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发生奇迹
刘达成发现，随着彼此感情的加深，川岛秀子的防范心理在渐渐变淡。她的职业敏感性正在被情感所淡化。
几杯酒下肚，川岛秀子主动说道：“中国人真的让我看不懂，两兄弟，同祖宗，脾性却是完全不同。”
明明知道她指的是曹昆和曹大力两兄弟，刘达长还是装着莫名惊诧的样子，长长地“哦”了一声。
“曹昆在公共租界，曹大力在法租界，两兄弟同为青帮大佬，曹昆就算打死也不肯屈服，曹大力却舔着岗村课长的后脚跟，争着当走狗。真是太奇怪了，他们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川岛秀子双眸炯炯有神地看向刘达成，似乎想在他这里得到答案。刘达成满脸的不可思议，还带着很奇怪的神色，让她觉得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那个曹昆，没死吧？”
“没有，我让医生用最好的消炎药，就是不想他那么快死。他那些弟子还在霞飞路，就被我们的特工给干掉了。因为我必须让他们来偿命。”
刘达成知道川岛秀子指的是什么。“喜鹊”情报小组无一生还，她要杀中国人来报仇。从她的心理活动看，川岛秀子似乎对曹昆充满了崇敬，对曹大力充满了鄙夷。大和民族是一个很奇怪的民族，总是折服强者，欺凌弱者。这种民族心理，竟然在一个女子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正是这点，给刘达成营救曹昆提供了思想依据。
他问道：“秀子，你准备怎么处理曹昆？”
川岛秀子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觉得呢？”
刘达成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认为应该放了他。”
“理由？”
“让他们兄弟俩狗咬狗！”
“高，实在是高！”
川岛秀子听罢，不停地点赞。她在想，中国人不是喜欢窝里斗吗？如果让曹昆和曹大力两兄弟互相撕咬，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由日本人出来收拾残局，将是一台很好的大戏。
......
三天后。
咣当一声。铁门打开了。川岛秀子带着两名宪兵走了进来。曹昆睁开眼看了一下，又无力地闭上了眼。
曹昆把日军特高课所有的酷刑都尝了一遍，成为罕见的幸存者。大概是因为体格健壮的原因，他居然活了下来。
川岛秀子进来，曹昆第一个意识，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所有被抓进来的中国人，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
不，奇迹发生了！
川岛秀子开口道：“曹昆，起来，送你回家！”
在曹昆的意识里，黑帮的人也会说这句话。不过他们指的“回家”是去阎王殿。
曹昆自嘲道：“你们日本人这么小气？干嘛不给吃饱了再上路？”
“你想得美！”川岛秀子怒目道：“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要不然，我不会在乎你一条小命。弄死你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信不信？”
不得不佩服，川岛秀子的中文讲得很好。曹昆完全能听懂她的讲话。
这位日本娘们的话外之音，似乎是真的要送他回家？这可能吗？
门外停着一辆军车。军车上还放着担架。曹昆被两个士兵架着双臂，然后又很粗暴地扔上担架，没有看到可能出现的行刑人员。两名日军宪兵背着长枪，跟着跳进车厢。
汽车一路行驶，走的是公共租界方向。曹昆被殴打得不成人样，意识还算清醒。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汽车所去的方向不是刑场，而真的是回家！
曹昆被抬下汽车，又被那两名宪兵粗暴地扔在地上。随着汽车的扬长而去，曹公馆沸腾了！
“老爷回家了！”
“师父还活着！”
......
佣人、弟子、妻子等一众人蜂拥而上，把曹昆抬进了家门。
众多弟子，唯独不见赵长城。
还有，就是平武生的行动队员也全都走了。曹昆这才意识到，日本人肯定没有搜到军统的人，这才把自己放回家。或许他们想放长线钓大鱼？用自己当鱼饵，去引军统那些特工上钩？
“其他人都出去，陈如敏留下来陪我说几句话。”
众人应了一声，便纷纷退出了曹昆的卧室。陈如敏凑到曹昆床前，真是比儿子还要乖巧。
“师父，您能活着回来，真是奇迹呀。我们以为你永远地留在日本人的监狱里了。”
“师父，我这就去拿金创药膏。我们祖传的东西，屡有奇效。这狗日的小日本，我和他们没完。”
数百弟子，除了赵长城，就算陈如敏最亲了。赵长城背叛了师门，如果按照家规处置，必须是死罪。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赵长城去哪了。
陈如敏用祖传的金创药膏把曹昆全身的伤痕涂了个遍，一阵阵凉爽感觉传来，疼痛的感觉也渐渐消失。
“这次小日本会放我回来，我也没想到。”
曹昆躺在床上自言自语。他能感觉得到，这次死里逃生，整个曹公馆都很意外。
“如敏，你告诉我，小日本是不是来我们家里搜查过了？”
“嗯。昨天来的。他们什么也没有搜到。平先生他们前两天就撤走了。”
“这就对了。他们没有找到证据嘛。在牢房里，除了表达对日本人的仇恨，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
陈如敏思忖片刻，谨慎地说道：“小日本这次的做法的确有些古怪，会不会暗藏了什么阴谋？”
“管他什么阴谋，先把身体养好，咱们再好好地和他们斗。还有，就是在日本人那里，我知道是谁出卖了我们。”
“谁？”
“我的那位好兄弟曹大力！是他的人设计抓了赵长城，赵长城再设计把我和三十名弟兄骗去霞飞路。我们的人还在车上，还来不及下车，就遭到了日本人如暴雨一般的子弹扫射。所以，三十名弟兄无一生还。我是他们有意要活抓的，要不然哪里还有性命？我被抓以后，受尽了酷刑，他们无非就是想问出军统特工站的老巢。你说这个问题我能说吗？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因为师父我是中国人！”
“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第151章 师门倾轧
“起来，快点起来，我又没死！”
曹昆懊恼地叫道。
陈如敏躬身垂立在床边，一幅随时听师父吩咐的姿态。曹昆也被他的赤诚感动了。
“如敏，你去吧，为师想休息一下。告诉手下人，这段时间哪儿也别去，全部躲在家里。”
“是，师父。”
陈如敏退出去。曹昆的倦意再次袭来，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吴文康做梦也没想到，曹昆竟然被特高课放回来。但凡被抓进去的人，能活着出来就是个奇迹。曹昆这是交了什么好运？
“达成，你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刘达成用力吸着雪茄烟，喷出一个个烟圈，得意地笑道：“要说有诈，那也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就凭你，是川岛秀子的男朋友吗？”
刘达成把曹昆放出来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吴文康算是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涉及到心理学，他只不过是巧妙地运用了川岛秀子崇敬强者的心理，以及曹氏兄弟窝里斗的悲哀。
“据我所知，曹昆在牢房里没有透露半个字关于军统的消息，日本人到曹公馆也没有搜到证据。这就是他死里逃生的本钱。平武生他们绝对不可以再和曹昆的人接触。难免川岛秀子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找到你们的窝点。”
“这点没问题。我马上吩咐下去，全体进入蛰伏状态，等待下一次任务。”
听说曹昆出狱了，赵长城吓得六神无主，直接找到朱之洲，要求加入到曹大力的阵营。
朱之洲一开始还支支唔唔，赵长城脸色一沉，抽出手枪直抵他的胸膛，骂道：“他娘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干的那些勾当，要不是你出卖，我怎么会背叛师门？信不信我一枪嘣掉你？”
朱之洲被吓得面如土色，只好点头答应。
曹大力在聚义厅接待了赵长城。
聚义厅两侧刀枪林立，身穿黑衣的弟子们一个个杀气腾腾。赵长城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全然不像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卑人赵长城，愿意拜倒曹师父门下，跟随曹师父左右。如有背叛，天诛地灭。”
曹大力乜斜着眼，瞪着赵长城看了一会。不得不说，赵长城是一根好苗子，不但长得虎背熊腰，还胆识过来。单身一人闯进来，面无半点惧色。
“你不是已经背叛曹昆了吗？为什么不可以背叛我曹大力？来人啊，把这个背叛师门的无耻之徒给我轰出去。”
曹大力一声吼，果然冲上来两个彪形大汉，就要拽着赵长城往外面抛。
“且慢！曹师父，我愿对天发誓！”
赵长城很清楚，如果不躲在曹大力这棵大树底下，寻救曹大力的保护，很容易就被清理门户。
要想活命，就必须加入某个集团。曹昆的对立面就是曹大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赵长城还是懂的。
“别赶我走，我愿意断指起誓！”
其实曹大力只不过是吓唬一下赵长城，看看赵长城的决心究竟有多大。赵长城意然说可以断指起誓，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给他一把刀！”
随着曹大力一声吼，有人把大砍刀扔到赵长城的脚下。赵长城手起刀落，左手大拇手被斩断，鲜血喷涌而出。
赵长城的行为让所有人为之动容。这样的弟子不收，收谁？曹大力大声吼道：“来人啊，上香！”
......
赵长城得到曹大力护佑，又开始活跃起来。消息很快传到曹昆耳朵里，让他难以自置信。
赵长城被列为清理门户的重点对象。
随着伤势渐渐好转，曹昆的杀意渐浓。一切都在按照川岛秀子所预料的方向发展。
赵长城走后，陈如敏成为曹昆的大弟子。自然而然地承担起清理门户的重任。
这天晚上。赵长城和朱之洲带着两名小弟来到百乐门歌舞厅跳舞寻乐。赵长城搂着舞女，跳着轻松舞步，另两位小弟坐在附近的茶位喝茶，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周边的动静。
突然间，停电了。
歌舞厅秩序在瞬间大乱。尖叫的，骂娘的，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砰砰砰砰
随着四声枪声，整个舞池便像大爆炸似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外挤。人挤人，人踩人，乱作一团。有一个声音问：“打中了没有？”有人回答：“打中了。我那两枪都打中前胸，那小子肯定活不成。”“我也是。”那对话声音夹着嘈杂的吵闹声消失在门外。
......
