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杏花村酒楼
作为看守所所长，姚太清哭都找不到地方。今晚发起进攻的人数并不多，主要是被那场该死的火灾给搅糊涂了。
一百来人的武装，竟然被二十几个军统特工打得晕头转向，最后还让他们成功地把重要案犯劫走。这是多么丢人的事情。
“你的，过来！”
岗村一只手杵着战刀，一只手向姚太清勾了勾手。姚太清挨了李士群一记耳光，已经有些晕头转向。听到岗村次郎的声音，连忙象一条哈巴狗似的小跑到他跟前。
一道寒光闪过，姚太清的人头骨碌碌滚到李士群脚下。岗村的动作快如闪电，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姚太清就成了一具无头尸体，颈项处的鲜血汩汩而流。
李士群的颈脖处抽搐了下，感觉全身一阵寒颤。在场很多人都有类似的感觉。岗村初来乍到，不就是为了杀几个人立威？
第二天下午，刘达成在安全屋看见吴文康。特战队连续一夜的急行军，然后分头潜进市区。到处的关卡很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各种检查。
刘达成得意地问道：“我的主意不错吧？虎口夺食，是不是觉得特别刺激？”
吴文康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起来。他今年四十出头，也算是个中年人，还像个年轻人似的打打杀杀，还觉得特别过瘾。
“蝰蛇，这次平武生能够脱险，除了众多行动队员拼死一搏，你的情报也是至关重要。没有你那份地图，我们就没有把握打赢这场战。不管瞬息万变的战场，还是暗潮汹涌的后方，情报永远是第一位的。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平武生这次栽在雷占松手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看来李士群的手下人的确有点实力，我们必须报仇。”
说到这，吴文康的眼里闪着锐利的寒光。那是要杀人的前兆。刘达成一早就听说，岗村课长在看守所刀劈姚太清。看守所所长姚太清成了一只替罪羊。
“站长，我觉得我们应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把队伍都撤到天目山或者太湖一带休整。这些日子兄弟们的神经崩得太紧，没有得到休息啊。”
吴文康阴阴一笑，说道：“你想得美，局座会让我们休息吗？你看一下这个。”
这是一份密件。局座发给吴文康的。文中提到，伪政府的汪先生在和日本人秘密接触，准备签订协议，出卖国家利益。
“局座要求我们尽快了解伪政府汪先生和日本人所商谈协议的具体内容，并且要求我们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协议签订。”
看到这个电文，刘达成的大脑里还有印象。虽然前世他并不是历史专业，但对于中国近代史还是有所了解。日本人想采取切蛋糕的手法，把一个诺大的中国瓦解成若干块，然后由日方操纵控制，从而达到控制整个中国的目的。而汪先生为了一己私利，走所谓的“和平救国”道路，步步退宿，不惜出卖民族和国家的利益。
这么重大的事件居然让刘达成碰到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接到新任务，刘达成的历史责任感油然而生。
“站长，放心吧。哪怕粉身碎骨，我们也要挫败汪伪政府和日本人的阴谋。”
“不需要你粉身碎骨。你的任务是在保全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弄到汪日秘密商谈的具体内容。然后由重庆方面公之于天下。只要引起公愤，遭到全国人民的反对，汪伪政府的阴谋就会破产。”
“还有，你利用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有利地位，充分运用好敌人的矛盾，让他们狗咬狗，引起他们的内讧。这也是削弱敌人力量的好办法。日本人不是采取以华制华的策略吗？我们何不也学习一下他们的战法？运用好日本人和汪伪之间的矛盾以及汪伪政府内部之间的矛盾。当然，你自己要小心点，凡事做到不露痕迹。”
“是，站长！”
......
良地埠镇。杏花村酒楼。
掌柜钟伟是从北平流浪到南方的生意人。据当地百姓讲，钟伟来到良地埠镇，租下一幢五直店面的三层楼，开了一座大酒楼，还取了一个颇有诗意的店名：杏花村酒楼。
魏强通过和人闲聊，得知这家酒楼开张不到一个月。这个时间段，竟然和岗村次郎来上海的时间高度吻合！
魏强和罗鑫坐进距离杏花村酒楼附近的一家“好运来”酒家吃饭。酒家老板姓高。高掌柜看见两个陌生人走进酒家，心里吃了蜜似的甜，连忙亲自端茶倒水。魏强递给他一支香烟，还帮他点上。如此一来，两个人便聊得很投机。
从高掌柜这里，魏强获得了大量有价值的信息。
从“好运来”出来，魏强把罗鑫拉到一旁，轻声说道：“小罗，我交给你一个危险的任务，你有信心完成吗？”
“什么任务？”
罗鑫虽然只有二十岁，已经有三年党龄了。再说，在魏强的调教下，他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搜集处置情报的能力，都堪称高手。
“混进杏花村酒楼，争取在里面当个员工。哪怕是洗碗、扫地、跑堂都行。只有进入到里面做事，你才有机会获知更多信息，从而找到和这家酒店接触最多的可疑人员，然后由我们的外围人员去跟踪追击。”
“行，没问题。你看那”
魏强顺着罗鑫所指，看到杏花村酒家招聘勤杂工两名！
两个人得意地笑了。
几分钟后，罗鑫来到杏花村酒楼。
钟伟听说小伙子是来应聘勤杂工的，亲自接待了他。
“小鬼头，今年几岁？”
“二十岁。姓罗，叫罗小平。”
“本酒楼刚刚开张，人手很缺。只是工资不高啊。包吃住，一个月工资两块大洋。行吗？”
“行，行啊。两块大洋，我已经很满足啦。”
“那行。明天你就过来干活吧。平时住酒楼后面的杂物房。吃住在店里，叫一声也方便。”
“谢谢钟老板赏我一碗饭吃。”
罗鑫点头又哈腰，表现得十分机灵。钟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应聘。从明天开始，罗鑫就是杏花村酒楼的正式员工。
第166章 暗斗
钟伟是岗村次朗培养的高级间谍，真名叫河野赤平。这次岗村次郎从东北调任上海，秘密调来三十名间谍，安插在南方的各个敏感部门和交通发达地区。
这是一张连影佐机关长都不清楚的间谍网，由岗村次郎亲自掌握。
之所以选择良地阜镇开设大酒楼，就是这里是水陆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客人，都会来良地埠镇中转。良地埠镇的酒楼和旅业就特别发达。
罗鑫为人机敏，年纪又轻，被安排在酒楼跑堂。所谓的跑堂，就是端茶送水、招呼客人。有点像古代的店小二。跑堂对于吸引客人也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罗鑫住在杏花村酒楼后院的杂物房。外面堆工具、柴火等杂物，里面一个小小的房间，铺了一张硬板床。钟伟自己住在三楼楼顶的一个板梯房。这里位置高，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大街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象。板梯间还有一个隔层，隔层用木板门关起，里面藏着电台、密码本等。
每天深夜十二点。钟伟都会打开收音机，听固定的频道。如果听到“百姓生活”一栏，会有上海地区的菜价信息。菜价细致到几元几分。钟伟把那些菜价用笔记下来，就会组成一串串奇妙的数据。再用密码本把这些数据换数成文字。比如猪肉，七元八角，他就会写上“0078”，翻译成“急”。
酒楼开张一个多月，生意出乎寻常的好。生意上赚的钱，足够钟伟维持酒楼运转，为此深得岗村次郎赞赏。
罗鑫年少，机灵，看上去没什么城府，和酒楼的其他服务员打成一片，整天嬉嬉哈哈，很快乐的样子。钟伟却是个不苟言笑的家伙，看上去古板刻簿，丝丝入扣的严谨。在酒楼的威严是至高无上的。他所住的顶楼板梯房，平时都锁住。普通员工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无形中，钟伟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
罗鑫在酒楼干了十天，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一个卖鱼的人，每两天就要为酒楼送鱼一次。他的鱼是用几个木桶装，一次大约一两百斤鱼。其他的菜，都是厨房里的大佬去买，唯独这个卖鱼人，必须是由钟伟亲自接待。他送来的鱼，也是由钟伟一条条放进鱼池，其他人不得染指。
这天，魏强带着两名行动队员打扮成路过的商人，来到杏花村酒楼吃饭。罗鑫刻意为他们开了一个包间。
趁上菜的时候，罗鑫塞给魏强一张纸条：注意卖鱼人！
魏强和两名行动队员住在杏花村大酒楼的斜对面的一家旅社，公开身份是皮货商，进山收购一些野兽皮，然后加工成皮革出售。按照罗鑫的说法，卖鱼人很有规律，两天送一次鱼，风雨无阻。
第二天，魏强一直躲在旅社窗帘后观察，用望远镜观察着杏花村酒楼的一举一动。上午十点，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拉着木板车来了，板车上放着三个大木桶。木桶里都是新鲜的草鱼。
“肖强，李虎，等卖鱼人出来，你两个远距离跟踪他。看看这个卖鱼人究竟住哪里，和什么人来往。”
......
