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情报的价值
刘达成从饭堂吃完早餐出来，看到雷占松带着十几个人出去。他们坐的车是军用吉普车，应该是什么正式场合。
刘达成搭讪道：“雷处长，你早上好。”
“刚刚接到命令，让我们去接个人。对方十点半到，现在去应该来得及。”
说罢，雷占松跳上车，向刘达成挥了挥手，便扬长而去。刘达成想，雷占松所要接的人，应该和川岛秀子接的人是同一个人。川岛秀子为了保险起见，多派一些人当保镖。
尽管知道一些底细，刘达成还是选择三缄其口，少说为妙。雷占松他们刚刚接到命令，甚至还不知道他们要接的是什么人。
川岛秀子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连被派去执行任务的特工都不知道要接什么人。刘达成通过他的读心术了解得清清楚楚。
遗憾的是，从吴文康的态度看，重庆方面没有下达除奸命令，他们就不能冒然行动。
中午十二点。刘达成接到李士群电话，要求带一个大队的人马上去帝国大酒店值勤。
帝国大酒店位于虹口区的日侨区。这里的治安相对安全，现在又调集重兵防守。可见这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大酒店的门口有一个班的宪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内入。刘达成也不例外。他和他的行动处，只能负责外围的安保。核心部分完全是日本宪兵。
守了一整天，刘达成没有看见白云甫的人影。此时，白云甫躲在大酒店好吃好喝，还有美女作陪，美得羡煞神仙。
陪同白云甫的日方级别很高，有多田骏、影佐祯昭、晴气正胤，最低级别的也是岗村次郎了。象川岛秀子、廉布知耻这些少佐级别的军官，连提鞋的分都没有。
再说白云甫，早年留学日本，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抗战爆发后，他响应号召，投身白将军帐下，以自己高超的数学天才，破译了大量日军密码，同时也为桂系军队电台的密电码编写作出了巨大贡献。无奈的是，像他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嫌弃在**里工作薪水太低，又没什么前途。所以，经不起一个“诗思”的日本女特工软磨硬缠，终于下定决心“嫌暗投明”。
白云甫拥有一个数学的天才脑袋，做什么事都斤斤计较。他在乎的是，日本人能给自己多高的地位和薪水，还需要好好合计。坐地起价，情报也是物有所值的。所以，一连住了三天，白云甫并没有向日军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影佐机关长毕竟是老特工，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这天晚上，酒宴过后，接下来是跳舞。一个叫杏子的日本女孩已经陪了白云甫三天，由她主陪喝酒、睡觉和跳舞等。见影佐机关长有话要和白云甫说，杏子主动退了下去。
“白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合作了。您也知道，战场上的情报瞬息万变。您离开桂军已经三天，如果再不把您所知道的情报告诉我们，您就会变得越来越没有价值。我们大日本皇军不缺钱，但从来不养闲人，这一点您是清楚的。”
威胁和利诱双管齐下。白云甫的数学头脑就不好应付了。在他的意识里，他所知道的情报是固定的，价格也是永恒的。而在影佐机关长的意识里，情报是动态的，有时效的，一旦失去了最佳时机，白云甫就一文不值！
“机关长，想要我的情报，其实很简单。”
“但说无妨。”
“其一，我要三十万美元，然后去日本大坂定居。其二，我要求把杏子赏给我当妻子，让她为我生儿育女。”
影佐机关长听罢不由哈哈大笑：“可以，我们成交！您所需要的三十万美元，我明天就让人去办理，从花旗银行打入您的私人帐户。至于杏子小姐，那就更不是问题。日本姑娘美丽又贤惠，很适合当妻子的啊。”
“好。我晚上就开始工作。明天上午，我和您的人一起去花旗银行办事。”
影佐机关长突然厉声道：“但是有一条，您必须保证情报的有效性。如果情报失效，您不但一分钱拿不到，我还要把您的性命留在上海。”
说这话时，影佐机关长脸色一沉，浑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杀气。白云甫坐在一米开外，也能感受到来自影佐机关长的压力。
“一定，我一定办到！”
此时，重庆方面正在为如何处置白云甫而产生内讧。白将军不同意军法处置白云甫，他宁愿更改桂军所有的电台和密码本，改变桂军抗战的军力部署，也要留下侄子一条小命。这人叛逆的败类，必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白将军实在不想看到他被军统的特工所射杀。
白将军和局座争论不休之际，最后由委员长裁定，不惜一切代价，对白云甫进行定点清除。
吴文康接到重庆方面的急电，第一时间紧急联系刘达成。
“局座已经报请委员长同意，对白云甫实行定点清除。”
刘达成看着那份电文，内心十分悲哀，说道：“如果他要背叛，恐怕现在已经把重要情报给了影佐机关长了。现在出手，会不会太晚？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请示汇报，第一时间干掉白云甫，会给我军减少多少损失？”
吴文康也无不凄凉的感觉，万事不是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的。那还要组织干什么？问题是事情已经过去四天，白云甫有没有出卖国家利益，出卖了多少，讫今一无所知。
据川岛秀子所言，这次的保密级别非常高，她都没有办法知道白云甫的任何消息。
就在吴文康和刘达成万分纠结的时候，日军以一个师团的兵力向桂系兵力最簿弱的苍云岭一带发起了强攻，所到之处血流成河，**败得一踏糊涂。白将军想在短时间内调整军力部署，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委员长闻讯勃然大怒，再次责成局座，立刻执行除奸命令，决不允许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第181章 巧遇秋山
然而，要想在重兵把守的帝国大酒店刺杀白云甫，简直比登天还要难。日军汲取上次正仁亲王被刺的教训，把周围两公里半径全都作为防守的重点。
