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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难为全文阅读

作者:睡着的女王su     宫女难为txt下载     宫女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有染

    “什么时候!在哪里?因何事被抓?”容贵妃怒目圆瞪,这个邢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叹有人抢在她前面出了手!

    “他他们一行人还么走出溪谷,就有人去盘问搜查,发现他并不是宫里的太监,就将他逮住了。如今,咱们宫里的人也一并被抓了去审问。”

    “什么?”容贵妃双手握拳,愤难自制:“这个没用的东西!商也呢?可查出来是谁抓的。”

    “事出紧急,商公公已经去给将军送信去了。如今圣上回宫里去了,皇后娘娘主持事务,只怕,不管是谁抓的邢欧,都会落到皇后娘娘手里。”初岚跟在容贵妃身边多年,也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老人手了,这会子虽十分焦急,却还能定下神来问容贵妃:“娘娘,恐怕此事早晚会牵扯到咱们头上,是否也得定点对策?”

    容贵妃久经宫斗,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完全撼动她的心神了。她坐下,扶额思忖半刻,轻启朱唇:“把那日在场的宫女太监都唤过来。”

    待太监宫女们集齐,容贵妃便做了一番安排布置。

    果不其然,下午,皇后就亲自驾到。

    “臣妾参加皇后娘娘!”容贵妃虚飘飘的行了个礼,也不待皇后多语,便上前去搀住她:“不知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妹妹这破院子。不过照我说呀,溪谷风景处处不同,妹妹这窗外就临着河道,也算是别有一番志趣吧。”

    皇后微微一笑:“贵妃的院子独有风情,最是雅致。”

    “姐姐随我来。”容贵妃一路拉着皇后进了她的会客厅,推开窗户。

    皇后顺着窗户往外看,原来容贵妃的会客厅就建在溪水旁,窗下就是清可见底的溪水,一眼就瞧见还有一些小鱼在游来游去。

    “这儿可以直接垂钓。姐姐什么时候有空,也来这一同赏鱼啊。植儿就特别喜欢在这里垂钓,每天傍晚都要钓几条鱼呢。”她笑靥如花:“若是缜儿有空,不妨让兄弟两个一同垂钓,小孩子嘛,都是喜欢这些的。”

    “好啊。本宫回去后定让缜儿多和他兄长外来。”皇后嘴上答应的痛快,实际上,两位皇子虽都在太学进学,却因为自己母亲的立场,年龄又差几岁。十分生分,鲜少来往。

    她话锋一转:“带皇子公主们玩耍随时都可以。本宫今日来,是有另一桩事来找你问问。”

    容贵妃眉眼笑的弯弯:“皇后娘娘言重了。若有事,唤宫人们来传也好,让妹妹过去回话也好。您大驾光临,只为了问几句,那到底是不妥的。”    两人平时见面话语都不多,但句句都是见招拆招,今日皇后占了强,心情格外的顺畅,也就多说了几句。展颜笑道:“瞧妹妹说的,咱们都是后宫姐妹。”

    “那身份尊卑还是不能乱的。”容贵妃抢白一句,亲昵的对着皇后说:“娘娘是万金之躯,母仪天下,臣妾何德何能,自然要尊着敬着您!”

    皇后在心里冷笑,嫁进来多少年,她们俩就斗了多少年。徐敏容在她面前连个笑容也不曾真实过,更有甚者是针锋相对、步步相逼,盼着她和诸葛家早一日出事,何曾有“尊敬”二字可言?这个女人倒真是个睁眼说瞎话不脸红的东西。

    也没有心情再与她闲话了。

    “妹妹,姐姐问你,可知道一个叫邢欧的?”

    “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容贵妃不但没表现出惊惧,还开起玩笑来:“莫不是皇上此番回宫,新得了什么美人?却没听过姓邢的美人呢。是从地方上来的吧?”

    皇后也假笑起来,心道瞧你这笑面虎,这会子还能镇定自若的调笑,要是知道了后头的事,恐怕就笑不出来了吧。

    “哦?此人招认与妹妹‘熟’的很呢!妹妹却说不识得他。看来此事一定是另有蹊跷了。”皇后满面忧虑的叹了口气:“此事也要怪本宫治宫不严,竟让一个侍卫混做太监模样溜进了咱们后宫。此事若让外间知晓,还不知道该怎么诟病我这个皇后呢!”

    说完,她轻轻扶着自己的发髻:“这宫中事实在是太多太过繁杂了,本宫确实日日都忙的焦头烂额。还不满三载,都有些青丝染霜了。本宫想着,也需要择个能干的与本宫分忧。待皇上回馨苑,本宫就去向皇上请罪。求皇上让妹妹一同管理宫务,也为本宫分担一些。”

    一听到皇后提到自己唾手可得的中宫之位和协理后宫之权时,容贵妃气的在袖子里用指甲狠狠的剜了自己胳膊几下。心里琢磨着诸葛琦慧实在是狠辣,此番来分明是来宣战来了。景泰帝如果听信这说法,哪还会给她协理之权,只怕不将她发落了都是好的。

    她又想到,邢欧瞧着也不是头脑愚钝之人,怎么会蠢到招供自己呢?就算与宫女通奸也大不了就是免了军籍被发配到边疆去,但是觊觎后妃可是死罪,全家老少肯定是要送去充军的。

    她的目光坚定下来:“要说协理后宫,那些后生的妹妹们年轻体壮,娘娘大可给她们分配一些活计。臣妾自从生了植儿以后身子也不大好,这些年都没再孕,今日姐姐也说了,最重要的是给皇家开枝散叶,妹妹也有这念头呢。最好再添个公主,待植儿封了王爷,也好照顾照顾他这位小妹妹。”

    她话语中尽量把自己和大皇子的身段都放低,大皇子也从她口中的社稷之才变成了‘未来的王爷’,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

    但是皇后觉着她这不过是在释放着一种示弱的信号,企图麻痹自己。能在后宫长长久久的占有一席之地,肯定都知道在该强硬时强硬,在该示弱时示弱。今日之事若换成是她,恐怕也会放软身段将此事揭过去。

    “妹妹有这心思是再好不过的。待回宫了,本宫便让人熬了助孕药送来。”说了半天,皇后才说到点子上:“既然涉及到外男。妹妹也请见谅,还要召你宫里一些宫人前去问话。”

    “原来姐姐是为此事才来的。”容贵妃哈哈一笑,爽朗的应下来:“姐姐大可派遣个公公来传话即可,妹妹宫里人任由差遣。您瞧着哪些宫人需要问话的,直管叫去即可。”

    换成别的妃嫔涉及到可能与侍卫有染,恐怕早被她拿下了。但是容贵妃不同,徐家树大根深,凡事在拍板定案之前甚至在拍板定案之后,都随时随地可能会出现变数,她半点大意不得。满朝都知道她们之间不和,她必须要步步为营,不泄露给对手一点点可抓住的错漏。

    皇后带着要问话的宫人们走了,容贵妃的院子里只剩下一些粗使的宫女。商也此刻并不在院里,他来去无踪的,据说去向父亲传信去了。商也身份隐蔽,也无需叫去问话。容贵妃表面镇定的躺在贵妃榻上小憩,心中却难免有些忐忑不宁,她总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可是思来想去,她父亲虽是武将,但行事周密。这些年来她们父女传信都用的暗语。宫里宫外她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供拿捏。这个邢欧,受了她们家的恩惠,也不至于蠢到要玉石俱焚的地步。

    确实已经无懈可击了。

    但是,心中为什么会有惴惴不安的感觉呢?

    她胡思乱想着就入了梦,梦里也净是些烦躁的事儿,皇上似乎又有了新宠,就连淑妃也复了宠,有人传闻,淑妃极有可能成为并立的另一位贵妃。她气的咬碎了银牙,倏地从梦中醒转来。

    粗使宫女笨手笨脚的给她擦了把汗,换上干净的棉质宫装。宫人们摆上晚膳,她拿着筷子随便挑挑拣拣了几口,也没甚胃口,正要差人再去打探。外面一声报来,说是初岚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几个贴身伺候,随侍的宫女太监。

    “娘娘,奴婢有事要报。”

    容贵妃最信赖初岚,忙让其他人都先退下去。

    “你们回来了就好,看来,皇后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容贵妃瞧着自己贴身的人都回来了,大松了一口气。

    “娘娘。”初岚却皱着眉,焦急道:“奴婢们能回来,是因为皇后说怕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不在不方便。但是娘娘,此事紧急啊。据奴婢所知,那个邢欧真是个大胆狂徒,不仅口出狂言,大放厥词说您对他青眼有加,格外欣赏。还一口咬定是您单独征兆他入馨苑来见的。其余的,奴婢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些什么,可是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

    “你还打听到了什么?”容贵妃面色愈发凝重:“他可是诬赖与我有染?”

    初岚脸色大变,结结巴巴道:“恐恐怕恐怕是的!”

    “大胆!”容贵妃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少有事能让容贵妃如此动怒。初岚忙去熨帖道:“娘娘宽心,这样无中生有的事,娘娘不必为此烦忧。必定会真相大白的!娘娘莫要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容贵妃怒气稍霁,正好商也也回来了。忙进了殿汇报。

    “娘娘,将军那边已经回话了。此事已有变数!”

    “什么变数?”

    “邢欧此人,恐怕这次会不计代价的诬赖娘娘啊!”

    “什么?”容贵妃惊惧的后退两步,眼角无措的抽动着:“你快说,可有破局之法?”

第六十二章 麟儿

    “娘娘,容奴才细细道来。”商也风尘仆仆,掏出帕子擦了把汗,才道:“邢欧之父邢晨确为将军座下的一个小小千总。这位邢千总追随将军多年,所以,他的第四子才会被将军挑中做宫内外通传之人。但是,邢家四子,除了老二早逝外,其余三个都在军中。老大隶属的正是前些时日出事的王道台。”

    王道台这件事容贵妃是知道的,前些日子皇上差点就给了她主掌后宫之权。就因为被皇后党揪出了这位王道台贪赃枉法,将部分军中粮草低买高卖,赚取利润。才让皇上又临时改了主意。

    “王道台为了保住另一位世家年轻将领,就将罪名安到了邢欧长兄的头上。他们一家依律都被判了个发配之罪,到边疆苦寒之地去了。想必这回他大胆进宫来面见您,可能就是因为此事心怀恨意。”商也无奈道:“否则,怎么就偏如此巧合的被皇后抓住。”

    “你是说邢欧已经叛变皇后了?”容贵妃倒吸了一口气:“他们一大家子,命运都掌握在父亲手中。当真如此胆大包天?”

    商也点点头:“邢欧那位早逝的兄长与他一母所出,关系最为亲厚。十年前,邢欧兄长正值青春,与一位世家小姐青梅竹马,相互思慕已久。可是那位小姐家为了攀附咱们徐家。意图将那位小姐送给将军做妾,那位小姐一时想不开就投了缳,邢欧的兄长也郁郁寡欢,不久就病逝了。将军当年对此事不以为意,但奴才想,邢欧肯定是早就对咱们徐家有了恨意。如今,邢家的大爷。三爷两位,被发配的大爷与他关系又要好些。得势的三爷母子与他母亲素来不和,他母亲上月又病逝了。想必,那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让他宁肯抛却家人,也要来构陷娘娘您。”

    “这”容贵妃原以为邢欧不过是个轻狂的宵小之辈,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设好了套来害自己。如今,这罪名真是很难彻底抹去了。

    再者,景泰帝是九五至尊,他的女人怎么能容忍别的男人来玷污。即使她反告邢欧诬陷,皇上不责罚她,想必也会留下一些模模糊糊的怀疑了。

    “娘娘稍安勿躁。此事已然发生,将军吩咐,他定让圣上找不到来责罚娘娘的由头。可是,夫妻之间的感情还需娘娘自己全力修复。”

    容贵妃低落的瘫坐下来,修复?这二字谈何容易,皇后低眉顺眼的修复了多年,又的来了什么?此事之后,她若不想失宠,恐怕,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了。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着急的问初岚:“皇上回宫也有半天了。宫里可有消息来?本宫吩咐的事做的如何了?快传话下去,命她们全部停手,决不允许任何人此时此刻再与增喜殿的人扯上关系!”