岗村的桌面上有一张行军草图，草图上标示着新四军在苏北各游击区的活动。红色的点是岗村加上去的。原来的标识只是一个铅笔画的圆圈。
这是新四军里代号为“木马”的日军间谍送出来的绝密情报，必须尽快送到作战部队手里，由作战部队按图索骥，对新四军进行围剿。
门外传来脚步声。刘达成来了。岗村把新四军行军草图塞进抽屉，顺手系紧了军装的风纪扣。
“刘桑，你来了。来，请坐。”
刘达成手里抱着一个盒子，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釉色的青花瓷瓶。岗村次郎看见这只瓶子，瓷质细腻，光彩夺目，不由眼放绿光。他很清楚瓷瓶的价值。这是出产于宋代汝窑的瓷器，不说价值连城，也是一货难求。市面上基本找不到。
岗村兴奋地从坐椅走过来，抓起瓷瓶爱不释手，反反复复看了几个来回，笑道：“刘桑，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只有将军才配得上拥有这么好的汝窑瓷器。”
刘达成帮岗村次郎把瓷瓶放到书架了，然后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只要岗村次郎收下钱和古董，他的内心就认可了他是“自己人”。这是一种感情上的亲近。
果然，岗村次郎亲自泡来一杯茶，说道：“刘桑，你近来忙什么？”
刘达成坐得笔挺，正色道：“报告课长，我的第一行动处一共四个科室，主要负责对军统特工的情报收集和抓捕工作。通过近两年的打击，军统在上海地区的力量减弱，再也没有以前那么猖狂。我将继续努力，保持高压态势，不让军统的人在上海为非作歹。”
“嗯，你做得很好。军统和中统，他们搞的都是小儿科，那是游戏。苏北的新四军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新四军组织政治意识强，纪律严明，打仗非常勇敢。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呀。”
“课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分工不分家。76号虽然划归汪先生的新政府，但他还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特工部门，76号和特高课就是一家人，我们在清除抗日分子、**等工作上的立场是一致的。所以，以后刘桑除了对付军统，还要抽出一些精力来对付新四军。”
“属下明白。请岗村课长吩咐。”
“暂时没什么工作。你现在应该抓紧时间训练你的队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我在东北就听说了，丁默和李士群两个人不合拍。到了这里才知，他们的分歧居然这么严重。而且还把周福海也扯进来了。如此一盘散沙，如何为圣战效力。我本人非常不喜欢这种窝里斗。也希望他们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和为贵，这是上了中国古训的。”
“课长批评的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看到他们互掐，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呀。”
“你必须坚定站在我们日本人一边。再说你是川岛秀子的男朋友。将来也会成来我们日本人的，懂吗？”
“达成谨记。”
刘达成和岗村次郎坐得很近，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他又悄然启动了“读心术”。
第167章 刘达成的神通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鞋的节奏声，刘达成就知道是川岛秀子。
川岛秀子还在门外，也知道岗村办公室来客人了。
“我还以为来什么贵客了，原来是你。你来也不打个招呼？”
听出她话里话外的嗔怪，刘达成不由耳根一热。以后要来见岗村，应该先让川岛秀子知道。这样她就不觉得意外了。
岗村老狐狸听出川岛秀子浓浓的醋意，连忙出来打个圆场：“秀子小姐，来得好。汪先生的代表高宗武什么时候到？安保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
“万国宾馆已经被我们的人全部控制了，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我想我们一定能做到万无一失的。高宗武是坐火车从南京过来的，估计会在明天晚上。”
岗村次微微一笑，说道：“一个小小的高宗武，也犯不着动用那么多资源。再说，现在的上海已经不是两年前的上海了，安保工作相对而言还是好做的。秀子小姐，你是我的情报组长，手下有几十号人的武装力量，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川岛秀子递给岗村次郎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说道：“课长，这是万国宾馆的安保示意图，请您审阅。”
“放在这吧。我晚上再看。”
刘达成站起身来告辞，岗村次郎兴致很高，一把将他留下：“等等，我们的话还没说完。秀子小姐，你先出去，我和达成君还有话要说。”
川岛秀子向刘达成投来妩媚的一瞥，暗想，刘达成真是好手段，竟然那么快就把岗村次郎给拉拢了。
“达成君，你告诉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丁默和李士群两个人和好？”
岗村等川岛秀子走了，急切地问道。
刘达成艰难地摇摇头：“不太可能。他们已经是水火不容。虽然两个人都来自中统，丁默还是李士群的老上级。但李士群这个人野心大，为人张狂，手腕也高明。他的背后还有青帮撑腰。李士群早年落魄的时候，曾经拜倒在青帮大佬季云卿门下。他组建76号，得到了青帮的大力支持，青帮出人出枪，让李士群的力量迅速膨胀，怎么会把丁默放在眼里？再说，丁默只是一个政治上的老油条，玩花花肠子，他有一流的水平。若是动真格，拼实力，他并不是李士群的对手。所以，他们这个结是很难解开的。就算丁默不当主任，他对于军统女特工郑萍一案还是耿耿与怀。郑萍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女人，李士群就是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敌人。”
岗村次郎是想从刘达成这里多了解一些情况，尽量解开丁默和李士群两个人的情结。听刘达成说了那么多内幕，他也绝望了。擅长窝里斗的中国人，对于日本人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要这种争斗是可控的，那么日本人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一点，相信影佐将军也会有同感。
而眼下的情况貌似比较严峻。
刘达成坐的时间一长，岗村次郎的内心开始活动起来。他在想如何把那份新四军根据地兵力布置图交给作战部队！
刘达成准确读出岗村次郎的想法，便起身告辞。此时告辞，正中岗村次郎下怀。老家伙在内心暗暗佩服刘达成的为人。他总是能把分寸拿捏得很准。
告别岗村次郎，刘达成直接来到上海大学。邓飞听取他的汇报，惊讶得张开大嘴，小半天合不拢。
“你说什么？新四军兵力部置图？”
刘达成肯定地回答：“应该错不了。岗村次郎从钟伟那里得到的是一份图纸，他还准备把这份图纸交给前线作战部队。这样，作战部队就能根据地图开展春季大扫荡。”
“红狐，你这个情报非常重要。我立即发电报提醒李部长。或许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情报泄露了。”
邓飞有些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绝密的消息的？按照常理，你应该是看到地图了。但岗村次郎这样狡猾的特工，怎么可能让你看到地图？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川岛秀子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天机不可泄露。”刘达成狡黠地笑了笑，说道：“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岗村次郎的木马小组就要被你和李部长给消灭了。”
“知我者，达成也。魏强他们的工作的确有重大进展，在这里我就不说了。你继续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刘达成问：“组织上会缺钱吗？”
“缺大米。当下是青黄不接之际。很多战士只能靠挖野菜充饥。好几天吃不到一粒米。如果你能想办法搞到粮食，并运到根据地，那真是立了大功了。怎么样？有办法吗？”
邓飞说的很真诚。缺粮食的确是新四军最大的困难。日军隔三差五就搞“清乡”，当地老百姓被搞得鸡飞狗跳，日子根本没办法过。
思忖片刻，刘达成道：“我不敢说百分之一百，但我有一个办法，从苏州搞大米，运到盐城一带。让队伍的人到盐城一带接货，通过盐城的某个商贾中转，就能顺利把大米运到队伍手里。”
“苏州你有社会关系？”
“苏州有一个安达贸易公司是日本人开办的。我们可以由他们去市面收购，然后以高出市面比较多的价格卖到盐城。还有，就是76号在苏州有一个分站，站长张其亮是原军统特工，最近才派下去的。我想我的面子他还是要给几分的。”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我支持。中转商由苏州的地下党组织去物色。”
邓飞越来越欣赏刘达成了。这个年轻人办事滴水不漏，往往能把事情考虑到细枝末节。
刘达成回到办公室，立即给苏州特工分站的张其亮打了个电话。张其亮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表面上投降了汪伪政府，实际上也在暗暗帮助重庆方面。
再说，以刘达成的敏感身份，张其亮也没有理由不买帐的。
“张兄，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一起聚一聚？”
张其亮一听声音，就知道刘达成肯定是找自己有事。马上答应星期六回上海。两个人在电话里约定了喝酒的酒楼：醉仙楼。
第168章 劝说
下雨了。
透过醉仙楼的窗户看出去，江南烟雨下的上海充满了诗意。
高高矮矮的房屋在雨的世界里孤立着。刘达成来到这个世界大半年，发生了很多事，包括对川岛秀子的恋情。很多事情都是不可思议的。
“在想什么呢？”
张其亮突然在身后出现，并没有惊吓到刘达成。他还在门外的时候，刘达成就已经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对于人和事的感知能力变得越来越强！
“我在想，为什么要打仗呢？你看外面的世界，烟雨江南，小资情调，多么美丽的城市街景！”
张其亮当了苏州分站的站长，似乎变了一个人，显得开朗、自信了很多。
“真没想到，我们的刘处长变成诗人了。多愁善感什么呀。兄弟聚少离多，坐下来，一醉方休。”
说话间，酒店服务员开始上菜。吃着地道的上海菜肴，张其亮不住地感叹：“都说苏州、杭州是天堂。我更喜欢上海的生活。城市大，从外地流窜进一个人，就像一条鱼游到大海，很难找到它的踪迹。苏州那地方太小，从外地来一个人，很容易就被发现了。”
张其亮的心里在想，钱军到苏州不到三天，就被日军特高课发现了，在监牢里没有支持住三天，照样成了叛徒。什么“九头鸟”，没有的事！
刘达成通过脑电波接收到这样的信息，不由暗暗吃惊。平武生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钱军，原来已在苏州落网。
“张站长这样说，似乎有所指啊。”
举杯。喝酒。张其亮也跟着他抿了一小口，然后叹了口气：“当叛徒的确有失脸面。可是，又有多少人能扛过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从理论上讲是没有的。除非你是个死人！”
“又有人叛变了？”
“这次不是军统的，而是中统的一个倒霉蛋，到苏州才一天，就被日本人的特高课给盯上了。他们撤下一张网，抓了个活的。这个人叫钱军，代号九头鸟。更搞笑的是，钱军投降后，把中统仅有的漏网分子全都交待了。现在中统的势力在苏州可以算是清理干净了。”
“大浪淘沙始到金。被大浪冲走的是沙子，沉淀下来的是金子。中统那些人心态不正，信仰不坚定，抓一个降一个，76号的叛将里面，一大半都是中统的人。那些要害部门的干部，也都是中统的人。你看看**地下党，有几个当了叛徒，少之又少！”