也就是说，军统的特工不但不能进入帝国大酒店，他们连想进入狙击步枪的射程以内，都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吴文康把刘达成召到安全屋，两个人商议了小半天，最后不了了之。这个白云甫也很狡猾，他就像缩进乌龟壳一样，整天躲在帝国大酒店不出来。反正酒店有吃有喝，还有美女作陪，一点也不寂寞。
因为白云甫向日军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影佐机关也受到来自大本营的奖赏。卓有成效的情报让前线指挥官如虎添翼，打得桂军节节败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吴文康如坐针毡。这个时候，他后悔当初，如果前些日子选择在火车站动手，**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要想杀白云甫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刘达成思忖片刻，说道：“我观察了一下，帝国大酒店每天早晨五点多钟，就会有人开着车去沪西的大型菜市场买菜，大约中午十二点多钟回来。如果我们能在这个时间节混进买菜的车，潜伏进帝国大酒店，然后选择下半夜动手。事成之后，再坐五点多钟的买菜车出来。”
“这样做怎么行？买菜的车可是透明的呀，能混进去一个人？别整了，你简直是异想天开。”
按照常理，不要说人，就算一只狗、一只猫，也不可能坐大卡车进入帝国大酒店。
刘达成微微一笑，说道：“我是行动处长，每天都要带人值守，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动手。要不然，我有把握完成这次任务。”
吴文康问：“你有什么办法？”
刘达成顺手抓过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三个挂钩，然后解释道：“派一个身形瘦小、行动能力超强的人进去，用这个挂钩挂在汽车底盘，然后再扣住人的身体。这样，整个人就像壁虎一样吸附在汽车底盘。等混进去之后，再找机会藏身，一直等到下半夜人体最困的时候动手。完成任务之后，还是老办法，附在汽车底盘出来，到没有人的地方再解开扣子，从汽车底盘落地，然后顺利撤离。”
吴文康一听，有些兴奋。刘达成的办法不能说不好。问题是就算进入帝国大酒店，如何进入白云甫的房间里也是一个问题。
“目前，我们对于帝国大酒店的兵力部署以及白云甫所住的房间一无所知，冒失进去也是自投罗网。”
吴文康一边喃喃而语，一边在思考着如何获得酒店的内部信息。刘达成去过好几次帝国大酒店，仅知道这是一家集饮食、住宿、娱乐为一集的综合性酒店，一般只是用于日本人自己消费，从来不对外开放。
想到这，刘达成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他说道：“你负责物色行动人员，我去找人了解帝国大酒店的内部结构以及白云甫的住宿房间，最好能找到一把进入他房间的万能钥匙。”
......
刘达成的行动一处负责帝国大酒店外围的值勤。每天早晨八点换班，一直到晚上八点。第二天，他在入口处意外地碰到秋山少佐。
秋山少佐是多田骏的贴身侍从官，相当于后世的生活秘书，专门服侍多田骏的出行和饮食起居，属于多田骏身边的人。值勤这样的事，肯定不属于秋山少佐。
“秋山少佐，你怎么来了？”
“黑泽少佐今天感冒，多田将军在宪兵司令部开会，没有外出。所以，经过多田将军的批准，由我顶替黑泽少佐。”
“哦，原来是这样啊。”
“刘桑，走吧，随我进酒店喝两杯威士忌，如何？”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今天的帝国大酒店，由我全权负责。我有权让你配合我的工作。走吧！”
刘达成把吴海涛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便随着秋山少佐进入帝国大酒店。
负责保卫工作的士兵全都分散在一楼的各个角落。那些宪兵一个个端着三八大盖，全都上了刺刀，一尺多长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看上去有些惊悚。
秋山少佐出现在帝国大酒店，一个经理模样的人立即迎了上来，献媚道：“少佐，您要喝点什么？”
“威士忌。”
不一会，秋山少佐和刘达成两个人坐在大堂的沙发椅上，翘起二郎腿，谈笑风生。看得出来，秋山少佐对于值勤这件事并不是很重视。在他眼里，如此兴师动众简直是多此一举。
“我敢说，没有中国特工敢于虎口拔牙。一公里范围，重兵把守。就算是正仁亲王，也没有享受到这么严格的保护措施。一个小小的白云甫，竟然享受到比大日本帝国亲王还要高的保护级别，这简直是笑话。”
秋山少佐对于高层作出这个决定很不满意。这个决定无疑是影佐机关作出的，宪兵部队、76号特工总部和特高课，三股准军事力量都是配合行事。所以秋山少佐发发牢骚也属正常。
“少佐，您见过白云甫吗？”
“没有。”
“我也没有。我们都在为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中国人卖命，真是不值啊。”
“我也不知他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竟然让我们的影佐机关长如此感兴趣。一个叛徒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这时，大酒店的经理走了过来，问道：“两位长官，你们还需要吃些什么？”
秋山少佐傲气十足地说道：“不需要了。白桑起床了吗？他的早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在二楼餐厅。估计白桑和杏子小姐要睡到九点才起床。”
“真不像话。他凭什么睡到这么晚？”
秋山少佐有些怒了，不满地说道：“他睡在哪个房间？”
“8013号房。要不要我们的服务员去叫醒他们？”
酒店经理见秋山少佐不高兴，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不用。我陪刘桑到处走走。”
秋山少佐把威士忌的酒杯放在桌面，腾地起身，引导刘达成向酒店电梯间走去。刘达成不由喜出望外。
第182章 准备
帝国大酒店楼高八层。秋山少佐一身戎装，带着刘达成坐电梯到八楼，然后一层层往下走。对于秋山少佐来说，他是检查布防情况。每一层楼的两端都有四名持枪的宪兵，他们一个个像泥雕似的，一动不动，威严十足。