    她已经输了一棋,联想到景泰帝走之前对她不冷不热的样子,她暗暗心惊,如果权修媛在此时出了事,那她在皇上心目中可就真的彻底变了味了

    **

    皓月当空,增喜殿内。

    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的宁静。

    宫女快步跑了出来,欣喜的跪下:“恭贺圣上再添一名皇子!”

    景泰帝杨熠噌的站了起来,眉目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赏!通通都赏!”

    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权修媛此时可好,朕现在就要进去看她。”

    那宫女忙拦到:“使不得啊圣上!小皇子刚刚出世,产婆正在剪脐带,娘娘身子还需,还要把血污清洗干净。请圣上稍安勿躁,待收拾齐整后,立刻将皇子抱出来。”

    杨熠赞许的点点头:“如此甚好。你们都快去帮忙吧!传话给修媛,朕心甚悦!”

    他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了,但是他鲜少在一个女人的产房外守候许久,这次,更多的还是负气前往,想到容贵妃那个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圣上!”辛农公公弯着腰带了几个人上来。为首的是个半老徐娘,由两名壮硕太监押着,跪在景泰帝前不停的发抖。

    “见到圣上还不快拜!”

    那婆子跟着太监们哆哆嗦嗦的磕了个头。辛农低声道:“奴才已查明,此次权修媛大出血,就是这婆子催生时搞的鬼。”

    “圣上!奴婢冤枉啊!”那婆子慌了神,哭喊道:“奴婢以往催生都是如此啊,那权修媛娘娘身子弱,才会大出血,并非奴婢刻意为之啊!”

    杨熠皱起眉头,嫌恶的挥挥手:“朕刚添皇儿!不想听这些腌事!在此吵吵闹闹作何体统,拖下去吧!”

    立即有人上来捂了婆子的口鼻拖将下去了。

    谁知道刚打发走这件烦心事,立马又有人上来报道:“圣上,馨苑那边传来了消息”

    “什么?!”杨熠听完,不可置信的扬起眉毛:“这消息可确凿?”

    “皇后娘娘亲自派人报来。千真万确。”

    杨熠深吸了一口气,这情况确实复杂起来了

    景泰帝是第三天早上回的馨苑。

    权修媛诞下三皇子的消息早已是不胫而走,宫里宫外,不论是真心假意,都要做出欢喜的样子来。庆贺景泰帝又喜得麟儿!

第六十三章 见鬼

    这几日馨苑委实不太平,凌修媛瞧着皇上为了权茹丽产子就亲自回了宫,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她怎么能不嫉恨若不是采月那个死丫头!她也是临盆在即,若能诞下皇儿,母凭子贵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

    稷王拿了她的把柄,要求的第三件事却没有说清楚。那老宫女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芙红虽然口头上说要归顺她,但是芙红自打入宫就进了芙蓉殿,又不知道长信宫那些要紧的事儿。就算是知道,她又能把皇后怎么样呢。自己一个刚刚复宠的修媛瞧着权茹丽又诞下了皇子,她这修媛会不会再度失宠还不得而知呢!

    她一面要提防着稷王,另一面又要盯着芙红,还要怨恨权修媛和那位新出生的三皇子,心神疲惫之下,对身边的宫女太监也愈发不信任起来。好在芙珍、芙梓、庆松、庆榆这几个她还是信得过的。

    她瞧着馨苑剩下的后妃们心思各异,并没有谁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就不禁起了另外一些心思。

    庆榆便在她面前适时提起了那位能通阴阳的婆子。

    凌修媛的心思一下就活络了起来。她失宠都怪那个采月,她便要驱一驱晦气。说不定再承宠几次,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再度怀上皇嗣。皇后不也说了么,要让后宫的女人们为皇家开枝散叶,想必那话能当众说出来也是做不得假的。女人十月怀胎听着日子长远,其实不过一年的功夫,孩子就抱在怀里了。若能一举得男,到时候就算权茹丽母凭子贵,想必那四妃的位子也是少不了自个的。

    “安排那婆子入夜了过来吧。”凌修媛微笑着吩咐庆榆。想着未来的盼头,顿时又觉着信心百倍起来。

    庆榆的手脚麻利,天刚黑,已经备好了婆子吩咐的招魂用的物什。一块丝绒绣花的黑布,一柄拂尘,一只毛笔,一根生锈的绣花针,还有一盆鸡血。

    婆子让宫女和太监们都退出去。她将拿黑布搭在屏风上,让凌修媛坐在屏风后,用黑布遮住自己,无论外面听见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声音。

    瞧着那婆子皱皱巴巴的脸和佝偻的脊背,凌修媛皱了皱眉头,一阵莫名其妙的恶寒:“你只让本宫一人在此地,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定不饶你!”

    “娘娘恕罪!”那婆子声音嘶哑的几乎是嗓子眼里抠出来这么一句话道:“奴婢用的是最好的法子,娘娘只管放心。活在的时候您都不怕,难道做了鬼就能厉害过您了?您是天子身边的贵人,怕甚么妖魔鬼怪的!”

    这番话才让凌修媛定了心神,也是,采月活在的时候不过是她身边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死了也就死了。

    她点了点头,依言坐在屏风后,头钻进那黑布里。

    那婆子点燃了一根蜡烛,吹熄了屋内所有的宫灯。口中念念有词,将那鸡血都泼在拂尘上,绕着屏风画了一个圈,又用毛笔沾了鸡血写了许多符咒。

    这些动作凌修媛都听着,也都知道她在做什么。可是渐渐地,婆子念叨的声音和动作的声音都小了下来,最后,完全归于一片沉寂。

    凌修媛有些慌了。

    有时候,让人觉得恐惧的,不是那些恐怖的音调,而是一片沉默。

    她思忖着要不要叫那婆子一声,又迫于之前的嘱咐而不敢发声。

    在黑布后的每一刻都度日如年。凌修媛忍受着毛骨悚然的恐惧和焦灼,双手紧紧的攥着帕子。

    直到她忍耐的极限,下一刻就忍不住想要掀开黑布的时候,她听到了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又像是在啃咬着什么。

    她紧张的缩起了身子。

    “你~是~谁?”

    一个幽怨的女声突然响起。

    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那个女声突然又说:“她害了我的性命我冤枉啊”

    女声戛然而止。只听到婆子念念有词的咒词。凌修媛心中一阵震撼,她没想到,原来真的是人死有灵,是采月!那声音绝对是采月无疑!采月回来了!芙红说的没错!是采月缠着她!

    婆子突然一声低声闷哼。什么东西轰然倒地。凌修媛心口一颤,想要撂起黑布来看看,苦于婆子的嘱咐,想想那女鬼还在外面,便吓得又瑟缩起来。

    良久,那黑布仿佛被人扯动了起来,凌修媛浑身发抖,紧紧闭着眼睛。却又想着自己是皇上身边的人,外面有个婆子,屋外还有一种奴仆,何必怕一个宫女的魂魄。便状着胆子掀开了那黑布

    一张惨白的脸正对着她,那脸上鲜血淋漓,诺大的一双眼只剩下惨败的眼仁,从头上的血痂处还能看到鲜红的**

    那张脸突然咧开嘴,一直咧到了耳根,冲着凌修媛粲然一笑。

    凌修媛吓得“啊!”的尖叫一声,立马昏死了过去

    屋外的宫女太监们蜂拥而入,只瞧见凌修媛身上许多的血污,昏死在地,一旁倒着那个婆子。庆松伸手一探,那婆子已经断气了!

    &&

    杨悠然回屋歇息时,文霈已经一觉睡醒了,迷迷糊糊的翻身起来。瞧见杨悠然坐在屋中间的凳子上傻乎乎的乐呵着,一阵恶寒道:“昕然,大半夜的莫这么吓煞人了!”

    杨悠然强忍住笑意,可一想到凌修媛那吓得翻白眼的样子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可有什么喜事?”文霈只觉得莫名其妙,不得要领。

    杨悠然边笑边摆手道:“无他。实在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文霈被她这么一搅和,睡意全无,也爬起来倒了杯水边喝边坐下问道:“你倒奇怪,去哪里了,我都睡过一觉了,你这会子还没歇息。”

    “去捉萤火虫了!”杨悠然信口胡诌。原来,皇后给二皇子身边挑人时,害怕会有小人教坏了二皇子的心思,所以,才学之外,最重人品。这位文霈并非心思复杂之人,虽则聪慧,心思都用在了二皇子的功课上。平日里当差兢兢业业,多余的小心思却一概没有。连杨悠然随口编出的理由都能信个十成。让杨悠然的日子过得是如鱼得水。两个人的关系也十分亲密。

    “萤火虫?”文霈显然对这些‘小孩子’的玩耍不怎么感冒:“你倒小了。我还是六七岁时,同兄长最爱捉流萤了。但那时候我们家穷,照不起油灯。所以用细细的竹篾编了几乎没有孔洞的小篓。捉来的流萤都装进去,夜了以后当做灯火用。”

    她这经历倒让杨悠然想起了“囊萤映雪”这个故事,也说的读书人买不起灯油,就用口袋装了流萤当做灯光用。

    “你便是用萤火虫的光照着看书吗?”

    文霈摇了摇头:“我们村子里有个落魄的文人,那人收半斤肉就能给一个幼儿开蒙。当时我兄长猎了个兔子送给他,他便教授了我们兄妹二人一些文字。”

    “听你经常提起你兄长,你们兄妹二人感情甚笃吧?”杨悠然随口道。

    文霈怅然若失的点点头,神色有些黯然:“后来,我兄长到了娶妻的年纪。我们家穷,实在拿不出聘礼。我便瞒着他自请入了宫这两年我同家里联系不多,只托人带回去了些银两。听兄长回信说,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她又莫名的欢腾起来:“我现在已经有了两位侄儿呢!”

    说到家人,杨悠然那原本畅快的心情也有了一丝起伏。她也是有“弟弟”的人啊。不知道,养父母和弟弟可还好吗?

    她有些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明日还要早起当差,咱们快些歇息吧。”

第六十四章 过招

    六十三章已重发,内容完全不同,请重看一遍上一章。

    景泰帝第三天清晨就快马扬鞭回了馨苑。

    正是早膳的时辰,他并没有先去哪个妃嫔的院子,而是直接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这厢太监来通传,容贵妃已经跪在院子里了。

    景泰帝暗自思量道,这容贵妃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还是让人通传了唤她进来。

    只不过两日不见容贵妃整个人都素淡了下来。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身上的衣裳也是素色。原先华贵的妆容卸去,露出干净白皙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来。倒瞧着比原先还要再小上几岁。

    人畜无害的样子绝让人想不到这位人淡如的美女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容贵妃。

    容贵妃又行了一个大礼,跪在了景泰帝膝下。

    “皇上,臣妾…臣妾恭贺您得了三皇子!”

    她这番客套话可糊弄不了景泰帝,景泰帝斜睨一眼,道:“朕瞧着贵妃这身打扮可不像是来恭贺朕的。如有事便直说吧。”

    皇上示意接着说下去,容贵妃才抬起头来。一双眼泪汪汪的美眸可怜巴巴的望着景泰帝道:“臣妾特来向您请罪!”

    景泰帝卖个关子:“贵妃一向知书达理,何罪之有?”

    “皇后说,她抓到一个外男供人与臣妾有染。臣妾无愧于心,绝对做不出这等辱没皇家之事。可是,臣妾知道自己肯定有能被人构陷的破绽,是臣妾让皇上蒙羞。臣妾当然有罪!”容贵妃声音戚戚,言辞切切:“臣妾知道此时无论臣妾说什么,皇上都会对臣妾存疑。臣妾只能说,待字闺中时便只倾心于皇上您一人。这些年来,臣妾待皇上之心从未变过。今后更不会变。求皇上您明察秋毫,为臣妾洗脱污名!”