刘达成故意把话题引向新四军，张其亮果然感兴趣，话匣子也打开了，说他到苏州站任站长，如何如何对待地下党，又遭受到怎么样的抵抗。接着，他竟然一口气喝完一大杯白酒，吼道：“我任职一个月，打了两场恶战，没有抓到一个活口。对手全都是**地下党。真是太可怕了。说真的，他们的战术素养不一定比我们高，但他们的政治信仰高出了我们很多倍。”
刘达成从张其亮的内心活动，发现他对新四军**很钦佩，由于立场不同，的确做了大量对不起地下党的事情，但他从内心来说充满了崇敬。
刘达成手指轻叩桌面，眼神看向张其亮的眼睛，充满了特殊的含义。张其亮感受到这种含义，也是十二分的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达成兄，难道我说错了吗？”
“不，你没有错。”刘达成坚定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坐在这个位置，一定要懂得进退。人情留一线，后来好相见。不瞒你说，我认为日本人在中国的时间不会太长。日本人走了以后，我们还是要活下去的。”
“你的意思是要留后手？”
“狡兔三窟。这个道理你懂的。”
张其亮仔细玩味着刘达成的话，眼神里多了一丝异样的味道。
“张兄，现在我们都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是人。在日本人那里，我们是走狗。在中国人看来，我们是汉奸。如果不趁早打算，为自己铺好后路，我们的下场是非常可悲的。梅妞这个人你知道吗？她可是影佐机关长亲自培养的特工。”
“知道。她怎么了？”‘
“听说她也会悄悄给重庆方面传送情报。”
听到这个消息，张其亮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小半天合不拢。
“不会吧？”
“她有秘密渠道，直通重庆高层。一方面她和日本人和南京都靠得很近，另一方面嘿嘿，人家这才叫玩得转呀。万一有一天变天了，上海重新成为重庆政府的天下，说不定她摇身一变，成为党国要人啦。”
刘达成的话，如同一颗巨石砸在平静的水面，在张其亮的内心掀起了巨浪。刘达成一边感受他的心理活动，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办。
突然间，张其亮反问道：“刘兄，你有路子？”
“没有。”想了一下，刘达成还是决定不那么匆忙交心出去，毕竟这是个乱世。万一被张其亮给出卖了不合算。
“我是打个比方。希望引起老弟的注意。你现在受李主任器重，让你当那么重要的分站站长。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让你权势倾天，另一方面也可以让你万劫不复。反正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积下了善缘，肯定会有善果。”
张其亮紧张的心态有所缓和，嘿嘿一笑：“没想到刘处长信佛了，和我讲起佛经来了。我们这样的人，哪个人手里没几条人命？的确要念念佛经，为那些死去的亡灵超度，让他们到了阴间别怨恨我们。”
张其亮端着酒杯，玩味地笑道：“刘兄，你叫我回来，不会仅仅是为了喝酒吧？”
“当然不是。我有一个朋友，想从苏州收购一批大米。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时节闹饥荒，很多家庭的粮食早就断供了。普通百姓想吃顿饱饭成了一种奢望。更别说我们这样大鱼大肉地吃了。所以，我想请你高抬贵手，让我朋友的生意能够做成。至于好处嘛，当然少不了你的。”
说罢，刘达成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叠美元，一万！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有钱是真的。刘达成把钱塞进张其亮的口袋，说道：“我让来人联系你。到时候他只要报出我的名号，你就给予关照，如何？”
张其亮点头道：“行，老兄的事，我帮定了！”
第169章 突发事件
曾志权手里捏着厚厚一叠房契，全都是从青帮大佬曹大力手里抢夺过来的。
他用的策略还是和以前一样，武力威胁，低价收购。刘达成对于曾志权的做法很满意。这些财富变现，都是筹措给组织的经费，也难怪邓飞会吃惊。
华鸿毛纺厂的护厂队共有队员三十人，一个个都是苦大仇深的工人。这些人的天性是能吃苦耐劳。在魏强连续三个月的高强度训练下，已经能和正规军相媲美了。
邓飞给魏强的任务是，把这支护厂队逐渐发展成由地下党掌握的敌后武装。所以，魏强的训练科目里，增加了各种短枪的使用以及手雷、地雷、爆破等，还有刺杀、格斗、搏击，也是他们的学习重点。
护厂队是一支经过多田骏默认的武装力量。在日本人的控制下，要想保留一支武装，简直比登天还难。而刘达成利用他和多田骏的关系做到了。
这天，多田骏在他的办公室接待了刘达成。
“多田叔叔，再过三天，就是您五十岁生日。这点小意思，还请您笑纳。”
刘达成递过来一张银票：三万美元！
多田骏笑得脸上开莲花。除了华鸿毛纺厂每个月的分红，刘达成隔三差五，就会来拜访他，孝敬他，不是送钱，就是送古董、书画。
多田骏把银票往抽屉里一塞，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问道：“近来你们和安达贸易公司合作愉快吗？”
“感谢叔叔关照。安达贸易公木村真雄念及您的面子，从来不拖欠货款。对于我们的货，他也能及时运到东北，价钱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啊！在商言商嘛。哪有商人不逐利的？只要利益分配得当，这生意还是可以做下去的。”
“叔叔，侄儿有个想法，现在是饥荒，大米的生意很赚。”
“可以啊。你去找木村真雄，让他从苏州收购一批粮食。苏州驻军司令渡边一郎是我的同学，他不会不买帐的。我这就修书一封，让木村真雄去找他。还有，我会让秋山少佐开一张特别通行证，保证你赚大钱。”
“还是叔叔英明。越紧俏的商品越赚钱。这是生意场上的真谛。只要我们把苏杭一带的粮食运用上海、南京等大城市，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多田骏一个电话，秋山少佐就把特别通行证送到。有了这张特别通行证，木村真雄就算大摇大摆地把粮食运到根据地，也不会有人阻挡。况且中间还有一个郭姓老板中转。
......
张其亮坐在办公室里，手下人报告，有一个叫木村真雄的日本人求见。
对于日本人，张其亮有着天然的恐惧感。木村真雄穿过层层岗哨，把礼帽往桌上一放，却报出了刘达成的名字。
木村真雄的汉语讲得很标准，张其亮还以为他是中国人。
木村真雄说明来意，并出示了日军宪兵司令部的特别通行证，张其亮有点被炫瞎了眼。这个刘达成真是手眼通天！
“张站长，不知你这里还需要什么手续？”
“不用了。有这张特别通行证，我相信不管是警察局，还是特工部门，都不会有麻烦。你就放心地做生意吧。”
有了军警宪和特工部门的支持，木村真雄展开手脚，把苏州城市面上仅有的粮食收购一空，价格高出市场价两成。如此一来，让长期从事粮食生意的另一家贸易商行松下株式会社慌了神！
就因为这个原因，在刘达成认为粮食生意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却在苏州城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
这个结局，包括多田骏在内的高层军官也是始料不及。
松下株式会社是一家专门从事粮食贸易的大商行，几乎垄断的苏州市所有的粮食。木村真雄一出手，就像是在低洼处挖了个坑，仅有的一点水都往坑里流，搞得松下株式会社货源断绝。
短短一星期，木村真雄收购了四十吨粮食。松下株式会社社长松下三郎直接找上门来，要求木村真雄停止收购。木村真雄可是有后台的人，岂能听松下三郎的话？结果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松下三郎临走时扔下一句话：“木村真雄，这件事没有完。你给我等着。”
“有种你来啊，我愿意奉陪！”
木村真雄并不知道，其实松下三郎之所以敢如此张狂，他也是有后台的人。松下三郎的二哥松下次郎在苏州驻军任中队长，手下有近两百名士兵，也算是有一定势力的人。
松下三郎平时骄纵习惯了，根本没有把一个木村真雄放在眼里。木村真雄也没有把松下三郎放在心上。彼此之间互相不了解直接导致了一场血战。
这天晚上，木村真雄从酒店出来，身边带着五六个随从。他们刚准备上车，从黑暗里冲出一群黑衣枪手，顿时枪声大作。木村真雄就地打了两个滚，躲到汽车另一侧。子弹打在车上，汽车玻璃被打得稀里哗啦，碎片乱溅。过往行人见状也如惊弓之鸟，一个个奔走逃命。木村真雄的人被打倒了两个人，其他人也纷纷找到掩体，拔枪还击。
酒店门口发生枪声。老板马上打电话报警。没过多久，警察赶到了。那帮黑衣枪手也趁着黑色纷纷逃走。黑衣枪手正是松下三郎的人。
木村真雄亲见看见松下三郎逃跑，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朝着松下三郎的背影连开三枪，枪枪打中目标后背。只要松下三郎的身体猛然抖动了几下，便扑倒在地。
激战双方都是日本人，死的也是日本人。这下子轮到警察局长头痛了。
张其亮闻讯赶到，看到木村真雄的狼狈相，又看到地上躺着的松下三郎，暗叫不好！这个松下三郎可是苏州城出了名的霸道，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普通老百姓视之如恶狼，今晚之死也叫罪有应得。
“木村兄，你闯大祸了。”
张其亮把木村真雄叫到一旁，告诉他松下三郎的哥哥叫松下二郎，是一名守军中队长。木村真雄手里可是捏着多田骏写给渡边司令的亲笔信，他还没有来得去拜会渡边司令。
“中国有句古话，县官不如县管。如果松下次郎抢先赶到，二话不说，先把你杀了，你岂不是死得冤？”
听张其亮这样的劝道，木村真雄真是怕了！
第170章 通缉
“那我该怎么办？”
木村真雄面露惧色，反问张其亮。
“三十六计，走为上。你把藏大米的地点告诉我，我让刘处长的人马上运走。如果太晚了，估计松下次郎一出手，你就跑不了了。”
安达贸易公司是木村真雄苦心经营起来的。这两年大发战争财，赚得满盆满钵。现在这个时候叫他放下公司逃命，他当然不乐意。
“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更好的办法，那就是赶快躲到渡边司令部，寻求他的保护。念在多田骏的面子，渡边司令肯定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再说这件事，是松下三郎有错在先，他带人来杀你，反倒被你所杀。这是他罪有应得。松下次郎是个睚眦必报之徒，而且此人长期在野战部队服役，单兵战术非常了得。你快点逃命，再晚就来不及了。”
“好吧。我去找渡边司令。我收购的四十吨大米，堆放在城南仓库。这是提货单，你想办法交给刘处长。”
“拜托了！”
木村真雄把提货单交给张其亮，独自开着车向驻军司令部奔去。张其亮说得没错，就算他有渡边司令撑腰，万一被松下次郎逮住，来个先斩后奏，自己也是白白丢了性命。渡边司令和自己并非什么亲属关系，能看在多田骏的份上，保住他一条性命，那也是很给面子了。
深夜。渡边司令接到部下报告，多田骏司令的老乡求助，连忙让侍从官把木村真雄接了进去。看到多田骏的来信，再听完木村真雄的叙述，渡边司令脸色变得阴沉。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松下次郎和松下三郎兄弟俩感情至深，他肯定无法接受弟弟被人打死的事实。而这件事的起因又是松下三郎带人先动手。碰巧双方又都是日本人。如果对手是中国人，那倒好办很多。木村真雄拿了多田骏的亲笔书信求助，渡边司令也不能坐视不管！
......
再说松下次郎得到弟弟遇害的消息，立即召集手下一百八十多人，开着三辆大卡车气势汹汹地杀到现场。警察正在搬运尸体，清理现场。
松下三郎背部中枪。连续三枪，全都打在他的后背心。三个血窟窿，触目惊心。有人向松下中队长汇报，打死三郎的人是木村真雄，安达贸易公司的老板。
松下次郎让这个人带队，率领全体士兵杀向安达贸易公司。公司大门紧闭，所有职员都已不知去向，更别说木村真雄了。松下次郎下命令把公司大门砸开，把里面所有的东西砸个稀巴烂，还不解恨！
最后一把大火，把整幢办公楼给烧成了灰烬。
松下次郎回到驻地，已经天色大亮。渡边司令官面色阴沉地站在营房前等候着他。看见松下次郎出现，他冲上前去，一顿猛揍，一口气赏了他十几个耳光，然后命令警卫队把他关押起来。
尽管关了禁闭，松下次郎的内心仍然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不取木村真雄的小命，他岂能苟活于世？
当天晚上，木村真雄设法打晕警卫，从禁闭室逃之夭夭。昨走时，他带走了一支南部手枪，五十发子弹。还有四颗手雷。
......