曹昆接到报告，弟子赵长城和朱之洲双双在歌舞厅被人打死，一下子气得七窃冒烟。
这些日子，不知中了什么邪，曹昆的手下也是屡遭重创。在拉都路别墅，张新和他的二十名精干人员被军统特工割喉。这才过去几天，又死了两个。
“涵辰，你能知道，赵长城和朱之洲是谁杀了吗？”
李涵辰是曹大力的“军师”。此人精通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人称“小诸葛”。虽然年过花甲，仍然受到曹大力的重用，留在帮内身居高位。
“曹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百乐门歌舞厅的事情，我看就是你的堂兄曹昆所为。除了他，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取了赵长城的性命。”
曹昆恼怒道：“他清理门户，清理到我的盘子里来了？难道他不知道赵长城已经拜在我的门下了吗？我的弟子随便被人杀，以后我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曹爷，你的意思是？”
“打狗还看主人的面。赵长城是我的弟子，是我的看家狗。如果真是曹昆的人杀了他，他们也要付出代价。妈了个巴子，别以为他是大哥，我就拿他没办法了。我有能力让他倾家荡产！”
“冤家宜解不宜结啊。曹爷，我看你们兄弟两还是应该好好坐下来谈谈。”
“谈什么？是他先动的手！如果不是曹昆勾结军统特工，我的林美玲会死吗？张新和他的二十名兄弟会死吗？我让他进去尝一尝日本人大牢的滋味，难道不行吗？”
曹大力霸气十足地说道：“让陆虎叫上几十名弟兄，我要去这位大哥家里讨个说法！”
第152章 靠山吃山
陆虎从帮中挑选了五十名弟子，和曹大力一起来到公共租界的曹公馆。
曹昆身上的伤虽然还没有痊愈，但已经能行动自如。他接到手下报告，说曹大力亲自带人杀上门来，自然不敢懈怠。一时间，曹氏两兄弟干戈相见，怒目以对。
别看曹大力在日本人面前是一条走狗，在曹昆面前却是一个爷们。
曹昆的几十名弟子、家丁等一个个刀枪在手，子弹上膛，双方人马对峙，气氛紧张得能闻到火药味。
曹昆有伤在身，说话中气有些不足：“大力，我没有上门去找你，你反而跑到我家来兴师问罪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曹大力：“不想干什么，希望你能把杀害赵长城和朱之洲的凶手交出来，要不然，我和你没有完！”
“赵长城背叛师门，出卖兄弟，罪当该死。朱之洲向日本人告密，甘当卖国贼。这两个人都是该死之人，难道老天没眼，死错人了？”
“曹昆，这么说来他们两个人的确是你们的人杀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该如何？”
曹昆话音刚落，只见曹大力振臂一挥，喊道：“兄弟们，给我踏平曹昆府邸！”
“杀啊，杀！”
双方人马战作一团。曹昆在几位青帮弟子的掩护下退进屋里，关上大门。没有平武生的军统特工护院，曹昆的力量弱了很多。混战半个小时后，力量的天秤渐渐倾向曹大力一方。曹昆的人渐落下风。
万般无奈之下，曹昆打电话向公共租界詹姆斯探长求救。又过去十五分钟，詹姆斯带着几十名警员杀到，发生在曹昆家门口的战斗已渐渐接近尾声。曹昆的人马被曹大力的人砍倒一大半。
看见巡捕房的人赶到，曹大力命令打手们撤退。短时间里，众人跳上大卡车慌张逃命。詹姆斯的办事风格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无论哪一方，他只是吓唬一下，点到为止。所以，当曹大力的人扬长而去的时候，詹姆斯也没有去追赶。
清理完战场，曹府为那些死伤的弟子又忙了一天。据陈如敏汇报，曹大力带来的重创是，造成曹昆这边死亡八人，受伤三十多人。而曹大力那边也留下了五具尸体。
整整一夜。曹昆坐在院子的天井中央，观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自己的心事。凭实力，自己还真不是曹大力的对手。曹大力的人一个个训练有素，打起架来凶狠毒辣，不计后果。要是没有平武生的特工助阵，自己迟早会被曹大力给玩死。
平武生一去，就如黄鹤西去，杳无音讯！
......
公共租界。某安全屋。吴文康紧急约见了刘达成，向他通报了发生在曹昆府上的混战。刘达成一听彻底傻眼，当初的出发点就是要救曹昆出狱，没想到出狱之后两兄弟真的狗咬狗，一嘴毛。
“达成，你真是办了好事，也办了坏事啊。如果曹昆承受不住曹大力的压力，迟早会把平武生他们拖下水的。我们的人绝不会眼睁睁地看见曹昆这股抗日力量被曹大力给收拾了。我想，如果让川岛秀子知道这个消息，她一定会为自己的英明决策叫好。”
无意之中，刘达成真的帮了川岛秀子。曹昆的命是捡回来了，惹来的麻烦倒是不小。
思忖一会，刘达成提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看不如这样，由我行动一处出手，直接把曹大力解决掉。”
吴文康问：“怎么解决？万一日本人怀疑你怎么办？”
“具体行动方案我还没有想好。吴站长，你只需要看结果。这些日子我也在反思，我的行动一处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为组织做点事呢？”
“你说的是利用？”
刘达成点点头。
李士群的心腹大将吴世宝到处绑架勒索，搜刮民脂民膏，坏事干尽。凭的就是他手里的枪以及伪政府的权威。为什么自己手里这一百多号人，就不能放纵一下？况且万一出了事，还有多田骏和川岛秀子在后面撑腰。
“这个想法好！”吴文康点赞道：“你这个行动一处，力量大的很。对付一个曹大力还是有办法的。我看不如给他们扣一个共党的帽子，然后杀无敕！”
曹氏两兄弟的互斗，激发了刘达成的聪明才智。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当圣人是没有前途的。必须变得像魔鬼一样可怕。让上海滩的坏人听到“刘达成”这三个字就会颤抖！
是夜。
刘达成提了两袋水果、肉菜之类的食品，来到王其中的高级公寓。王其中自从误入歧途，已经意识到刘达成的厉害。此君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白面书生”。
自从上次帝国大酒店发生的爆炸案，刘达成更加坚信，王其中是自己在76号的“死党”。既然这位前站长并不是要铁了心当汉奸，就要发挥出他的真正能量，让他为抗日服务。
“王主任，你的功劳簿上越来越精彩了。请你放心，有我在，就有老王的功勋。你也知道，对于名利，我从来不感兴趣。”
王其中面露尴尬之色，讪笑道：“以前的确是我小肚鸡肠了。我从来没有遇到像你这样的同僚，把功劳全部让给我。重庆那帮家伙，不厚着脸皮去争功劳，已经是万幸了。”
“有一个家伙，我想要他的性命？”
“谁？”
“法租界的曹大力。这家伙甘心当日本人的走狗。我不但要他的性命，还要把他手里的产业全给搞到手。”
王其中沉吟片刻，说道：“我们有一万种办法让他死，就是要看哪种办法让他死得更惨！”
两个人坐在一起，小声嘀咕着，用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泡制出一套行动方案。
刘达成和王其中两个人谈完正事，彼次都找到了“同志式”的感觉。原来的信任又找回来了。王其中感动得老泪纵横。他深深地意识到，只要跟紧刘达成，身上这个汉奸的罪名早晚会洗脱。因为刘达成是局座钦点的得力干将。
第153章 栽赃
这天傍晚。行动一处十个小队长收到通知，所有人晚饭后在各自队部待命！
待命，就是有行动。有行动，就是要抓人。
这种生活已经成76号特工的常态。
深夜十一点半。
刘达成坐在办公室耐心等待。他在等一个电话。
随着叮叮的电话铃声响起，刘达成抓起话筒。
“猎物已归巢。请指示。”
“按原计划行动。”
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十个行动小队迅速聚集在院子中央。
列队。报数。出发。
当了几个月的处长，刘达成在李士群的眼里并不出众。今晚可是刘达成第一次主持抓捕行动。
抓捕的对象一直处于保密状态，连各小队队长在行动之前都不知道具体行动目标。
两辆大卡车直奔法租界的曹公馆。探长雷强生早已在关卡处迎接。
雷强生递过工部局签署的公文，眼神里别有深意。刘达成深知，能进入法租界抓人，完全是吴文康铺的路。没有吴文康的同门师兄雷强生，这次可没有容易。
“雷探长，谢谢你。”
刘达成向雷强生挥了挥手。雷强生别有深意地说道：“机会难得，放开手脚干！”
曹大力还在吃宵夜。一名青帮弟子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喊道：“师父，外面来了两辆军车。两大卡车的人，把我们公馆全包围了！”
这怎么可能？曹大力的馄饨含在嘴里，还没有吞下去，差点被这个突如其来消息给噎住。
曹大力从那名弟子的紧张程度看，意识到大事不妙。他前些日子刚和曹昆的人干了一仗，曹昆要是带人来报复，一点都不奇怪。
“什么人？”
“他们一个个身穿草绿色衣服，有点像76号的人。”
76号凶名远播。曹大力也惧怕这股势力。不过，自从和岗村课长拉上关系，又帮川岛秀子报了一箭之仇，曹大力自持有功者而76号的实际掌权者李士群又是日本人的走狗。从这个角度考虑，曹大力对于76号的惧怕程度有所减轻。
“走，去看看。”
曹大力下楼，走到院子里，外面已经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砸门声。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曹大力的紧张情绪又加重了。因为外面的人不是有礼貌的敲门，而是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曹大力命令陆虎把门打开。咣当一声，大门打开，一群凶神恶煞的特干蜂拥而上，把曹大力按倒在地上。同时，有数十条精壮汉子冲进来，用枪指着曹家的每一个人。
刘达成身上披着一件长披风，凶神一般出现在曹大力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曹大力。长官，是不是误会了？我是日本人的朋友呀。”
“哼！说得好听！大日本皇军有你这样的朋友吗？”
在强权面前，曹大力就算有一百张嘴也别想说清楚。
“你们真的是误会了。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汪先生和日本人的事。”
“你们给我分头搜！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位仁兄居的是什么狼子野心。”
没过多久，有一名特工从曹大力的地窖里搜出了一个牛皮箱。打开牛皮箱，里面是一部电台，还有一本密码本。
“曹大力，你看看这是什么？给我带走！”
曹大力在四名大汉的控制下，被强行带上了车。弟子陆虎带着几名弟子冲上去拼命，又被刘达成那上百条枪给吓了回来。
这种场合拼命，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刘达成一眼看出来了，陆虎这个人在曹家还是有些份量的。他勾勾手指头，让陆虎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陆虎。”
“我知道你想反抗。但你忍住了。好样的！要是不想满门抄斩的话，请你们配合点。电台、密码本我们都搜到了，别和我说那么多没用的话。要钱，还是要人，你们自己思量。记住了，这件事你们只有找76号一处的刘处长才有用。如果敢找其他人，那就等着给曹大力收尸吧。到时候人财两空，可别怪我们下手太狠。”
“刘处长，这真的是一场误会......”