    说完,她重重的磕了个头,抬起头时,原本白嫩的额头也红肿了起来。

    景泰帝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心生怜悯便饶恕她?那不是他的作风。疾言厉色的训斥她?可真相尚未明朗,他本质上也不相信自己的贵妃真能勾搭一名小小的侍卫。若此事是构陷,他并不想成为谁手中那把借刀杀人的“刀”。

    他看了容贵妃许久,容贵妃也看了他许久。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许多的情绪。

    后来,景泰帝发话,让人送走了容贵妃。

    容贵妃回院,初岚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可还好吧?”

    容贵妃点点头,倒没有开始那么怕了。她从景泰帝的眼神中读出,他不会轻易的对徐家人动手。显然,他也不太相信此事为真。

    与此同时,皇后皱着眉头听着汇报。一旁的两位宫女也低头沉思。

    “娘娘,皇上不但见了贵妃,也没有责骂她。听她哭诉一番后,就着人将她送回。这奴婢怀疑皇上并不相信此事。”安思姑姑经验老道,焦急道:“就怕到时候她们反咬一口,告娘娘个诬陷之罪。皇上若就坡下驴,情势可就不妙了!”

    皇后并非没想到这一层,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看了看一旁的杨悠然,问道:“昕然,你可有什么见解?”

    她今日所做的种种改变,都出于这个昕然的计谋。很明显,上次传递权修媛难产的消息时,昕然那一套效果很好。让皇上破天荒的叱责了一回徐敏容。因此,她也就更加信任昕然。

    这个邢欧是她前些日子得来的人,昕然知道后,也进言过这法子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反制。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奴婢倒觉着此事还可以大做文章”这些日子为了皇家的这些破事,杨悠然觉着自己的脑细胞都是以“亿”为单位的加速衰亡着。她把自个儿在小说电视剧里学来的那点本事都拎了个遍。如今,还成为了皇后的‘幕僚’,看来以后不加深对政治权利的谋策是万万不行的了。

    她侃侃而谈,皇后听的连连点头。

    听完一席话,皇后就起驾去见景泰帝了。

    其实,就算皇后不来,景泰帝也要过去找她了。容贵妃好歹是贵妃,虽然不是母仪天下,可在后宫、在大胤的地位也是独一份的。她若真坐实了与外男私通、祸乱宫闱的罪名。这事可就大了。

    “皇上,权修媛恢复的还好吧?”一见面,皇后不先说容贵妃的事,而是提起了权修媛:“她这孩子得来的不易,想必身子也是吃了大亏,坐月子最为关键。臣妾虽然派了得力的奴婢前去帮衬,但是鞭长莫及,还请皇上多多费心,勤问一声。好叫宫人们都勤快麻利些,伺候的权修媛和三皇子也就好一些。”

    她往日的那些温柔贤淑都是做做样子,何曾入过景泰帝的眼。可这番话却熨帖了景泰帝的心。

    他赞许道:“皇后细心。朕也不懂女人,瞧着权修媛倒是十分的憔悴。皇后方向,朕一定多问候一些。”

    皇后点点头:“嗯。臣妾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有接生娘子在权修媛身边捣鬼。臣妾觉着,各位皇子公主身边的奴才们都得挑心地善良,老实忠厚的,莫要将那些心术不正之人送到孩子们身边去。还请皇上命辛农或者哪位大公公出面,将那些皇子公主们身边的奴才都排查一遍。”

    她这话说的也在情在理。景泰帝点头道:“允了。朕传令,但皇后乃后宫之首,此事还是皇后牵头吧?”

    皇后摇摇头:“妃嫔们与臣妾之间多有些龃龉。往日里也是臣妾死脑筋想不太开。总想霸着皇上的宠爱,如今想来,都是臣妾错了。可是,一个人若失了别人的信任,再想赢回来也是难了。还是请皇上派人负责此事吧。以免妃子们相互猜忌,平白失了和气。”

    “也有道理,便依皇后所言。”

    皇后说了半天,口也有些渴了,端起茶盏啜饮一口,偷摸那眼去瞧景泰帝的表情,却不偏不倚撞上了景泰帝的目光。

    “皇后,你也该说说容贵妃的事了吧?”

第六十五章 诛心

    第六十五章

    皇后大概跟景泰帝汇报了一下抓获狂徒邢欧的过程。原来,邢欧本来已经安然无恙的出了馨苑,可是,在外面的侍卫例行检查时,他倨傲的斜睨了那侍卫几眼。侍卫瞧着这人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待他们检查完毕正要放走时,那侍卫突然想起来这人瞧着眼熟是宫里面拱卫的!

    这几位太监都是容贵妃身边的,管事的侍卫长不敢大意,立刻派人验明正身。结果自然发现了邢欧不是净身的太监。侍卫长骇然,立刻将此事报给了皇后。

    皇后着人连夜审问,这邢欧开始还嘴硬不肯招供,后头吃了好些苦头才说出来,开始还一口咬定是和容贵妃身边的宫女有私情,可是又说不出那宫女确切的姓名、容貌

    景泰帝沉着脸将这些前因后果听完,便命人传召容贵妃和罪徒邢欧。

    后妃与外男私相授受,讲究一个人证物证俱全。容贵妃面无表情的和皇后分坐在景泰帝的下首。邢欧被提了上来。

    邢欧反绑着双手,被两个健壮太监押了进来。即使被绑的动弹不得,他还是带着几分傲气的昂着下巴,到了景泰帝面前,更是狂妄的挤出一丝笑意,一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姿态。

    景泰帝眯了眯修长的凤眼,上下打量着他。十九岁的少年郎,身材高大,体型健壮,若说有人想将此人充做面首,景泰帝也不觉着奇怪。可是,错就错在他是皇帝,没有人可以给一国之君戴绿帽子。

    邢欧完全无视了景泰帝的目光,他侧头看着容贵妃,一双眼里迸发出异样的神采来。容贵妃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他却不依不饶的将目光死死的钉在她脸上。

    景泰帝很少见到在自己面前这样没规没矩的人,沉声问道:“邢欧,前因后果,你且招来。”

    邢欧却不看他,而是转脸向容贵妃,殷殷切切道:“苗苗,奸+淫后妃是大罪。我们三族都要被诛灭,我更加要受凌迟之邢,你莫要恨我”

    苗苗是容贵妃的乳名,只有她的双亲会这样唤她,外人并不知晓。就连景泰帝也只是偶尔在两人欢好时唤上两声。听到这个乳名从邢欧的嘴里叫出来,景泰帝和容贵妃的脸色都变了。

    容贵妃暴跳如雷,噌的站起来,颤抖着手指着邢欧,厉声道:“好你个痴狂小儿!竟然这样辱没本宫!真是万死不足惜!”

    言语间她已经落了泪,又扭头对着景泰帝跪下,苦苦哀求道:“皇上,求您莫要听信这狂浪登徒子的一面之词啊!”

    景泰帝黑着脸,问道:“你可知道后妃一旦与外男私通,也是要问罪的。若此事为真,容贵妃就只能去冷宫度此残生了。”

    邢欧大笑几声,讥讽道:“那也好过让她继续伺候你。”

    这话当真是触怒了景泰帝,可是天子之怒不形于色,景泰帝沉默不语。旁边的皇后倒是开口:“邢欧,你可得思量思量,你家中还有父母兄弟,这等大罪,你自己死不足惜,却是要诛灭三族的。你可莫想不通来构陷容贵妃。需知道,就算你死了,皇上也一样可以查清真相,还容贵妃一个清白!”

    说完,她又低声对景泰帝道:“邢欧此刻不择手段,口出狂言,要污蔑贵妃,是要置贵妃与死地。哪里像是有什么男女之情。臣妾倒觉着,此人是要陷害贵妃的!”

    容贵妃惊讶的看着皇后,她一直觉着邢欧肯定是皇后安插的棋子,却没想到皇后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在言语上帮她。联想前两日皇后还吩咐后妃们要为皇上开枝散叶,莫不是她真性情大变了?变得这样的突然容贵妃觉着不可能。

    “邢欧,你与贵妃几时相识?”

    “自由相识,那是苗苗还待字闺中,父亲带我去觐见将军。夫人瞧着我年纪小,便允我同府中公子小姐们一同玩耍,我就是那时见过了苗苗。当时就一见倾心,奈何我年纪太小,没多久,就听说她嫁了人。”邢欧低落的叹了口气,眼睛突然又明亮了起来:“没想到,我在宫外当差,还能再与她碰上”

    “你血口喷人!”容贵妃气的跳脚。

    邢欧却不理会,他倔强的望着景泰帝:“圣上,你后宫中这样多的女人。苗苗青春正好,却只能虚度年华。求圣上将她贬为庶人,成全我们二人吧!”

    说完,他磕了个响头。

    “本宫甚么时候见过你了!圣上,他这是胡说啊!”容贵妃忙着辩解,景泰帝却没有理会她,问邢欧道:“既然你如此痴情,为何还要承认你与她的私情,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将她一刀斩了,将她们徐家抄了家?”

    此话让容贵妃听的背脊发凉,她当然知道景泰帝有这样的权力,可是她何其冤枉!若真为此事害的她们徐家也就此没落。那她可真是徐氏一门的罪人了!

    容贵妃只觉着血气上涌,心力交瘁,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邢欧呵呵一笑:“圣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徐氏一门忠烈,都是将才。徐老将军和徐民将军如今已经是军中的中流砥柱,一言九鼎的角色。士兵们就算是判了自己的父母,也绝不会有负于这两位将军!你就算真的想治苗苗的罪,也要思量思量她们徐家吧!哈哈!”

    容贵妃暴跳如雷,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他这话实在是诛心之语,景泰帝也不禁把这话延伸开来,多想了一想,哪个皇帝会不忌讳掌军权的人生出多余的小心思。若士兵们能为了徐家背叛自己的父母,那么有朝一日,是不是也会为了徐家就背叛大胤,背叛自己呢?

第六十六章 嘲讽

    谈话显然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

    景泰帝命人将依然猖狂的邢欧押了下去,宫女们搀着已经双腿发软的容贵妃也回院里了。皇后还要再“求情”,景泰帝心烦的挥了挥手,不欲再听。辛农公公会意,把她也“请”了出去。

    思前想后,此事干系重大,景泰帝一纸诏书,传来了荣成功的世子齐星。

    齐星是昭燕公主之子,也就是天朗帝的亲妹妹,景泰帝的亲姑姑。齐星年幼时便很喜欢杨熠这个太子哥哥。兄弟二人关系亲厚。杨熠继位后,本起用了杨阆、齐星等人。政王杨阆一直兢兢业业,齐星原本也是杨熠的左右手,可前两年他的妻子突然病逝,对他打击极大。干脆就辞了官,整日里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再不问朝堂事。

    齐星没有想到景泰帝会突然给他安上这么重的担子。其实这次他回锦城,也只是因为得了信,说他父亲荣成公齐晖去年冬日染上咳疾,几个月都不见好。齐星一片孝心,就从外寻了名医方子,送回来给他父亲治病的。

    瞧着他父亲身体渐好,锦城酷暑,他本打算这两日就走的。可谁知道,临走前突然接到了景泰帝的一道传召。一到了馨苑,景泰帝就命他查实邢欧一案。

    此事事关皇家颜面,也关乎军中的安定,实在是一桩棘手的案子。齐星知道景泰帝一定是因为朝中局势,才想到了让自己持中来查清此事。

    他虽然苦于政治之事,却也不得不应承下来,帮他兄长这个大忙。当然,此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原来这后面还有这样大的阴谋

    景泰帝将此事交付齐星后,又接到了广威将军徐泰的折子,折子中无非是为自己的女儿喊冤,又说他们徐家儿郎无不愤慨云云。想到国中局势尚有些风波,后宫中又争斗不休,景泰帝也不免觉着有些闷闷不乐。思来想去,就到了凌修媛的院子。

    凌修媛并没有出来见驾。

    宫女说,她做了噩梦,这几日精神不济,此刻正在歇息。景泰帝有些诧异,进去一瞧。只见屋内遮的严严实实,大白天偏又点起了宫灯,两个宫女守在床边,凌修媛皱着眉头昏睡着。

    景泰帝命众人不要发声,安静的在她身边坐下来,只见她不时面露出骇然之色,口中还喃喃道:“不要!救命!”