刘达成接到张其亮的电话，不由大惊失色。木村真雄是他把物资运到苏北的重要一环。现在木村真雄出事了，意味着运输物资就要中断。
曾志权、魏强等人用刘达成的“特别通行证”，开车连夜赶卦苏州。到天亮时，他们见到了张其亮。
张其亮把木村真雄的提货单交给曾志权，然后由曾志权直接把货运往苏北新四军根据地。
消息传到邓飞这里，邓飞也慌了。
“我看这个木村真雄不能死，他一死，我们整个运输环节就会断链。”
刘达成也觉得很迷茫，松下次郎已经逃出来。他的目标就是要刺杀木村真雄，替死去的弟弟报仇。木村真雄只是一个生意人，再怎么样牛逼也不是松下次郎的对手。
“我看我们应该主动出击，设法干掉松下次郎，保证木村真雄的安全。”
木村真雄躲在渡边司令部，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刘达成想让他躲进多田骏的宪兵司令部，暂避松下次郎的锋芒，一直等到击毙松下次郎。多田骏接受了刘达成的建议。
第二天下午，多田骏派秋山少佐把木村真雄接到宪兵司令部招待所，还让木村真雄穿上日军军装。
然而，松下次郎从禁闭室逃跑以后，就象人间蒸发了似的。刘达成把手下一百多号人全部撒出去，对全市的酒店、宾馆等进行地毯式搜查，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任何收获。
多田骏以宪兵司令部的名义通缉松下次郎，到处贴满了松下次郎的照片。松下次郎就像人间蒸发，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时间一天天过去......
曾志权和魏强用张其亮提供的提货单，把四十吨大米顺利运到盐城，再以化整为零的办法分发到各战斗部队。货款依然是由刘达成提供的资金周转，提出部分利润作为多田骏的分红。
木村真雄躲在宪兵司令部半个多月，松下次郎仍然没有露面。
某日。刘达成为多田骏送来了一对纯金打造的牛。多田骏笑纳后问道：“刘桑，松下次郎究竟去哪了？为什么我们找不到他的下落。难道木村真雄要在我的宪兵司令部继续躲下去吗？”
刘达成也很苦恼，人找人就像大海捞针。宪兵队和特高课都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搜遍上海市区所有的宾馆旅社，包括日占区，都没有发现松下次郎。
“叔叔，我看不如把木村真雄安排到我的行动一处，让他当个小队长。这样他的手里管着十几号人，等于多了十几个保镖，或许还能把松下次郎引出来。”
多田骏沉思片刻，觉得刘达成所言，也算是一条不错的计策。他马上和岗村课长打电话，岗村课长也是满口答应。岗村正在为76号的李士群发愁，这个李主任平时只听影佐祯昭的，对于岗村的话爱理不理，能在他的内部多安插一些棋子，也是对李士群的一种挚肘。李士群也明白岗村的用意，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第171章 自杀式袭击
关于木村真雄的事，邓飞专门召开了一次党小组会。
参加会议的有邓飞、魏强和曾志权。刘达成和黄艳作为邓飞最隐蔽的棋子，并没有出席会议。
经过讨论，大家一致同意，想尽一切办法保证木村真雄的安全。这个日本人是组织上用来输送物资的重要一环。一旦断链，想要重新建立这种联系难上加难。
“魏强，据我所知，木村真雄已经暂时躲进76号特工总部，成为刘达成手下的一名特工。但这并不能保证木村真雄的绝对安全。我想你在暗中保护木村真雄，并选择时机干掉松下次郎。松下次郎一日不死，我们的安达贸易公司就没办法继续运作。苏州是汪伪特工力量较强的地区，木村真雄可是我们手里的一张王牌。据我所知，木村真雄不但是日本人和多田骏的老乡，他还是一位反战人士，具有同情中国抗战的倾向。这个人要是死了，对于我们来说损失太大。”
“是，保证完成任务。”
邓飞掏出一支崭新勃朗宁1906式手枪，送给魏强，笑道：“这算是组织上送给你的礼物，方向你近距离射杀。只有五颗子弹，你要给我省着点用。”
魏强接过手枪，大喜。这种枪小巧玲珑，握在手掌基本没有多余的部分，特别适合藏在衣兜里。
木村真雄混进刘达成的行动一处，在吴海涛手下当了一名副队长。刘达成把木村真雄安排在吴海涛一个组，主要是考虑到吴海涛是神枪手。一旦遇到松下次郎，他就起到保镖的作用。
星期五。傍晚。
木村真雄跟随吴海涛小队在外面转了一整天，平安无事。他很享受这种满大街巡逻的感觉，可以用一种俯视的眼光看世界，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然而，木村真雄并没有意识到，在极斯菲尔路189号的一座咖啡屋里，坐着一个老者。此人须发皆白，双目炯炯。身穿一件长衫，看上去更像一个修炼多年的世外高人。
此人正是松下次郎。
松下次郎以李土根的名字登记，住在外滩黄浦公园附近的一家旅社。松下次郎幼年时在戏班子干过，拥有极为高超的易容术。这一点甚至他所在部队的长官也不知晓。当宪兵队的通缉令满天飞时，松下次郎只需花费一点点心思，变身为中国老道，一次次躲过了军警宪的搜查。
魏强身穿黄马夹，拉着丰茂车行的黄包车，蹲守在76号附近。这样一来，木村真雄每天随76号特工出门，都逃不过魏强的眼睛。
松下次郎一边喝着中国茶，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经过三天的了解，他已经知道木村真雄的出行规律。早上八点出门，中午在好运来酒家用餐，傍晚六点随小队人员一起归队，住在76号特工总部的特工宿舍。
一天两天三天......松下次郎是一个高明的狩猎者，他以其惊人的冷静在等待，一直等到他的猎物出现疲劳，放松了警惕，然后再给予致命一击。
第十天中午。好运来酒家。
吴海涛带着手下队员走进酒家，准备在这里吃中饭。魏强拉着黄包车，远距离跟着，突然发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也走进酒家。远远的，他看见老者把手伸进后腰去摸枪！
千钧一发之际，吴海涛扔掉手里的黄包车，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酒楼。快到门口时，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鲁莽，一旦打起来很难脱身，又转向酒家的侧面窗户，准备从窗户给老者致命一击。魏强的动作，并没有引起老者的注意。
再说吴海涛和木村真雄一伙，坐进酒家大厅靠墙位置，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来临。
所有特工队员的枪都已挂在腰间，有点刀枪刀库的感觉。而松下次郎冲进酒楼，直接向木村真雄开枪射击！
正在说笑的吴海涛突然抬头，看见一个白发老者面露狰狞之色，把枪口对准了木村真雄。木村真雄没有经历过大战，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吓呆住，嘴巴张得大大，想喊却喊不出来。
吴海涛猛然一掌，将木村真雄推倒在地。他自己同时掏出腰间的枪。
这时，窗外的枪响了。一枪打在老者的大腿上。老者腿部像被毒蛇咬住，一个趔趄，晃动了一下身体。就是这一个晃动，救了木村真雄一命。松下次郎因为这一个颤动失去了准头，子弹射在墙上，溅出一星火花。但松下次郎也就地打滚，行动十分敏捷，一边滚动一边开枪射击。
砰！砰！砰！
等其他队员反应过来，一个个都掏枪射击。枪声便如爆炒豆似的响个不停。
松下次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击杀木村真雄的。他的腰间挂着四枚手雷。就在子弹如雨点一般向他泼来时，他一个驴打滚，滚向餐桌，同时引爆了手雷。
轰隆隆一声巨响。一时间，酒家大厅血肉横飞，惨叫声不断。
魏强的目标已经达到，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
刘达成在办公室接到电话，好运来酒家发生爆炸案。木村真雄受伤，还炸死了两名特工。他在第一时间向李士群汇报，然后开车赶赴现场。
酒家大厅餐桌位置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松下次郎已被炸得肢离破碎，不成人形。从一颗脑袋的化妆物可以看出，松下次郎经过了精心化妆。他的头整个掉下来，滚落在墙角，此人正是松下次郎。
吴海涛的手臂被手雷的残片划伤，还在滴着血。
而木村真雄躺在地上，腹部、手、脚都受了枪伤。胸部一枪差点击破肺叶。刘达成命令尚能行动的特工把他送往康济医院抢救。其他轻伤者负责留下来清理现场。
刘达成责问道：“这么多人还被松下次郎打了个措手不及？”
吴海涛不敢说事先还有人开枪报警，只能说松下次郎是冲进来拼命的，根本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要不是松下次郎引爆了手雷，应该能抓个活的！
第172章 灵活变通
刘达成仔细勘察周边环境，发现侧面窗户底下有几个脚印。看来那就是魏强留下的。
“撤！”
刘达成沉闷地喝道。吴海涛让人把尸体搬上车运走，自己尾随着刘达成，如一只忠诚的猎犬。刘达成拍了拍吴海涛的肩膀，有些动情地说道：“老兄，能活命就行。不要太拼。”
“感谢刘处长关心。”
吴海涛的内心涌起一层涟漪。无论是76号，还是日本特高课，哪个当官的人真心实意关心过属下？
木村真雄没死，松下次郎死了。这就是刘达成想要的结果。
“处长，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海涛江湖义气重，属于“为知己者死”的死士。刘达成把他当人看，他也想表现一下自己。而刘达成手下缺人，特别需要心腹，所以他必须大量收买人心。
“带几个人保护好木村真雄，让他早些康复。松下次郎一死，他的危险也就解除了。估计安保的难度不算大，你们小心点就是了。”
“属下明白。”
多田骏接到刘达成的电话汇报，着实松了一口气。松下次郎够狠！作为老乡，又是钱袋子，木村真雄的生命涉及到多田骏的利益。
“等木村真雄伤好，就让他回苏州主持安达贸易公司。我们的生意不能停。”
刘达成处理好木村真雄的事情，刚坐下来，电话铃声响了。由于近来事情太多，一听到电话铃声他就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总害怕出问题。
电话响了好几声，刘达成才拿起电话。听声音，原来是川岛秀子！
她在电话里有些撒娇卖萌：“达成，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怎么连电话也不给我打？”
刘达成这才意识到，自己忙于木村真雄的事情，的确冷落了川岛秀子。其实川鸟秀子也没有闲着，她整天忙于接待南京政府要员，害怕重庆特工搞袭击。日子过得战战惊惊，如覆簿冰。
“对不起，秀子小姐，我太忙了。不知您何时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
“今晚六点，去我家吧。你冷落我半个多月啦。”
屈指数来，还真有半个多月了。再不去看她，估计她要发威了。
“好，一言为定。”
刘达成特意早些下班，去万国商厦买了一个钻石项链，一箱红酒，然后哼着小曲来到川岛秀子楼下。她已经提前回到家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川岛秀子看见刘达成，不由自主地扑了上来，双手箍住刘达成的颈脖子，口吐兰气，眼流秋波，弄得刘达成心旌摇荡。
想起自己的使命，刘达成想把川岛秀子推开。没想到她反而箍得更紧了。
“人家想你了，多温存一下吧。”