他们刚到八楼，看见8013号房的房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身穿一套白色西装、头发梳理得油光发亮的年轻人从里面出来，紧随着他的是一个身穿和服，脚上穿木屐的日本女人。
刘达成一看便知，这个打扮得像奶油小生似的年轻人就是白云甫，穿和服的女人应该是影佐机关长专门为白云甫安排的侍女河野杏子。
“整天关在酒店，像坐牢似的。我受不了。我要见影佐机关长，我要去日本！”
白云甫高声囔囔着，整个八楼都可以听到。刘达成这才注意到，为了白云甫的安全，日本人清空了整个帝国大酒店。如此大的一幢建筑，居然没有看见几个人。除了服务员，就是那些值勤的宪兵。这个本钱真是下得够大。
秋山少佐仗着多田骏的势头，可不是好惹的主。他眉头一皱，吼道：“八嘎！你胡说什么？白先生，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说走就走吗？”
白云甫腰间挎着雪亮的指挥刀，凶相毕露，吓得白云甫够呛。他从来没有见过秋山少佐，见他如此凶神恶煞地对自己吼，还把手伸向腰间的指挥刀，自然吓得不轻。好在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话。
白云甫立即用日本话说道：“报告长官，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我要见影佐将军，我要他实现他的诺言。我要带着杏子小姐去日本安家。”
秋山少佐两眼瞪着白云甫，一言不发，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少佐，麻烦你转告影佐将军，我不能在大酒店住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会被军统特工定点清除的。”
秋山少佐见白云甫面露怯色，知道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还是慑于自己的淫威，语气也缓和了很多：“你的意见我会向将军反应。在没有得到将军许可之前，你不能离开酒店半步，你的明白？”
“明白。我的明白。”
刘达成皱了皱眉头。眼前这个可恶的叛徒，白长了一个聪明的大脑，天生就是当奴才的材料。
“杏子，我的手帕掉房间里了，你等等我。”
说罢，白云甫从口袋摸出一串钥匙，是那种老式的铜钥匙。刘达成前世可是警察，什么样的锁没见过？这种钥匙相对于后世来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他仅仅目测了一下，就能知道钥匙的长度、齿轮的规格等。
“秋山少佐，白先生是影佐将军最尊贵的客人。我们对待他应该礼貌一点。”
刘达成站一旁劝道。秋山少佐面露鄙夷之色，道：“一个软骨头，能成什么大事？丢人！”
杏子作为白云甫的女人，为自己的男人得到这种评价脸上一热。刘达成注意到，这女人脸红了。或许她也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耻辱？
从8楼到1楼，每一层楼，秋山少佐都向刘达成津津乐道。在他的眼里，刘达成是多田骏的人，就是他秋山的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防范。秋山少佐毕竟不是干特工的，说话办事比川岛秀子要大大咧咧，不像川岛秀子什么话都要遮着掩着。
白云甫带着他的河野杏子去酒店二楼餐厅吃早餐，仍门外仍然是戒备森严，站着四名手持武器的宪兵。
秋山少佐走到一楼大堂，嘴里仍然没有饶过白云甫，骂道：“这条支那猪，影佐将军把他当成密电码专家，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等他没有了利用价值，我看他猪狗不如！”
换防后，刘达成直接来到上海大学，向邓飞汇报了白云甫的情况，邓飞听说重庆军统局已下达了死命令，要干掉白云甫，也是连声叫好。
“这件事，我看我们可以和吴文康合伙干。你提出来的方案很好，我看还需要补充两点，一是**香。这玩意对于搞暗杀太有用了。你想办法搞到。二是用人。如果军统那边没有合适的人选，我看罗鑫很合适。这小鬼头长得机灵，擅长轻功、撬锁等。如果派他去完成刺杀白云甫的任务，是再好不过的。你想想，汽车的底盘藏人，如果个子大点的人，还真是藏不住。而罗鑫，身高不到一米六，体重才九十斤，个子小，不占体积。关键是他很能干。”
刘达成也很赞成邓飞的说法。从罗鑫完成的几次任务看，这小鬼头的确是一个可塑之材。就是不知道他的心理素质是否过关？
谈到心理素质，邓飞认为更是没有问题。罗鑫能在十几层高的楼房如履平地，心理素质绝对是顶尖的。两人商量了一下细节，最后取得了一致意见，那就是不能让白云甫这个民族败类活着离开中国。
得到邓飞的肯定，刘达成这才来到吴文康的安全屋。吴文康接过刘达成画的图纸，仔细琢磨着行动方案。他毕竟也是行动高手，心思缜密，每一个细节的正反面以及可能出现的其他因素都要考虑到。
“帝国大酒店的厨房在酒店的一楼，买菜的汽车一般不会停在正门口，而是停在后院，这为我们的人找机会脱身也创造了条件。后院这个位置有一个杂货间，如果能在这里躲到天黑，那就有机会完成刺杀任务。还有，进入白云甫房间的钥匙怎么办？”
刘达成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说道：“这种钥匙是万能钥匙，能开几十种锁。白云甫的房间，是老式的铜锁孔，应该能打开。”
“万一打不开呢？”
吴文康反问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刘达成耸耸肩，一脸轻松地笑道：“那就要看对手是谁了。从理论上讲，这世界没有打不开的锁。站长，参加行动的人员，能否由我去物色？”
第183章 行动
吴文康正在为人选的事情伤脑筋，刘达成现在说他有人选，他岂有不乐的道理？
“你选了谁？”
“一个江湖高手。善轻功，能下毒，武艺、枪法都很厉害。不过嘛，这人要两万美元。”
“行！我同意。”
刘达成深知，只要完成任务，对于吴文康来说，两万美元肯定是值得的。如果让军统特工去完成，花费的钱财以及奖励，说不定不止这个价格。
吴文康心里不踏实，又问：“我能见他吗？”
刘达成一口回绝：“不行。这是江湖规矩。他只对我负责。你只需要出钱，然后得到结果。怎样？”
“好吧。”
......