    这就有些怪了。

    坐了一会,辛农报稷王求见,景泰帝才起了身回院。路上,辛农小声道:“馨苑都传说凌修媛娘娘是被鬼吓着了。说是她寻了一个招魂的婆子,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吓着了。那婆子也一命呜呼,好在皇后宽厚,觉得此事诡谲,又十分的不吉利,就没有深究。”

    景泰帝没有再深问,嘴角他的后宫委实不太平,既然皇后已有定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稷王杨朔。杨熠咂摸着这个名字。

    他与这位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向来不亲近,这个名义上的幼弟鲜少会主动来求见,但凡来了,绝无好事。这次,还不知道有什么棘手的问题呢。

    馨苑除了溪谷里供皇帝和妃子们居住的一处,溪谷外还有一处毕比较凉爽的行宫,是皇亲国戚甚至朝廷要员们可以一并来居住的地方。杨熠登基这几年来,杨朔从不曾随驾来过馨苑,这外间的行宫最后干脆连院子也不给他留了。

    稷王杨朔竟然是为了这事就来求见自己。

    景泰帝杨熠大为诧异的同时,感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皇兄,莫不是已经把我逐出杨氏宗庙了?就连个行宫的院子都舍不得了?正三品的太尉领着三房姨太太都能占个一席之地!”杨朔讥笑道:“只怕有一天本王的稷王府也要改姓更名了!”

    杨熠神色微变,自他登基以来,关于他要铲除曾与他有过帝位之争的稷王的传言不绝于耳,饶是他在杨朔面前处处忍让,外间也会有流言蜚语说他这是在捧杀杨朔。

    稷王府改姓更名,除非是杨朔死了。望遍大胤,能要了杨朔命的,除了自己这个身为九五之尊的兄长,还有何人?杨朔可不是个脑子里没东西的草包。杨熠暗忖道,他这样说,显然对自己还存有怀疑。

    “老四,不过是处院子,稷王府的一应用度,皇兄何曾怠慢过你,你这些年从不肯来馨苑,管事的报这屋子不够住,朕就允了他们将空置的房屋都拾捡出来。”杨熠耐心解释道。

    杨朔桃花眼微眯,反问道:“皇兄莫不知道我不愿来馨苑的原因?”

    杨朔点点头,母后在时,最爱馨苑。那时杨朔年幼,自己留在宫中进学,母后时不时的带杨朔过来小住几日。不料,有一次母后在溪谷里崴了脚,回去以后竟成了老疾,最后竟然不能直立!母后那样骄傲耀眼的人,怎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跛子,从此以后一直闷闷不乐,常年坐在轮椅上推着,再很少下地行走了。大抵是这个原因,她身子也渐渐不好,与父皇都早早仙逝了。

    自那以后,杨朔再不肯来馨苑,掐指一算,已有十多年的光景了。

    “朕最近几日时常梦见母后。”杨熠打起了温情牌:“母后还担忧你年少,嘱咐朕一定好好的护着你。还让我早日为你寻一房美满姻缘。朕想着,你今日突然来了,莫不是也梦见了母后?”

    杨朔难得的收起了邪笑,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十一年了,母后仙去十一年,他从幼稚小儿到如今,竟然从未梦到过她。

    杨熠见目的已达到,爽朗笑道:“都操心你的婚事,前些日子,皇后和容贵妃为你相中了一门好亲事”

    “本王目前尚无娶妻之打算。”杨朔粗暴的打断了杨朔的话由:“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才能成家立室。本王还不到娶妻的时候。”

    杨熠皱起眉头:“那你府上那好些侍妾,有些甚至是名门望族的名门淑媛,你就任她们在你府上搅得不得安宁。长姐说得对,这男人的后院事关重大,你府上还是缺一个主子。”杨熠顿了顿:“若你那侍妾中有哪个是真心相爱,碍于身份不能结合的。大可奏请朕,皇兄为你们赐婚也就是了。”

    “不必了。”杨朔邪气的笑道:“皇兄的后宫里等级严明,本王瞧着也还是一团乌烟瘴气嘛!皇兄有空操心本王的婚事,不妨将这些个嫂嫂们的事儿理理清楚!”

第六十七章 调换

    容贵妃的事关乎皇家颜面,又没有查证清楚,景泰帝对下严命不得泄露此事,朝臣中,除了徐贵妃的父亲广威将军徐泰和查案的齐星,其他人一概不知。就连馨苑的后妃们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发生了何事。

    稷王是从何而知的呢?

    这让景泰帝对他的幼弟又多了几分防备之心。

    杨朔却主动说下去:“上次除夕宫宴,本王在回廊处就看见几位后妃争风吃醋。皇兄还是应该多去后宫走动走动!”

    原来他并不知道容贵妃之事?杨熠不欲说下去,允了杨朔将他原来的院子腾出来,就让他退下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待杨朔走了。杨熠唤出了身边的暗卫。

    “稷王平白为何会到馨苑,你们下去查清此事!”

    那暗卫拱手道:“圣上,此事小的略知一二,这些日子稷王与户部侍郎孟玄的四女孟宝儿过从甚密。孟玄认为稷王是个纨绔子弟,又不愿正式娶妻纳妾,虽极力反对,可这位孟宝儿却痴心一片,对父亲的忠告置于脑后。孟玄知道自己拗不过稷王,便趁着此次来馨苑避暑的机会,将孟宝儿送到她堂姐,也就是湘王的侧妃孟茵妮身边,跟着一块到了行宫。想必,稷王就是为了此女来着馨苑。”

    杨熠嗤笑一声,这杨朔真是越发的狂妄了,如此也好,好色闲散总好过野心勃勃的。即使惹出些风流韵事,大不了一并娶了进王府也就是了。

    “此事你们再去查证一番。”嘴上话是这么说,杨熠却对此事颇为不屑一顾,也没有再深想下去。

    与此同时,凌修媛院里,原本密不透风的屋子突然跃进来一束强光,凌修媛被那光线刺的睁开眼睛,瞧见一个老婆子立在宫灯下,是那招魂婆子的魂魄?凌修媛吓得魂飞魄散,正张嘴要尖叫,一只手却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

    “娘娘莫吵,是奴婢!”

    这声音嘶哑低沉,凌修媛定睛一看,正是那倒夜香的老宫女。

    想到她的活计,又看看她捂住自己嘴的手,凌修媛有些嫌恶的推开她的手:“姑姑是如何进来的?”

    “娘娘身边戒备森严,奴婢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支开那两个宫女。”老宫女努努嘴:“奴婢是从窗户进来的。”

    “姑姑,若是您的主子又有事安排。恕本宫实在没有体力做了。”凌修媛软绵绵的靠在软塌上:“你瞧着,本宫是病了。本宫见了鬼,已经是不祥之人了。稷王若有事,恐怕本宫也帮不上了。”

    老宫女桀桀怪笑了两声:“娘娘莫要和我老婆子说笑,这世上哪里有鬼!”她眼神锐利:“若真是有鬼,那许多人怕是不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吧!”

    “你难道不知道那个招魂的婆子死了?”一提起那个婆子,凌修媛就想到了那张满脸鲜血的脸,吓得脖子缩了缩:“本宫亲眼所见,那厉鬼面目可憎,可怕!太可怕!”

    “娘娘糊涂,有人作局来吓唬娘娘,娘娘竟然如此容易上当!”老宫女颇为好笑的说:“怕是一开始的婆子就是后头的鬼,那真正的婆子恐怕在见到娘娘前就一命呜呼了!”

    一听到作局二字,凌修媛心中咯噔一声,忙追问道:“姑姑知道事情真相?本宫也觉着蹊跷,可是鬼神之说不由得不信,且亲眼所见实在是狰狞可怕。姑姑既然知道有人设局,肯定知道那人是谁!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这样吓唬本宫!”

    老宫女摇了摇头,一脸不可说的表情:“奴婢老了,难免眼晕耳聋,许多事也只知道皮毛。奴婢只劝娘娘,不要着了别人的道,将自个儿的身子倒吓坏了!”

    “哦,好吧。”凌修媛有些失落,这老宫女深藏不露,她既然如此说定然是知晓了什么端倪,可又偏不肯说破。凌修媛知道自己强迫她不得,估摸着她不说破也是怕自己冲动再一次坏事。于是心中将此事暂且放下。

    这恐惧一旦解除了,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回来了,她的郁郁之色也瞬间烟消云散,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奴婢瞧着娘娘这三伏天里还将自己闷在这密不透风的屋内,实在是不利于娘娘的身子。”老宫女微笑道:“奴婢劝娘娘多出去走动走动。”

    “是要多走动了。”凌修媛起身走了两步,人躺的太久了身子难免亏空,脚步虚浮,脑袋也是轻飘飘的。

    “特别是多去圣上那儿。”老宫女强调。

    “我惯不爱去皇上的院儿。”凌修媛皱眉道:“每次说不上三句话,不是这个大臣就是那个妃子来有什么要紧事求见了。要本宫说,我这院儿虽简陋,可是皇上一旦来了此处,便将一颗心都系在了本宫身上。却比他那富丽堂皇的院儿不知道好了多少。”

    “哼!”老宫女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娘娘此话说的谬误!大谬误!你是圣上的妃子,去圣上宫中伴驾也好,侍寝也罢,那都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娘娘偏要说不喜欢,难道就活该圣上大老远的亲自来看您吗?”

    凌修媛被她指责的微微一愣,默默地坐下,将这话消化了一会。

    “莫不是因为我不愿意去伴驾侍寝,皇上才只有宠却没有荣。荣宠,荣宠”,只有宠没有荣,那这宠爱不过是过眼云烟…”凌修媛一直期待着“再进一步”,甚至瞄着四妃的位置。可皇上宠归宠她,锦衣玉食,赏赐不断,偏偏就是没有晋她位分的意思。如今权茹丽生了三皇子,显然会先她一步。后面这些没孩子的妃子中,那青美人来势汹汹,一年半载若在抢先生出了皇子。那她自己不可能还冲上去再与新进的才人们争宠吧?

    总归那皇上得宠爱是靠不住什么事的。真正的保障是你的位分,还有娘家在朝堂的地位。

    娘家人…她的娘家人不但丝毫没为她助力,甚至成了沉重的负累。让她被稷王攥在手心,任由拿捏。

    老宫女从怀里摸出一个半尺长的长条形锦盒,将那锦盒塞到凌修媛手上:“主子吩咐,请娘娘务必在三日内将这锦盒放入圣上书房里立柜的右下角暗格里。记住,那暗格并不在柜子正面开门出,而在侧面,娘娘伸手拍几下侧面的面板,自然就会弹出一个小匣来。届时,你将将这个锦盒与原来的锦盒交换即可。,”

    凌修媛拿着那锦盒,迟疑道:这是要让本宫做贼吗?可是宫苑深深,本宫如何在皇上的书房里支开其他人,实属不易。””

    “不易也必须做成。”老宫女眼里迸出一丝深刻。

    凌修媛又是一愣。

    “本宫不得不问,这盒子里装的何物?稷王竟然还要拿皇上藏在暗匣的东西,”以这盒子的大小,凌修媛害怕这是兵符!

    老宫女又把盒子接过来,拆开给她看到,里面是一个卷轴,张开是一张普通的山水画。“王爷用赝品去换真品?