刘达成只有任其拥抱，还不时给予回复。川岛秀子毕竟是个女人，一个柔情的生物。她的内心十分活跃，已经有了想推倒刘达成的冲动，害得刘达成再也不敢引诱她。
“菜好了吗？我去当厨师。”
“早就搞好了。就等你来吃了。”
餐桌上摆好了各式菜肴，还有红酒等。刘达成这才记起自己买的钻石项链。
“来，秀子，看看这个。你喜欢吗？”
川岛秀子闭上眼睛，幸福地等待着刘达成。刘达成领会其意，便把钻石项链从包装盒里取出来，然后挂到川岛秀子的颈脖上。
“好美，你去照镜子。”
川岛秀子戴着项链，在卧室镜子里照了一下，脸颊绯红，灿若桃花，实在是太美了。
“谢谢你，达成。”
“秀子，来，为我们还活着干杯。”
川岛秀子一早就听说了，刘达成的行动处遭遇了恐怖袭击，还死了几个人。听刘达成这样一说，她也有些动情了。
“活着真美好。为什么总有人不怕死呢？仇恨真是个魔鬼，能让人失去理智。”
川岛秀子指的是松下次郎。作为一个野战部队的中队长，为了给弟弟报仇，竟然采取了自杀式的袭击手段，真是太可怕了。
刘达成喝完一杯酒，关切地问道：“秀子，南京政府的高宗武来了吗？”
“来了。多田骏调动了很多力量去确保高先生的安全。谁知道，这个高先生很有底线，很多条款不肯就范，致使谈判陷入僵局。”
“还有这样的事？汪伪政府居然还有这样的硬骨头？”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我们的条款太过苛刻，让他们难以接受。”
吴文康交给刘达成的任务，就是要求他尽快了解汪日之间的秘密协定内容，甚至可以找机会干掉高宗武。听川岛秀子这样说，貌似南京政府还有个别头脑清醒的人。像高宗武这种人，不应该被列为刺杀的对象。
“谈判还要持续多久？”
“一个回合肯定是不行的。估计高先生明天坐火车回南京吧，他还需要回去请示。那就给他一点空间和时间。”
既然双方谈判还没有结果，也就没有必要盗窃日伪谈判的文本。
第二天傍晚。刘达成开着他的黑色别克，满大街乱转，做了好几个反跟踪动作，都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来到吴文康的住处。
吴文康以为刘达成已经把事情办成，没想到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我不同意刺杀高宗武。这个人还有一丝良心没有泯灭。他对于日本人提出的很多条件都不同意，所以并没有签订秘密协议。”
“这是局座的命令。蝰蛇，你还不了解局座吗？”
“我当然了解。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我为什么要去执行一个错误决定？请你把情况向局座说清楚，或许他会改变主意呢？”
刘达成有些恼了。吴文康对于上司的命令是坚决执行，不懂得变通。这是非常危险的。毕竟局座远在千里之外，而上海的形势瞬息万变。
“我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九头鸟已经叛变了。他一到苏州就被日军特高课给逮住，然后当了无耻的叛徒。他不但没有筹建新的中统苏州站，还有以前保留下来的几名特工也交给了日本人。”
说到这，刘达成有些玩味地笑了。想当初，要不是钱军，平武生也不会当了俘虏。所以，他看向吴文康的眼神，充满了或多或少的嘲讽。
第173章 真情
想当初，为了营救“九头鸟”，吴文康也是下了大决心的，连自己属下的行动科长都派出去了。
“你消息准确吗？”吴文康不甘心地问道。
“当然。前几天我去苏州出差，76号苏州分站的站长告诉我的，当然没错。”
“你说的是张其亮？代号蛤蟆？”
“这个叛徒，居然受重用了？”
刘达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在这个时代，当叛徒的确迫不得已。就算吴文康，他也不能保证自己被捕后会不会叛变。
岗村从钟伟那里获得情报，新四军部队居然有米饭吃！
连续大扫荡，再加上闹饥荒，新四军战士能吃上米饭，这对于岗村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在情报战上输得很惨。地下党一定是通过某种手段，悄然掌握了粮食供应渠道。
“川岛秀子，我命令你秘密调查，我们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我们的封锁那么严密，新四军还能获得粮食。”
“哈依”
川岛秀子领命而去。岗村次郎已经有一丝丝惶恐不安。从上海到苏州，沿途至少十几个关卡。不要说体积庞大的粮食，就算是一件古董想要躲过检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晚饭后，刘达成陪川岛秀子在虹口区的街道散步。这里是日占区，有日军重兵把守，治安比较好。
一路上，川岛秀子心事重重。她把手伸进刘达成的胳膊，彼此靠得近，刘达成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为一个新任务发愁。
“读心术”告诉他，川岛秀子正在为粮食的事情发愁！
敌人这么快就获知，新四军搞到粮食？难道又是“木马”的情报？川岛秀子知道“木马”的存在吗？
再仔细体会，川岛秀子并没有联想到“木马”两个字。她想到的是，新四军如何把粮食运用苏北？
“秀子，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呀。”
“不，你的神情告诉我，你有心事。”
“唉，我有什么事总不能逃过你的眼睛。岗村课长不知从哪获得情报，说新四军突然得到了大批量的粮食供给。这对于我们来说，有些不正常。从去年冬天以来，我军的大扫荡没有停过。各关卡审查得非常严格，根本不可能从关卡运粮食出去。这几天，我走遍了市区所有贸易商行，但凡是经营粮食的商家，都出示进货和出货清单，并没有发现大批量贩卖粮食的情况。”
“或许是岗村课长的情报出错？”
“不可能。岗村课长是帝国情报界的元老，他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我怀疑的是，贩卖粮食并没有发生在上海，而是发生在上海周边地区，比如苏州、嘉定、松江等外围地区。这些地区虽然在日军控制之下，但那些特务机构、警察甚至驻守的军队，不乏投机分子。他们为了钱，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不得不说，川岛秀子的逻辑思维还是很厉害的。刘达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递给川岛秀子一个温馨的眼神。
川岛秀子的一举一动，在他面前就像是个透明人。这对于一名情报特工，的确有些汗颜。刘达成看破不说破，或许还能让她安心一点。
“秀子，一般来说，你下班后很少想工作上的事，今天你的心思太重，的确有些不正常。”
“岗村要求我十天内查明真相。我觉得压力太大。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有些心急。”
“放松一点。很多好的思路都是在不经意间来的。如果刻意去追求，反倒没有。要不，我请你去跳舞？”
“算了吧。上海治安复杂。我可不想你遇到什么事。我们就在虹口区散散步，也是挺不错的。”
木村真雄所受的伤并不致命，在康济医院住了几天，便回到宪兵司令部疗养。他住在宪兵司令部的招待所，在多田骏和秋山少佐的亲自关照下，没有人敢对他有丝毫怠慢。
十天以后，木村真雄出院了。安达贸易公司在他的亲自操作下，很快又恢复了运作。
邓飞闻讯着实表扬了刘达成一番。刘达成可没有邓飞那么乐观。
“邓书记，我觉得特高课已经嗅到某种气味了。岗村课长要求川岛秀子查清楚全市的粮食的走私情况。看来，我们上次运出去的四十吨大米，已经被潜伏的日方特工木马发觉。”
“还有这么事？妈了个巴子，我们的战士连吃顿饭都不自在？”
邓飞爆了个粗口，眉头皱成了“川”字型。事实就是这样残酷。敌人希望能把新四军冻死、饿死！
“木马一日不除，我们难享安宁！”
“快了。等消息吧。”
邓飞自信地笑了笑，没有再往下说。从他的口气，刘达成已经意识到，罗鑫的潜伏工作很有成效。
他也在暗暗祈祷，但愿李部长他们机敏一些，能早些清除内患。要不然，木马会给队伍造成巨大伤害。
联想到后世的“木马”病毒，刘达成暗暗赞叹岗村的厉害。他在这个时代就知道向新四军队伍植入“木马”病毒。但愿川岛秀子不要把眼光投向苏州。要不然，她早晚会发现木村真雄的存在。
一旦木村真雄被川岛秀子发现，必将逼迫刘达成亲手除掉她。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邓飞意识到刘达成的为难之处，建议道：“达成，我想我们不如想个办法，让川岛秀子没办法调查下去？我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一旦触及到木村真雄这根敏感的神经，估计我们整个物资供应链条都会断掉。”
“你什么办法？”
“让川岛秀子病倒，或者其他意外，都是阻挠她调查下去的手段。总之，你要抛弃儿女情长，当间谍是不可能有真情的。一个你深深地爱着的女人，很可能从背后对你插上一刀。这一刀往往是致命的，让你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后悔。”
邓飞说这话时，眼睛是死死地盯着刘达成的。刘达成一阵心慌意乱，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第174章 和聪明人打交道
“邓书记，你们不能伤害川岛秀子！”
想了很久，刘达成终于嘣出几个字！邓飞深感意外。这个刘达成，难道和川岛秀子产生了真感情？
“达成，干我们这一行，千万不能陷入情网！”
刘达成一阵阵耳热，脸上发烧。怎么说呢？或许自己真的陷进去了？川岛秀子除了漂亮，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爱的地方吗？如果冒然爱上她，会给组织带来什么样的损失？
“邓书记，你让我想想，应该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
刘达成接到张其亮电话，他要回上海一趟，要和他见个面。张其亮没有说什么事，但刘达成能感受得到，这个张站长话里有话，一定和川岛秀子有关。这些天，他都没有看见川岛秀子。她一定是去周边地区调查大米案了。
这天晚上。张其亮把刘达成约到十里洋场的一家陌生的歌舞厅：丽影歌舞厅。
舞池里人影绰绰，灯光迷离。
嘈杂的声音是极好的掩饰。张其亮和刘达成坐在角落的小圆桌旁，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窃窃私语。
......刘达成从张其亮这里获知，川岛秀子已经把她的触角伸向了苏州！
这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
难怪邓飞主张让川岛秀子闭嘴。但刘达成深知，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至少川岛秀子对自己还有好感，属于比较好接近的一类人。要是她的岗位换了其他日本人，对于刘达成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张其亮轻声道：“要不要我帮你把她搞定？我手下有一百多号人，心腹之人也有十几个。用起来还是比较方便的。”
刘达成压低声音，厉声道：“绝对不行！”
邓飞和张其亮连续向刘达成发出信号，要求干掉川岛秀子。这让刘达成感觉到空前的危机。说实在的，不管是否和爱有关，刘达成可不想川岛秀子那么快死去，甚至不想她受到伤害。