陆虎弱弱地说了句，一抬头，发现刘达成已经扬长而去。
刘达成把吴海涛、李海、常青等几个亲信叫到身边，吩咐他们把人关押在愚园路附近的一处民房。那是他刚刚租下来办肮脏事情的场所，里面备配了很多刑具，房间的窗户还安装了隔音设施。
只要是进了刘达成私设的牢房，哪怕把人折磨死掉，外面也没有人知道。
曹大力一开始以为自己被带到76号的牢房，谁知汽车到愚园路附近拐了弯，进入一条小巷，在小巷里转了好几个圈，让他彻底失去了方向感，然后被人绑上眼睛，又走了一段时间的斜坡，这才到达一处陌生的四合院。
到了新的环境，曹大力觉得自己完全到了另一个世界。
进入刑讯室，曹大力彻底傻了眼。像他这样的人，平时是怎么修理别人的，他心里有数。现在轮到自己了，难免会发自内心的害怕。
“不不！我要见岗村课长！”
常青这个青帮弟子，和曹大力这股势力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下起手来，他也没有任何顾忌。
“你去见阎王吧！”
说罢，常青用一块脏毛巾塞住曹大力的嘴，防止他咬牙和喊叫，然后把他绑到一条柱子上。没有任何问话，上来就是一顿狂揍！
曹大力被浸了盐水的皮鞭抽打得遍体鳞伤，受到的是双重伤害。盐浸入伤口，如刀割一般。还有那一根根竹签，直接从曹大力的指甲缝里插进去......
痛，还没办法喊叫。曹大力只好用牙咬住毛巾，忍受着一遍又一遍酷刑。这下子，他知道他的堂兄在日本人的大牢里经过了什么样的折磨。
更让曹大力吐血的是，这帮76号的特工并不问任何案情，一上来就是打，存心要把他往死里整。把曹大力打得奄奄一息了，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然后把他的手指按在红色印泥上，在几张事先准备好的“笔录”上按了手印。
如此一来，曹大力就算天大的本事，他也难逃一死。
第154章 玩心计
曹大力被抓走，曹家乱作一团。不管是军师李涵辰，还是曹大力的妻子杜氏，没有谁能想到，在自家的地窖里居然被搜出了电台！
杜氏一个妇道人家，遇到这种事哪还有什么主意。李涵辰和陆虎便成了曹家的主心骨。
李涵辰年过花甲，长着一幅老谋深算的相貌，也算不出一个子丑寅卯。
“那个姓刘的处长就是这件事的主谋。他既然能栽赃陷害，肯定能在第一时间把老爷的罪名坐实。依老夫之见，破财消灾，76号那帮流氓，图的也不过是钱。夫人应赶快去送礼，要多少就给他多少。只要人安全，凭老爷的本事，还是能东山再起的。”
杜氏泪水涟涟，听得直点头称是。
第二天上午。杜氏在李涵辰的陪同下一起来到76号特工总部。值班室把电话打到刘达成办公室，刘达成接到电话，知道财神爷来了。
刘达成在一个小会客室接见了杜氏和李涵辰。这两个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重大的事情，一个个已如惊弓之鸟。
刘达成把审讯笔录往李涵辰面前一摆，说道：“经过我们的调查和审讯，曹大力长期资助**地下党抗日，并保持电台联系。这是曹大力的手印。罪名已经坐实，你们就等着收尸吧。”
听到这话，杜氏扑通一下跪倒在刘达成面前：“长官，我家老爷一心帮助日本人，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求求你们，饶过他吧。”
“嗯？”
刘达成脸色一沉，怒目相向。李涵辰连忙去搀扶杜氏，嘴里说道：“夫人，请保持克制。有话慢慢说嘛。”
李涵辰眼里露出无尽的哀伤，说道：“刘处长，这件事真的需要您高抬贵手啦。我们都不知道曹老爷藏有电台。这其中有没有其他缘故呢？会不会是他手下人干的？曹大力他这样的大老粗，怎么会用电台呢？”
“他已经招供了。这件事确定无误。当然喽，如果你们态度好，或许还可以救他一命。如果就是凭这个女人的态度，那我们只有公事公办，把这件事搞大，通共的罪名，我想肯定是死罪吧？”
李涵辰脸部肌肉一阵紧缩，感觉迎面飞来一颗子弹就要削掉他的脑袋。
“长官，我们愿意私了。只要您能饶老爷不死，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刘达成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道：一百万！
李涵辰看得眼冒金星，又听到刘达成说“美元”两个字。一百万美元，这是什么概念？曹大力就算把所有的家产变卖光，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筹到一百万美元。
李涵辰惊呆了，传说中的76号吃人不吐骨头，果真是这样！
刘达成站了起来，继续说道：“一个星期为限。超过这个时间，我就不等了。送客！”
......
曹大力被关在秘密监牢，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世界。
常青是个大佬粗，精细活不会干，干粗活还是一把好手。他没事就往曹大力身上招呼，更是把他的尊严尽失。
“妈了个巴子，你以为你是谁？到了这里你就是我孙子！”
连续三天，常青是对待曹大力最狠的一个。如此下去，曹大力觉得自己横竖是个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傍晚。常青给曹大力送来两个粗糙的窝窝头。这是他一晚餐。
曹大力见周围没人，决定大胆一试，问道：“小兄弟，你想不想发财？”
“嗯？你想贿赂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常青冷冷地问道。眼皮不由自主地眨动了两下，右手也攥紧了一点。这个信号，让老奸巨滑的曹大力看到一点希望。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特工，其实是很需要钱的。他明明被自己的话打动了，嘴里却在硬扛着。
“这里不是76号。这个刑讯室是你们私设的，对吗？”
常青暗暗吃惊。心里骂道，这个曹大力能当上青帮大佬，还真有几把刷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民房改造的监室。墙上还有新打的洞，表明前不久才施工。而76号特工总部已经成立快两年了，不可能有这么新的刑讯室。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正式的刑讯室应该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不像这个刑讯室这么干净，就像第一次使用。”
常青不由眼放绿光，好奇地问道：“老小子，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很缺钱。如果你能救我一命，我可以分给你一半家产。”
“一半家产是多少？”
“二十万美元。”
“此话当真？”
“你可以拿着我的亲笔信，然后去法租界曹公馆拿钱。我让我的家人先给你一半。等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另一半。”
“......”
常青动心了！财帛动人心。一点不假。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送一个美人给你。我有一个叫小玉的小妾，长得如花似玉。保证可以让你看了动心。这次去拿钱的话，你可以先见一见她。”
曹大力一步步地诱惑常青，常青果然一步步地沿着他的思路走。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吴海涛来了。
“常哥，你在干什么？”
“哦，没什么。这老糊涂嘴硬，我给了他几下子。妈了个巴子，小心老子收拾你。”
常青骂骂咧咧地走了。吴海涛看见常青的背影，再看曹大力，似乎并没有挨打的迹象。
吴海涛的两眼放出一道精光，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曹大力，你没使诈吧？”
曹大力斜瞪了吴海涛一眼，把脸转向了墙壁，屁股朝向门外。
刘达成办公室的门被人突然推开，吴海涛走了进来。这家伙是忠义救**出了名的神枪手。一个不小心当了俘虏，实在很无奈。当下这个情形，也只有一条路走到黑。谈不上什么远大理想，至少刘达成这个处长对自己还不错。所以彼此多走动了一点。
“海涛，你有什么事”
吴海涛上前几步，小声在刘达成耳边一阵嘀咕，刘达成听后脸色大变！
第155章 崩溃
“你所言当真？”
刘达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吴海涛，常青算是自己比较信任的人。
“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进去的时候，常青和曹大力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正常。刘处长，我也是久经风浪的人了，连这点异常都看不出来，岂不是浪费了白米饭？财帛动人心呀。万一曹大力以金钱打动他，让他里应外合逃了出去，他一旦得到岗村课长的支持，无疑就是个祸害。”
“谢谢你提醒了我。从今天起，常青小队调出来，我另外安排任务。海涛，你给我看紧点。只要把曹大力的油水榨干，我们就”
刘达成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吴海涛心领神会地走了。
再说常青拿着曹大力的亲笔信，坐了一辆黄包车来到法租界的曹公馆。李涵辰看见来人便衣打扮，拿着曹大力的亲笔信，确信一定是曹大力收买的内奸。
杜氏看到曹大力的亲笔信，把李涵辰叫到另外一个房间，两个人商议着该走哪条路。曹大力只需要二十万美元就能达到目的。而刘达成显然属于狮子大开口，一百万美元，首先是曹府暂时没有这么多现金，其次也是不舍得。谁愿意把钱财白白地散了人？
商议了一阵之后，杜氏还是决定走最省钱的这条路，给了十万美元汇丰银行的银票常青。
常青恍如做梦一般。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真的发财了。
十万美元的银票，仅用了两个小时，常青就办妥了，然后吹着口哨，坐着黄包车回到秘密监牢。他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站岗的人都已经换了，不再是他的小队，而是吴海涛的人。
“海涛，换防了？”
吴海涛笑眯眯地扔了根烟过来，说道：“刘处长说了，让你和罗铮小队去处里待命，好像是有新任务。”
罗铮，也就是青木正彦，也参加过抓捕曹大力的行动。抓捕任务完成后，刘达成第一时间让他去行动处值守。所以，他对于曹大力接下来的情况并不知情。常青作为刘达成的心腹，原本是可以成为知情者的，因为吴海涛的几名话，他很自然也出了局。
常青回到处里，第一时间来到刘达成办公室。
刘达成正在低头看一本厚厚的小说，书名是《呼啸山庄》。他连头都没抬，就意识到常青到了。
“常青，你回来了？”
“是，处长。”
“告诉我，你刚才去哪了？”
“我去闸北区了。我家老娘身体不好，给她带了点药去。”
“哦？看来你还是个孝子呀。不错。坐吧？”
常青一看到刘达成那一秒，从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就意识到大事不妙。这个妖孽一般的处长，就算不出门也知天下下。今天上午去法租界曹公馆，常青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一直没有发现有尾巴。所以，他有充分的自信，刘达成是不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
可是，凭刘达成刚才那个态度，他明明是什么都知道！
常青忐忑不安地坐下来，愣愣地看向刘达成。
刘达成轻轻地合上书页，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常青，说道：“常青啊。如果老娘生病了，你就请几天假，回去照顾一下她老人家吧。百善孝为先。不要被邻居指着脊梁骨骂。我们这些人的名气不太好听啊。”
“不、不需要了。刘处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等。”
常青刚转身想走，又听到刘达成的声音。他心里格登一下，这个妖孽处长，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我要看看你的佩枪。”
常青用的是日本人的南部式手枪。这种枪看起来有些笨，弹容量大，威力猛。刘达成伸出手来，容不得他不给。常青只好乖乖地交枪。
刘达成以极快的速度拆卸手枪，退出子弹。眨眼之间，一支手枪被拆得七零八落。
看见这个阵势，常青再也没有半点侥幸心理。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刘处长，我对不起你呀。”
常青流泪满面，痛哭失声。一把鼻涕一把泪。刘达成冷眼看向常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常青再傻，也知道事情败露了！
整个小队被调走，现在枪又被刘达成弄走了。他就是废人一个。
“常青，你错在哪？你知道吗？”
“我不该财迷心窍！我该死，我不是人呀。”
“说一下，你错在哪？”
“呜呜呜”
“......”