罗鑫接到任务，由魏强作辅导老师，用刘达成的办法在华鸿毛纺厂反反复复训练了一整天。刘达成又找王其中要了一截**香。
王其中这个军统里的奇能异士，自从被迫加入76号，从来没有当众表现过他的才能。因而，在大多数人的面前，他是一个很平庸的人。而他自己也有意把锋芒藏起来，当老好人，看到谁都和颜悦色。
罗鑫妆扮成一个乞丐，躲在沪西菜市场的某个角落观察了两天。果然如刘达成所言，每天早晨五点多，帝国大酒店的汽车出发，到沪西菜市场采购，到了中午十一点多，这才开着车回去。这之间有五个多小时可以利用。
江南的春天，雨水充沛。淅淅沥沥的雨，一下就好几天。连续的梅雨天气能让人的心思发霉。罗鑫找准一个空档，乘人不备钻进帝国大酒店的采购汽车底盘，把早已准备好的铁扣子扣在横杠上，再将铁钩钩在自己的身上。头、腰、脚三个部位全都扣紧，整个人就固定起来。就算司机把车开得飞快，也不会把他颠下来。
中午十一点多。负责采购的三个酒店工作人员上了汽车。汽车发动起来，罗鑫这才知道味道并不好受。汽车动起来，身体的重量下坠，勒得他身体疼痛难忍，汽车喷出来的尾气更是醺得他想吐。大约一个小时，汽车停下来接受检查。罗鑫整个身体吸附在汽车底盘，能听到检查人员和汽车上的人说话。
过了三道关卡，汽车终于到达帝国大酒店后院。刘达成估计得没有错，采购汽车不会在正门停。一定是停在后院。接下来是搬运蔬菜、鱼肉的声音。大约半小时后，后院没有声音，看来采购人员已经走了。
罗鑫发现汽车停在靠围墙边。他又等了半个小时，有时能听到皮靴踩在地上的声音。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日军的巡逻兵。听到声音渐行渐远时，罗鑫解开铁钩子，整个人和汽车分离，然后从车底爬出。
好家伙！酒帝的杂货间居然没有上锁！
钻进杂货间，罗鑫躲进一堆草垛里。刘达成给了他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无声手枪，一柄匕首，还有一小包氰化钾。一旦被抓，只需要咬向衣领，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自我了结。
也不知等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
下半夜。起风。下雨。谁也没有想到这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罗鑫躲地杂物间里，听到外面的风雨声，不由暗喜。越是这样的天气，日军的巡逻兵越可能偷懒。他们的麻痹大意，正是自己的机会。
凌晨三点。
罗鑫如幽灵一般闪身出了杂物间。路灯下，仍然有巡逻兵。这些巡逻兵身穿雨衣，一个个在雨中行走，没有丝毫的放松！
等巡逻兵走远，罗鑫从腰间取出专业用于攀高的抓钩，用力往上一摔，抓钩牢牢地固定八楼的窗台上。据刘达成所言，整个酒店已经被影佐清空，没有任何接待任务。白云甫夸张地享受着高级别的服务。
顺着抓钩到达八楼的一个窗台，罗鑫猛然一推，发现窗户从里面被反锁住。他只有用同样的办法，攀上了八楼楼顶。楼顶通往八楼的板梯间门也是被反锁住。日本人为了白云甫的安全，几乎把安全工作做到滴水不漏。
运用在江湖上学到的开锁技巧，罗鑫悄然打开板梯间的门，然后摸到八楼走廊。走廊两端各安排了四名宪兵。罗鑫用早就准备好的湿毛巾捂住嘴鼻，点然了**香。一缕缕青烟从墙角散发，楼道上的宪兵们纷纷倒地。
几分钟后，罗鑫摸进了8013号房间。
这是一间套房。外间是会客室，里间是卧室。白云甫和河野杏子睡在床上，看上去很安祥。他们都处在熟睡之中。罗鑫抓住白云甫的脑袋，一个乾坤大挪移，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只听咔嚓一声响，白云甫抽搐了一下，便彻底断了气。
河野杏子被惊动了，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她刚想张嘴喊叫，电光火石之间，罗鑫出手了。他猛然抓起枕巾，捂住这女人的嘴和鼻子。几分钟后，河野杏子也彻底不动了。
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罗鑫并不急着走，而是把目光盯在一个皮箱上。这个皮箱应该是白云甫从广西带过来的。
不一会，罗鑫打开皮箱，发现这个箱子里装了一些换洗衣服，还有一本密码本，以及广西前线桂军军事部署图。罗鑫把密码本和图纸收入囊中，然后一路后退，反锁住白云甫的房间，再原路返回。
罗鑫回到汽车旁边，东方已经有些发白。他用老办法把自己固定在汽车底盘，还不到十五分钟，就听到有人说话了。
原来是负责采购的日本人已经准备出发！罗鑫不由暗叹，好险！
如果再晚一点，估计就赶不上日本人为自己安排的“班车”了。
汽车开出大门岗，被负责值勤的士兵喊停。
开车的司机和士兵们很熟。他们互相说着搞笑的话，然后又听到翻汽车车箱的挡扳，还有手电筒到处晃动的影子。其中有几束手电筒的光线还在汽车底盘晃动了几下，吓得罗鑫如壁虎一般吸附着，一动也不动。
“好了，可以走了。”
一个士兵喊着，汽车呼呼地重新发动，向罗鑫飘来一阵呛人的汽油味。
第184章 布局
汽车行驶到一段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又是转弯处，罗鑫解开系在汽车底盘的锁扣，身体掉在泥泞地里，汽车从他身体上方驶过。
魏强带着两名行动队员从密林里冲出来，看见满身污泥的罗鑫活像一只泥猴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见四处没人，迅速消失在密林里。
太阳升到半天。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负责执勤的宪兵集体“睡”了一觉，纷纷在惊恐中醒来，并保持了集体缄默。值勤的时候睡觉，这可是一件掉脑袋的大事。
酒店经理感到奇怪的是，平时白云甫睡到八点半起床用早餐，再迟也不会超过九点。今天到十点，连值勤的宪兵都已经换班，却仍然不见白云甫和杏子小姐起床。
影佐祯昭和晴气庆胤两大特务巨头来到帝国大酒店，准备让白云甫交出桂军密码本的相关事项。他们坐电梯来到八楼，立即感觉到一种特殊的气氛。这是老特工对于危险情况的敏感。
敲门。没有人应答！
晴气庆胤问值勤的宪兵究竟怎么回事。值勤的宪兵早上八点换班，里面一直没有人出来。
“砸门！”
影佐祯昭意识到不对劲，立即下达命令。不一会，会客室和卧室门被砸开，白云甫和杏子仍然睡在床上，他们身上还盖着簿被，早已没有了气息。
一名军官过来报告，白云甫的保险箱被人打开，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什么也没有。影佐祯昭立即召来军医对尸体进行检查，检查结果是，白云甫死于颈椎骨严重折断，河野杏子窒息死亡。
从死亡现场看，显然又是中国特工干的。奇怪的是，帝国大酒店戒备如此森严，中国特工是如何进到大酒店八楼杀人的？
看到这个结果，连影佐祯昭都冒一身冷汗。只要被中国特工盯上，想不死很难！
