利也来的太快太匪夷所思太容易了吧!

第九章 造笔

    杨悠然用力的咽了下口水,已自行脑补了一出巧雯假意示好,再同文谣联合把她推入万劫不复地步的大戏。

    但是人家都道歉到跟前了,她得有个态度吧!

    “巧雯,之前我只想着自己的册集抄不完,未考虑你们几个当差辛苦,实在是我有错在先。咱们两个且不说谁对谁错,都是自家姐妹,往后咱们要拧成一股绳,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让外人莫想欺负我们!”

    “嗯!一定!”

    此刻,外面日头已经落了下去,屋内只有一缕微光,杨悠然却瞅见巧雯的面色浮上一层红润,这丫头片子被自己说动了不成?

    她这会子也没功夫管那些闲的,从怀里掏出册集,一边去点油灯,一边发愁道:“巧雯姐姐,怎么办,我这册集怕是抄不完了。”

    巧雯帮着她把灯点亮,搁在桌子上,又帮着她把墨墨开,才慢吞吞道:“我倒有个法子。”

    “哦?”杨悠然心中一动,难不成这就是文谣的奸计?

    只听巧雯嘻嘻一笑:“你明儿做活计的时候,只要不小心把手划破,就自然用不着抄完了。”

    嗯乍听算是个主意,可是典库司不养闲人,巧雯这话是给自己想办法还是想在背后推一把?杨悠然现在还没法去判断,只默然把册集铺开。可她并不想让巧雯瞧见自己用这羽毛笔,如果巧雯真是文谣的线人,岂不是自曝其短给人家了。

    “咱们这灯油怕是不多了,这么昏的我头更看不清了。唉,不管明儿怎么着,先把今夜的弄出来吧。巧雯姐姐,我去值夜的房子抄去了。”

    这么着,杨悠然脱了身,窝到值夜房子的角落里,就着油灯,将墨好的墨刮到碗里,略掺了点水,用竹片子刮开。羽毛笔吸一点儿,写写试试。

    诶!你别说!效果还不错!

    杨悠然一口气抄了好几页,呵!虽然不能像钢笔和中性笔那样连续书写,这么写着也挺爽的啦!她从小学就被老爸逼着练习字帖,虽然说不上多么好看,至少也是结构合理,字迹清隽,比起之前毛笔歪歪扭扭抄录出的字体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她痛快抄着,并未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外面敲了梆子,才反应过来已经抄了两个时辰了!四个小时啊!胳膊酸,腿疼,她这个身体才十四岁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这么熬夜,看来是长不高了。

    不过,这提质增效以后,竟然一口气抄录出了两本册集,照着这速度,她后面几天不用熬夜也能妥妥完成了。

    她满意的举起册集,欣赏自己的作品。瞧着那字儿,越瞧越喜爱。幸好老爸当时慧眼独具让她的钢笔字至少还拿得出手啊

    不自觉的,脸颊冰冰的,摸了摸,竟然流泪了啊。

    穿越来这里几个月了,她不是没有想起过家人。爸、妈还有那个不太熟悉的小弟,他几岁来着了?如果按她被雷劈了那日算起,应该满了10岁了吧。

    九年了,她已整整九年未曾回过家了。当时,她只觉着自己是个不该活在世上的人,爸也好,妈也罢,还要那个小弟弟,都是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陌路人罢了,她感念他们的养育之恩,却不想把他们当做亲人。如今,再回想过去种种罢了,又何必去回想,再去回想,也是徒增哀伤,她终归,是回不去了。

    擦干了眼泪,杨悠然庆幸自己是个乐观、肯向前看的人,毕竟过去的伤痛戳了千遍万遍,只搅的自己心痛,却并不会减少半分。

    既然不得不留在这里,她就该整理好心态,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她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渍,泪水沾湿了账册的一角,她怕笔迹弄花,又不敢去擦。

    哎,要是有棉柔巾就好了。轻轻的敷在上面,吸掉不就好了。

    什么破大胤王朝,连个棉柔巾都没有!别提棉柔巾了,这里也没有电灯,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小说,总之就是要啥啥没有,哼!封建社会!

    她暗戳戳的用羽毛笔一下下点着桌面,心里的焦躁突然又消失了,您别说,发明创造的感觉真心挺爽的!她又乐呵呵一笑,这里要啥啥没有,但是通过自己的聪明才智,可以发明,可以创造啊!

    这个想法刚一过脑子,就连带出了后面的许许多多的设想与假设!她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那是醍醐灌顶,大彻大悟啊!她是个小丫头宫女没错,她是不可能像穿越小说里面一样大ip大言情没错,她是没有玛丽苏的好运没错,可她有脑子啊!她有智慧啊!说的直白点,她有现代社会的科学技术啊!!!

    妈呀,马爷爷说的好啊,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越是这个啥都没有的时代,才越发显示出她这样的人才的重要性啊!她还搞什么宫斗啊,这会子但凡皇帝贤明一点儿,知道了她这样的人才在,还不得八抬大轿请着求着她啊!

    这么想着,她不禁也膨胀了起来。膨胀归膨胀,她也不忘趁着自己脑袋清醒的时候,撕了张纸详细记下。

    这些点子,总有一天,会用上的吧!?

第十章 反噬

    瞧着文谣大宫女阴晴不定的面色,和渐渐攥紧的拳头,杨悠然几乎要笑开来了。

    文谣这会子可笑不出来,她的右眼皮突突的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觉着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请来了掌事的姑姑云墨,就是为了将这采月逐出典库司,可是人家采月却说已把她吩咐的册集都抄录出来了。她面前就摆着杨悠然抄好的册集,一共十三本,整整齐齐。

    云墨拿起册集翻看,文谣探头去瞧,瞅着这册集上的字迹,不得不承认人家确实进步了。她忍着自己想骂人的冲动,把后头的几本抽出来翻。一般摆在前面的必然是字迹工整的,人惯把自己的错漏藏起来。一天这么忙碌,能抄完已经让她不可置信了,还能愈发精进不成?她就不信杨悠然能生出三头六臂来!

    她随手翻开一页,气的差点没背过身去。

    不仅工整,那字儿,圆滑流畅,算是挺漂亮的了。她抬眼瞪了一眼杨悠然,又低头去看,却觉着不对劲。

    “你这字怎么这么细小,用什么写的?”她知道狼毫做出的毛笔写这些小字最漂亮,不过采月能拿得到狼毫笔?想也是不可能的。再说了,这字下笔硬,笔划又细,一点儿不像毛笔字。

    “禀告姐姐,我用的这个。”杨悠然从怀里掏出来羽毛笔晃晃:“这是羽毛笔,我自个儿做的。”

    文谣眉毛一挑,伸手将那羽毛笔夺过来,左瞧瞧又看看,确实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心里涌起一丝激动。

    “你从哪儿弄来这笔?”