“你自己说出来，我可以免你不死。如果被我查出来了，你想不死是不可能的。”
常青的心态彻底崩溃，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私下和曹大力达成的意向全都交待了。
其实，常青一进门的内心活动，忐忑不安，高度紧张，已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刘达成面前。这让他坚信了吴海涛的话。“读心术”用来做这种小事，简直是杀鸡用了牛刀。
“今天上午，你去了曹公馆，收了他多少钱？”
“十万美元。存入了汇丰银行，我的个人帐户。刘处长，我全给你。我真的是鬼迷心窍呀。你看我这把年纪了，整天打生打死，没钱娶媳妇，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家。叫我怎么过正常人的生活呀。”
不得不承认，常青的口才还是十分了得。他所说的，句句是实。自从加入了特工组织，想要有一个正常的家，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就算有了老婆孩子，又怎么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然而，慈不掌兵！
军中的事情，就要有军中的规矩。如果人人都像常青这样，以后还怎么修理这群亡命之徒？
“你说吧，我该怎么处置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就算在青帮，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吧？私自拿了钱，就想远走高飞？”
“刘处长，求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如果再有二心，天诛地灭！”
“常青啊常青。我待你不簿，而你呢？你说我伤不伤心？”
“处长，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只要你放过我，下半辈子就算做牛做马，我也万死不辞。”
常青一边扇自己的耳光，一边骂自己猪狗不如。刘达成也不阻止他，等他闹够了，这才冷冷地说道：
“你去把十万美元提出来。我要现金。当然，你也可以提着这笔钱远走高飞。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第156章 新任务
这天傍晚，常青提着十万美元现金来到刘达成宿舍。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
刘达成从来没有想到过，像常青这样的青帮弟子能吓得破了胆。76号这种地方，就像龙潭虎穴，悄有不慎，就会把性命搭进去。他必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常青呀，你这次的事情，的确做得不够厚道。”
刘达成伸手轻轻抚着布袋里的现钞，内心在暗暗捕捉常青的想法。常青满脑子的恐惧感。他很清楚，眼前这位处长文武双全，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一个渣渣。
“回处长，常青感谢处长的不杀之恩。从今往后，常青愿意唯处长马首是瞻。”
“我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
“真心话。”
“那好，你带几个人今晚潜入曹公馆，把曹大力的家人给灭了！同”
“处长，您不想要他更多的钱吗？”
“灭了，我照样能没收他的家产。曹大力早就供出了他的商铺、酒楼、赌场和烟馆。我这有一个清单，那些家财的确不值一百万美元。你今晚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要把那些财产的地契房契拿到手。你能办到吗？”
“我办事，请处长放心。”
......
第二天一大早，曹昆被陈如敏从睡梦中叫醒。
“师父，出大事了。快点起来，出大事了。”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陈如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曹大力家被人灭门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曹大力家被人灭门了。”
“真的？”
“千真万确。是老伍跑步来我家向我报告的。老伍是我多年的朋友，不会骗我的。他亲眼看了现场，很血腥！妇孺老幼三十几人，没有一个活口。对手用的是冲锋枪扫射。”
这么狠？曹昆也惊呆了。说实话，在被日本人欺凌的时候，他恨透了曹大力。现在听说他家被人灭了门，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知道谁干的吗？”
陈如敏茫然地摇着头。像曹大力这种人，在黑帮派系林立的上海滩，应该树敌不少。谁知道是谁干的？
“走，去看看。”
曹昆立马套上衣服，带着陈如敏，还有几个保镖一起出门。自己这位堂弟，一个帮派大佬，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他的心里堵得慌！
一个小时后，曹昆带着几个人来到现场，巡捕房的雷强生探长已经在现场处理后事。雷强生看见曹昆，便主动从人堆里走出来。
曹昆连忙问道：“雷探长，怎么会这样？”
“对手很强悍。使用的武器是清一色的美式冲锋枪，弹壳掉得到处都是。可以看得出来，罪犯是怀着深仇大恨来的。”
“我能进去看一下吗？他毕竟是我堂弟啊。”
“行，你进去吧。节哀！”
......
曹大力睡在草堆里，浑身痒，眼皮跳个不停。左眼跳福，右眼跳灾。今天他跳的是右眼。
难道家里发生什么大事了？他特别想见到常青。
遗憾的是，常青再也没有在曹大力的世界里出现。
“曹大力，出来！”
外面有人喊。曹大力从草堆时艰难地爬出来，颤颤微微的样子，看上去很落魄。外面站着两个陌生男子。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吧。送你回家！”
两个陌生男子一上来就给曹大力戴上手铐。曹大力见状慌了神。哪有这样送他回家的？
可是这个时候意识到，已经晚了。他很快被装进了一个大麻袋里，然后感到后颈处一阵剧痛，意识和力气都被慢慢抽走。
刘达成把十万美元装进一个小皮箱，拎着小皮箱突然出现在邓飞办公室。邓飞对于这个不速之客表示出热忱的欢迎。
“刘大处长，你不来找我，我也准备找你了。”邓飞欢喜之心溢于言表，一边泡茶，一边笑道：“天公作美。这些日子江南雨水多，我们的李同志已经坐打渔的船到达苏北了。想不到吧？”
刘达成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暗地里琢磨，如何把李俊送出上海，谁知道邓飞悄悄用最原始最省力的办法完成了任务。
首长过境的任务顺利完成，刘达成高度紧张的神经也松驰下来。
“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我找你，就是想让你去完成一项任务。近来新四军根据地屡遭日军围剿，有些时候日军简直就是有如神助，总是追着新四军总部的屁股打。这样下去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担心，很可能是日军在我们内部安插了间谍。总部希望我们能从日军内部着手，挖出深藏在我们队伍的敌人。这个任务非常艰巨，而且也非常危险。你要特别小心。”
“行，我一定尽力而为。”刘达成把小皮箱放在茶几上，笑道：“邓书记，你看看这是什么？”
邓飞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眼珠直放光芒，满脸不相信的神色。
“哎哟哟，红狐，我说你会印钞吗？你究竟是去抢劫了，还是开了印钞工厂？”
“怎么样，十万美元！算是我个人的党费上缴。”
邓飞欢喜的不得了，嬉笑道：“你的党费交得太多了。如果每个党员都像你这样，我看**很快实现啦。”
刘达成心里清楚，这些钱财来之不易。这等于打土豪分田地。他只不过是把那些地主恶霸的钱财强抢过来，然后把钱用到革命需要的地方。像曹大力这种汉奸，就算他不出手，迟早也会被军统特工所清洗。
这次刘达成运用的是76号的特工力量。除了上缴给组织，还应该留下一部分钱财作为手下那帮匪徒的红利。驭下要严，驭下更要有术。要想常青他们卖命，必须给他们一定的利益。要不然，以后会有更多人背叛自己。常青的事只是一个苗头**件。
想到这，一个新的发财方案在刘达成脑子里形成。他需一个新方案的执行者。财乃养命之源。没有钱财，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要想从军事上击败敌人，没有物质基础是不行的。这让他又一次想到了曾志权。
第157章 阳奉阴违
刘达成深知，想要挖出内奸，必须从特高课着手。这只内鬼很可能就是川岛秀子或者岗村课长亲自布下的暗子。
从时间上分析，岗村的可能性要大一些。岗村从北方调来，暗子被唤醒，从此开始提供情报。
岗村的办公室在吉田正男的办公室隔壁。吉田正男剖腹自裁之后，他的办公室被用来当储物间。看来岗村也讲究风水，害怕沾上吉田正男的晦气。
刘达成通过层层岗哨，来到三楼的课长办公室。岗村次郎用纯正的中国北方语言表示欢迎。这老家伙的东北话讲得非常纯，完全可以以假乱真。刘达成不由暗暗佩服，小日本为了达到侵略的目的，培养了大量的“中国通”。他们对中国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中国人自己。
“岗村课长，我前些日子搜查了一户地下党同伙的家产，这是一点浮财，请您笑纳。”
对于敌对势力的家产，就算全部吞并也不算个事。那些特务们薪水不高，却一个个富得流油，靠的就是浮财。岗村对于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他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银票的余光，竟然是二十万美元！
单是这笔钱，也够岗村下半辈子过上富豪生活。
刘达成把银票摆在办公桌面，慢慢移到岗村面前。岗村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莲花。刘达成的事迹，他早有所闻，知道这个中国年轻人是川岛秀子心仪的男朋友。难怪他能博得川岛秀子的丘比特之箭，出手如此大方，心中定有乾坤。
接着，刘达成开始汇报工作，把76号特工总部的事情娓娓道来，他谈的是规模、人数、装备、制度等这些宏观的东西，至于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专谈丁默和李士群之间的不合，从他们的不合来表现李士群的骄横跋扈。让岗村知道李士群并不是一个好合作的伙伴。他的眼里只有影佐机关长和晴气庆胤大佐，至于特高课，刘达成不说也明白。
岗村课长收到刘达成的厚礼，又听到刘达成一箩筐的“心里话”，觉得这是一个可培养的心腹，不由心情大好。
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读到的是他对他的满心欢喜。而且在他的内心，并没有把曹大力放在多么重用的位置，甚至已经把他忘到九宵云外。刘达成暗暗窃喜。现在就算把曹大力的案件捅破天，告到岗村次郎这里，也对刘达成构不成任何威胁。
岗村次郎对于刘达成的表现很满意，便把他列为他在76号安插的一枚棋子。以后76号有一个风吹草动，他都可以越过李士群，直接向他汇报。这也是他掣肘李士群的一个小小的手段。
一个小时后，刘达成仍然没有从岗村次郎这里读到任何关于新四军内奸的消息，只有起身告辞。岗村次郎一直把他送到门外，还开玩笑说：“去探望一下川岛秀子。她现在正在办公室。”
纸包不住火。连新来的岗村次郎都知道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关系，川岛秀子这个女朋友必须收入囊中。
川岛秀子果然在办公室。看见刘达成进来，她显得很惊讶。
“达成，你怎么来了？”
“到岗村课长那里，他叫我顺便来看看你。”
刘达成话里有话，川岛秀子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愠怒道：“你真坏！”
“不是我坏。是我们的关系已经路人皆知了。没办法啊，这下子你不嫁给我怕难嫁了。”
“去，谁说要嫁给你了？”
川岛秀子示意刘达成在靠墙角的木椅上坐下，问道：“你来得正好，听说你搜到一部共党地下电台？”
青木正彦果然充当了川岛秀子的耳目。除了他，没有人会向她汇报曹大力的事情。刘达成还没有来得及汇报，她就先知道了。
“是啊。这个人你意想不到。他可是你认识的人。”
“谁？”
“曹大力！”
“什么？是他？他看上去一幅奴才相，主动充当岗村课长的走狗。原来他居心不良！”
“和中国人打交道，小心点，狡猾的很啊。当然，我除外。”
“你也好不到哪去!”