这种感情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前，看见川岛秀子穷凶极恶地对待抗日分子，刘达成不止一万次产生了想掐死她的冲动。现在别人想动手，他却不让了。
在对于川岛秀子的问题上，只有王其中和刘达成的观点相似。王其中主张刘达成利用好川岛秀子的关系，可以窃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王主任，去你家坐一会？我们上次下的象棋还没有结束呢。”
刘达成向王其中的公寓打了个电话。王其中听得莫名其妙。
“好吧。你过来，我们好好将一军。”
刘达成的宿舍到王其中的高级干部公寓并不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不一会，刘达成来到王其中家里。
自从王其中投降76号，他自己并没有创造出什么情报价值。刘达成让给他的功劳，也只能让他暂时可以免除军统的清除行动。
“蝰蛇，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你知道来我家，会使我们承受多大的风险吗？”
王其中轻声嘀咕着。他每天回家都要检查一遍，看看哪里安装了窃听器。进自家的门，就象进入虎穴一般。李士群这个人警惕性很高，对谁都防着一手。何况是王其中这样的人。一个不小心被人窃听，就会和郑萍一样的下场。
“王兄，你是混江湖出身的，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好好地睡上几天天夜的？”
“你想干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只需要说有，还是没有。我需要这种东西。”
王其中从抽屉拿出一小包红色粉未，说道：“这是能让人深度昏迷的药粉。如果不小心沾上，会让人昏迷七天七夜。”
刘达成拿起药粉，放在鼻上一嗅，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顿时眼前有些迷乱，连忙把药粉放回桌面。
他问道：“这玩意也太厉害了吧？”
王其中得意地笑道：“怕了？它叫三步**散。只要沾上它，走不出三步，就会昏倒在地。这是我师父的独门秘笈。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如果我死了，这东西就失传了。”
“不如传给我？”
“你想得美。能给你一小包，这已经是破坏了师门的规矩。由于这东西太过邪恶，师父宁愿失传，也不想祸害他人。如果落入心术不正之徒手中，可能会用来干很多的坏事。”
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想从王其中这里获得配方。王其中的大脑信息，全是如何拒绝刘达成。刘达成也就得不到他想要的配方。
“王兄，这是什么东西配制的，能透露一点吗？”
“不行！而且你不能让外界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否则对你我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引诱失败。刘达成有些悲催。
“嗯。知道了。你有没有解药？没有解药的毒药，那才叫丧尽天良。”
“当然有。”
王其中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小截沉香，说道：“点上它，能逐渐化解体内的**散，让中毒人从昏迷中逐渐醒来。这种清醒是渐进的，一天比一天好，然后恢复正常。”
“行，都给我吧。”
“你该不会是想向某人图谋不轨吧？”
“看你想哪去了。我这么帅的男人，还有需要用这个东西吗？”
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也不想把窗户纸捅破。刘达成拿起三步**散和那截小沉香，起身告辞。
王其中这个歪才，留着还是很有用处的。只是他这种绝技，绝对不能让76号的人知道。万一被他们获悉毒药来自王其中，之前发生的几起大案，谜底也就一清二楚了。
“等等，回来。”
刘达成走到门口，又被王其中给喝住了。
驻足。回头。王其中看到的是一脸不解。
“千万记住，施药者不要被敌人抓住，否则，你我都得死。”
“明白。请你相信我。”
“我不是不放心你，而是不相信施药者。毕竟对付秀子，你不可能亲自动手。所以，要选派一个名得力干将。”
刘达成暗想，王其中的确有过人之处。他就猜到刘达成用药的对象是川岛秀子。
而川岛秀子这个女人，是一条美丽的蛇蝎。一般的行动队员，三五个人没办法挨近他。如果偷鸡不得蚀把米，川岛秀子会来个顺藤摸瓜......
刘达成耸耸肩膀，风趣地说道：“和聪明人打交道，不累！”
第175章 中毒
张其亮说得没有错，川岛秀子的确来到苏州。发生在木村真雄和松下三郎之间的矛盾引起了她的关注。
原因在于松下三郎是个做粮食生意的日本商人。而是木村真雄是个什么生意都做的日本商人。
一到达苏州，木村真雄很快就被川岛秀子给盯上了。好在张其亮早就给木村真雄交了底，川岛秀子很可以是为粮食生意而来的。
张其亮恐吓道：“日军特高课发现了有人暗通新四军，所以来调查了。你千万别说自己做粮食贸易，要不然被特高课抓进去，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感谢松下次郎，一把火把安达贸易公司给烧得干干净净。公司所有的帐本都已化为灰烬。
没有帐本，川岛秀子就没办法找到真凭实据。木村真雄有借口推掉所有的贸易。
木村真雄被川岛秀子叫进了76号苏州分站的刑讯室。他就开始两腿发抖。要不是张其亮有言在先，他肯定什么都招供。
川岛秀子冷冷地盯着木村真雄，把他看得浑身如针刺一般。这样一来，木村真雄在气势上就输了。
“说说看，你是怎么和松下三郎起的纠纷？”
“他欠我钱。”
“欠了四万美元。不但不还，还找了一帮枪手想枪杀我。要不是我枪法准，他就给逃了。”
“你要为你的言行负责。”
“当然。”
“据我的调查，松下三郎的帐目并没有你说的这件事。”
“这个你就要去问他了。他借我钱，不做帐，很正常。还有，他拿着我的钱去挥霍，也不需要做帐。你说对吗？川岛小姐？”
“你？！”
川岛秀子被噎住了。木村真雄的背后有多田骏撑腰，这一点她也有所耳闻。现在木村真雄敢这样说话，大概就是仗着多田骏的势头。
“信不信我让你说实话？”
川岛秀子威胁道。木村真雄一脸懵懂的样子，柔中有刚地顶了过去：“我说的就是实话啊。不信你可以去问多田骏司令官。要不是他派人暗中保护，估计我已经被松下次郎给炸死了。像我这种死过一次的人，往往对生看得很重，我不会和川岛小姐说假话的。”
......
没有证据，木村真雄又把谎话编得无懈可击。川岛秀子最后还是把木村真雄给放了。
要说暗中资助新四军，松下三比木村真雄的嫌疑还要大。毕竟他是专业做粮食生意的商人，手中握有大量的货源。
可惜的是，松下两兄弟都已魂归故里，川岛秀子没有办法找到任何证据。但她又不甘心此事就这样算了。
廉布知池进言道：“组长，我看可以从市面上调查。看一看最近市面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囤积居奇、高价收购的事情。”
“行，这件事由你去办。暗中调查一下小粮商和当地的大地主。他们是否出大批量售过粮食，收购这些粮食的老板是什么人？只有查清楚这些，我们就更加接近事情的真相。”
“哈依”
廉布知池领命而去。张其亮坐在一旁边，听得心里发毛。顺着川岛秀子的思路，的确能找到和木村真雄交易的“郭老板”。
这个郭老板，其实就是曾志权的手下人。
刘达成让他们有意装成中间商倒买倒卖，几经转手，致使日伪特工调查起来困难重重。
“川岛小姐，我们要办事，也要吃饭。苏州城的各类风味美食，别具一格，我想请您光顾，不知您能否赏脸？”
川岛秀子来苏州四天了，天天都在调查粮食的事情，内心搞得疲惫不堪。张其亮的邀请，获得了她的响应。
当天晚上，张其亮请川岛秀子到四川火锅城吃了一顿。从火锅城出来，门外有两个叫花子在追逐。
两个叫花子，一老一少。小的那个手里提着一个钱袋，一边跑一边喊：“嘿嘿，我捡到就是我的。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小赤佬，那是我的！快点还给我！”
小叫花子朝着川岛秀子这边跑，嬉皮笑脸的，看上去还挺可爱。后面的老叫花子气愤之极，抓起地上的石子向他扔去。他们追逐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川岛秀子面前。
小叫花子绕到川岛秀子身后。老叫花子不再扔石头，而是手心里多了一个小纸包。纸包里就是那种粉红色的药粉。
药粉如天女散花一般，不偏不倚，全都撤到川岛秀子的脸上。等川岛秀子的贴身护卫反应过来，那两个叫花子已跑得不知去向。
川岛秀子闻到花粉味，没过三秒钟，一头栽倒在地。
“八嘎！追！”
其中一名特工喊道，想追上去。这才发现，四川火锅城周围全都是小巷，没有路灯。如果冒然追击，极易被人打黑枪。
张其亮连忙喊道：“快点，送川岛组长去医院！”
......
刘达成接到岗村课长亲自打来的电话，川岛秀子中了无名毒，已经处在昏迷状态。目前，张其亮派车把她送往陆军总医院。
刘达成放下电话，开车直接向医院奔去。他比张其亮的车要早到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十分熬人。因为多田骏和岗村次郎都到了。川岛秀子是特高课难得的人才，他们都很器重她。
当张其亮的车出现时，刘达成第一个冲了上去。有人把她从担架抬下来，然后送进抢救室。
所有这些，都是必要的程序。中了王其中的无名毒，不要说井上泉水这样的医学专家，就算是神仙也没有任何办法。
此时，比刘达成更加苦逼的是岗村。医院里还躺着青木正彦，一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川岛秀子陷入昏迷状态。
岗村一把抓住其中一名特工的衣领吼道：“为什么会这样？”
张其亮上前解释道：“是两个叫花子打架。他们趁乱做了手脚。”
接着，他把事情的经过复原了一遍。岗村听得将信将疑。两个叫花子能有这个本事吗？这后面还有没有其他蹊跷，作为一名老特工，有理由怀疑一切！
“你的，给我写一个书面报告过来。”
“是，课长。”
王其中听说川岛秀子中了三步夺魂散，心里不由暗爽。这个刘达成果真好手段，竟然向自己的女朋友下毒？
第176章 她是普通人
川岛秀子睡在陆军总医院的特护病房里，连续三天没有一点动静。凭井上泉水的医术，无法诊断她究竟中了什么病毒，更可解药可言。
这下子急坏了岗村课长。关于粮食的案子都在川岛秀子的脑子里。她这一睡，也不知要睡到哪一天。
刘达成自始自终陪伴在川岛秀子身边。陆军总医院躺进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惊动了影佐和多田骏。这两个高官先后指示，要尽快破案，捉拿设计陷害川岛秀子的凶手。
那两个叫花子如人间蒸发一般，搜遍整个苏州城也找不到他们。此事只有暂时搁置。
井上泉水对于沉睡中的川岛秀子没有任何办法，当刘达成提出让川岛秀子回家休息，他也乐得自在。从医学角落看，川岛秀子的昏迷和青木正彦有着本质区别。他还没有想到更好的治疗方案。
刘达成向井上泉水建议道：“或许川岛秀子所中的毒，只不过是中国的民间偏方，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毒素的散发，她就会渐渐醒来。”
“但愿如此吧。”
井上泉水长叹一声，很无奈地出院单据上签字。作为一名国际顶尖的医学专家，他能让很多病人起死回生，却没办法对付中国民间偏方。
......