    她以写字为业,自然是真心实意喜欢各类文具,问这话倒是没什么锋芒。

    “我说了,自己造的。”杨悠然咧嘴一笑:“就是我发明的!”

    “发明?”云墨姑姑接过那羽毛笔,翻来覆去的看。又将杨悠然抄好的册集拿在手上反复比较。问道:“这笔如此轻巧,该怎样拿握?”

    杨悠然忙拿出另一只羽毛笔,为云墨姑姑演示。

    “您瞧着,这样拿握。待墨汁磨开后,在水里化开,再用羽毛笔写字。瞧,成了。”

    云墨姑姑管辖了典库司除了司宝外所以会写字的人,她戴着银戒子的手指在案几上敲敲,振奋道:“你这笔倒是不错,写字快又不费纸,如若大家都能用上,岂不是省了许多功夫。”

    “正是如此。我做出这笔后,就想着借今天的机会禀告姑姑您。就怕这小物件入不了姑姑的眼。”杨悠然谦虚道。她有本事是真的,也得有识才爱才之人呀。

    “嗯。”云墨并没有忘记,今儿文谣请她过来,可不是欣赏这羽毛笔的。文谣告这采月好吃懒做,又不肯学习,之前着她好生练习抄录册集,她却不以为意``````说来说去,文谣就是想假借她手,逐走采月。

    她睨了一眼尚未咂摸过味儿的文谣,沉声道:“采月在内廷虚心学习,做出这羽毛笔也甚为不错。我这会子就去将这羽毛笔呈交司宝大人。”

    “姑姑``````我```”文谣这才想起来辩白,云墨却不再给她多言的机会,径直离去。

    “我倒没看出来,你有这些本事!”文谣颓然坐下,有些怨毒的盯着杨悠然:“你以为凭着一支笔,就能让我出局吗?”

    她冷笑一声,表情狰狞:“就算没有我,也有其他的大宫女来此处。由不着你一个扫地丫头胡作非为。”

    杨悠然倒吸一口凉气,她该反驳眼前的这女人睁眼说瞎话还是胡说八道呢?真真的信口雌黄!

    “我从来没想过抢你的位子。”她看向文谣,仿若面前的是那个常晓荷,甭管是什么年代,那种自己心怀叵测却老用小鸡肚肠去揣测别人的人真心不少。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没想过要抢走你什么。”   杨悠然摊开手掌:“你瞧我,两手空空的扫地丫头,有幸进了典库司内廷,想着能在这里站稳脚跟混上一口饭吃,哪还有功夫觊觎别人的位子。”

    “你真是这样想的?”文谣的眼神柔和了点儿。

    杨悠然点头。

    “那怪我错看好人了。 ”文谣居然微微一笑,上前来握住杨悠然的手:“今后姐姐定会好生待你,将自个儿这几年来的一点儿小本事,都传授于你!”

    杨悠然抽抽嘴角,无语!

    呵!差点忘了,这样的人,惯会见风使舵。见自己踩不翻别人,就想往上靠。这会子想到上杆子给自个儿留条后路了?前一刻钟不还颐指气使要把她逐出典库司么!

    杨悠然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出来,退后一步,同那女人拉开距离:“文谣,我在这里也将近一月了。学得怎么样,自有云墨姑姑盯着。至于这羽毛笔是否能入得司宝大人的眼,那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且把话放在这儿,我不会去颠三倒四的多生事端,如若上面有什么安排,也并非我能左右的。”

    “你什么意思!”文谣藏起了刚才的温婉,狠辣之色,溢于言表:“刚才不还说你无意赶走我。这会子又想置我于死地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悠然看她,原本还有几分姿容的脸蛋儿,此刻因愤怒而涨红一片,只需要再补上一句,她绝对恼羞成怒的扑上来``````

    哪有新人同昨日黄花打架的道理,杨悠然勾起嘴角,快步走出殿门,未曾再回头瞧她一眼。

    她想,以后大抵也不会再瞧见这人了。

第十一章 易主

    文谣是第四日被领走的。

    其实她犯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误,只是司宝云瑾顶厌恶典库司内部人员间勾心斗角,何况采月设计出来的羽毛笔新颖又好用,更衬的文谣妒贤嫉能,惹人厌烦。

    司宝也并未给她安上什么罪名逐出,只让府务司的人将她领回去,另行安排。但她走的时候,云墨姑姑只对办事的小太监点了点头,未曾交待一句,这就等同于将她流放了。

    宫中人惯会瞧人颜色,那小公公虽然没从云墨姑姑平静的表情中瞧出点什么,却已打好了如何禀告的腹稿,这文谣大宫女,是没什么好去处了。

    新来的文竹大宫女之前在司制房做事,就是管绣花缝衣服的地儿,杨悠然颇想和她拉拉关系,可她的性格就如她的名字一般清清冷冷,话少喜静。

    杨悠然一边整理着文谣留下的册集,一边考虑着,她其实挺害怕文谣被撵走这事的。为什么呢?第一个boss这么顺利的就被她打败了,应该高兴才对啊。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心里想着文谣在这当差了那么些年,还不是说撵就撵,可见这宫里是个薄情的地方,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她很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犯了忌讳被打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瞅着一本册集线都崩了,还得重新装订一遍,这些细小的孔洞可不好穿线,瞧着人都烦,如果有装订机就好了啊``````杨悠然又是灵光一现!

    她在综合部自然会接触到装订资料这事儿,她也用过不少装订机,有搁在那对齐了自动就装好了的,也有要先对准了打眼再装订的。她完全可以在这里复制一台装订机出来啊!

    这头想着,手里已经动起来,先用羽毛笔画出样子。这里没有那么多工具,就用木质手柄好了,然后是夹住册集的夹板,然后最重要的是用来压孔的钻头,大胤的册集惯打三个眼,就设计成三孔的好了``````

    她设计好,又反复琢磨推敲了可行性。这里不比现代,这手柄和钻头之间的轴承如何衔接,夹板用什么材质,都得一一细想清楚才行。

    待确认了无误,杨悠然才将这图呈给云墨姑姑,云墨上次已经见识了羽毛笔,虽然还对着图画看不太懂,却听明白了这东西又能给她们典库司省上不少的力。

    她倒不含糊,凡是自己做不了主的事儿一律向司宝请示,当下领着杨悠然将那图样子呈送给司宝。

    看着这图样子,司宝云瑾惊讶不已,如果说上次的羽毛笔还是灵光一现的话,这次的装订机可谓是别出心裁!