    老宫女点点头:此画是当年的鸣凤皇后所画,是万中无一的珍品,王爷想要珍藏,也并非什么稀奇。”

    凌修媛点点头:“那我遍去努力试试吧”

    此时此刻,凌修媛并没有想到,她这个小小的决定会给未来带来了多少的剧变。

    !!

    打更的老头敲着梆子走过了长生街。

    要说这长生街,并不是普通人家就能随便落户的。这里居住的往往是身份显赫的贵人。

    可是打更的老头刚走远,几个黑影就埋着头迅速的贴着墙根,跃进了院墙。

第六十八章 残杀

    兵部侍郎冯赳已向景泰帝告老五年了,他六十出头,因为出身行伍,自小就好骑马练武,如今虽满头银发,却老当益壮,神采奕奕,实在不像是六十岁的人。

    可是,他的大儿子冯荔在礼部当差,一直谋求上进,却始终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参事。他二儿子冯渡在军中,是徐民手下一个总兵。三儿子冯武一直游手好闲,在锦城开了四五个铺面子,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老爷子知道自己已经再无向前的可能,况且如今朝中皇后、贵妃两党斗的厉害,他两个儿子都不免各为其主,他为了大儿子能谋个侍郎的位子,提前向景泰帝告老。同时,举贤不避亲的举荐了自己的大儿子。

    景泰帝为了安抚老臣,将冯荔提到锦城府做了个四品典仪,也算是寻了个好去处。

    如今,冯赳已经在家赋闲了三四年了。因他两朝元老的身份,家中仍是宾客盈门,倒也并未有过失落感。

    半年前,他大儿子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十八岁的美娇娘养在外宅,偏被他那善妒的大儿媳余氏得知,余氏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甚至公然鞭刑冯荔的几个妾,搞得冯家颜面尽失。

    冯赳的妇人卢氏得知此事,便做主将那美娇娘金阿典接到了府中,让她在卢氏后院里做个一等的大丫鬟。说是丫鬟,其实和主子的待遇也差不了多少,也是有自个儿的丫鬟和小院子。冯赳之前已经独立开府,因留恋这金阿典,常寻了由头,总找机会往父亲府里跑。后头余氏盯的紧,他十天半月才能来一次。

    那金阿典年轻气盛,怎么耐得住寂寞。常常凭栏倚望,哀愁满目。觉着自个儿青春年华,貌美如花,都平白的耽误了。

    那冯赳常**着上身清晨起来在院子里跑步,好几次碰上金阿典,金阿典瞧着这个便宜公公一身的腱子肉,倒比年轻的冯荔瞧上去还要健壮几分,春心萌动,面色一红就低头匆匆离去。

    那冯赳瞧着金阿典年轻貌美,又羞羞答答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痒,奈何这是儿子的侍妾,这样的勾当终归是不体面,便将这份心做了罢。

    谁知道金阿典却起了心思,想着余氏善妒,冯荔抬自己做个姨太太也不太可能了,若能留在冯赳府中那也是极好的归宿。有一次,竟然将帕子故意遗落在冯赳跟前,冯赳心中一糊涂,就亲手将那帕子给金阿典送去,那金阿典穿着清凉,搔首弄姿,把冯赳撩拨的按捺不住,便捉住她两个人亲了回嘴。

    因冯赳到底是存了些忌讳,才未当场将那金阿典给办了。

    金阿典便将此事故意添油加醋说给冯荔听,隐去了自己的勾引,只说公公似乎对自己起了意如何如何。冯荔一听,虽然他也是个爱好女色之人,但是,孝道为先啊!再者,他这典仪也是父亲谋来的,二弟三弟都有些不忿呢。

    一个女人,献给父亲也是应当的。

    他便故意将金阿典送进他父亲房中,做成了那颠鸾倒凤之事。冯赳虽然老迈,但是宝刀未老,金阿典又是初尝人事的盛年,两人就连白日里也常常做一处。冯荔也时不时的会来和金阿典私会,一女公然同侍父子二人,瞧的奴仆们都为他们府中这乱性之事感到十分羞愧。

    卢氏本来是为了大儿子府中安宁,才把金阿典接到自己府上,却不想成就了自己的夫君。瞧着那对男女不知礼仪廉耻,又气又急,一怒之下,便在府中另辟了个院子居住,索性是眼不见为净了。

    这夜,金阿典一如往常的和冯赳又抱在了一起,看起了春宫图画片儿。金阿典软绵绵的倚靠在冯赳怀里,柔媚道:“老爷,瞧着平日里净是这些花样,奴家可都倦了。”

    冯赳看着金阿典胸前一片白嫩,伸手进去,邪笑道:“阿典可有什么新花样,不妨说与老夫听听。”

    金阿典娇躯一颤,脸颊飞霞,羞答答的轻吟道:“奴家羞怯,说不出口”

    “阿典快说吧!”冯赳鼻息渐浓,**大炽。

    金阿典便附在冯赳耳畔轻声说起。

    那冯赳蒙着眼,大字躺在床上,任由摆布,刚刚阿典说要将他四肢绑在床柱上,玩一些新花样。他想着阿典那软软的身子,心中焦灼。

    四肢绑起,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靠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感受,突然一把利刃迅速的划过他的喉咙。

    在一片黑暗中,他痉挛抽搐,却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毫无警觉的丧了命。

    “哼!”一个黑衣人冷哼一声,对着正在穿上黑色夜行衣的金阿典道:“阿姐为了这老匹夫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如今这糟践你身子的老东西死了,是否将他那儿子也一并了结了?”

    金阿典双眸微眯,满眼精光,十分的强势野性,哪里是原先那个含羞带怯的美娇娘。她并未立即回答自己的弟弟,而是吩咐道:“不知道三妹和五妹那里进行的如何了。立即将这里收拾了,我们即刻前去支援!若她们那里出了岔子,恐怕我们必须连夜想法子遁水路离开锦城!”

    几个黑衣人忙抱拳道:“领命!”

    说完,几个人身手利索的从窗户跳出了屋外,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天尚未亮,一封急报送到了景泰帝面前。

    前太傅甄攀夫妻二人连带他们的大儿子甄从、大儿媳梅氏,都被人刺死在了自己的寝室里。丫鬟小柳,小厮甄楠不知所踪。

    前兵部侍郎冯赳被人割喉在自己的床上,丫鬟金阿典不知所踪。

    前兵部尚书蒲信被人捅死在自己书房中,侍妾乐美彤不知所踪。

    他们的死都在这一夜之间,显然是被人有预谋有组织的杀死的。

    他们,还有另外一个特点。

    都是天朗帝时的老臣,都是极力主战的一派。

    当年,百夕大部已经归顺大胤,唯独有个边陲小城罕山城不肯降服。朝中有主战和主和两派,主和派是以皇后的父亲诸葛学为首,说是让罕山城降服,不在罕山城设府,也不必纳入大胤管辖。

    主战派就是以甄攀为首,他主张的是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务必要拿下罕山城。这样百夕的其他城池才不会望风转向,生出谋逆之心。

    天朗帝最终采取了战事,雷霆手段,攻克了罕山城,不仅如此还对城中不肯降的贵族采取了非常手段。男性一律枭首,女性为奴。

    却不曾想,这反而埋下了祸种,这些年来,百夕残部从未放弃过抗争,不仅如此,还试图和东冕的残部联系,时时刻刻打算在大胤谋反。

    这群百夕人做事不择手段,十分的凶狠残暴,即使大胤到处追查他们的踪迹,也鲜少能抓住一两个活口。

    这份残杀的名单,指明了这肯定是百夕残部又一次屠杀报复!

第六十九章 问话(上)

    老臣身死,群情激愤。

    馨苑里拉来了半车奏折,除了许多已告老的老臣,还有很多几位老臣的门生、后人,不约而同,纷纷向景泰帝上书,请求查明真相,缉拿元凶,严惩凶手,以慰几位老臣的在天之灵。

    其实,几个月前徐泰就曾向景泰帝禀奏发现了一只百夕人的旧部,这群人行踪极其诡秘,很可能是直指大胤的皇室。

    景泰帝当下将此事交给了政王杨阆处置,谁知道,几个月后,还是出了这么一码子事。

    天子虽然高高在上,却也要体恤臣子才算是个明君。几位前朝重臣能在堂堂锦城,自己的府邸中被人谋害,可见这些百夕人入州入县,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此事不仅仅是诛杀了几位老臣,还丢了皇家的颜面,大大的寒了朝臣们的心,更让民间多了许多的流言蜚语。一时之间,家家闭户,人人自危,仿佛下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景泰帝勃然大怒,将政王杨阆、锦城府尹符绍和锦城都督使桑良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又命刑部、吏部与锦城府务必查明真相,捉拿真凶!稳定民心!

    为了稳定锦城,景泰帝又命从外调配了一干精兵,朝臣各府都增派了兵士守卫。

    因为此事干系重大,他将一则地方官员的奏折就没有看的太过仔细,谁知道,这后来竟差点让他丢了性命

    **

    在二皇子身边当差还是很幸福的,好吃好喝,活也不重,除了

    除了要给这位小可怜讲经授道!

    偏偏这位神童学习能力奇佳,杨悠然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连自个儿知道的什么黑格尔、泰戈尔、马克思等等的思想家、文学家、诗人、名人的语录、思想都加工加工对他倾囊而授了,也架不住他每天层出不穷的新议题和新讨论。

    小可怜是听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了。把杨悠然那个叫苦不迭,无可奈何。

    更别提还有个郁山公主,公主正是爱漂亮好打扮的年华,三不五时的让宫女来问,二皇子身边的昕然大宫女闲着没,若是此刻二皇子没有事情吩咐,我家公主请昕然大宫女过去一趟哩!

    二皇子与他姐姐感情不错,人家宫女来请十次,最多拒绝一次,拒绝也说的是,此刻不得闲,稍后空了时便命昕然过去。那小宫女也从不推辞,都是客客气气的丢下一句“有劳昕然姑娘了!”,便飘然离去。

    须知道这些都是不费力却十分劳神的活计,既要心思巧妙讨的主子欢心,又要不太过大胆冒尖,让主子和其他人生出多余的怀疑猜测。

    杨悠然觉得自个儿都要成精了,就这水平,就这心思细腻的程度,如果能反穿回现代那分分钟都能在公司里混得如鱼得水,当上个部门主管不跟玩儿似的。

    她没有想到,有一个人会登门来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这日,二皇子去午歇,她和文霈正在书房里给二皇子整理典籍,谁知道,外面突然通传,唤她出去。她跟着那位面目陌生的公公出了院子,才知道传见她的是何人。

    竟然是荣成公世子,昭燕公主之子齐星!按道理,齐星是外男,不应该出现在馨苑,可是,景泰帝命他查明容贵妃之事,他歇在外苑行宫,每日都要进来馨苑查案。

    景泰帝还给你他特权,调取各宫宫人问话,无需经过主子的同意,只管带走就是了。

    容贵妃之事,那就是刑欧嫁祸她私通外男那事了。

    听完小公公的介绍,杨悠然有些莫名紧张,步履也慢了下来。

    按理说,无论怎么查,也不该查到她身上来的。她可是二皇子的宫女啊!

    可是偏偏齐星就从这一干宫人中传唤了自己,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皇后肯定不会把她交给齐星审问,她多希望皇后的人能先一步来将她劫回去呀!

    可是一路走来,竟然连个一个宫人也没有遇到!

第七十章 问话(下)

    齐星比景泰帝大概略矮半头,长了一张娃娃圆脸,奶白奶白的肤色,额头的发际线还是个天然的美人尖,瞧上去实在不是什么凶恶之人。

    他这形象也天然的让杨悠然没那么害怕了。

    瞧着面前嫩如青葱小宫女,齐星故作深沉,先是不说话,上下打量,给其精神压力。

    据他所知,这个昕然是皇后和二皇子身边的大红人,心思缜密,心机颇深,这次的事件很可能她也牵扯其中。

    齐星咳嗽两声,故作威严问:“你平素在二皇子身边都做些什么活计?”