川岛秀子斜了刘达成一眼，不由自己偷笑起来。自从认识刘达成，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起起伏伏。有时觉得他是英雄，有时又觉得他是文化人。这次抓捕曹大力，坚决果断，不留后患，又觉得他是武夫。
“你怎么处置曹大力？”
“手下人下手太重，被整死了。我在愚园路私设了一处监室，就是为了避免有人说情，把辛苦抓来的案犯给放了。谁知越是这样，手下那帮混蛋越是下手重，几番审讯，曹大力没气了。气得我够呛，只有将他沉尸黄浦江。”
“没有获得什么重要情报？”
“曹大力宁愿被打死，也不肯交待他和新四军的联系。但他还算好，承认了电台是他的，他在淞沪会战之前就参加了地下党。至于根据地的事，他一个字也不肯透露。”
“这么重要的案犯，你们居然把他给弄死了？”
“手下那帮混蛋，手艺粗糙，我有什么办法？”
刘达成两手一摊，很无奈，也很无辜的样子。川岛秀子觉得自己不对，审讯的时候弄死人很正常。她自己不也是经常有这种事发生？
“算了。一个小小的曹大力，死了也就死了。你们可能得到不少浮财吧？”
刘达成坦然地笑了，表示默认：“要不要给点你？”
“不要。我不缺钱。”
川岛秀子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女人。梅妞这类女人很物质，需要大把的钱财去供养，而她仅靠微簿的薪酬，就已经活得很滋润了。这也是刘达成所钦佩的地方。
既然来了，刘达成可不想自己仅仅是个送礼的。岗村次郎那里没有收获，难道川岛秀子这里也一无所获？
“秀子，曹大力一死，我们寻找地下党的线索断了，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能找到新四军总部，对于我们剿灭南方的**新四军是大有好处呀。我真不甘心曹大力就这样死掉。”
新四军那边有岗村的“木马”小组在运作。刘达成不知道，所以才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要不要告诉他内幕？不，不行！严守秘密是情报人员最基本的素养，哪怕对父母、对兄弟姐妹，都不能透露任何和情报有关的事情。
想到这，川岛秀子笑道：“达成君，这不是你管的事。你的任务是清剿军统特工，把你们自己的事情做好。至于对付新四军，岗村课长自有办法。”
“秀子批评得对。那我告辞了。”
刘达成满心欢喜，站起来向川岛秀子告辞。
第158章 拔掉毒刺
“木马小组？”
邓飞听得眉头一皱，拧成了一个“川”字型。这个小组，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么绝密的情报，刘达成是如何获知的？邓飞心有疑惑，但从来不会说出口。自从代号为“红狐”的刘达成主动加入邓飞的党支部，如虎添翼，屡建奇功。不仅让地下党组织的经费越来越充足，情报渠道也更加畅通。以往邓飞认为有难度的情报，对于刘达成而言，简直就是举手投足之间。
刘达成略作思索，继续汇报道：“据我的分析，木马小组应该是岗村次郎上任以后唤醒的间谍组织。岗村次郎以前在哈尔滨、新京等地任过职。所以，我觉得组织上应该把排查的重点放在籍贯东北的新四军干部里。新四军大多数人都是南方人，北方人并不多，这个范围就小了很多。当然，也不能排除此人是岗村次郎在日本发展的间谍，所以，留日人员应该也是我们的侦察重点。”
“我一定会将你的意见转告组织，李俊部长会亲自主持这次反间谍行动。”
刘达成继续说道：“木马小组，我估计人员在三人以上，或许更多。所以，请转告李俊部长务必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还有”
刘达成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邓飞：“这个人是个日本人。他是我手下的一个小队长，化名为罗铮。他就象一枚插进我**的毒刺。只要动一动，我就感受到痛。”
“你的意思是？”
“拔掉他！最好不要弄死，让他当植物人。一个活死人，比一个死人更让岗村次郎痛苦。”
“行。我让魏强和罗鑫去办。他们两个都是行动高手，下手的分寸拿捏得很准确。”
......
青木正彦参加了抓捕曹大力的行动，却并不知道曹大力后来的结局。所以，抢在刘达成之前，向川岛秀子汇报了这件事。谁知当川岛秀子向刘达成求证时，刘达成不但承认了，还把结果也和盘托出。
如此一来，刘达成恨上青木正彦了。而青木正彦对于自己惹来杀身之祸，毫无察觉。
这天下着毛毛细雨。青木正彦开着一辆插着膏药旗的三轮摩托车，行驶在陕西路上。阴雨天气，街上没几个人。
突突突
摩托车一路奔驰。一个身穿蓑衣的老汉推着独轮车，艰难地向摩托车迎面而来。摩托车快到跟前时，老汉的独轮车突然翻倒在地，摩托车不可控制地撞了上去。
砰！一声闷响。青木正彦被摩托车的惯性摔出数米远。他借着惯性就地打了几个滚，倏地站了起来。当他想伸手去掏腰间的手枪时，推车老汉一个健步冲到跟前，再飞起一脚，踢中青木正彦的腹部。青木正彦腹部剧痛，佝偻着背，像一只扭曲挣扎的大虾，背后又遭受了对方手肘狠狠的一击。紧接着，他的后脑勺又受到了严重的撞击。
青木正彦连遭重创，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手脚痉挛了几下，便再也无法动荡。
在一旁等候的罗鑫见魏强已经得手，开着一辆没有牌照的小车，倏然停到魏强面前。魏强拉开车门跳进去，车尾冒着一股浓烟，迅速消失在街巷尽头。
川岛秀子接到市民报警，便紧急赶赴现场，然后又亲自把青木正彦送到陆军总医院。井上泉水亲自为处于深度昏迷的青木正彦会诊。
青木正彦是川岛秀子比较得意的部下。她很在乎他的生死。一个多小时的诊断结束，井上泉水摘下口罩，说道：“伤者尚有生命体征。他的颅内严重受损，恐怕短时间内难以醒来。”
井上泉水问：“什么人干的？这么狠？”
川岛秀子回答：“现场只看见一辆独轮木，一件蓑衣。并无他物。让我奇怪的是，如果敌人是军统或者中统特工，为什么不开枪或者用刀，直接取了青木正彦的性命。杀人似乎更符合他们的逻辑。”
刘达成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青木正彦已经被推进了特护病房。他很清楚，凭魏强的功夫，青木正彦可能下半辈子都要躺在病床上了。这种日子，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川岛秀子向刘达成通报的情况，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刘达成一脸无奈，什么都不知道！
“秀子，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为什么这么狠？”
川岛秀子阴阴地苦笑道：“肯定是中国人啊。除了中国人，还有谁有如此深重的仇恨？问题是，我们特高课的人被打了，我们还抓不到凶手，这不是很滑稽吗？”
刘达成悄然运用读心术，想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谢天谢地，她居然没有把他当作怀疑对象，而是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青帮！
“达成君，前些日子你们的人灭了曹大力，会不会是他们的残余势力在报复？这段时间，你也要小心点，一个人不要轻易出门。否则，后果难料。我可不想失去你。”
这是川岛秀子第一次感到害怕。这个女魔头也有害怕的时候！不过，她给刘达成的是隐隐约约的担忧，又让他产生一丝感动。
人性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亲情和爱情，哪怕缺点也是优点。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川岛秀子应该会把刘达成列为怀疑对象之一。毕竟青木正彦向她打了小报告，她有怀疑刘达成的思想基础。
而川岛秀子并没有这样想。
“秀子小姐，请你放心。别看我戴副眼镜，是个白面皮生，三五个特工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感谢你把我送到特工培训班学习了这么久，让我掌握了一身格斗本领。”
“你别太过自信。天外有天，楼外有楼。万一碰到比你厉害的高手，你就不一定能站着说话了。青木正彦就是一个例子。在我们情报科，他的行动能力肯定是排名前五位的，结果呢？”
刘达成以日本人的礼数向川岛秀子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去。他的心情大好，川岛秀子安插在他身边的毒刺被他彻底拔掉了。剩下来的事情是，川岛秀子如何去处理这个半死不活的青木正彦？
第159章九头鸟 （上）
76号特工总部。李士群办公室。
新任行动二处处长雷占松正在向李士群汇报工作，刘达成一头撞了进来。
“哟，雷处长？”
刘达成很意外。雷占松从小队长爬到处长的高位，完全靠李士群一手提拔。他应该是来向主任表忠心的。
“达成，你来的好。我也刚好想找你。坐吧。雷处长，你把案情向刘处长介绍一下。”
雷占松新官上任，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据我们的内线传来消息，重庆方面准备重建苏州中统站。他们派来了一名代号为九头鸟的高级特工，将于二十九日坐火车到达苏州，我们的计划是秘密抓捕九头鸟，先把他变成我们的人，然后由九头鸟继续主持中统站重建工作，到时候伺机一网打尽。”
别看雷占松平时无所事事，似乎什么也不懂。他一旦掌握了权力，立刻就像变了个人。头脑清醒，思路条理清晰。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听了半个小时，刘达成只知道“九头鸟”这个代号极为重要，其他有价值的信号一概不知。
李士群作总结发言：“以前我们各个处室分工明确，有好处也有弊端。好处我就不好了。弊端倒是要多说几句，那就是造成了大家各扫门前雪，比如一处的人，只管对付军统，其他的事就不想管、不愿管，也不敢管。这是不对的。达成，以后其他处室的任务，只要是我这个主任要求配合的，那就一定要做。清楚了吗？”
“主任批评得对。达成坚决改正。”
“那就好。这次抓捕九头鸟的任务，我看刘达成应该配合一下，你们处里老中统的人比较多，对中统的处事风格比较了解。你抽一个小队给雷占松指挥吧。”
“好。老雷，我把许平的第八队抽给你。他这个队十个人，有八个人是老中统的。”
雷占松摆摆手，说道：“不需要那么多，有用的人只要一两个人就行了。主要是靠他们出主意，认人。其他的事不需要他们干。”
刘达成不由暗暗咋舌，这个老雷还真有几下子。他当时就点了陈铎和李嘉两个人。李士群对于刘达成的态度也很满意。
自从挤走了丁墨，李士群担任76号主任，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要是哪个不长眼，敢轻易冒犯，保证他的命活不长。就连刘达成也不得不在李士群面前装低调。
吴文康在安全屋里接见了刘达成。
“九头鸟？”
吴文康重复了一句，陷入了思索中。军统和中统之间虽然不团结，但吴文康在中统还是有几个朋友的。私人交情不错的人有那么三五个，其中交情最好的就有中统局二处处长邓江凯。
“这个名字，我曾经听邓江凯提起过。他不但是一个手动高手，也是一个情报高手。刺杀、发报、开锁、拍照等样样精通，还具有非凡的组织能力。派他组织苏州站重建，的确是一步好棋。奇怪的是，这么绝密的消息，76号竟然就已经掌握，并且还制定了抓捕方案。蝰蛇，不如这样，你一方面和雷占松接触，看能否从他身上打个缺口，继续深入了解九头鸟的相关情况，比如男女、年龄、长相等。我设法和邓江凯取得联系，核实一下这份情报的可信度。李士群这么重视这件事，我估计是假不了。”
雷占松从审讯室出来，一身的汗，连额头上还冒着热气。刘达成在审讯室门口遇到他，便亲热地迎了上去。
“老雷，今晚有没有时间，醉仙楼见？”
“行啊。我好久没有和刘兄喝酒了，也该醉一次了。”
“说定了，不见不散！”