    真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挖了这么个宝贝,听着杨悠然侃侃而谈的陈述,她心中愈发坚定了自己把撵走文谣留下这采月是走对了一步棋,另一面,她也对这个被雷劈后突然变得聪慧的姑娘有了一些旁的打算``````

    那装订机的图样由司宝亲自拿去了造物局,不出一月,一台崭新的装订机就回到了典库司。

    除了木制的台面和把手,这家伙几乎是个铁块儿。宫女们围着这机器叽叽喳喳,有夸杨悠然心思新颖的,也有对她得势艳羡不已的,还有暗自羡慕嫉妒恨的,种种心思,不一而足。

    杨悠然造出来的东西,司宝着她首试,拿了叠没用的草纸,抬起手柄夹住,再往下一压,机关转合,三个均匀的孔洞浮现。宫女们抢着拿过去,穿上棉线,高兴的捧给司宝。

    “司宝大人,您瞧!真好用呢!”

    “嗯。”司宝笑意浅浅。

    大抵是觉着杨悠然确实为自个儿争了气,她对着杨悠然也愈发的温和亲切:“你们把这装订机好生安置了。采月,随我一边说话。”

    杨悠然恭恭敬敬的跟着她穿过回廊,到了僻静处,司宝突然驻足转身,看着面前本低头的杨悠然良久:“你丫头古灵精怪的鬼点子多!”

    “一切全是依仗司宝大人的赏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就司宝这一棵大树,得抱紧紧啊!

    云瑾见多了拍马屁的小人,不过还是甘之如饴的受着,含笑问她:“下一步是否有好的打算?”

    杨悠然摇摇头,孑然一身的呆在这宫里,她能有什么打算呀,。

    “司宝可有旁的安排?”

    “这羽毛笔交由造物局制作后,如今在宫里颇为时兴。前两日皇上下旨为几位娘娘封赏,她们都向我打探这笔是何人所制。”云瑾故意顿住话头,瞧了瞧杨悠然的神情,宫人们为了出头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她很想看看这个采月是否也是一心向上,野心勃勃。

    可是她却未从杨悠然脸上瞧出什么,这姑娘神色如常,似并未将此放在心上。明知这种不图名利对自己并无助益,云瑾却顶欣赏这样的人,当下对她的喜爱又添三分。

    “贵人们探问,做奴婢的自然如实回答。其实不必问我,娘娘们稍作打听,便会知道你是那个被雷劈过后,分外机灵的那个丫头。”

    杨悠然咋舌,还分外机灵!她这样也叫机灵,娘娘们对机灵的标准好低的哟!

    她不仅不感谢,还要反将一军呢!

    “司宝,我只是笨拙的粗使宫女出生,实在是称不上机灵。再者,后宫纷纷扰扰,典库司在您的主持下算是一片净土,采月有个不情之请,求司宝切勿在贵人面前提起奴婢,以免多生事端!”

    她心里清醒得很,司宝今儿可不是跟她闲话来了,如果说娘娘们提起了她,自然有了别的想法和用处啊!

    云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到了嘴边的话溜了一圈还是得开口:“我早说过,你有非常之命运。倒不是我阿谀逢迎,非要把你推入这风雨之中,只是凌修媛深受皇上喜爱,她昨日召见了我同府务司司正。为的,就是要把你要入她宫中!”

    什么?!!那个叫凌修媛的娘娘想把她要到自己宫里去!凭什么呀。宫斗小说看了那么多,她知道这修媛不算是多高的位份,何况听宫人们说,宫里头有惠后、容贵妃、淑妃,后头才是其他的娘娘。不是她趋炎附势,而是娘娘们之间的争宠,跟这一个小小修媛风险太大,闹不好人家出事她们这些做宫女的也连着遭殃啊。

    瞧着那些**斗小说里面你斗我我斗你,下毒、巫蛊、刺杀、陷害,一集要死好几个宫女,宫女这职业的高危性都快超越缉毒特警了!

    她纠结再三,问道:“司宝可应允了?”

    瞧着司宝大人慢慢蹙起的眉头,杨悠然心头咯噔一声,糟了。

    她慌忙跪下,挤出眼泪来:“司宝,采月一心在典库司服侍,求您开恩,万莫将采月送去凌修媛宫中``````”

    口突然被云瑾捂住,杨悠然有些不解的看向她,云瑾眉头紧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可记住,这是宫里,这么哭闹被旁人听去,便会谣传你与凌修媛有隙!”

    杨悠然赶紧点头,她不是第一次口不择言了,今后可真得把话在脑子里过一遍再说出来。

    司宝扶她起来,叹了口气:“我们为奴为婢,自身的去处尚无法抉择,何况凌修媛要闹将起来说不定真会去找皇上讨个宫女儿。”

    她看向杨悠然:“你须知我也难做。何况,换成别的宫女,凌修媛那儿算是第一等的去处,我此前并不知晓你不愿意去那儿。”

    确实不能怪她,谁能知道自己这个穿越女只想守着这条命好好活,想想后宫争斗就吓得两腿打颤呢,人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有下毒,没有谜药啊好不好!

    可是,她能不去吗?算了,认命吧!雷把她劈来这里,造化大概自有安排。

    她一字一句,慢慢斟酌道:“采月知道司宝大人一心为我,这凌修媛处确实算是好去处。采月在这里谢谢司宝的赏识和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她说着又要跪下去,云瑾又拉住她:“好了,我同府务司大太监兴华公公讲好,着你去凌修媛宫里伺候,如若凌修媛不满意,再随时将你退回我典库司即可。”

    还有这等好事!杨悠然退后一步,深深的给云瑾行了个大礼。如果说之前她还是拍马屁的成分居多的话,那么这个跪拜,可真真儿是真心实意的!