吴文康通过内线获悉，白云甫已被清除，立即发电报向重庆叙功。重庆奖励的两万美元，吴文康也一分不少地送到刘达成手上。刘达成又原封不动地送给了邓飞。
邓飞拿着厚厚一叠美钞，问道：“这次又是党费？”
刘达成风趣地笑道：“这次不应叫党费，而是服务费。买凶杀人啊。你要全部给罗鑫我也没意见。”
“他想得美！苏北那边可是穷得哇哇叫，我们有口饭吃就知足了。还有，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木马小组整个小组全军覆灭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发生过涉密事件了。”
邓飞高兴起来，也是喜形于色。他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得合不拢嘴。刘达成很清楚，他这边是高兴了，岗村课长可是郁闷得要死。整个“木马”小组被连根拔起，他连原因都没找到。
“不要掉以轻心。岗村次郎是一只超级狡猾的狐狸，他没有那么容易服输的。我想，他现在已经开始部署反击了。像他这样的老牌特工，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怕谁？”
邓飞高兴，特意请刘达成到大学饭堂吃了一顿火锅。
刘达成预料的没错。不管影佐祯昭，还是岗村次郎，情报战上屡屡挫败，大本营给的压力空前加大。
郊外监狱。岗村次郎突然出现，让监狱长都有些震惊。
“课长，您这是？”
“1187号现在情绪如何？”
岗村次郎面无表情地问道。监狱长有些皱眉：“还是那个样子，油盐不进啊。都关了半年了，课长，要不要直接毙了算了。”
“不，这个人我有用。你去把花名册拿来。”
岗村次郎在花名册上勾了五个人的名字，全都是红笔，第六个人是1187号，真实姓名蒋士伯。红笔点到蒋士伯时，岗村次郎在他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圆圈。
“你去把这六个人带到刑场。”
监狱长指着蒋士伯的名字问道：“这个人？”
岗村次郎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说道：“你去带出来。”
见岗村课长不愿解释，监狱长只有遵照执行。
“1187号，出来！”
随着一声厉喝，蒋士伯浑身一抖，该来的这一天还是来到了。自从去年冬天扫荡被捕以来，他的腿部受了枪伤，被日军抓了俘虏。几个月来，他没少受折磨，日军从他这里并没有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说来也很正常，蒋士伯是新四军战斗部队的副连长。行军打仗，军情变幻得太快。就算他交待了，等日军反应过来也已经失去情报价值。
六名案犯被狱警押到刑场。每个人都没有被蒙眼，当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面无惧色。
岗村次郎拔出腰间的南部式手枪，站在五十米开外，对着那些所谓的犯人点射。一枪一个，短短数秒钟就射杀了五个人。
蒋士伯排在最后一个。当他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枪声始终没有枪起。他的身边已经倒下了五个人，每倒下一个人，对于他的神经都是极大的考验。他等于在生死边缘游走了五次。
岗村次郎哈哈狂笑了几声，来到蒋士伯面前，说道：“刚才我这手枪里只有五颗子弹，算你命大。现在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愿意效忠皇军，还来得及。当然，如果你愿意去死，我也会成全你。皇军不养没用的废物！”
说罢，岗村次郎从口袋拿出一粒子弹装进弹匣。
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三次，手枪空转，并没有射出子弹。在生与死的极速考验面前，蒋士伯那条粗大的神经终于受不了了，只见他两腿一软，喊道：“别开枪，我愿意投降！”
岗村次郎当着蒋士伯的面连续枪杀了五个人，又给他三次反悔的机会。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蒋士伯终于选择了继续活下去。
听到蒋士伯的哭喊声，岗村次郎得意地笑了。在他的经验里，还有人能扛得过这么残酷的考验。
“蒋桑，只要你愿意配合我们，你这一辈子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岗村次郎继续指着蓝天和阳光，笑道：“你看阳光多么美好。今年在春天，百花开放，诗意浓浓。恭喜你选择了享受人生！”
第185章 编外特工
蒋士伯被带到招待所，洗去一身污垢，又换上一套高档衣服，打扮起来颇有点像富家子弟，显得风度翩翩。
蒋士伯每天好吃好喝，什么都不用干。还有岗村次郎安排侍女陪睡，享受着人间极品的生活，原有的意志在一天天地腐蚀，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蒋士伯也不是傻瓜，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岗村次郎这样对待自己，一定是有所图谋。
这天，岗村次郎带着蒋士伯来到特高课，楼上楼下到处参观了一遍，还让他到刑讯室也走了一遭。看到那些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犯人，他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参观完以后，岗村次郎把蒋士伯带到贵宾室。
贵宾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岗村次郎的一惯作风。
“蒋先生，我觉得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我们的合作？”
蒋士伯苦笑道：“岗村课长，我真不知道你看中我什么？我只不过是战斗部队的副连长，平时除了打仗，哪里能接触到什么机密？再说，我被捕已经半年了，战友们都以为我牺牲了，我这个人相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活死人啊。”
“不，蒋先生！据我所知，你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你有一个老师，十年前叫李超凡。他曾经当过中学教师，教过你的书。但是，后来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据我所掌握到的情报，李超凡可是**地下党的领导人之一。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他，你是不是立了大功？”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课长，你这是要让我遗臭万年？”蒋士伯苦逼地嚎道。
岗村次郎听到这话，脸色一瞬间阴沉得吓人。蒋士伯看到他的脸色，心里就在打鼓，连眼睛都不敢正视他。