“要不要叫上弟兄们？”
“别”刘达成连忙阻止道：“老雷，我可警告你，别扩大战事。我能力有限，再说最近川岛秀子那里我去得勤快了些。嘿嘿，你懂的！”
“那是，明白。明白！就咱哥俩！”
雷占松说话算话。晚上七点钟。他准时来到醉仙楼莲花房，还带来了两瓶山西汾酒。
刘达成已点好了菜，就等着他的酒。山西汾酒口味好，口碑也不差，对于刘达成这个出身江南的人说，就是酒精度数高了些。
“男人就要喝烈酒。你们的绍兴黄酒度数太低，我喝不惯。达成，今晚你可要好好表现一下哟。”
“老雷，我们以前是兄弟，现在更是兄弟。宁可伤身体，不可伤感情。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雷占松拿出他山西人的粗犷和豪爽，一次性把两瓶汾酒全打开，囔囔道：“今晚我们不喝完这两瓶酒，就不许出这个门。还有，就是喝酒的时候，绝对不许谈工作。违者罚酒三杯。”
雷占松还是一名小队长时，刘达成就已经当处长了。现在胡钧被除，雷占松成了受益者。两个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不谈工作，就谈女人。刘达成故意把话题引向了雷占松喜欢的话题。这位仁兄平时一谈到女人就三缄其口，今晚在精酒的刺激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原来，雷占松在山西老家有一个童养媳。那女人八岁就到了雷家。雷占松比她大了整整十岁。民国二十五年冬天，两个人拜堂成亲。这年冬天，老家闹土匪，土匪头子看上了雷占松的媳妇，派人下山抢亲。雷占松和他的弟弟雷占平两个人，凭借两杆猎枪，和四十多名土匪对射。打死了十几名土匪。最后因为双方力量太过悬殊，雷占平被当场打死，他的媳妇也被土匪抢上了山。
谈起往事，雷占松泪流满面。
“达成兄，我非常仇恨土匪！只要是碰到黑帮的人，我下手特别狠。三天后的晚上，我揣着杀猪刀，避开层层岗哨摸进个那个土匪头子的卧室，趁他熟睡的时捅了他三十六刀！明明知道他已经咽气了，还是不停地捅啊捅，直到他变成了一个血筛子，还是难解心头之恨。”
“翠花怎样了？”
“翠花当天晚上被土匪头子给糟踏了，第二天早上悬梁自尽。她虽然是我的童养媳，在我家养了八年，由一个小女孩养成了一个大姑娘，我没有动过她。两个人约好了拜堂成亲那天，我们再圆房，谁知那个畜生王老五，像爱吃腥的猫，闻到气味就来了。”
“杀掉王老五，我就远走高飞。来到这大上海，从码头工人干起，靠着卖命加入了青帮。后来又随吴四宝一起加入了76号。这吴四宝不喜欢我，又一脚把我踢出了警卫大队，到行动二处当了一名小队长。阴错阳差，没有想到胡钧他会挂掉！”
第160章 九头鸟（下）
刘达成看得出来，雷占松谈起往事，仍然激情澎湃。
“雷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兄弟。我这个人没什么长处，就是讲义气。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刘达成假装舌头僵硬，卷舌都不太灵巧。雷占松见他那样子，真是喝高了。他才是“宁可伤身体不可伤感情”的江湖侠客，噗噗噗，把瓶中剩下的酒全都倒进自己碗里。
长期在青帮混，雷占松养成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习惯。咕噜噜，刘达成还没反应过来，一大碗酒就进了雷占松的胃。在酒精的刺激下，雷占松已经忘记了“喝酒不谈公事”的约定。
“成哥，不瞒你说。这次的任务，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不信你等着瞧，一个小小的九头鸟，算个啥。再厉害的角色，只要进了咱76号的笼子，我保证他会在短时间里变成一条虫！”
刘达成担心隔墙有耳，赶紧让掌柜结了帐，把雷占松扶上一辆黄包车，护送他一起回到76号干部公寓。这些房子在愚园路尽头，和愚园路构成“t”字型结构。这种格局，在风水学上属于凶位。但李士群他们不信邪，硬是筑起了几道围墙，挡住了路口的“枪煞”，然后把76号的骨干力量全都集中在这里安置。同时，还安排了近百人的安保力量。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部队强攻，仅靠几个特工，根本没办法捍动这些干部家属。
雷占松回到属于他的公寓，就象夜归的鸟儿归巢，发出一阵阵惬意的叫声。他把自己的身体重重地摔在沙发椅上，伸手去抓茶几上的茶。茶杯是空的。他顺手就把茶杯扔向窗外。刘达成一伸手，抓住了正呈抛物线飞出去的茶杯！
“雷哥，没茶了？我去帮你烧开水吧？”
不一会，刘达成从厨房提出来一瓶开水，雷占松睡在沙发上呼呼呼，睡着了。
这老雷，会不会装睡？刘达成近距离观察了熟睡中的雷占松，又捕捉他的脑电波，发现他真的进入了睡眠状态，不由一阵窃喜。趁雷占松熟睡之际，就算把他家抄个底朝天，那也不算过份啊。
翻遍雷占松的家，刘达成最后在他的床垫底下发现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张黑白照片。从照片的成色看，应该是近两年的。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剪个短平头，脸上一股英武之气。额前发际线呈弧形。
这是谁？肯定不是76号的特工。从气质上看，应该更像一个军人。什么人值得雷占松把他藏在床垫底下？会不会就是李士群所说的“九头鸟”？
想到这，刘达成掏出吴文康配的微型相机，翻拍了这张照片。
第二天，吴文康看到刘达成冲洗出来的翻拍照片，一下子傻眼了。
“达成，你找到了！”
他这是谁？”
“中统局二处三科科长钱军。他是二处处长邓江凯的得意门生。”
“你的意思，或许他就是九头鸟？”
“前天我发报给邓江凯，他没回复我。现在我只需要直接问他，钱军是不是九头鸟，他一定会很紧张。如果连我们都知道的消息，肯定76号早就知道了。那么，他这次的行动很可能会取消。”
这些年来，中统和军统之间不配合，各自为战，很多情报不共享，已经吃了不少亏。吴文康以私人关系询问九头鸟的事情，邓江凯也不予理睬。如果他点出钱军就是“九头鸟”，估计邓江凯会睡不着。
毕竟重庆远在千里之外，对于上海瞬息万变的谍报战场并不了解。如果钱军冒然进入苏州，弄不好就是羊入虎口。
果然，电报发出之后没多久，吴文康就收到了邓江凯的回电，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钱军就是“九头鸟”！
今天是二十八号。九头鸟已经在路上了。也就是说，他于二十九号到达苏州的情报也是准确无误的。
吴文康气得不行，这个邓江凯搞什么鬼？他的人暴露了，竟然没有引起警觉。吴文康主动询问，他还置之不理。现在可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关键是仅靠一张照片，就算找到钱军，他会信吗？万一他引起警觉，反杀了营救他的人，也不是不可能。
吴文康问：“蝰蛇，你觉得要不要救钱军？”
刘达成道：“不说同为党国的兄弟，就算他是中国人，我们也应该救他。我估计雷占松他们会在上海上车，然后在苏州火车站动手。既然他们想要收降钱军，肯定是秘密逮捕，而且会抓活口。这给我们营救他提供了方便。”
吴文康不由顿足捶胸。如果钱军还没有出发，要救他应该不是一件难事。现在最佳时机已被邓江凯错过，只能抢在雷占松下手之前，通知钱军，让他想办法脱身。
发了邓江凯一通牢骚，吴文康把眼光投向了刘达成。
刘达成满脸无辜的样子，显然不想接话。他可不想为了中统的人去冒险牺牲。再说，76号那帮人，没有几个不认识他。只要他一出手，暴露的风险非常大。
吴文康看出刘达成的心思，笑道：“蝰蛇，我不是让你出手。我是想知道，雷占松有些什么长处，然后让执行任务的人有更多的胜算。”
刘达成沉思了一下，算是在默默地总结。平时天天接触，倒也不觉得什么。真正认真总结起来，这才意识到李士群重要雷占松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个人出身贫苦，心思缜密，胆子大，不怕死，格斗能力强。还有，就是特别讲义气，身上有很浓重的江湖气味。他的缺点嘛，就是文化低，推理能力不强。”
吴文康点点头，算是赞同了刘达成的观点。现在有钱军的照片，还有他乘坐火车的班次。只要派个特工混上火车，然后想办法接近钱军，通知他逃跑，那么雷占松就算累断腿，他也不一定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钱军。
“我想到一个人，让他去接触钱军，应该不会让钱军太反感。只要他接收到我们的信息，就算火车在前进中，钱军也有办法逃脱。”
“谁？”
“平武生！”
人物表
第161章 在车上
29日上午。上海火车站。人头攒动。
雷强生带着陈铎、李嘉，还有第二处的几个行动高手，通过特别通道直接来到月台，等待开往苏州的火车进站。
平武生化妆成一个教书先生，穿长衫，戴眼镜，手里还提着一个小书箱。他坐在候车室等候上车。等了一个多小时，乘客开始向检票口涌动。火车快进站了。
检票进站后，平武生注意到，十几个精壮汉子一身便衣，聚集在一起，一个个面色不善，一看就是打手身份。平武生的书箱底下藏着一把防身用的柯尔特手枪，是专门用来防身的。
那群精壮汉子为首者，长得有些粗犷，浑身肌肉铁疙瘩似的。此人正是雷占松。一向警觉过人的雷占松，丝毫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有一双机敏的眼睛悄然注意着自己。
不一会，火车进站了。雷占松一伙人仍然是通过特殊渠道，从邮车那节车厢上车，不需要和普通乘客一样去拥挤。这更加证实了平武生的判断：76号特工的黑手已经伸向钱军。
上车后，平武生故意从前面车厢上车，待乘客全部坐稳后，然后再以找坐位的名义，一节一节车厢地找。他已经把钱军的照片刻进脑海，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出他的长相。同时，他还设想过，钱军化妆成老人、妇女，应该是怎样长相。
从第一节车厢一直寻找到第八节车厢，很失望，平武生并没有发现钱军。难道他没有上车？还有五节车厢，整列火车都要找完了。
“检票了。大家把车票拿出来！”
由列车长带队，后面跟着三个青壮年，也是乘务员的打扮。平武生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正是雷占松。
雷占松的身后，除了两个打手，还有两名持枪的日军士兵。
以查票的名义，人人过关。整列火车将无人能够躲过。
既然查票已经查到第八节车厢，表明前面那几节车厢并没有发现钱军。从第一到第八节车厢，平武生逐人观察过，也没有发现钱军。
剩下的有两种可能，其一，钱军并没有上车。其二，钱军就在第八节车厢的某个座位上。平武生的眼睛如闪电一般，逐个扫了一遍，在45号座位发现一个中年人很像钱军。
再仔细看，此人正是！
万变不离其宗。再怎么易容，眼睛是没办法改变的。钱军的眼神犀利，很传神。
平武生看见钱军的对面位置空着，连忙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这时，还隔着三个座位，查票的人就查到钱军了。
“快点，把票都拿出来。查票。”
列车长一边吆喝，一边检票。他接过车票，对着人瞧了瞧，觉得座位和人相符，用笔在车票上画一条，以防有人车票和座位不符。列车长身后的雷占松，主要是观察人。他的眼神始终注视着乘客的脸，手里还拿着一张黑白半身照片。照片上就是钱军。
平武生坐在钱军面前，用手指头轻轻在钱军面前的台面上故意叩了三下。化妆成中年大叔的钱军注意到平武生，检票的列车长已经到了钱军跟前。
钱军不慌不忙地把车票递给列车长，列车长看了一下车票和座位，又把车票还给钱军。雷占松一视暗暗注视着钱军。
“还有你，车票！”
正在埋头看报纸的平武生连忙从长衫口袋里摸出车票。列车长接过车票一看，问道：“去苏州？”
“嗯。”
“去走亲戚和还是探友？”
“都不是。我在那里找到一个教书的工作，去教书。”
......