第十二章 宠妃

    “宫女采月,跪请凌修媛安!”跪在木质地板上,杨悠然两臂前伸,头压的很低,几乎半个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

    琉璃镶嵌的镂空屏风后传来杯盏之声,里面的人似在品茶。

    外面正值隆冬,杨悠然来时,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冬装都裹身上了还是不觉暖。可是进了这内室。却暖风拂面,仿若早春已至。

    她跪了这么一小会,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脖颈间也觉着一阵燥热。

    细细感受,热能自地板向上,并非炭火烤热,倒像是地暖。深宫小说里也有提到过,这应该就是地龙。

    这几日杨悠然双耳险些生了冻疮,晚上睡觉虽烧着炕仍觉着到处是冷风直往被窝里蹿。在这温暖的藏秀阁内,耳朵上的冻伤立即不痛了。

    她只想感慨: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屏风后的凌修媛品完了茶,才轻声唤道:“起身进来说话。”

    杨悠然忙起身转过屏风,只见内室摆设精巧华贵,上等黄花梨的家具上,摆放着各色花纹精致的瓷器摆设,几欲让人转不开眼。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她在凌修媛面前又福了福,才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可着实把她惊艳住了,端坐在太师椅的女子一袭桃红宫装,蜜桃型的巴掌小脸上琼鼻挺翘,小口殷红,眉目如春山着黛,轻轻睨来一眼,便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情。

    真!美人!这可是那些整容脸网红美女远比不上的了,杨悠然都看呆了。

    瞧着面前这个呆愣愣盯着自己的丫头,孙燕凌团扇遮脸吃吃一笑,她惯见这些奴才们对着自己的模样惊艳不已,早就习惯了。

    杨悠然这才回过神来,讷讷道:“奴婢未曾见过如凌修媛般倾国倾城之姿容,还望修媛恕罪。”

    凌修媛拿着团扇轻扇,眼波流转,打量着面前这个叫采月的宫女。十四五岁的丫头,面容尚未完全张开,宫女没有丑女,这丫头也算不上国色。

    外头传她颇有巧思,那羽毛笔连皇上都开口问过一次,若这份心思巧妙能为己所用,倒是一颗妙棋。

    她团扇轻扬,旁边的大宫女立即开口:“娘娘赐座。”

    凌修媛颇受皇上宠爱,能得她赐座,自然是了不起的恩典,不过,这份恩典自然不能平白受下。

    果不其然,杨悠然才坐下,凌修媛就轻启朱唇,说道:“素闻你有巧思,本宫把你从典库司要来,便要先考考你的巧思。”

    杨悠然心头一跳,她从小到大最害怕别人随口考她,那种答不上来的感觉最让人揪心了。

    还好,考的不难。

    “前几日宫里封了位权修媛,这个权茹丽新宠便抬为美人,后头几个月也是盛宠,才进宫年余就封了修媛,宫人都传她若长享盛宠,必将宠绝后宫。哼!本宫瞧着,再过几月,只怕皇上连我这芙蓉殿门朝哪儿都忘了吧。”

    凌修媛说到激动处,原本风姿绰约的面庞上现出几分癫狂的凌厉:“这权修媛爱在眉间点花钿,皇上就说她是‘托眉共春山争秀,娴静似姣花照水。’。”

    “你瞧瞧,曾经皇上还说本宫是‘芙蓉如面柳如眉’,到底我这芙蓉比不上人家春山秀```”

    凌修媛话锋一转:“本宫同你说这些知心话,你可明白?”

    她双眼微眯:“芙蓉阁不养废人,本宫知晓你们云瑾司宝还敲着如意算盘要你回去。可你进了我芙蓉阁,从此便和芙蓉阁绑在一处,我瞧着就算此刻把你送回典库司,有些妃嫔也会再把你唤去。那时”

    她嫣然一笑:“可没人再似我将你奉为座上宾了!”

    不就是要表忠心么!杨悠然立马跪下:“采月进芙蓉阁,自然全心全意伺候娘娘!”

    “起来吧!”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凌修媛半倚在太师椅上,勾了勾手指,立刻有宫女上来为她捏肩。

    “让我听听你的见解?”

    没再自称‘本宫’,是把她当自家人了?怕只是哄着她帮着自个儿争宠吧!

    可换个角度,人家肯哄你一个奴婢,也算是高看了你一眼了。

    宫里哪个娘娘不是人精,正如凌修媛所说,进了这芙蓉阁,身家性命就在人家手里捏着,哪能进退自如。云瑾司宝许的诺,到底是形式大于实质。

    不尽心尽力就想退出去,怕是走着进来,横着出去了罢!

    “修媛丽质天成,不是旁人一线小心思就能比过的。”杨悠然扬起一抹笑:“不过呢,人都好新颖,修媛这妆面打扮如能梢做变化,必定宠冠后宫```”

    “哦?说来听听。”

    杨悠然以前没事的时候最爱看美妆博主的各类美妆视频和化妆帖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玩意儿今天都要派上大用场啦!

    瞧瞧这凌修媛虽然貌美如花,但是妆面可有很大改进空间,杨悠然恨不得立刻上手把自己学过的各类妆都给她画上一遍。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凡事过犹不及,在没摸清楚底牌前,她没必要对这个凌修媛倾囊相助,还是一步一步,站稳了脚跟再慢慢来!

    她难掩心中激动,眉梢跳着喜悦道:“恕奴婢无礼,修媛的打扮美则美矣,却与其他各宫娘娘们并无二致,若想脱颖而出,还需美得不同。而妆面最重要的是化妆的物器,奴婢还需先看了修媛的妆奁,再做定论。”

    “准了吧。”凌修媛又勾勾手,外间就有一名小太监上前,扶了她起来:“本宫这会子要先去用甜品。”

    她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芙悦,瞧完了妆奁,带她过来见我。”

    “是。采月,跟着我来吧。”那名叫芙悦的显然是伺候凌修媛着装打扮的贴身宫女,虽然对着杨悠然有一种同行之间的敌意,倒也态度平和的领着她进了凌修媛的寝殿。

    这寝殿约摸着有四十来个平方,墙壁上有壁画装饰,地上铺着绒毯,屏风后依稀可见一架楠木漆金的罗汉床,束着红色的帷幔,屏风外是楠木的贵妃榻,另一面墙壁前,一个桌几上摆着一个镜台,旁边放了些梳妆盒,应该就是凌修媛梳妆的地方了。

    芙悦将妆奁打开,杨悠然不禁咋舌,她刚才可是有点太想当然了,谁说古代的女子化妆品少来着,瞧瞧这琳琅满目的粉、黛粉、胭脂、口脂、花钿,虽说颜色都差不多,但是数量也很惊人了。