    岂料他一开口说话,原先的努力坳出来的严肃氛围瞬间破功,原来他长了两颗尖尖的虎牙,一开口就更加显得“萌萌哒”

    杨悠然不卑不亢,笑意盈盈的答道:“启禀世子大人,奴婢是为二皇子掌墨的。”

    “一进宫就到了二皇子身边吗?”

    “奴婢原先在典库司当差,因略通文墨,才被分到二皇子殿下身边。”

    “既然通文墨,为何你要叫昕然。我记得一般都是安个文字开头的名字。”

    “奴婢是在典库司云瑾司宝手底下当差时才学了识字,所以并未以文字开头。”

    齐星微微颔首,这与他掌握的情况大体一致:“你去长信宫之前,是否还在别处当了一段时间差?”

    她不能交代在凌修媛处的事,杨悠然脸色微变:“不知道大人今日提奴婢来问话所为何事。做奴婢的去何处服侍主子,全凭贵人们安排。又岂是奴婢一个小小宫女能够决定的。再者,没有皇后娘娘准予,二皇子殿下的事情,奴婢也不能随便与外人说道。”

    她尽量这样撇清,就是为了洗脱自己,都推到后宫妃子们的内斗上。既然齐星这样问了,想必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可是只要和容贵妃的事无关。皇后如何用人,如何调配,齐星也没资格多加干涉。

    “既然如此,咱们便来说说容贵妃的事。”齐星故意停顿片刻:“你可知道容贵妃发生了何事?”

    “虽然主子们不准奴才们妄议,但是此事,奴婢也有所耳闻。”

    “你觉得是真是假?”

    “奴婢不敢妄议贵人之事。何况,此事真假,自然有世子大人为贵妃娘娘做主。”

    “你可知道什么其他消息?”

    “奴婢不知。”

    “你与容贵妃接触多吗?”

    如果前面的话都是引子的话,这话算问到点子上,杨悠然忙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奴婢自然是见过贵妃数次,不过,奴婢不过一介宫女,服侍的又是皇子,自然与贵妃娘娘宫中人无甚来往。”

    她又一副恍然大悟道:“哦,我倒想起来。前些天大皇子殿下约二皇子殿下一同去容贵妃娘娘院子里垂钓。因为二皇子沾了点暑气,身子不适就没去。此事倒是我们院中另一名小太监去跑的腿。”

    净是这些没什么用处话,齐星也半点不恼,反而微笑道:“既然如此,昕然姑娘是从未曾与容贵妃身边的人说上话了?”

    “那是自然?”

    “那么凌修媛呢?”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杨悠然心头一紧:“凌修媛娘娘奴婢倒是熟稔些。不知道世子大人要问些什么。”

    “你可知道前些日子凌修媛误服了凉性药,失了孩子,精神不振了许久。”

    杨悠然在心中冷笑三声,明明是下毒,却变成了误服药物,宫中人惯会颠倒黑白。

    “奴婢略知一二。”

    “那你可知道凌修媛长时间承宠,却从未怀上孩子是为何?”

    “这个奴婢当然不清楚。”

    齐星朗声一笑,拍了拍手,两名太监压着一个岣嵝着脊背的宫女走了进来。

    那宫女眼睛蒙着白绫,头发花白,走路步履蹒跚,可绕是如此,杨悠然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那个被她陷害,而被荣贵妃发落了的芙悦!

第七十一章 实情

    穿来大胤这么久,咎由自取的文瑶只是断送了好前程。可眼前的芙悦实在是让她在心硬不起来,一个妙龄少女,这样子去十成十的像是一个老妪,从地狱爬回来的老妪

    杨悠然脊背生凉。

    芙悦被凌修媛发落,全赖她出手陷害。可她当时也没有想到,凌修媛的手段会那样的残忍。听闻芙悦是咬掉了舌头才保住了一条命,可看她现在的样子,仿佛眼睛也出了问题。她是怎样瞎了的呢?

    再想到自己,勤勤勉勉,却躲不过被芙红构陷的命运,被百般折磨濒临死亡,靠的运气和庆榆的承诺才死里逃生,她何尝不是另一个芙悦呢?

    她有些怜悯的看向芙悦,芙悦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脸朝向她。打着手势。

    齐星充当了这个翻译:“芙悦,这位也算是你的老熟人吧。”

    杨悠然目光如炬,怎么会,齐星怎么会知晓她的身份?

    齐星不慌不忙的在上首坐下:“都坐下吧。放心,此番唤你们来问话,不会让你们出什么岔子。待问完了,都各回各处。芙悦,我承诺过。你如实说明,我会送你去那个地方的。”

    芙悦点了点头,太监搀扶着她坐下。杨悠然也只好跟着坐在另一边。

    “采月。”齐星大概是不想暴露杨悠然现在的身份,叫的还原来的那个名字:“你可知道,芙悦其实是皇后的人。”

    杨悠然瞪大双眼,骇的说不出话来。

    芙悦也是皇后的人?!那她在凌修媛身边前后拔掉了两个皇后的人!

    “先前凌修媛有宠不孕,就是因为芙悦日日在她的汤药里掺了避子药。”齐星说完,为了印证他所言非虚,芙悦点了点头。

    往日的疑惑瞬间解开,难怪凌修媛承宠两年多而无孕,难怪芙悦被发落出去不久,凌修媛就怀上了孩子。更难怪当初芙莎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她,她当着芙红提到时,芙红会有那么夸张的表现。

    曾经的皇后死死地盯着后宫妃嫔的肚子,生怕哪个不受控制的宠妃诞下会威胁二皇子地位的皇子。为了铲除异己,下药是很平常的动作。究其根本,皇后和贵妃毫无二致,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都是一样的雷霆手段。

    “芙悦,你恨我吗?”杨悠然颤颤的问出这句话,尽管她心中早有答案,就像她恨那个将她置于死地的芙红一样。

    芙悦还是点了点头,面色平静。良久,她又摇了摇头。

    “各为其主,宫女们甚至讨不来荣华,不过是求一个生存。”齐星为她们做了最好的注解:“我将你们二人唤来,并非要为你们的恩怨断一个是非曲直。曾经种种,不过是当时情境下最不得以的选择。但是现在,你们都有了新的选择。”

    杨悠然有些愕然的望着齐星,他口中新的选择是什么?总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荣国公世子,就能放她们一条生路,让她们能够在出卖了皇后以后还能好好地活在这人世上吧。

    “采月,你今日从这里出去,可全当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但是,我问你,容贵妃之事是被人构陷。是也不是,你只需点头摇头。”齐星的语气不容人反驳。

    杨悠然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很好,芙悦。皇后寿宴上触柱而死的芙莎,是容贵妃的亲信,是也不是?”

    芙悦点头。

    杨悠然发现齐星是一个很有谋略的人。他抛出引子,揭露她身份,却又不会把她们逼的太绝,而是循循善诱。将相关事实摊在明面上,给她们机会自行选择。毫无疑问,她和芙悦都选择了如实招供。

    原来,早在凌修媛刚进宫时,就因为出色的容貌和娇媚的性子而引起了景泰帝的注意。皇后在她还是个小小才人时,就安插了芙悦到她身边伺候。而后她虽然宠冠后宫,却始终怀不上子嗣,也曾起过疑心,却没算到正是身边的芙悦在使坏。

    太医定时问安,给她开的都是调理宫寒的方子,偏芙悦会在那汤药里加上大寒的引子,尤其是在凌修媛月事时,更会放置特殊的药物。

    皇后身边的姣儿有多厉害,她是清楚的。名医李甲的亲传弟子调配的药,若不是芙悦出了事,恐怕凌修媛这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

    凌修媛在景泰帝跟前千娇百媚,颇得圣宠。可是景泰帝的后宫中,除了皇上做太子时候进门的,都是有了子嗣才提的位份。凌修媛当时是美人,瞧着肚皮迟迟没有动静,心烦意乱,脾气愈发暴躁。也就是在那时,有了动辄打杀宫人的坏脾气。

    景泰帝那时独宠凌修媛,瞧着美人日渐消瘦,为了她宽心,就破例封了她为修媛。凌修媛这才精神起来,不过,骄纵跋扈的坏脾气也就在埋下了祸根。    问完芙悦话,齐星先让她下去了,又单独问杨悠然。

    杨悠然忍不住问:“世子大人,芙悦已成了这模样,这辈子眼见是毁了。您可曾为她安排了后路?”

    她也是刚才听齐星说答应了芙悦会送她走,才这样问的。

    “你同情她?”齐星没有正面回答。

    杨悠然神色黯然,叹了口气:“兔死狐悲,同为宫女,自然知道宫女难为。若奴婢不是运气好一些,此刻,早已是尸骨无存,沦为孤魂野鬼了。她还不到二十岁,就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何其可怜,可悲,可叹!”

    齐星这才回答:“我既然能把她从宫中接出来,带到这馨苑来问话,就是已为她安排了去处,自然能让她下半生免收奔波劳累之苦。”

    “有劳世子大人了!”杨悠然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在这后宫,除了云瑾司宝以为,她这是第二次真正的佩服一个人。

    齐星的外表像个憨男孩,可是心思缜密,细腻,实在让她刮目相看。若这位世子心怀谋略又言出必行,那自然当的起他这一拜。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我唤你来,终归还是为了容贵妃之事。”叙话许久,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继续道:“邢欧既然是容贵妃父亲亲自选的,又怎么会出卖她呢?”

    杨悠然老老实实的把邢欧与徐家的纠葛说了一遍。其实让邢欧真正决定背叛徐家的,不仅是他母亲的死,还有他的一位同僚之死。

    原先给容贵妃送消息的,是一个叫鄂度的侍卫,那鄂度父母原是徐家的家生奴仆,徐泰见鄂度苗子不错,早早就将他恢复了原姓,送入军中磨砺。

    鄂度也很上进,表现的十分抢眼。后头容贵妃在宫中需要用人,鄂度和邢欧这几个就一同混入内宫侍卫中,成为了徐家在宫里的耳目。

    可是,前些日子因为皇后大肆枭首宫人一事,容贵妃对鄂度起了疑心,偏偏鄂度父母当时在徐府又与归宁的容贵妃妹妹徐敏婷的贴身奴婢起了点口角。那奴婢牙尖嘴利,将此事告于自己的主子。徐敏婷是翰林院学士廖虢之妻,廖虢虽沾了徐家的光与皇帝做个连襟,但是作为徐家少有的文官,他在徐泰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

    徐敏婷又是个憋不住脾气的,就对自己母亲嘟囔此事,甚至拿出自己丈夫的名号来。说是这奴婢自幼伺候廖虢,是十分贴心的人。竟然在徐家受了羞辱,连她这个嫁出去的姑娘面上都十分无光。

    徐夫人拧不过女儿,鄂度早年被送走,为了掩饰身份,就连徐夫人也不知道鄂度父母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早前徐夫人因丈夫对鄂度父母格外的宽厚,还曾对鄂度母亲是否与自己丈夫有什么私情起过疑心。她没有考虑到鄂度这一层,就顺水推舟的将鄂度父母各打四十大板,夺了财产,一路撵出了徐府。

    鄂度还有个姐姐配给了徐府的小厮,他姐姐偷偷接济父母,安置在客栈住下,交些盘缠给他们治病,却被丈夫发现,打的下不了床。后头徐夫人得知,将她丈夫叫去骂了一番。那男人心狠手辣,回去又毒打了一顿妻子。

    鄂度母亲本来体弱,瞧着女儿浑身是伤,拖着半条命还偷偷来照料他们。气的一病不起,没几天就走了。他父亲彻底心寒,不告而别。

    鄂度姐姐实在是浑气不过,给自己弟弟修书一封,被她丈夫发现,又是毒打。她满腹委屈,在徐府又饱受欺压,自觉此生无望,就一根白绫了结了此生。

    鄂度没有想到自己对待徐家忠心耿耿,却一家人被徐家害的死的死,亡的亡,他与邢欧关系甚笃,央求邢欧帮他逃走。

    可徐泰先一步得知了这消息,知道夫人作出此等错事,也只能是斥责了几句。可是,鄂度显然再不能为自己所用,他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害了鄂度的性命。