“上、上海这么大，几百万人，找个人就像大海捞针，上哪去找李老师呀。”
“真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你想找，就一定能找到。这要看你对我大日本皇军是否忠诚？如果你想继续你的荣华富贵，你就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当然，如果你活腻了，我也可以送你一程，让你早些解脱。皇军不养废物，这一点相信你是清楚的。”
蒋士伯被吓得不轻，连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李超凡以前是他的中学老师，现在会去哪呢？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当然是各个中小学校。用了半个多月时间，把上海市的各个中小学校寻了个遍，没有发现目标。
然而，岗村次郎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颗棋子布下去，他能等十年八年，甚至更长时间。他就不相信李超凡能隐身。
作为岗村次郎的“编外人员”，蒋士伯的任务就是有吃有喝，还领双份的薪水，然后整日里游手好闲地满街乱转。尽管岗村次郎没有催他，他的内心比谁都着急。
把上海所有的中小学搜完了，蒋士伯把目光盯在各个大学。他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坐在大学门口等。买一包瓜子，坐在大学附近的墙脚，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貌似等人。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汉。
邓飞住在上海大学，平时很少出门。一出门，必然是非常重要的事。
上海的春天，阴雨绵绵。有时候绵绵细雨接着下，连续下十几天也是常事。邓飞腋下夹着几本书，撑着油纸伞，从大学里走出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百米开外，有一双危险的眼睛正在以他为目标。
邓飞走出来的时候，低着头，一双警惕的眼睛在油纸伞下闪烁。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看见蒋士伯。
同样，蒋士伯也没有看到邓飞。一直到邓飞走出大学校门，把一个背影留给他时，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背影有些眼熟，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蒋士伯毕竟是战斗部队下来的，搞跟踪和反踪的能力，和邓飞相比不是相差一点点。邓飞故意把整个油纸伞罩住头，然后快步走着。他用眼睛的余光，发现一个年轻男子竟然冒着细雨尾随着自己。
这一发现让邓飞惊吓得不轻。这个年轻男子是他十几年的学生，只需要稍加回忆，邓飞不难发现他就是蒋士伯。奇怪的是，这个学生为什么要尾随着自己？他究竟是敌还是友？
邓飞走进一条胡同，用了几个反跟踪动作，就平白无故地在蒋士伯面前消失。蒋士伯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满脸的失望情绪，那样子很抓狂。邓飞躲地角落，看到这个情形更是确定，自己的学生应该成了日本人的爪牙！
蒋士伯料定邓飞就是他的老师李超凡，脸上浮起一丝阴狠的冷笑。他吹了一个悠扬的口哨，一辆黄包车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走，去特高课。”
其实邓飞是和刘达成见面的。他把蒋士伯甩掉之后，仍然来到黄浦江边，在五号接头地点。刘达成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
“你怎么现在才到？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刘达成指了指身边的石板凳，示意邓飞坐下。
邓飞说道：“的确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你帮我打听一下，76号或者日军特高课，最近有没有抓到我们的人。或者说有没有人叛变。”
接着，邓飞把蒋士伯跟踪自己的事说了一遍。这个十几年前的学生，为什么会跟踪自己？他有什么企图？的确是一个难解的谜。
邓飞无比忧虑地解释道：“我现在这个身份，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安置进来的。就是想撤，也不是仅凭一点怀疑就撤的。万一蒋士伯是自己人呢？或者他是好奇？”
刘达成坚决否定了邓飞的说法，建议邓飞立刻转移。
“老邓，平时你是怎么教育我们的？干我们这一行，没有侥幸！只要有一点点不好的征兆，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问题是现在我不能确定，蒋士伯是否发现我就是上海大学的教授？如果他只是在街上偶遇，然后跟踪，就算他是敌人，也不至于怀疑到上海大学这个点。”
刘达成见邓飞不死心，不得不退一步：“蒋士伯长什么样子？你告诉我。明天他如果出现在相同的地方，我一定让他有苦说不出来！”
第186章 除奸
两个人坐在黄浦江边的石板凳，对近期工作进行了梳理，觉得有必要在敌占区拥有一支自己的武装。华鸿毛纺厂护厂队相当于一个排的兵力，只要运用得当，应该是插向敌人的一把尖刀。
“有一个消息你注意一下，据我们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传回来的消息，日本人准备在上海建一个印伪钞的基地，大量印制伪钞投放中国内地，从而摧毁中国经济。这个计划如实一旦实施，直接后果就是导致物价飞涨，百不聊生。它所带来的伤害，和军事侵略所带来的伤害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交待这个任务，就是邓飞约见刘达成的目的。刘达成身处敌穴，还有一个当情报组长的“女朋友”，邓飞所说的重要情报他却一无所知，可见其情报的保密级别有多高。
“请组织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刘达成可是拥有“读心术”的间谍，很多情报不需要敌人开口，只需要敌人心有所思，便能直接获取。所以，他对于完成每一项任务都是信心十足。
“我想知道的是，组织上寻找川岛木成的行动进展如何？”
邓飞看得出来，刘达成对于这件事很急。如果运用得好，帮川岛秀子找到弟弟，可以由她的弟弟去策反她......
“听说长沙的地下党不但在**监狱找，还到广大的乡村去找。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我们寻找的人。哪怕大海捞针，也要把川岛木成找出来，然后为我所用。”
......