    不愧是宠妃,估摸着有点什么好的化妆品都少不了她的一份。

    杨悠然从怀里摸出羽毛笔和纸、墨,细细的做起笔记。

    芙悦凑来看了几眼,因她只认识几十个字,杨悠然又写的是简体字,她也看不懂什么意思,就只好作罢。

    写了好半天,杨悠然才登记完,她满意的拿起那张纸,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第十三章 盛妆

    凌修媛净了面,长发简单的拢在背后,只着了素袍外搭夹袄,端坐在贵妃榻上。

    一旁的贴身大宫女芙珍、芙悦、芙梓、芙砂都负手而立,目不转睛的瞧着杨悠然。其中,尤以芙悦最为在意。

    在这权修媛之前,凌修媛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娘娘,宠妃的妆奁自然是无所不有,无所不精,她一度自豪的认为,凌修媛的妆奁比之皇后娘娘还要齐全精致。

    可气的是,那日这采月初入芙蓉殿,便对着凌修媛说,胭脂、口脂色泽不全,还说什么黛粉不好画,要做一只眉笔,甚至说娘娘化妆的器具不趁手,她画了一些图样子,要依样做一些化妆的刷子。

    最可气的是,她还要一名宫女,让她作为给娘娘改妆的练手对象```娘娘也是草率,就这么轻手一挥,竟是准了!

    最最可气的是,她又求娘娘叫了司制房的人来商讨,说是要改良服侍,给娘娘设计了一款新式的宫装。

    娘娘又准了!

    这么折腾了半月有余,今儿是皇上的腊八宫宴,娘娘说,便要在今日,重获皇上的宠爱``````

    芙悦只觉着手心都起了汗,瞧着这个采月还在忙忙碌碌,她能成不!?

    旁人忐忑,杨悠然也不轻松。

    她这段时间都快把自个儿累死了,穿越过来几个月,都没有这半个月做的事情多。

    凌修媛请太医开了美肤的房子,她提议做成面膜每日敷,那面膜敷完脸干,杨悠然又自己调出了爽肤水。

    今儿更是天未亮就起来准备,在凌修媛沐浴焚香后,为她化妆着装。

    好在,她有小宫女芙红练手,这妆容倒也是得心应手。

    先是打底,再轻压一遍胭脂,然后再打底,这腮红就不显得突兀,脸颊也如同牡丹含羞般自然。

    接着是画眉,用眉笔描出眉形,再用眉粉轻扫,凌修媛素爱柳叶眉,她花了好大工夫,才让凌修媛接受了韩式一字大平眉。

    凌修媛本就是大美人,这么淡妆一画,就秒杀一片了。

    然后是高光和阴影,高光用的是珍珠粉,阴影是黛粉。凌修媛这种蜜桃脸型,唯一吃亏就是五官不太立体。修了容,凌修媛的五官便立体许多。

    眼影和眼线更不必说,原本的黛膏便是极为好用,加上细细的眼线刷轻描了内眼线,整个妆容自然又大方。

    最后,当然是关键的咬唇。大胤女子喜爱将口画小,杨悠然给她挑了几个口脂的颜色,今儿用的,是一款桃红的,大概就是现代的香奈儿52号色差不多的万能色吧。

    唇刷慢慢描上渐变的色泽,再用刷子刷上一层晶莹的油脂。这是杨悠然提议用蜂蜜和玫瑰花儿调配出的,闻之味道芬芳,吻之甜如蜜糖,务求一举夺得皇上的宠爱。

    凌修媛长发过腰,杨悠然也不太会打理这么长的头发,不过她看过的明星造型不少,就设计了个范冰冰的花仙子头。

    发型是大家一齐上手,芙珍她们几个都学会了蝎子辫,配合着给凌修媛将后面的头发盘起,又勾出一半梳起蝎子辫盘头一圈,再点缀上淡粉、淡紫、浅米的绢花。

    最后,由杨悠然用色夹子,把剩下的短发丝轻轻夹卷,附在耳侧,另添一份楚楚。

    妆扮完毕,凌修媛对着铜镜,笑容徐徐绽放,芙蓉一般绝色倾城,一旁的大宫女们纷纷看呆。

    “娘娘,您这模样美轮美奂```奴婢,奴婢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夸赞了!”

    “今儿宫宴,您这姿容必定教后宫的嫔妃们羞红了脸,自惭形秽咯!”

    “真把娘娘比上天上嫦娥也不及呢!”

    “就是就是!”

    芙珍她们把马屁拍上了天。悠然瞧着凌修媛脸上的得色和众宫女们惊叹的表情,心里面得意道:还没教你们瞧瞧服饰呢!

    凌修媛忍住嘴角的笑意,勾勾手指:“更衣!”

    芙梓立刻捧上服饰,芙莎几个为她着装。

    杨悠然记着以前看电视剧的时候,觉着这些古代娘娘的着装也太夸张太现代了,如果是真正的古代,必定不会这么夸张。

    果不其然,凌修媛的宫装虽然花色、样子、布料都是时兴和奢华的,但是也跳不过大胤嫔妃的老花样,没什么新鲜度。

    所以,不妨借鉴电视剧里面娘娘们的服装咯!

    淡紫色的外袍领口由一圈细细的兔毛边装饰,花纹的纹路衬着金线绢花,由少及多的像下摆处晕染,与发型相辉映。

    内袍小心机的露了一丝锁骨,反正宫宴的地方烧有地龙,也不怕冷。锁骨上贴了一朵樱花花钿,再用金漆点蕊,分外妖娆。

    芙蓉阁的宫女太监们都未料到主子会这样打扮,个个惊艳的移不开眼。

    杨悠然却尤觉得俏丽不够,用金漆在凌修媛在右眼眼尾下,颧骨上面的地方,画了一刻小五角星。

    凌修媛由着宫女抬着铜镜照了好半天,还不可置信镜子里那个倾城女子是自己。

    不过娘娘就是娘娘,她很快冷静下来。着宫女将镜子撤下,坐直身子,对杨悠然道:“采月妆扮有功,芙珍,看赏!”

    “谢娘娘!”杨悠然也觉着自己该赏,她可是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好了,时辰已到。庆松,唤步撵来。”凌修媛施施起身,芙悦为她披上大氅。

    “恭送娘娘,愿娘娘与圣上琴瑟和谐,永浴爱河!”杨悠然突然想起了同学结婚常送的祝福话,随口就说了出来。

    凌修媛嫣然一笑:“但愿如此,我必有重赏!”