    邢欧眼见亲如兄弟的鄂度就这么无辜的丢了性命,对徐家忘恩负义,草菅人命的行径愈发的痛恨。他母亲去世后,他三哥的生母却在他母亲灵前大吵大闹,他父亲向来偏心二房,不但不斥责,还好言好语的劝这位二夫人,甚至让邢欧给他二娘道歉

    这才有了邢欧反水之事。

第七十二章 乱起(上)

    第七十二章   乱起

    凌修媛着了身月白色的宫装,在芙莎的搀扶下,娉娉婷婷去往景泰帝院里。

    老宫女已经传了话给她,此刻,景泰帝到行宫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想也不会回来,稷王既然让她去调换那副画,想必,就是拖也要拖住皇上的。稷王要那幅画真的只是做个纪念吗?那副赝品卷在特制的软羊皮袋中,藏在她的袖子里,这身宫装袖子处做了特殊的蓬纱,倒也刚好遮挡了痕迹。她从未曾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过什么手脚,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手脚都有点发麻。

    后面跟着的芙梓手中提了个竹篓,篓里装的她今早亲手炖的人参乌鸡汤和差御膳房准备的红豆冰糕。妃子们给皇上送汤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这样也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到皇上院外时,果不其然,门口看守的太监回禀道:“娘娘,圣上此刻并不在此间。”

    按宫规说,除皇后外,其他的后妃无权过问景泰帝的行踪。景泰帝没准,后妃也不得擅闯他的寝宫。凌修媛并不直说,莞尔一笑道:“皇上前两日总说想尝尝本宫的手艺,本宫今日特地早起炖了人参乌鸡汤,还带了皇上最爱吃的红豆冰糕。有劳公公,皇上何时回来?本宫就在此处等他吧。”

    难道真让这位最近复宠,瞧着比青美人还要更得势的凌修媛真的眼巴巴的站在这儿?景泰帝去了外院,也不知道几时才回来。正值炎夏,若凌修媛累着中暑了,景泰帝回来怒了,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这太监能在景泰帝跟前当上一个负责门禁小头头,自然是人精中的人精,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立马将这包袱抛给了值守的辛农大公公。

    在这宫中,宫规森严,上至景泰帝,下至粗使宫人都要遵守。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大的规矩,也大不过天子。

    景泰帝的喜好,就是这宫中衡量是非对错最重要的一把尺。

    辛农自然是顺水推舟的请凌修媛进来内院。

    院里面有个小会客厅,挨着景泰帝的书房,安排凌修媛在此间先吃茶,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首先,不在外面的大会客厅,免得显得生分,其次,在会客厅等着,就算景泰帝回来了不喜欢,也不至于会迁怒与这些擅自做主的奴才。

    辛农公公的安排可以说是非常的合适。

    可他万万没料到,这凌修媛竟然胆大包天到藏了别样的心思

    辛农公公安排妥帖,就告退忙别的事情去了。凌修媛让芙梓去把红豆冰糕拿去让太监用冰冻住免得化了,又让芙莎将鸡汤送去暖热着备着,支开了两名贴身宫女。

    她借口屋子里闷的慌,从会客厅出来,一墙之隔,就是景泰帝的书房了。

    她踱步过去,刚走到门口,就从一旁冒出来个宫女委婉的挡住她:“娘娘,院子里开了好些花儿,您可移步去赏赏。”

    瞧着这书房门口还伺候着一名太监,凌修媛知道这景泰帝的书房不是个易闯的地方,可是,怎样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呢?

    她有些发愁。

    正在此时,有个太监进来通传,青美人也为景泰帝备了汤品来了。

    这青美人出言无状,刚封上美人时,就曾去她宫里张扬。后头她受稷王送命,好言好语的去讨好她,却被她冷嘲热讽一番。反倒因祸得福,让景泰帝对她起了怜悯之心,后头这才又得以复宠。

    青美人得宠时,宫中都传说是容贵妃举荐了她,后头也没瞧见二人有过什么干系。

    凌修媛从内心里还是挺忽视这位美人的。她和权茹丽能封上修媛已算是破例。这位青美人能不能在晋升位份与自己平起平坐或未可知。再者,比起青美人,她这位复宠的修媛娘娘,更拿的住份儿,按理,青美人见着她还要行礼呢。

    青美人才没有跟凌修媛行礼,她风风火火的进来后随意的让宫女将烫羹安置妥帖,接着就向着凌修媛走来。十分敷衍的颔首点头就算行礼了:“外头的公公好没趣,却不告诉本宫,姐姐也在这里呢。”

    “妹妹也来给皇上送菜呢?”凌修媛在稷王的安排下,说话已经拔掉了许多的刺,口气相当软和。

    青美人好端端的撇了撇脸,嘴角不屑状:“若是公公跟本宫说了,本宫绝不来坏姐姐的好事。免得姐姐倒以为是我故意着来争!”

    她这话其实本身并不难听,可她偏偏又再补上一句一语双关的话:“有些东西可是争也争不来的呢!”

第七十三章 乱起(下)

    此行有稷王之命,凌修媛已经不似从前般沉不住气了,冷哼道:“妹妹此话怎么讲。皇上喜欢谁,岂能是你我可以决定的?再者,皇上恩泽八方,雨露均沾,连皇后娘娘也鼓励姐妹们为皇家开枝散叶,妹妹休要说些浑话!”

    “瞧你那搔首弄姿的模样,这就急不可耐的要来魅惑皇上了。别人当做没瞧见,我可不成!”青美人变了脸色,扯住凌修媛的衣裳,指着她胸口啐了一口:“你挺着这俩白花花肉,是给皇上看还是给这些太监瞧得。真是下作!”

    别说是凌修媛了,就连一旁候着的宫女太监脸上都挂不住了。再怎么说,凌修媛也比青美人高一个位份。你说容贵妃再得势,见着皇后了也要讲究个皇家礼节。两个人即使是斗嘴,也是绵里藏刀,使的是巧劲,绝不像市井妇人般,指桑骂槐,只管不动脑子的用一些粗俗不堪的言辞羞辱对方。

    一旁的宫女忙拉开青美人,凌修媛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脸色涨红。指着青美人结巴道:“你你休得无礼!”

    “呸!装什么名媛淑女!乡下丫头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青美人不依不饶还要上前来拉扯。

    “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宫女们都只得跪下来拉扯住她的裙摆,可是,她一个后妃,平素娇娇弱弱,一点小磕碰都受不得,宫女们也都不敢真的使劲。一旁的太监就更不敢上前了,生怕两位娘娘真动起手来,谁把谁伤着了,他们这帮奴才都要倒霉。

    凌修媛哪见过这样动手的,节节败退,这几步就退到了景泰帝书房的门口。

    青美人挣脱了宫女们的钳制还要来扑,凌修媛吓得脸色大变,心惊胆战,也顾不上发髻都松散了,推开门就钻进了景泰帝的书房,还搬了把椅子死死的抵住门。

    门外,是太监宫女们哀求和青美人的叫骂声,最讲究规矩的后宫,竟然能闹将的似街市妇人吵架撒泼一般。

    那辛农大公公已经被请到了,在外面劝说道:“娘娘,此处是圣上的院子,您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青美人哪听的进劝,闹嚷道:“偏就要撕了那狐媚子娼妇,才是为皇上清理门户哩!”

    辛农公公拿出大公公的气派来:“娘娘再要如此胡闹,就恕老奴无礼了!”

    “无礼?凭地你还撕了我衣裳不成!哼!你如此偏袒那娼妇,莫不是还在肖像皇上的女人不成?”

    那青美人牙尖嘴利,辛农气的瞪目结舌:“你你你!罢了!老奴这就去请皇后娘娘来主持公道!”

    辛农一走,青美人就更加肆无忌惮的闹起来,凌修媛从门缝里瞧见她那贴身宫女跪求道:“娘娘!快走吧!皇后娘娘来了,此事咱们必受责罚啊!”

    青美人一脚踹翻那宫女,冷笑道:“要罚也要先撕了那娼妇!你们还不快让开!”

    瞧着青美人直冲书房而来,凌修媛唬的抓着袖子连退几步,突然摸到袖子里一个鼓囊囊的东西,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真实目的!

    对!调包!她为了进这书房费尽周折,却没想到青美人这么一闹倒成全了自己,登时心跳加速,颤着手掏出那羊皮袋子,按着老宫女说的,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字画。她小心的将那画依原样收捡起来,又将真的卷到羊皮袋里。

    这时,门外的喧嚣突然停了。一个太监喝道:“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来的太是时候了,凌修媛灵机一动,倚着门闭眼假装晕倒。

    皇后自然有皇后的威严,见皇后来了,原先满嘴“娼妇”“贱人”的青美人突然蔫了,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也不多嘴。两位后妃闹事,肯定当事人都要在场才好断个赏罚,外头宫女打开门,瞧见凌修媛面色苍白就倒在门口。

    就连皇后也吓了一跳,这头传召御医,那边就有宫女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太阳穴,这凌修媛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目的已经达到,今日这事又是青美人率先闹事,皇后在说些什么,她仿佛都听不见了。稷王的三件事她已经全部办妥,那么,她的父兄总该无恙,她的地位总能保住了吧?

第七十四章 连环

    青美人被皇后禁足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层出不穷,当然了,身为皇后“心腹”的杨悠然自然得知了最真实的实情。

    这个青美人委实太不成体统了,好歹是皇家贵族,却毫不顾忌到皇家的颜面。她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原来,当皇后赶到时,青美人正在掌掴看门的宫女,说她们大胆竟然敢拦着她。

    直到皇后出言叱责,那青美人才消停下来。那凌修媛被青美人吓得躲进景泰帝书房内,身子虚弱竟晕厥在门口。

    皇后虽然不喜欢凌修媛,可这孰是孰非一眼可辩。再者,后妃们给皇上送汤羹甜品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这青美人自己送就可以,旁人送就是狐媚子,实在是浑说一通,没有半分道理的。

    皇后持中,命青美人给凌修媛磕头敬茶。那青美人撅着嘴,乖乖的做了。皇后见她还不服气,就命她跪着思过。青美人却嘟囔着:“凭地她狐媚子就全怪做我错了。娘娘,难道你就喜欢她这个德行吗?宫里都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她装病骗皇上去看她,大白日的,也不避着太监宫女,就出些靡靡之声惹人闲话!”

    凌修媛一张巴掌小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也跪下求皇后道:“这青美人如此污蔑臣妾,求娘娘为臣妾主持公道!”