蒋士伯带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去见岗村次郎，岗村次郎听了汇报，也是十分的高兴。
“你确定那个拿油纸伞的男人就是李超凡？”
“应该错不了。这个人太狡猾了。他有意走进一条小巷，我跟了进去，结果不见了。”
“嗯明天你继续跟踪。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找到他的落脚点，然后争取一锅端，把他这个党支部成员一网打尽。”
“岗村课长，我要求配一支手枪防身。万一李超凡是共党分子，后果很危险。”
岗村次郎把自己腰间的佩枪摘下来，递给李超凡：“这把手枪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意义非同一般，希望你能珍惜。”
“哈依！”
蒋士伯站起来，接过佩枪，向岗村次郎深深地鞠了个躬。
第二天仍然是个雨天。绵绵细雨下个不停。蒋士伯换了个装束，打扮成一个黄包车夫，穿着黄色马夹，戴着一顶遮太阳的帽子，守候在上海大学正门口前的街道边。他把黄包车放下，坐在车把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仔细观察着街上的行人。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附近的一间咖啡屋里，刘达成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寻找着目标。
“师傅，过来，我要去西市书屋。”
“不去。太远。”
“黄包车，我去城隍庙。”
“不去。”
......
刘达成注意到，对面那个黄包车夫，在不到二十分钟时间，竟然拒绝了三个顾客。
“有意思！”刘达成向坐在对面的吴海涛说道：“你注意一下那个穿灰色夹克的黄包车夫。他已经拒绝了两个学生和一个教师的生意。你说他黄包车夫不为赚钱，来到这大学门口干什么？”
吴海涛点点头：“我看他是在等他想等的人。而他想等的人并没有出现，生意却主动找上门来了。没有办法，他只有拒载客人。”
“你知道怎么做了吗？叫上两个兄弟，把他带到愚园路里弄的秘密刑讯室。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蒋士伯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观察行人，方式方法都笨拙。吴海涛上前说要用车，去外滩，蒋士伯也像赶苍蝇似的，恼怒地说道：“不去！”
蒋士伯是低着头的，并没有抬头看向吴海涛，也不知道吴海涛身边两个特务已经挪到他的身后。
“老实点，随我们走一趟。我们是76号的。”
76号特工总部恶名在外，没有人不怕的。蒋士伯一听吓得一震，猛抬头，看见这阵势，脸上的表情僵化了。
“你们、你们搞错了。我是特高课的！”
“妈的，老子还是大日本天皇呢。上车。”
两个特务一左一右挟持着蒋士伯上车，一溜烟消失在众人视野。
蒋士伯到了刘达成私自设置的刑讯室，吓得两腿筛糠。尽管他口口声声解释，自己是岗村派出来调查**地下党的，吴海涛并不理会，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一关进刑讯室，吴海涛把一件件刑具摆出来，轮流给蒋士伯上了一遍酷刑，还在他的嘴里塞了毛巾，让他没有办法喊。
折腾了半天之后，吴海涛已变成一条死猪。他提出要见岗村，每说一句话他的**就要遭受一顿痛苦。到了最后，他连岗村也不敢见了，彻底老实下来。
76号果然名不虚传。弄死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
刘达成翻看了一下吴海涛递过来的审讯笔录，得知蒋士伯是在监狱里被岗村次郎策反的新四军，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他把吴海涛支开，一个人面对蒋士伯。
“你说你是岗村的特工，有没有什么证据？”
“没有。他没有发证件给我。”
“那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你们可以去问呀。我在新四军是副连长。去年冬季日军大扫荡被捕的。先是在郊外监狱关押了半年，我的服刑号是1187号。这一切都是有据可查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据我所知，新四军的俘虏是很少投降的。还有一个疑点，你身上居然藏了武器，南部式手枪，特高课的特工常用的手枪。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杀了特高课的特工，并且夺得了武器？你在上海大学门口等人，是不是准备和你的人接头？”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我怎么敢干这种事？报告长官，我真的是岗村课长的人。他还给了我一个代号：变色龙。不信你可以去问岗村课长啊。我的身份问题，你只需要打个电话就清楚了，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如果你们害得我抓不到李超凡，你们也是有责任的！”
“看来，我们真是误会你了。对不起，变色龙，你变得太快，快得我都没办法适应啊。”
说罢，刘达成和颜悦色地从审讯的桌子旁绕过来，来到蒋士伯身旁，帮他打开手镣脚铐。蒋士伯面带感激和欣喜，突然感觉脸前一阵剧痛。
刘达成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匕首从蒋士伯的胸前捅进去，从后背透出来，刀尖还滴着鲜血。
第187章 散步
吴海涛走进来一看，蒋士伯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处长，你把他给杀了？”
“这小子想抢我身上的匕首，情急之下，我把他干掉了。”
吴海涛面如惧色：“我觉得他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很可能是岗村派去调查地下党的。”
“你听说过死人会说话吗？”
刘达成冷冷地问了一句，让吴海涛感到浑身的寒意。干特务这一行都知道“杀人灭口”的含义。刘达成有意把蒋士伯干掉，肯定有他的道理。
“处长，这是蒋士伯的审讯笔录。我全部交给你。”
吴海涛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那些纸都是刘达成刚才看过的。现在吴海涛还给他，既是表忠心，也是“懂事”的表现。
刘达成拿出打火机，当着吴海涛的面点燃了那几张纸，说道：“你给我记住，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
“嗯。明白。”
岗村次郎派出去的探子莫名其妙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让他急得不行。他把川岛秀子叫到办公室，向她公开了蒋士伯的事情。川岛秀子觉得很震惊。
以前吉田正男当课长，大大小小的探子，全都交由情报组负责。现在岗村次郎当课长，竟然绕过情报组长，悄然撤网。出了事了，又想着让情报组长料理后事。
尽管心里不爽，川岛秀子还是谦恭地问道：“岗村课长，不知我能为你干些什么？”
“你给我派人盯住上海大学及周边地区，蒋士伯和我说过，他是在上海大学门口的大街上发现李超凡的。这可以证明一点，李超凡很可能就在上海大学或者附近。这是李超凡在中学教书时的照片。你拿去给我记住，深深地刻进脑子里，然后想办法找到李超凡。记住，找到以后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要放长线钓大鱼。”
“哈依！”
川岛秀子收起李超凡的档案资料领命而去。她把这些资料塞进公文包，准备带回家去看。每逢这种任务，川岛秀子习惯于先凝视，一直到闭着眼睛都能让档案袋里的照片活泛起来。这样，就算行动时不看照片，她也能**不离十，准确无误地找到当事人。
吃过晚饭后。川岛秀子约刘达成一起散步。她很享受散步的过程。
两个人手挽手，静默地在虹口区的林荫小道走着。四周安静，世界安好。川岛秀子享受的是情爱，对于刘达成而言，却是绝妙的盗窃情报的时机。只要川岛秀子心有所想，他必然有所感悟。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短短半个小时，川岛秀子有三次想开口问川岛木成的事情。她想知道，刘达成的亲戚有没有找到她的弟弟，但最后她都选择了沉默。因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已经彻底绝望，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她没有理由把痛苦强加给自己所爱的人。
刘达成接收到这些信息，内心也是潮湿的。看来川岛秀子对于自己的感情是真实的。她是发自内心地爱着自己。尽管她也知道，从事特工工作，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爱情。但她把刘达成当成了自己的白马王子。
“达成”
“......”