    跪着送凌修媛出去后,杨悠然方才起身,心事重重的回住处。她突然有点没来头的悲伤,琴瑟和谐、永浴爱河,不说诱惑多多的现代,就说自己身处的大胤,后宫妃嫔争宠不休,可争的不过是今日宠妃与明日黄花。

    帝王的爱哪会长长久久的系于一人,帝王之爱,大概是最凉薄的爱了吧!

    “采月姑娘,你可是居功至伟啊!瞅着咱们娘娘今儿出去必定挣回来天大的脸面。到时候,您可就是咱们芙蓉殿头一号的人物了!”

    尖利的男声打破了杨悠然的沉思,说话的是大公公庆槐,他是芙蓉阁内除了贴身公公庆松以外第二号的公公,专司内务。

    此刻,他半弯着腰,笑意盈盈的迎上来,眼褶子里都是藏不住的谄媚。

    杨悠然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自个儿也有被人拍马屁的一天。

    “槐公公谬赞了,娘娘国色天姿,福慧双修,自得圣上宠爱。采月不过是伺候娘娘的小小宫女,哪敢居功自傲!还请槐公公莫要笑话了。”

    她知道凌修媛得了宠,她虽然是赫赫之功,但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宫里的水深着呢!她必须谦虚,必须低调。

    庆槐热情道:“姑娘莫要自谦。有什么差迁的,尽管吩咐!”

    “采月先多谢公公了!”

    杨悠然福了一福,正欲离开,刚抬脚走出几米,却听见身后庆槐公公的自语声。

    “有这等手艺,后宫娘娘们怕是要抢人咯!”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杨悠然耳中,杨悠然心中戚戚,她不是没想过,凌修媛在宫宴上如此标新立异,在后宫嫔妃的注目下夺宠,那个始作俑者的自己,必定成为众矢之的。

    可是,她别无选择。

    她从典库司来芙蓉殿的路上,凌修媛贴身大宫女芙珍曾若有似无的提过,凌修媛虽是个好相与的主子,却也有着雷霆手段。

    芙蓉阁曾有个宫女觊觎圣上宠爱,只是在圣上来时偷偷描了眉,点了唇,跪在底下的时候,睨了那么一眼。

第十四章 挨打

    凌修媛何等人物,这样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她的法眼。

    第二天以后,芙蓉殿内再未见过这个宫女,也无人敢提起她的去处。

    说到这儿,芙珍特地俯在杨悠然耳边轻声道:“娘娘说了,进了芙蓉阁,如若不是尽心服侍的自己人``````便只能是``````死人!”

    芙珍的笑容娇媚又狰狞,瞧得杨悠然一阵胆寒。

    她活的已经是第二世了,怎么能轻易放弃?

    可她要留下性命,便只有助凌修媛夺得宠爱了。

    杨悠然轻叹,或许她在与文谣交恶,决意制作出羽毛笔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没有了选择,注定要舍弃安宁,步入后宫的漩涡之中。

    她用过晚膳,回屋歇息了片刻,小宫女芙红心慌意乱的过来敲门。

    “采月姐姐,大事不妙了!”

    杨悠然忙把门打开,天已经黑透了,屋内外一片漆黑,只有芙红手里一盏小小的宫灯,映在她稚嫩脸庞上,将那慌张的神情更衬的张皇失措。

    “怎么了?圣上来了?”杨悠然一边探问,一边回身去点灯。这个时辰了,按说宫宴也要散了,莫不是圣上随娘娘来芙蓉殿了?

    “没有没有!”芙红一把捉住杨悠然的胳膊:“姐姐莫点灯了。娘娘回来了,一脸怒色,进来就摔了茶碗,罚了庆榕公公。”

    “怎么回事?莫不是妆容和服饰惹了祸?”

    “我也不知。”芙红拉着杨悠然往外走:“芙悦姐姐着我来唤你,说是娘娘发了火,恐要罚你。叫你先去给她认错呢!”

    杨悠然随着她走,却总觉着哪里不对劲,蹙眉道:“芙悦真这么说?”

    “嗯,她说娘娘怄起来连面都不见就会把你发落出去。姐姐你快点!我心慌的要命呢!”

    芙红便是凌修媛派了让她梳妆练手的小宫女,才十一岁的年纪,人机灵又可爱,同杨悠然十分投缘,杨悠然瞧得出来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急。

    她被芙红拉着连走带跑的到了凌修媛的寝殿外,大公公庆槐正垂首立在院子里,殿内不时传来打骂声。

    凌修媛似在罚谁?

    这样的氛围,杨悠然也紧张起来,给庆槐福了福,低声询问道:“公公可知,今夜出了什么岔子?”

    庆槐再不似下午“恭贺”她时那么谄媚,摆起大公公的架势,倨傲道:“此刻已是歇息的时候,非娘娘传召,你俩来了作甚?”

    这种人惯会捧高踩低,杨悠然心下了然,便恭敬道:“奴婢感念修媛的器重,自然是来伺候修媛的。”

    “哼,难道这殿内外诸人不是伺候娘娘的?我劝姑娘还是休要多管闲事,莫恼了娘娘,谁也担待不起!”

    瞧着庆槐公公不通容,芙红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拉着杨悠然的手一个劲的抖。

    瞧着是见不上凌修媛了,杨悠然无可奈何的拉着她准备回去,若要责罚,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突然,芙悦从殿内探出脑袋,勾勾手指:“采月,快进来!”

    庆槐虽然是二管事,却不敢拦住凌修媛的贴身宫女,只好撇了撇嘴,放杨悠然进去。

    进了殿门,她清晰的听到凌修媛正在发怒:“好你个刁奴,嘴还挺硬。庆榆,继续掌嘴。”

    又是一声一声的响亮的耳光声继续。

    芙悦拉她拐到屏风侧,附耳道:“瞧着没,你快进去赎罪去。”

    说完,也不等她再问,便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凌修媛正靠在太师椅上,面色潮红,显然是气的不轻。地下跪着正被两个小太监掣肘住挨着耳光的人早已看不出五官,面上全是青紫的血块,已经被打的几乎昏了过去。

    杨悠然从小到大哪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慌忙跪下。

    凌修媛睨她一眼:“你来作甚?”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禀告娘娘,奴婢有错。”

    “何错之有?”

    “奴婢为娘娘设计妆容服饰,却惹娘娘在宫宴上不喜,奴婢便是有罪。”

    凌修媛不怒反笑:“谁告诉你我不喜?今儿皇上当着皇后娘娘和后宫妃嫔的面儿,夸我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我怎会不喜呢?”