川岛秀子中了无名毒，粮食调查案被迫搁置。白天，刘达成让吴海涛带一个小队特工，轮流保护川岛秀子的安全。晚上，他就亲自陪她。
刘达成就是利用晚上的时间，在川岛秀子的房间点燃王其中送给的沉香。别看那么一小截沉香，用火柴点燃，燃烧得很慢。沉香在川岛秀子房间发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能让刘达成整夜不需要入眠，第二天仍然精神振奋。
三天后。
川岛秀子的眼皮微微颤动。刘达成守护在她身边，亲眼看见她的眼皮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他惊喜地一把抓住川岛秀子的手。
川岛秀子就象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走进一条幽深的隧道。隧道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为了活命，她只有想方设法走出这条隧道。她一路奔跑，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反正她在不停地喘着粗气，奔跑，再奔跑！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川岛秀子欣喜万分，一股发自生命深处的洪荒之力爆发出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奔去。
呼！终于冲出了隧道！
川岛秀子浑身冒大汗，连额头、内衣全部湿透。刘达成一把抓住她的手，喊道：“秀子”
“达成君，是你吗？”
“是我，你终于醒了！”
“我在哪？”
“在家里啊。”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个无比悠长的隧道。然后我就想跑，跑出那个隧道，我用尽了力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我都快虚脱了，真是太可怕了。”
“别怕，那只不过是一个梦啊。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刘达成抓住川岛秀子的手，紧紧地捏着，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
“达成君，我睡了几天了？”
刘达成扳手指头一数，七天！妈了个巴子，这个王其中说的七天，一天不差!真是神了。
沉香已经燃尽。一小撮灰烬在烟灰缸里。刘达成连忙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川岛秀子。
川岛秀子喝了一杯水，直喊肚子饿。
井上泉水听说川岛子醒了，简直不可思议，连忙带着听诊仪器和助手，亲自来给她做了身体检查，一切正常。他不同喜出望外，这可是医学奇迹！
接着，多田骏、影佐祯昭、岗村次郎......一个个关心川岛秀子的上司，都打电话来。他们听到川岛秀子的声音，一个个都无比惊喜。很多人都以为川岛秀子会像青木正彦那样，一直睡下去，直到死亡！
岗村课长特批川岛秀子在家休息半个月，然后再回特高课上班。为了免去她的担心，他还刻意说明，不是免职，只是为了她更好地休息。情报组的工作由他亲自负责。
上海外滩。黄浦江边。
刘达成坐着王其中的车来到这里，心情大好。这位老兄还算靠谱，果然在他所说的时间点，川岛秀子清醒了过来。
两个人选择江边的一条石板凳坐下来，聊着天，看着江边散步的人们，感受着和平带来的宁静。
“王兄，你告诉我，那截沉香是不是你的道具？”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最清楚。也就是说，没有那截沉香，川岛秀子也会在七天后醒来。”
王其中耸耸肩，笑了：“你觉得纠缠这件事有意思吗？我要让她永远睡下去也是能办到的。但我不能这么办！因为她是你的女朋友。”
这下子轮到刘达成无语了。王其中毕竟是受世外高人调教多年，学到很多普通人学不到的本领。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以前，刘达成的确有掐死川岛秀子的冲动，随着彼此的接触和了解，他觉得她也是人，一个普通人。除了政治立场不同，她的喜怒哀乐和他是一样。她也在为失去唯一的弟弟深深的自责、痛苦和难过。
当川岛秀子叙述起她沉睡的这些日子，刘达成被她感染了。她距离死亡的门槛很近，体会了死亡。如果王其中把**药的剂量再加大一倍，估计她永远也不会醒来。
“王兄，我有一个设想。”
刘达成艰难地说道。
王其中原本是看着黄浦江边的游船的，转过脸来仔细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答案。那双深隧的眼睛，就像无比幽深的潭水，让刘达成有些害怕。
“你说，什么设想？”
“我想让川岛秀子成为反战人士。不说为我所用，至少对我方的威胁会减轻很多。”
“你疯了？！”王其中差点跳起来，他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压抑着声音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比让老母猪上树还要难。”
“那不一定。我和她接触得多，知道她很多想法。其实她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聪明，能干，有魄力。如果不是因为战争，我真想娶她为妻。”
“你爱上她了？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一旦被她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你就没命了！”
第177章 可以争取的敌人
川岛秀子受到刘达成无微不至的关心，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周以后，她已经完全康复。
康复以后，川岛秀子竟然已不再谈侦破粮食的案子。她的记忆片断，就像被抹去了一样。刘达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王其中的三步**散，绝对没有达到恐怖如斯的地步。
准确地讲，应该是她的思想出了问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半个月不用理政，让川岛秀子的思想得到空前的放松。她在享受这种放松。
上海大学。浓情茶吧。
刘达成打扮成一个中年教授，穿长衫，戴眼镜，和邓飞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邓飞听了刘达成的想法，和王其中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意见。
“我看可以一试。还有，我觉得川岛秀子的弟弟是个突破口。既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表明他还有可能还活着。如果我们能找到她弟弟，或许能让她彻底改变想法。”
“川岛秀子的手里沾满了我们同志的鲜血。她没有那么容易就范。王其中的想法也有他的道理。当然，如果能找到川岛木成，或许能通过川岛木成做通她的工作。”
邓飞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万事没有绝对。我们党的方针是抗日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一致抗击日本侵略者。当然，你也可以采取旁敲侧击的办法，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嘛。感染和教育一个人，没那么容易的。像川岛秀子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更是很难转化。我认为川岛木成应该是她唯一的突破口。”
“她的弟弟是在长沙会战失踪的。”
“行。这件事我会向上级党组织汇报，然后通过长沙的地下组织去找。你想办法搞到川岛木成的照片。这样我们的工作就不会盲目。”
川岛秀子烧了几个好菜，像等待丈夫一样坐在餐桌边，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情。只到楼下响起汽车的喇叭声，她一阵兴奋地来到窗边，向刘达成招手。
“达成君，快点去洗手，我已经烧了菜。”
刘达成看见满桌子的好菜，色香味俱全，心里一阵感动。想到邓飞交给的任务，心思电转，应该怎样向她开口呢？
坐下来吃饭时，刘达成问：“秀子，你说你弟弟是在长沙会战失踪的？”
“嗯。反正我没有收到他的骨灰盒，只有一个他平时用的军用水壶。”
川岛秀子把眼神投向墙壁。客厅的墙上果然挂着一个水壶。看见那个水壶，再经刘达成一提醒，她不由泪眼朦胧。
睹物思人。川岛秀子想弟弟了。
“你有没有他的照片吗？我在长沙有个亲戚，是我父亲的表亲，或许可能通过他，找到你的弟弟呢？”
“这怎么可能？”川岛秀子笑得很凄美：“他是一名侵略者，到别人国家里打仗。就算没有死，被捉了活的也别想活。我觉得他活着的可能性为零。”
刘达成轻启“读心术”，发现川岛秀子的内心很痛苦。她很后悔，不该把弟弟送上战场。如果能在家乡读书，现在已经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了。
“秀子，你爱我吗？”
“嗯。”
“你相信我吗？”
“嗯。”
“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他。只要他还活着，我就让他活着回到你的身边。”
这在川岛秀子看来，简直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刘达成强烈要求去做。这就是亲人。如果不是最亲的亲人，谁会这样去帮一个人？
川岛秀子回到卧室，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一张黑白照片，一个很阳光的大男孩，迎着海风，张开双臂，仿佛对着天地间在呼喊。照片的背景是辽阔的大海。
刘达成接过照片，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姐弟俩真有些相似。眼睛特别明亮，黑白分明。
“好帅气的男孩子呀。”
刘达成不由感叹道。他的真情流露，若得川岛秀子鼻子一酸，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达成情不自禁地把川岛秀子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这个双手沾满中国人鲜血的女人，原来也是一个感情脆弱的女人！
“秀子，生命是美好的。我们不应该那么轻易地毁灭生命。”
“嗯。”
刘达成用川岛秀子提供的微型相机，翻拍了川岛木成的照片。川岛秀子非常感动，搂着他，像个小女人似的小半天不肯离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刘达成任由川岛秀子在自己的怀里当个小女人。王其中的意见不无道理，邓飞的想法也并非不可行。此时，他更倾向于转化川岛秀子。
侵略者和被侵略者之间，会产生真正的爱情吗？一开始连刘达成自己都觉得是不可能的！随着一次次的接触和彼此的深入了解，他觉得自己已经悄然爱上川岛秀子了。
谁都知道，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爱情。这种爱情在强权面前会变得十分脆弱。在危机面前更是不堪一击！
“秀子，我们吃饭吧。饭菜都冷了。”
终于，刘达成说道。
“不，我吃不下。我希望时间是静止的，我们一直这样紧紧的依偎着，然后慢慢地老去。”
“你说笑话了。再过两天，你就得去面对岗村课长，还有那一大堆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公务。还有无数从黑暗的角落可能射向你的枪弹。”
“唉”
川岛秀子长叹一声，从刘达成怀里挣脱出来。她给刘达成倒了一杯清酒，然后举杯道：“达成君，遇到你是一种缘份。感谢生命中有你。你让我的生命充满了阳光。”
“我也感谢秀子小姐。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被76号的万里浪给整死了。”
川岛秀子知道他讲的是什么，恶狠狠地说道：“以后76号的任何人，要是敢欺侮你，我都不会饶过他。包括李士群那个混蛋！”
李士群的后台老板是影佐祯昭。川岛秀子想和他叫板，显然份量不够。但她的心意到了。她咬牙切齿地说着狠话，表明她为了刘达成的安全，敢于舍弃自己的一切。这让刘达成很感动。
这是一个可以争取的敌人。刘达成默默地想着，给自己的胃里灌了一杯酒。火辣辣的感觉。
第178章 活捉钟伟
刘达成有一个预感，就是川岛木成没有死！
无数次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川岛木成一定是在长沙的某个角落，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归队。刘达成不止一次说出自己的感觉，川岛秀子都不相信。在她看来，她的弟弟肯定被战火吞噬了。
在很多日本人看来，能为天皇卖命，那是无上的光荣。轮到川岛秀子，她还是很难割舍这份亲情。
邓飞从刘达成手里接过照片，仔细端祥了一会，觉得他和川岛秀子长得很相似。
“我马上向组织汇报，希望能如你所愿。你也要把握好自己，千万不要坠落情网。干我们这一行，感情是最害人的。”
“嗯。我会把握分寸的。”
“还有，木马的情况怎么样了？”
邓飞高兴地答道：“基本上查清楚了。所谓的木马，就是总部警卫排的排长，他叫赵子明。这个人的确是从东北流浪过来的，在流浪的路上参加了新四军。据说作战非常勇敢。谁曾想到”
“收网了吗？”
“应该快了吧。李部长做事，比你我都要雷厉风行，估计不会让木马跑掉的。”
......