    皇后本来是打算不偏不帮,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两个人当她面都闹成这样了,她这皇后若不拿出手段,也就主持不了中宫了。

    当即下令:凌修媛与青美人在皇上的院子里胡闹一气,都丢了皇家脸面,各自禁足一个月。青美人出言无状,罚了半年的俸禄,青美人贴身的宫女太监们服侍主子不力,通通打了二十板子,罚三个月的月钱。

    这罚的可不算轻的了,凌修媛这才作罢,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谁也不服气谁,只在皇后的威势下勉强算是和解了。

    这头景泰帝听说了在他院子里发生之事,甚为恼火。他去行宫,正是因为齐星给他汇报容贵妃之事,齐星已拿到了十成十的证据,证明这邢欧的确是诬陷容贵妃。但是,邢欧与徐家是私仇,徐泰府上草菅人命,也确实可恨。景泰帝只得命齐星将邢欧提了先回锦城,进一步调查鄂度等人之事,他有些疲惫的刚回馨苑。

    却有太监来报:外苑行宫走水了!(备注:走水即失火。)

    那火势十分凶猛,由小厨房燃起,不多时,就点着了两个院子,皇亲贵戚们吓得乱做一团,只有些太监和小厮忙着担水扑火。

    景泰帝当机立断,命令镇守馨苑的禁卫军,拨出一半人手,立刻奔赴外苑扑火。

    这火来的凶猛,又是夜间燃起,只映的半个溪谷都亮亮堂堂。要紧的如安康公主,政王、湘王的家眷等人都已经乘坐马车先一步回锦城了。馨苑因为没有着火,宫女太监们只能彻夜值守,瞧着那远处的火光和浓烟暗自心惊。

    这火烧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才被扑灭。军士们操劳一夜,余下的人又要清点人数,核对财务。

    行宫住着的,除了皇亲贵戚,还有国本之臣,景泰帝自然也不能安歇,坐镇指挥忙碌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匆匆用了早膳,又将事情安排了一番,才小憩一会。

    杨悠然这样的宫女自然也不能睡觉,她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又怕这火烧到馨苑里,个个都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听命撤走。直到天放亮了,瞧着那烟尘都散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这样的乱子,皇后命宫女太监们可以轮流小憩一会子,文霈和杨悠然便决定轮换着歇息。

    杨悠然先眯了个把时辰,瞧着这天色有些昏暗,远处隐隐有厚重的乌青色云层压了过来,怕是要下雨了。

    她换了文霈去休息,二皇子也在歇息着,院子里寂寂无人,隐约着还能闻见淡淡的,被大火烧过的焦灼的气息。

    天色暗的很快,还未到晌午,整个天幕都黑沉了下来,暴雨很快咂落。

    忙碌了一夜的人们,在这暴雨中更加肆无忌惮的呼呼大睡,杨悠然却总觉得心里有些烦躁难安,取了斗笠去溪边走走。

    暴雨打在斗笠上,溅起的水花迷了她的眼,衣裳已被沾湿,溪水涨的很快,原本没过小腿的水深此刻已经涨到了半米。

    眼见这水还要涨,杨悠然沿着溪谷往上走,拐过一个弯,远远的瞧见,水浪袭来。

    她揉了揉眼睛,没有错!正是一股一米深的水浪,正裹挟着泥沙扑面而来!

    发洪水了!

第七十五章 水患

    杨悠然并没有经历过洪水。

    当年98年的抗洪抢险她年纪还小,虽说她们老家也有所波及,但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知道洪水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但她看过电视剧、亦看过电影。在洪水面前,人类文明是极度脆弱的。

    洪水会摧枯拉朽一般摧毁它所经过的一切,毫不留情的吞噬掉任何生灵。

    杨悠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很明显,这一股水浪背后,很快还会涨起更深的洪水。

    馨苑地处低洼,还不晓得多少人会在这场洪水中丧命!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二皇子,那个小可怜。但他贵为皇子,奴才们命都舍了也会护着他周全。她还想到了庆榆和芙,还有文霈。他们会怎么样呢?

    她犹豫着要不要赶回去通知。可是,已经容不得她在多想了。大雨如注,倾泻而下,她匆忙往地势高处跑去。隐隐约约听到敲了来了锣,有人大喊道:“发洪水了!”

    原本大部分的人都还在昨晚那场大火中没回过劲儿,这雨下的正是好眠。却没想到祸不单行,大火之后,又发了这样一场大水。

    杨悠然踟蹰再三,良知还是战胜了私欲,她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回二皇子院中。

    宫人们已经都起来了,急匆匆的奔走着在收拾东西。

    “昕然!快点!发洪水了我正愁找不见你呢!”文霈着急的抓住她的手腕:“把细软收一收!咱们快走!”

    人们敲锣打鼓,奔走相告,贵人们在宫人的搀扶下匆忙登上了马车,急急的往高处赶去。宫女太监们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略微收拾了细软,也随着主子们一块撤退。

    馨苑通往外间有官道大路,马车跑的快,自然是打管道走。那管道高于溪水大概三米左右,虽然洪水已经泛了上来,但不至于完全淹没。原先那些豪华的马车都成了累赘,无论是身份尊贵的皇后,还是最为普通的才人,都乘坐上了这样普通的马车。、

    赶马的太监也都被换了下去,换上了技艺高超的御林军军士。这些军士平日里操练的是打仗时起码驾车的技术,自然不会像那些专门给贵人们赶车的太监一般谨慎。

    洪水已至,谁还顾得上马车是不是颠簸。只眼巴巴的望着外面越涨越高的水位,盼着这颠簸的马车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宫人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命数了。宫女们普遍脚程慢些,出不了溪谷,只能想着法子往高处走。馨苑旁边有上山的泥路,杨悠然携着文霈一块,也顾不上那泥泞,急匆匆的往上爬去。

    原本的宫苑此刻已经洪水肆虐,往下看去,只见洪水中模模糊糊几个尖尖的屋顶独自支撑着。

    大雨模糊了视线,唯独一颗求活的心支撑着她们往上爬去。可是这里比不上奢华富贵的皇宫,宫人们虽然是奴才奴婢,却也养的较弱一些。不时可以听到宫女们的哀泣声,有些脚程慢的,特别柔弱的,稍不留心就踩滑了从山坡上溜了下去。

    也有些关系近一些的太监会帮着自己宫里的宫女往上爬,杨悠然亲眼见着,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宫女拉着一个太监的袍子,可她一不小心就踩滑了,连带拉着那位太监都给滚落了下去。

    下面是滔滔洪水,他们哪还能活命。

    好不容易爬了大概几十米,雨还在下,她们勉强歇住脚。宫女们也顾不上大雨了,哭成一片。文霈紧紧的攥着杨悠然的手,颤声问道:“我我们该怎么办?”

    杨悠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打量了一下附近的地形,这只是个半山腰的斜坡,既不避雨,也不挡风,显然不是久留之处。

    有个大太监吆喝道:“都随着我走,我常年住在此间,知晓这里的路。”

    太监宫女们这才又三三两两的互相搀扶着起来,随着那位太监继续往前。

    走着走着,杨悠然隐约觉着脚下的泥土格外的湿滑,她问文霈:“此间山体稳固不,该不会有泥石流或者塌方吧?”

    在现代时,经常有新闻报道,说是驴友们登山遇到暴雨,再碰上泥石流和塌方的,好多都失踪了,最后上千名消防官兵进山搜救,连个尸体都搜不出来。

    杨悠然不想自己费尽了千辛万苦,也要遭遇这样死无葬身之地的痛苦。

    文霈摇摇头:“你说的是什么,我都不晓得。”

    杨悠然注意到,这座山再往上,有不少山石裸露在外,脚下的泥土用力踩一踩也会有一些泥块滚落到山涧下去。

    她正观察着,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采月!”

    她一愣,才认出这两个浑身是泥的,正是庆榆和芙。

    她的心瞬间暖了,激动起来,拉着芙的手,热泪盈眶:“太好了!你们没事!”

    “嗯。”芙抹了抹脸上的泥渍:“我滑了几跤。多亏他拉着我。”

    文霈很奇怪他们竟然这样熟络,好奇道:“你认识?他们是哪个宫里的?”

    “哦,就是认识的。”杨悠然把这话敷衍过去:“你们瞧着,这位公公恐怕是想领着我们沿着下路翻过这山,才能走出溪谷去。”

    庆榆点头:“没错。溪谷一条道进出,作为皇家别苑,十分的安全。但是,遇到这样的天灾,就只能仓皇逃命了。咱们这些没资格骑马坐车的,若是不能翻过这山头,恐怕就只能死在这里了。”

    说到死,芙明显了抖了抖,咬着嘴唇乱了心绪。庆榆忙安慰她:“你且安心,随我一同走。咱们定能或者回去。”

    杨悠然指了指那高处凸出来的山石:“这么大的雨,弄不好山泉水也会变成洪水,还可能落石头,泥石流。咱们都走在一处,随时当心留意着。”

    她记得电视上说过,遇到暴雨,洪水,不要急着下山,可以往山顶爬,有时候山顶反而更安全些。

    四个人这就算抱了团,文霈虽有些疑虑,可是,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宫人,谁在哪里当差又有什么干系,只要能保住这条小命,他们二人是谁,和昕然有什么关系,那都不重要了。

    那位公公常年住在馨苑,这山上的小路都是很清楚的,虽然下着大雨,他也没有迷路,领着大家慢慢爬上山顶。

    此时雨已经小了很多了,大有停的趋势。宫人们都松了口气,觉得最大的危机已经度过了。

    那位带路的公公到底老迈了,两个年轻的公公扶着他,气喘吁吁的安排道:“随着我从这里下山,再走个三里地,大概天黑之前,咱们就能走出溪谷去。那处没有河水流经。御林军肯定也安排了人在那处接引咱们。

    “各宫都把人手清点一遍。”皇后宫中的一位太监安排道。

    各个大太监,大宫女都自发的出来清点一遍自己宫里的人。这会二皇子来馨苑,宫女带了四名,太监八名,这一清点。足足折损了两名太监,都是半大小子,想着他们年龄这一小,就死在了这里。杨悠然心头隐隐作痛起来。

    清点完毕,大家都汇总了数目,又一齐起身,往山下走去。

    杨悠然和文霈故意落后几步,同庆榆和芙回合。杨悠然犹豫道:“我总觉着,咱们不该这么着急下山。”

    “这有什么着急不着急的呀?”芙有些不乐意了:“你看,刚才那么大的雨,咱们往上爬,躲过洪水。此刻雨都要停了,咱们还不走快些。若再下起雨来,可真是走不了了。”

    “是啊。”文霈奇怪道:“昕然,你为何会这么说呢。”

    “还是刚才那些担心。”杨悠然并没有出来徒步或者爬山的经验,她也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来,只是下意识的觉着,这样匆忙的下山,非常的危险。

    “刚下过雨的山体,最为湿滑,稍微有点外力,山石就会掉落。”怕他们不信,杨悠然站在山崖边轻轻踩了一脚,那一块立刻往下塌了好大一块泥土下去。

    “咱们一两百号人,走过的山路,很容易就会坍塌落石。”

    芙抢白道:“那你说咱们怎么办,莫不是就在这里等死吗?”

    “芙,你怎么能这么说。”庆榆不悦道:“她也是为了咱们好。都想活着下去,可是你看看刚才就死了多少人。若不是我拉着你,你也滑下山崖去了。”

    芙瘪了瘪嘴,方才,她急急匆匆的逃命,却连路都没看清,刚趴上一棵小树往山坡上,那树苗子根扎的浅,一下就断了。她险些滚落到洪水中,都落到水边了,是庆榆冒着生命危险来救的她。虽说庆榆斥责她,让她觉着满腹的委屈,可是庆榆待她这样好,她到底理亏,说不出话来。

    杨悠然张了张嘴,碍于文霈在此,到底没有说出来。她其实想说,庆榆和芙长久的留在宫中,到底是没什么好出路。溪谷虽然进出一条路,但这山上小路四通八达,他们大可以就此遁逃了。佯装死了,却能寻个自由的去处。

    别说庆榆和芙了,就连她自己也不想再回到宫中去了。她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齐星的那次深谈,又让她认清了后宫妃嫔们的真实面目。她心底何尝不曾渴望着一份自由呢。

    权修媛曾给过她一些碎金子,这些银钱,查不出来历。也可以供她寻个僻静处,幽居住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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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难为介绍:
穿越为宫女,本只求平安一生。
奈何皇族波谲云诡,将她拖入权力的漩涡。
喜怒无常的宠妃,笑里藏刀的贵妃,佛口蛇心的皇后。
阴狠毒辣的陷阱层出不穷,她步步为营,方能向死而生。
偏偏老谋深算的皇帝敬她,
神机鬼械的王爷爱她,
可是皇权游戏里,是谁在做戏,又是谁套路了谁?
待她终于恢复了自由,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
她逃到哪里,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也逃不掉那命中注定的缘分。
宫女难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宫女难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宫女难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