    她拿捏着团扇,轻轻晃动,杨悠然这才发现或许凌修媛面上的潮红是高兴出来的?

    “不过```”凌修媛突然伸手将一旁的茶碗再度扫落,瓷器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好你个权茹丽,竟然在宫宴上作呕!既然有孕,不好好歇着,还装模作样的来了宫宴,在皇上面前惺惺作态!又演一出被割破手指的戏码,骗的皇上去了迎春殿```”

    她指向庆榕:“狗奴才!谁收买了你去碰破那调羹?给我狠狠的抽!”

    杨悠然心惊肉跳,下意识的望向芙悦,这芙悦竟然诳她!

    凌修媛这会子怒气攻心,指着杨悠然道:“还杵在这!今儿是腊八宫宴,我何尝不喜?妄议主子,把她给我一起发落了!”

    “奴婢不敢!”杨悠然慌忙要退下,却有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把她也掬住,这两个宫女手劲儿大的吓人,压的她胳膊酸疼不得动弹。

    “奴婢冤```”

    ‘枉’字还没出口,那婆子重重的耳光已经扇到了嘴上,立时感觉到嘴上一片肿胀,那耳光又落到脸颊,刺痛入心,震的耳朵都发麻。

    杨悠然怨怒的瞪着芙悦,她算是明白了,这芙悦就是想借机将她除去,免得她抢了在孙燕凌面前的地位。

    芙悦立在孙燕凌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分外的欠揍。

    忆那典库司的文谣,尚且没用这样的腌手段!脸颊痛的几要麻木,杨悠然眼神如刀,刀刀都直刺芙悦。

    她在心中默念。

    ‘别让我活下来,让我活下来,我定不让你好过!’

    ‘还有那是非不分的孙燕凌,哼!我全心全意助你夺宠,你却恩将仇报!瞧着吧!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婆子手劲大,凌修媛也没有叫停的意思。杨悠然一口气被扇了十几个耳光,她才十四五岁发育的年龄,几乎要昏了过去。

    正在这时,外间突然一阵纷乱,她听到一个公公吆喝道:“凌修媛,给您道喜了!圣上即刻摆驾芙蓉殿,请娘娘收拾见驾!”

    她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瞧见了凌修媛喜出望外的神情,旁边的婆子住了手,她被拖了下去,在失去意识前,她瞧见了芙红那哭红了的双眼``````

    ---------------------

    作者有话说:万水千山总是情,点击收藏行不行?

    本文甜宠、虐恋、宫斗、权谋要啥啥有。

    越看越精彩!

    收藏我,你不会失望!(づ ̄ 3 ̄)づ

第十五章 皇帝

    自打记事起,杨悠然就从口无遮拦的姑姑口中得知自己是她妈捡回来的弃婴,不是父母亲生的孩子。

    不过,在她小的时候,杨沐林两口子还是很看重她的,她也从没感觉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抵是和姑姑家、舅舅家的表兄妹在一起玩的时候,爸爸妈妈无论对错总会让她谦让别人。

    那个年代,大家都是独生子女,她和别的孩子一样,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在父母的关爱下幸福快乐的成长着,直到上高二那年。

    从她初一那年,她家买了第一套房子起,杨家的那几个姑姑就开始整天在背后煽风点火,说老杨家就她爹杨沐林这一个男丁,杨悠然收到底没有血缘关系不是?杨家不能无后!

    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几个姑姑不过是想将自己的儿子过继到杨沐林名下在她们眼中,如果杨家的房子给了杨悠然,那就是便宜了外人哩。

    一开始,她爸妈不爱听这些,都会冷着脸回绝她们几句。可是,那也经不住三人成虎。劝的次数多了,他们俩的心思也就活络了。

    高一那年,他爸妈瞒着她开始频繁的去北上广看不孕不育。其实,杨悠然并不介意父母再添一个孩子,可是他爸妈显然歪曲了自己女儿的想法。

    高二那年,从来没离过家的她突然被父母送去了离家一百多公里的寄宿学校,整整一年都没让她回家。等她高三趁着放假,偷摸赶回家去她的心都凉了。

    她妈生了个男孩,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她爸杨沐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回去的时候,她妈正在坐月子。这个养育了她十六年的女人,用嫌恶的眼光瞪着她道:“你偷摸回来干什么?我这么大年纪坐月子,没有功夫给你做饭吃!也别怪我没告诉你,我养你这么多年那是可怜你!我们也不欠你的!等养你到十八岁就算是尽了义务了。你收拾收拾赶紧回学校去。你们这代人啊,都是自私自利!哎哟儿子乖哦!莫哭莫哭!我把姐姐赶走哦!别吓到我的乖乖哦!”

    她想着母亲可能在气头上,还是到客厅去帮着收拾屋子。谁知道那几个姑姑也刚好过来,围着她叽叽喳喳个不停。那个说:悠然啊,你爸爸把这房子都划到你弟名下了你知道不?那个说:你父母养你也不容易了,姑娘家上啥大学啊!等毕业了我给你相当个好婆家!``````

    大抵从那一刻起,她对人性开始有了另一层理解,那天下午离开时,她甚至没接过她爸给的生活费,而是哭着跟同学借了两百块钱。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回过那个视自己为多余的“家”。但是无论大学时候的奖学金、打工赚来的钱,还是工作后的工资,都是一半留给自己,一半寄回去。如今,她被一个雷劈来了大胤,父母、弟弟,他们还好吗?

    没有了自己每月寄回去的几千块钱,姑姑们会说什么?是不是念叨,可惜了是个短命的?

    呵``````

    杨悠然来了大胤几个月,还是第一次把“前世”的事情想了那么多,但是梦总要醒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她缓缓睁开肿胀的眼睛,脸仍是肿痛的,视线也有些模糊,抬了抬头,才瞧见芙红埋在她床头睡着了。

    嗓子涩痛:“芙```红?”

    “采月姐姐!你都昏了一天一夜了!吓死我了!”芙红立即抬起头来:“你等着,我给你倒水,喂粥喝啊!”

    待喝了水,又吃了半碗粥,杨悠然才有力气坐起来。芙红告诉她,那晚圣上宿在了芙蓉殿,今天又传召了凌修媛去御乾宫伴驾。凌修媛差人把杨悠然唤醒了给她梳妆,但她昏的厉害,还有些发烧,便只能作罢。

    “不过,娘娘这算是又重获圣宠了啊!我瞧着,娘娘这两日愈发美艳动人了!”芙红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有些激动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你都不知道呢,娘娘这两天心情舒畅,连我都领了赏钱呢!”