邓飞说的没有错。从钟伟这里一路倒查，魏强的人追踪了五个人，才找到赵子明。赵子明的公开身份是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的木材工人。其实是哈尔滨市日军特高课的一名特工，经过专业训练后，由岗村课长亲自指派，打入中**队内部。他从北路一路流浪，夹在难民里面随波逐流，直到遇到新四军，这才参加了新四军。赵子明在新四军里两年多，从普通战士当到警卫排排长，直到岗村次郎来到上海才被唤醒......
卖鱼的邓玉贵没有在规定的时间送鱼，钟伟有些焦噪不安。虽说良地埠镇是在日控区，周边地区三公里的地方，还驻扎了一个联队的日队。但钟伟很清楚，一旦有事，自己也是凶多吉少。
“小跑堂”罗鑫注意到，钟伟从上午十点开始，就有些坐立不安。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
从上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晚上。邓玉贵还没有来！钟伟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他独自来到顶层四楼，打开电台，想发报给赵子明，询问有关情况。这才意识到，他们联系的时间应该在凌晨一点！
时间不对。凭赵子明的条件，接收、发送一次情报都是非常困难的。更多时候，他都是通过“击鼓传花”的方式，像接力赛一般传下去。邓玉贵已经是第五个情报员。
“击鼓传花”的方式有些笨，但比较安全。每个交通员对自己的上线都没有见过面。只知道接收情报的信箱。今天凌晨，邓玉贵被抓获，故意把下一次送鱼的时间多说了一天。所以，钟伟就感觉到出问题了。
之所以没有跑，钟伟觉得良地埠镇是日占区，不是新四军的特工队想来就来的。再说镇上还有警察分局，一旦发生枪战，只需要几分钟，警察就能赶到现场。
思忖再三，钟伟决定不走！
零点。罗鑫听到窗棂传来三声响。打开窗一看，果然是魏强。
随魏强一起来的，还有两名身穿便衣的年轻人。一看这两个人，罗鑫便意识到肯定是总部派来的特工队员。
魏强轻声问：“钟伟还在楼上吗？”
罗鑫：“应该还在。不过，从三楼到四楼的板梯间一般都是反锁的，我们不能破门而入。只有从外墙爬上去，行动时千万要小心。万一被他发现，后果很严重。”
魏强轻声道：“罗小山，这就要看你的了。你先上去控制好现场，我们再抓住绳索上。”
罗小山是罗鑫的小名。魏强更喜欢这样称呼他。这小家伙高来高去，如覆平地，有“草上飞”的美称。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了。
“好，看我的。”
说罢，几个人出门，来到酒楼外墙墙脚。十几米的高度，罗小山手脚并用，蹭蹭蹭，几秒钟就到了屋顶。他从楼下放下抓钩的绳子，让魏强和另外两名队员抓住绳子上。几个人摸到窗户底下，里面寂静无声。
钟伟正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为什么邓玉贵到了规定的时间没有出现？他如果被抓，会不会把新四军的特工队吸引到良地埠？
眨眼间，就到了零点时分。钟伟下了很大决定，这才点亮煤油灯，从隔楼取出电台，试图和赵子明联系。
嘭！
房门遭到重力撞击，门和门框全部坍塌。钟伟刚刚调好电台的频率，还没有来得及按按键。他抬头一看，罗鑫和另外三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钟伟。
“你们是什么人？”
魏强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别试图反抗。”
该来的还是来了。自从邓玉贵没有按时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钟伟一直怀疑邓玉贵出事了！
钟伟猛然一低头，就要去咬自己的衣领。衣领藏有氰化钾，剧毒，只需要沾上一点点，人就没有救了。这是日本特工用来报效天皇的最后一招。
魏强如一道旋风刮过来，一记掌刀凶猛地砍在钟伟的颈脖处。钟伟的嘴巴还没有接触到衣领，就被重力击晕。
几个人将钟伟五花大绑，塞进一个麻袋，然后放进一辆平板车。车上放了一些柴草，便大摇大摆地出了良地埠镇。从这里到苏北山区，最短的路线是坐船。他们只需要把钟伟运到船上，化妆成打渔的渔民，就能把钟伟成功运到苏北根据地。
......
岗村课长三天没有接收到钟伟发来的电报，也没有看到他的人。这对于一向忠于职守的钟伟而言，已经出现了异常。
第四天早上，岗村叫上川岛秀子、廉布知池、铃木杏树等几个人，开着一辆军车来到良地埠镇。杏花村大酒楼大门紧闭，并没有开业的迹象！
“八嘎！”
岗村站在杏花村大酒楼门口，脸色气得铁青。川岛秀子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课长中了什么邪，更不知道这个小镇上的酒楼和课长有什么联系。
川岛秀子斗胆问：“课长，您这是？”
岗村次郎重重地一顿首，哀叹道：“我精心培植的木马特工小组，已经被中国特工给连根拔起，而我居然还蒙在鼓里。这是帝国的耻辱！”
第179章 犹豫不决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岗村课长未雨绸缪，居然还在东北任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中国内地不断地布局暗子，谁也不知道他的手里究竟还有多少像钟伟、赵子明这样的暗子。
一行人开着车在良地埠镇转了一圈。小镇并不大，只有四条街道，但人流的确很嘈杂，那些如蝼蚁一般的百姓，说着南腔北调，各种各样的方言，很难听懂。
回到特高课，岗村次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谁也不许打扰。他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寻找可能露出的破绽，苦思冥想一整天，没有任何结果。除非特别紧急的情报，钟伟会亲自上门。其他时候，逢单日的夜间是岗村次郎和钟伟联系的时候。他们选择在临睡前联系。日军对于电波的监测，肯定不会把特高课作为重点。
难道是钟伟偶尔上门传递情报，被潜伏在特高课内部的中国特工获悉，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木马”？钟伟的莫名失踪，岗村次郎可以确信，“木马”已经不复存在。这是一条链条，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
想到这，岗村次郎不由吓出一身冷汗。特高课怎么可能混进中国特工？身边这些人的底子干干净净，都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钟伟也一直和岗村次郎单线联系，包括整个木马小组，都是单线联系，甚至连木马的下线都不知道木马是什么人。
这一战输得实在是太惨了。岗村次郎可以确定，在特高课、宪兵部队或者76号特工总部，一定潜伏着一个无比厉害的高手。过去发生的，现在碰到的事情，都和这个高手有关。而目前，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神秘人的存在。
就像木马小组一样，被人整条链条切断，岗村还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那个杏花村大酒楼，现在已经关门大吉，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更让岗村难以忍受的是，新四军特工居然跑到日占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钟伟抓走。
一直到天黑。岗村次郎的办公室亮起了灯。川岛秀子这才敲响了他的门。
“进来。”
“课长，广西的白云甫先生明天上午十点半到在上海火车站。”
川岛秀子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文，恭敬地递给岗村次朗。
“需要我们去接人？”
“影佐将军亲自吩咐的，要求我们特高课务必做好接待和保卫工作。白先生是广西军队的密码专家，他掌握了大量关于广西军队的密电码，对于我们来说，军事价值特别大。我们的特工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才策反了他。所以，他的作用”
“知道了。你去安排一下。由你和廉布知池带二十名特工护驾，接到帝国大酒店去住。”
“哈依”
......
自从川岛秀子被迷晕七天七夜之后，他正式拥有了川岛秀子家的钥匙，焉然成了这里的男主人。
刘达成回到虹口区的时候，川岛秀子还没有下班。他便挽起袖子，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一个小时后，楼下才响起川岛秀子的汽车喇叭声。
“我在楼下就闻到菜香味啦。达成君，你真棒。”
刘达成挽起袖子，胸前还围着围裙，就像一个家庭“煮男”。这对于从重男轻女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川岛秀子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秀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都七点了。”
“对不起，我明天要去火车站接人，安排了一下工作，就晚了。”
“什么人这么重要？还得我的川岛组长亲自去接？”
刘达成不满地嘟噜着，暗然启动“读心术”。川岛秀子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了。她在想，白云甫投诚的消息是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
获知川岛秀子的想法，刘达成连忙把话题往饭桌上引，笑道：“千事万事，吃饭大事。来，秀子，吃饭了。”
......
吴文康听到两短一长的敲门声，连忙打开门，高兴地叫道：“你来得好，正好有事找你。”
“哦？”
刘达成很意外地瞥了他一眼，在等待他的下文。
“昨晚接到重应总部电报，广西前线部队有一个密电码专家失踪了。据说此人是白将军的亲侄儿，是一个数学天才。”
“他叫白云甫，对吗？”
听到这话，吴文康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不用说，白云甫是叛变了。要不然，刘达成怎么知道这个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总部究竟想要活的，还是死的？既然他是密电码专家，他要是投降日本人，一定会给军队带来巨大的损失。我建议在第一时间除掉此人。”
事情涉及到白将军的亲人，就算是吴文康，也不敢说要在第一时间除掉白云甫。重庆总局也没有说要除掉他，只是叫上海军统站关注此人的动向，随时向总部报告。
“吴站长，密电码专家投降，给我们军队带来的伤害是致命的。不管他是谁，哪怕是委员长的亲生儿子，我们也不能心慈手软！”
吴文康毕竟是官场中人，对于**内部的派系斗争也是很清楚的。白将军可是桂系军阀的头儿，如果把他的侄儿给干掉了，他会有什么反应？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白云甫现在哪里？”
“他还在火车上。明天上午十点半到达上海火车站。到时候特高课将派重兵去接人。我们可以派狙击手埋伏在火车站，或者他们必经的路口，然后发动突然袭击，在第一时间干掉白云甫。”
刘达成见吴文康还在犹豫，退而求其次：“要不，你现在就向重庆请示一下，看局座怎么说？”
“算了，等局座下一步指示吧。”
对于白云甫，吴文康有些投鼠忌器。毕竟他是白将军的至亲。万一白将军发怒，就算委员长也要惦量一下后果。
刘达成回到宿舍，彻夜难免。电话就在床头，他可以随时和川岛秀子说一些情意绵绵的话，然后再美美地睡去。今晚他做不到。白云甫如果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日本人，那么桂系军队的抗日战场就会遭受重大损失，大量无辜地士兵会像炮灰一样消失。这种结局实在让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