查票就像沙子过筛，一个个过关。列车长和那几个检票员渐渐走远。钱军拿出手帕，悄然擦了一下额间的汗。平武生微微一笑，问道：“兄弟，你去苏州？”
“是的。我去二爷家。二爷病了。”
“哦？你老家是哪的？”
“江西。”
“不像啊。我怎么闻到一股麻辣烫的味道呢？”
“哈哈哈......说笑，说笑的。老兄”平武生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苏州已经不安全了。提前下车。”
钱军不由一愣。他此行是绝密的。知情者除了处长，并没有其他人。
“你是？”
“嘘你看那边。”
平武生突然埋头看报，再也不和钱军说话。钱军向邻座看去，不由心里大骇。邻座原来坐的一对老年夫妇，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两个年轻人。
平武生的提示已经引起了钱军的警觉，目的达到，也就算使命完成。至于钱军能否突破76号的包围圈，那就要靠他自己的本事了。
十几分钟后，钱军悄然看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试探着站了起来，向列车中部的洗手间走去。他在前面走，那两个年轻人便起身尾随着他。钱军到达洗手间门口，猛然驻足，回头，厉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上厕所呀。”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们等会，我先上。”
钱军恨恨地瞪了两个人一眼，气势很凶。那两个人只好在外面等。
这个时代的列车速度很慢。象老牛拉破车似的。咣当咣当，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年轻人一直等在洗手间门口，却不见钱军出来。
其中一人说道：“陈铎，可能我们上当了。你赶快去叫处长。”
陈铎跑向另一节车厢。不一会，雷占松带着几个特务赶到八号车厢洗手间，问道：“他进去多久了？”
李嘉回答：“我一直守在这里，没见他出来。大约有半小时了。”
“混蛋！钱军很可能跳车逃跑了！”
雷占松挥起一脚，洗手间的门被踢倒。呼呼呼的寒风刮来。洗手间的钢筋条被人用手扳掉，里面空无一人。
列车在飞驶。
雷占松探出半个头，看见景物不停地向后移动。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钱军早已逃之夭夭，哪里还有踪影？
此时，钱军整个身体趴在列车顶，时刻准备着有人会趴上车顶检查。不一会，列车在一个小站停车了。钱军趁人不备，在列车进站前跳下车。
平武生听到有人敲玻璃窗，往外一看，原来是钱军。此时的钱军唇上已经没有浓密的胡须，而是一个帅小伙子，只是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麻烦你，把那个黄色的皮箱给我。”
平武生被这个胆大包天的钱军惊呆了。这家伙不但变戏法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敢来拿皮箱！他连忙把皮箱从车窗递出去。
第162章 被捕
平武生把皮箱给钱军递出去，刚缩回身子，雷占松带着几个人赶到。
八号车厢的两端都被堵死。日军士兵和76号特工，一个个子弹上膛，气势汹汹。
“所有人坐在原地，都不许动。现在要对本节车厢进行搜查。”
面对穷凶极恶的日伪特工，乘客们一个个被惊吓得发抖。雷占松身后的日军士兵手里端的是三八大盖。步枪上插着雪亮的刺刀。悄有不慎，就可能会挨刺刀。
所有人的行李都必须打开检查。没过多久，雷占松就检查到平武生的座位。
“你的行李呢？”
平武生无奈地摇摇头，回答道：“我没带行李。”
“你去工作，怎么会不带行李？”
雷占松满脸的狐疑，伸手把行李架的小皮箱拿下来，问道：“这个皮箱是不是你的？”
“老总，我真的没带行李。这个皮箱，是那个人的。”
“哪个人？”
“就是刚才去上厕所，从厕所逃跑掉的那个人。”
说话间，陈铎已经用匕首把皮箱割开。皮箱里是几件换洗衣服，一本《三国演义》，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雷占松的双眉眯成一条缝，放射出来的精光异常凌厉：“再问你一句，这个皮箱真不是你的？”
“真的不是啊。我干嘛要骗你们呢？老总，肯定是刚才那个人逃得慌张，来不及拿行李了。”
陈铎用手探向皮箱底部，按到了一件**的东西，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把崭新的柯尔特手枪。这是军统特工常用的武器。
雷占松看到这把枪，脸色一沉，喝道：“就是他，带走！”
“喂，老总，你们”
两名特工蜂拥而上，把平武生双手控制住，另一名特工冲上去给平武生后背狠狠地来了一拳，打得他半截身子都麻木酥软。
“老实点，走！”
平武生被雷占松带到列车邮件车厢。这里很安静。
雷占松冷冷地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武器？”
平武生满脸无辜的样子，表现得比窦娥还冤：“老总，那皮箱真的不是我的。我一个教书先生，怎么会有手枪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雷占松拿起平武生的右手观察了一下，猛然抓住他的右手食指反方向一扳，咔嚓一声脆响，食指被硬生生折断！
“你的右手食指老茧很厚，很明显是一只拿枪的手，竟然敢骗我是教书先生。去苏州教哪门子书？骗别人可以，骗我你还嫩了点。等回到76号，我会让你开口的！”
......
平武生被秘密押回76号特工总部在郊外的一处看守所。这里戒备森严，是用来关押重要犯人的。雷占松没抓到钱军，却抓到了平武生，不能不说是一大收获，至少对李士群有一个交差。
李士群听说雷占松有了意外收获，内心的不满也就一扫而空。他亲自来到关押平武生的看守所。
雷占松对平武生持续用刑十个小时，平武生一个字也没有透露。他始终坚持一点，自己是名教书匠，并不是什么军统特工。那支柯尔特手枪，和自己没有关系。至于手指的老茧，主要原因是家里是猎户，的确经常开猎枪，还有就是用粉笔写字，用的也是食指。
李士群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已快变成肉丸子的平武生，交待雷占松，千万不要把人给搞死了。越是这种人，身上的情报价值越大。很可能是军统或者中统的大鱼。
“主任，这个平武生越是坚强，证明他的价值越大。我有耐心，陪他慢慢玩！”
......