    如果没有平白挨这么一顿打,杨悠然或许会和芙红一般兴奋。但是,见识过了凌修媛不分是非曲直的暴戾,她对这个人实在是‘爱’不起来。毕竟,她是在一个公平平等的社会中长大,骨子里也没有奴婢被主子怎样责罚都是活该的那种奴性。她对凌修媛和芙悦,此刻有一种刻骨的憎恶!

    “芙红,我问你,那一日,真是芙悦传话叫你唤我去认错的吗?”

    芙红只忙着高兴,却把杨悠然挨打的事儿给忘了,这时想起来,眼圈都红了。

    “姐姐,都是我的错儿。若我不让你去认错,也不会教你挨了打”

    “你且答我的话!”

    芙红忙握住杨悠然的手:“芙悦姐姐亲自嘱咐我过来的不过,她也是好心啊。求姐姐莫再去怪她,这都是我不好!”

    杨悠然瞧着眼前这个还算单纯的小丫头,心想,到了宫里这么久还学不会留个心眼,真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

    她不动神色的“哦”了一声,和衣躺下,心里,却有了另外一些盘算。

    果不其然,这一夜,圣上又歇在了芙蓉殿。

    傍晚时,芙珍给她送了几盒创伤膏,说是娘娘亲自赏的,都是御赐的好东西。杨悠然还是客客气气的道谢,又假模假式的说了一番那天都怪自己口不择言之类的话。

    好在这创伤药确实不错,待她第二日起来,脸上的肿都要消完了,只余被扇过耳光的地方还有些微红。

    皇上一大早要上朝,她清晨起来,就被庆榆公公传召到凌修媛的寝殿去。

    今早娘娘又指名要她梳妆。

    “采月姑娘快进去吧!娘娘可是等着你呢!”那庆槐公公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奸佞小人,瞧杨悠然又得了势,这会子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笑嘻嘻的同杨悠然打招呼。

    她也算学聪明了,不再像上次那么冷漠,也热情道:“今后一切还依仗公公哩!”

    她说的心里话,庆槐二十七八的年纪,在宫中倾淫多年,早已是人精一般。上次,如果她真被庆槐拦下来,也不至于被扇耳光了。 大太监庆松不理这等小事,她要想在芙蓉殿内立足,非得巴上这个小人才行。

    进了殿中,芙悦正在依着她的手法给凌修媛脸庞打底。杨悠然眼尖,瞧见凌修媛光洁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看得见有些浮粉,心中大喜。

    扬声道:“奴婢采月拜见娘娘。请娘娘让芙悦先停手,这粉都浮了,再涂就不好看了!”

    “免礼!”凌修媛听说不好看了,忙对着铜镜左右的照:“采月快上来看看!”

    杨悠然快步上前,指着她的脸颊道:“娘娘瞧这块儿,都看的见粉块了!这是皮肤补水不够太干了啊!”

    她蹙眉瞪了一眼芙悦:“芙悦姐姐,娘娘肤如凝脂,这般草草就上妆,若让圣上瞧见,可怎么得了啊!”

    她话里有话:脸这么糙,要失宠呢!

    凌修媛也瞧见了那一块干皮和浮粉,登时大怒,执起了手边的胭脂盒。杨悠然心中冷笑,这砸过去不见血也要肿了。

    谁知道芙悦也算是个有眼力见的,立刻跪下,连声认错。到底是在身边伺候了多时的,凌修媛也冷静下来,放了那盒胭脂,整了整头发:“采月,你便服侍本宫妆容吧。芙悦,你打下手。”

    她睨了一眼这二人:“手脚都麻利些!”

    杨悠然知道芙悦作为凌修媛的身边大宫女,必然不会像对待自己这般随意打骂,也不恼怒,还是按照原先的设想,给凌修媛画了个‘混血妆’,又在芙悦给她盘好发型以后,提了些换簪钗的意见。

    瞧着自己的花容月貌,又处处和别的妃嫔不同,心念着自己必定是圣宠不休,凌修媛是喜的心花怒放,瞧着杨悠然衣着朴素,直接赏了根银簪子给她,命她以后在殿内伺候,也没什么具体的活计,就专司设计妆容发型这些。

    杨悠然红着半张脸,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受下了凌修媛的‘恩典’,瞧着在一旁咬牙切齿又不敢表露的芙悦,那是没来由的一阵快活。

    往常凌修媛食早膳并不喜欢伺候的人太多,这会子瞧杨悠然哪里都欢喜,竟也留她伺候着,说是多瞧瞧多看看,指不定就瞧出什么新意来呢?

    芙悦历来是没资格伺候用膳的,走的时候还恨恨的剜了杨悠然一眼,杨悠然面带微笑就立在凌修媛身后,不为所动。日子还长,走着瞧呗!

    宫里的早膳都有规程,凌修媛的早膳是一盅南瓜粥、一盅皮蛋瘦肉粥、一盅花生红枣粥,四样时蔬小菜,还有一种三色的丸子,凌修媛在芙珍的伺候下净了手,又由芙梓端汤净了口,这才慢条斯理的执起调羹。

    这边粥还未入口,只听屏风外一个温润浑厚的男声道:“传膳来,今日我同爱妃一同用早膳!”

    皇帝来了!

    凌修媛手里的调羹放落,杨悠然也紧随芙珍、芙梓一同跪下。只听话音刚落,脚步声近,口中不由跟着说出:“吾皇万岁!”

    迟迟未听到免礼,杨悠然微抬眼皮,却瞧见一抹墨色的身影驻足在了自己面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059/ 第一时间欣赏宫女难为最新章节! 作者:睡着的女王su所写的《宫女难为》为转载作品,宫女难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宫女难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宫女难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宫女难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宫女难为介绍:
穿越为宫女,本只求平安一生。
奈何皇族波谲云诡,将她拖入权力的漩涡。
喜怒无常的宠妃,笑里藏刀的贵妃,佛口蛇心的皇后。
阴狠毒辣的陷阱层出不穷,她步步为营,方能向死而生。
偏偏老谋深算的皇帝敬她,
神机鬼械的王爷爱她,
可是皇权游戏里,是谁在做戏,又是谁套路了谁?
待她终于恢复了自由,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
她逃到哪里,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也逃不掉那命中注定的缘分。
宫女难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女难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女难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