几天不见雷占松，刘达成已猜出一二。从吴文康那里传来的消息，平武生出去执行任务，并没有按时归来，很可能已经被76号抓走了。
这天吃中饭的时候，雷占松好不容易出现的饭堂。刘达成便有意端着饭碗走过去，和他坐一桌。
雷占松看见刘达成满脸堆笑，也主动搭讪起来。
“刘处长，你很忙呀。”
“我不忙，你才忙啊。三天没看见你了。出差了？”
“嗯，去了一趟苏州。办完事就回来了。”
“哦？又去抓人？”
“哪里？是私事。一个表弟在苏州开店，被当地的地痞敲诈。打电话我，我带了两个人过去吓唬了一下。”
“钱军呢？”
“被他跑了！妈的，我和列车长检查车票，想从那么多乘客里找出钱军。谁知这小子太过警觉，从厕所跳车逃跑了。后来没办法，只有随便抓了一个乘客当数。要不然，李主任那里没办法交待。”
雷占松粗中有细，半真半假，想把刘达成忽悠过关。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知道平武生被关在郊外的看守所，也不予点破。
就算雷占松一个字不透露，他也掌握到了平武生的下落。可怜的是，这位仁兄估计已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雷兄，要是有时间，就一起吃饭喝酒。酒色壮人胆嘛。人生要是没酒和女人，会少了很多乐趣呀。”
“好，一定！”
两个人互相打着哈哈，就这么交锋了一场，双方各自散去。谁都知道，在这种环境之下，怎么可能有知心朋友？雷占松自以为，把平武生关押在郊外，除了李主任，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吴文康得知平武生被捕的消息，自然吓得不轻。在第一时间，他把所有和平武生有关的信息全部改变。甚至他的女朋友黄桂芝也在第一时间撤出了上海。
一直到第五天，平武生估计着吴文康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根据吴文康的行为习惯，他不可能这么久不作任何反应。
雷占松把烧红的铬铁往平武生的旧伤口上烫，一阵阵杀猪般嚎叫声传出很远，让其他监牢的囚徒一个个听得心里发怵。
“别打了，我说，我都说”
雷占松狞笑道：“妈了个巴子，你早点说，就不会受那么多皮肉之苦了。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
李士群拿着厚厚一叠审讯笔录，面如狰狞之色。这个平武生在军统站是行动科长，地位很高，还参与过焚毁西郊粮库。
“主任，平武生怎么处置？”
李士群的桌前有一支红笔，一支黑笔。他拿起一支红笔，在审讯笔录上加了个意见：立即枪决！
第163章 岗村的怀疑
连雷占松也没有料到，一向以招安为主的李士群，会主张在第一时间枪毙平武生。
“主任，他交待了那么多，算是戴罪立功，怎么要枪毙他？”
李士群看了一眼雷占松，冷笑道：“老雷，我们这里是特工总部，不是青帮。平武生凭着他坚强的毅力，扛过了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二十四小时，他自身的情报价值就大打折扣。他所交待的事情，无非是把毁焚西郊粮库、制造帝国大酒店爆炸案、刺杀正仁亲王等案件统统由他一个人来承担。也就是说，我们抓住了军统里的重要案犯。对于我们来说，顶多是对于日本人有了一个交待。而他本身的情报价值并不大。这种人，我想日本人也是欲杀之而后快。”
雷占松一听，明白了几分道理。
“我马上让情报科整理资料，由涩谷准尉上报给特高课。”
“行，你去办吧。你干得不错，继续努力。”
这是雷占松当处长后第一次执行任务。跑了中统的“九头鸟”，却抓到了军统站的行动科长。他喜滋滋地从主任室出来，和刘达成差点撞个满怀。
“刘处长，原来是你呀。”
雷占松喜形于色，刘达成迅速接收到他的心理活动。这老哥受表扬了。原来是抓平武生立了功，李士群很满意！
刘达成来到李士群办公室，无非是汇报一下工作，拉拢一下感情。当他启动读心术时，发现李士群的心态十分封闭。对于平武生的事情，他能做到滴水不漏。
“你说什么？李士群要枪毙平武生？”
吴文康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凭他对平武生的了解，他是一个灵活的人，一定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按照76号的规矩，对于投诚的人都是招安为主，怎么会枪毙？
一反常态的结果，让吴文康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无助地看向刘达成，希望能从他这里找到答案。刘达成只有实言相告：“平武生把近期发生的几起大案都揽到自己身上了。西郊粮库、帝国大酒店爆炸案，还有刺杀正仁亲王等，他说这些大案全是他干的，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吴文康顿足捶胸也没有用。日伪特工部门的防守相当严，平武生深陷虎穴，由于他承认了事实，把动用关系和花钱买通的路子也堵死了。武力营救更是虎口拔牙，胜算相当小，甚至会付出巨大的牺牲。
“你知道他关押在哪里吗？”
问这话时，吴文康有些试探性。他也下不了决定。毕竟平武生不是戴炳星，没有办法动用局座的资源。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被刘达成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想救他？”
“当然！平武生是个很不错的同志，就这样被敌人杀害，我不甘心。”
“其实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他所关押的地方位于郊区一个隐秘处。对于外界，很少有人知道那是看守所。正因为他的隐秘，也容易造成敌人的侥幸心理。这恰恰是我们动手的理由。”
那个看守所刘达成去过，他顺手取过一张纸，便在纸上画了起来。不一会，一张看守所的草图便出现在吴文康面前。
“看守所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大山，前面是大河。我觉得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提前在河边准备好船只，行动得手后，兵分两路，其中一路把声势搞大点，向山区撤退。另一路只需要两三个人，能背起平武生跑就可以了。三个人轮流背，大约只需要二十分钟，就能到达河边的三汊地带。这样，我们能从容地让平武生从水路到达苏南地区，由忠义救**负责接应。”
吴文康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计划，而且成功的概率很高。
吴文康收起草图，凝神道：“从涩谷准尉把平武生的资料上报给特高课，到批复下来，按照惯例需要多久？”
“三天。”
“那马上派人去侦察环境，争取明天晚上动手。”
对于吴文康的想法，刘达成也是不置可否。他们俩个就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其中一个人出事，另一个人很可能会翻船。他只有自求多福。
......
刘达成的办公室电话尖锐地响起。他连忙从大班椅上弹起来，一听声音，原来是岗村次郎。他连忙用日语回应。
岗村次郎在电话里爽朗地笑道：“达成君，请来我办公室一趟。”
“哈依。我马上到。”
对于岗村次郎下达的命令，刘达成当然会当作“圣旨”。十几分钟后，刘达成来到特高课，抬阶来到课长办公室。
岗村次郎的办公桌面上，有厚厚一叠资料。他刚看完那些资料，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示意刘达成坐下。
“关于平武生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刘达成一听，竟然是问这个案子？他只有实话实说：“报告课长，这个案子是二处雷占松处长办理的。属下所知不多。”
“这个事情我知道。报告上也写清楚了。雷占松原本是去抓中统的钱军，没想到钱军溜了，却把军统的平武生抓来了。我的意思是，平武生所承认的这些罪行，是不是真的由他一个人所为？”
“课长的意思是？”
“你不要揣摩我的意思。你认认真真地回答我的问题，把你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刘达成不由暗暗窃喜。看来岗村不会那么快批复这个报告。他对于李士群上报过来的材料有疑问。
“据我所知，近期发生的几宗大案，不可能是平武生一个人所为。他这是受不住76号的酷刑，全部承认了这些事，以求速死。”
岗村双手放置小腹前，笑眯眯地说道：“有意思，你继续说。”
“在下有个建议，那就是好好对待平武生。这个人长着一幅硬骨头，未必就没有软肋。比如，我们帮他治伤，甚至让招待女去服侍他。让他感受到生命的宝贵。一个人只要不想死，那他也就屈服了。”
岗村次郎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
这不但是对刘达成送了二十万美元感到满意，同时也是对刘达成的策略感到满意。动不动就杀人，并不是大日本皇军战胜中国人最好的办法。
在岗村次郎看来，征服应该从“心”开始。人心是最难征服的。这一点，刘达成居然和他保持着高度一致。
第164章 劫狱
岗村次郎矮个子，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狡诈的光芒。刘达成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能清晰地感受他的心理活动。
从岗村的心理活动看，他对于刘达成的想法颇为欣赏。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世路难行钱作马。
刘达成用二十万美元孝敬岗村次郎，他对于他的态度果然大不相同。虽然还没有和多田骏一样以“叔侄”相称，但彼此的关系无疑更上一层楼。
“刘桑，好好干。我很看好你。”
“感谢课长栽培。以后只要课长一声令下，刘某人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哟西，你的大大的好！”
就在刘达成起身准备离开时，岗村次郎的电话响了。原来是值班室打来的，良地埠镇的钟掌柜前来拜见。
岗村次郎用日语回答，请钟掌柜赶快进来。刘达成连忙起身告辞。到二楼拐弯处，他看见一个身穿长衫、瘦高个子、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匆匆上楼，走得很急的样子。
刘达成和他擦肩而过，竟然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在想：木马的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必须马上让岗村课长知道！
木马？
获悉这个词，刘达成心情极为兴奋。看来，这个钟掌柜是“木马”小组最低级的一环。“木马”小组的人像接力赛似的，一层层地传递情报，到了他这里已经远离新四军根据地，所以他敢于明目张胆地找到特高课来。
刘达成接收到钟掌柜的信息，心情无比激动。他直接开车来到上海大学。
邓飞听了刘达成的汇报，也是无比震惊。这个刘达成，有时候莫名其妙就能获取敌人最绝密的情报，谁也不知道他的情报是怎么得来的。
“木马小组的最下游在良地埠？”
“掌柜的姓钟。一个小镇，找一个姓钟的老板并不难。你让人去找，给我盯死了他。我们可以逆向寻找，直至找到木马。注意，千万别打草惊蛇，要不然，敌人会果断切断和木马的一切联系。岗村这只狐狸，并不是好对付的。”
“行，我这就去安排。”
“还有，这次木马送出来的情报很重要。你马上发电报询问，看看总部最近是否有重大决策或者战斗部署，估计已经泄密，让他们注意点。”
刘达成走后，邓飞也是急得不行。他也顾不了那么多，马上发电报给新四军总部：木马已传出重要情报，注意泄密！
魏强和罗鑫接到命令，立即赶往良地埠镇。
第三天凌晨二点。
吴文康以化整为零的办法，让二十名行动队员赶到郊外看守所约一公里的肖家村集中。这些队员听说这次是为了营救行动科长平武生，一个个都下定必死的决心。
看守所地处一个小山坳，四周全部是带着高压电的铁丝网。这里有伪军两个排、日军一个小队驻守，又占据着险要的地势，采取强攻的办法风险很大。
吴文康不知从哪弄来了五十公升汽油，先让三名队员分汽油分开装，然后分头潜入看守所的营房。
凌晨两点十分。
看守所营房准时着火。火苗首先从看守所所长姚太清卧室燃烧，不到十分钟，看守所的营房已是一片火海。那些士兵有的被困在房间里出不来，出来的人连衣服、裤子都没有穿戴整齐，更别说拿武器。就在看守所官兵忙于救火的时候，吴文康率领敢死队发起了强攻。
由于看守所的官兵忙于救火，很多人的手里并没有枪支。军统特工们使用的是清一色的柯尔特手枪，还都安装了消音器。
血花四溅。嚎声一片。爆炸声响作一团。
事先潜入看守所的三名纵火队员，很快找到关押平武生的牢房。平武生已经听到外面的异响，早就兴奋地等候在监牢门口。
“小武，小青，你们来了！”
“平科长，我们走！”
小武砸掉门锁，背起平武生就跑。小青在前面开路。门外，路平端着一挺轻机枪守候着。一旦发现敌人，机枪扫射。
前后不到三分钟，小武背着平武生，在小青和路平的掩护下已经窜出看守所。而吴文康带着他的行动队员，和看守所的敌军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吴文康看见小青他们已经得手，便率领他的行动员按照计划边打边撤，把敌人引进大山。
平武生被三个行动队员轮流背着跑，果然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达三汊河口。这里早就安排了一艘船等候。
船老大看见军统的特工已经安全营救，立马撑船靠岸，迎接他们上船，然后趁着黑夜向茫茫的大河驶去。
看守所的官兵尾随着吴文康的人一路追，一路打。枪声变得稀稀落落。最后发现，军统特工已经消失了。
岗村次郎和李士群分别接到看守所报告，立即集合队伍赶赴看守所。等他们到达现场，看到的是一片被大火烧成断壁残垣的营房。所幸那些监牢没有着火，要不然死的人更多。
看守所所长姚太清跑步来到李士群面前，大声喊道：“报告李主任，现场已经清理完毕，除了重案犯平武生被劫走，其他案犯仍然在关押中。我方受伤三十二人，阵亡十三人。”
李士群气得额头青筋条条突起，眼里充满了血丝。姚太清看见李士群那想杀人的目光，根本不敢正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向姚太清的脸。五个手指头印无比清晰。
连岗村次郎都觉得脸上肌肉一紧。李士群这一巴掌，直接把姚太清扇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李士群吼道：“给我全体集合！”
不一会，看守所的官兵列队，一个个脸上全是尘土和烟灰。营房的残垣仍然在冒着青烟。
“是谁干的？你们这群草包？这么多人，居然守不住一个平武生？”
姚太清的嘴巴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不敢出声。这群狡猾的军统特工，先利用火灾把秩序搞乱，然后发起猛攻。有谁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岗村次郎手里的战刀戳在地上，人又长得矮，看上去十分滑稽。作为一个老牌特工，他还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