“达成君，你在想什么？”
“哦？”
刘达成猛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那幡然醒悟的样子，岂能逃过川岛秀子的眼睛。
“你怎么连散步都胡思乱想？”
川岛秀子生气了。刘达成能读出他的怨气指数达到百分之百。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我的亲戚究竟有没有找到你的弟弟川岛木成。”
“事情都过去半年了，要是他还在人间，他哪怕是讨饭也到了上海。或者他打个电话给我也不是难事。所以，我觉得他真的不在了。”
“秀子，你别胡说八道。我相信我的第六感觉，川岛木成没有死。他一定还在。如果我帮你找到他，你就嫁给我，怎么样？”
刘达成打趣地说道。川岛秀子脸上一阵绯红，羞恼道：“你真坏。总是想着法子占我便宜。”
“这不是占便宜。这是大实话。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之间交换的条件。哈哈哈”
刘达成突然感觉腰间软肉一痛，川岛秀子得手后，敏捷地从他的侧面溜走。刘达成便追了上去。其实凭借他的实力，他只需要几秒钟就能追上，但他用了五分钟，一直追着川岛秀子跑，享受着彼此在一起的情趣。
累了，川岛秀子喘了一会粗气，在路边的一条青石板上坐下来。
“就算没找到川岛木成，我也愿意嫁给你。达成君，自从川岛木成不在了，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利用和被利用而已，都和感情无关。”
刘达成让川岛秀子靠在自己肩上，搂着她的腰肢，觉得她的身体很柔软，还散发出阵阵清香。不知是感觉不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川岛秀子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她魔性的一面，只有在工作时才体现的淋离尽致。
“今天，岗村课长给了我一项很奇怪的任务，让我去找一张照片已经发黄的**地下党人。这个人叫李超凡。据说十几年前是教书匠，后来转入地下工作后，很可能改了名。上海这么大，数百万人口，我上哪去找这么神秘的人？”
“所以，你觉得很烦恼？”
刘达成扳过川岛秀子的肩膀，认真地问道。
“完不成长官交待的任务，这对于一个特工来说是一种耻辱。我们所有的人，其实都是在做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结果有些事情还真让我们做成了。前些日子，**叛徒白云甫被军统特工清除，现在岗村课长不去找军统，反而盯上了**地下党，我觉得很奇怪。”
“或许他有许多你所不知道的工作，只不过他不想和你说而已。”
“我也是这样想。岗村次郎一定是在**地下党的谍斗中吃了败战，所以想狠狠地报复一下。他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真的是有些不忍心去实现。”
“为什么？”
刘达成问道。
第188章 潜逃
“实不相瞒，在日本的时候我就加入了日本**。后来应召进入特高课，我又成了一名特工。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无论学什么东西，总是想做到最好。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是全校第一。到了特高课，我的各项训练成绩也是全班第一。我这期学员有三百多人，能争得第一谈何容易？我居然做到了。”
刘达成很少听到川岛秀子讲她的过去。今天她有倾诉的愿望，他也就愿意当一个忠实的听众。毕竟了解一个人的过去、现在，更加有利于把控她的未来。
川岛秀子真是好强的女人。她说起自己的故事，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丝毫不带感**彩，看不出她脸上的喜怒哀乐。
“这应该是好事呀。求上进，有进取心。有什么不好？”
刘达成佯装无知地问道。
川岛秀子伸出右手手指，在刘达成的鼻梁上狠狠地刮了一下，苦笑道：“杀人的事情要那么有上进心干吗？我们每天的工作都是残害生灵，都在剥夺别人活着的权力。这种事情做得越多，心里的歉疚也就越多。自从我失去弟弟，我无时不刻不在反思，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渐渐想通了，其实敌我双方都陷入互相杀戮的怪圈，谁也没办法走出来。军统的人干掉日本特工，宪兵为了报复，又抓不到凶手，怎么办？把一些普通老百姓抓来枪毙。这些人死得真是冤枉啊。莫名其妙，他们就失去了生命，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权利。我自己也一样，说不定哪天走在大街上，从远处飞来一粒子弹，把我的头打爆了。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秀子，你是一名特工，不是圣女。生下来，你或许就是为杀人而来的。”
“不。你错了。我一生下来，就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姑娘。小时候我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是这场该死的战争改变了我，让我变成了杀人魔王。有时候，杀得我手软了，害怕了，我也会做恶梦，梦见那些死去的人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很多个夜晚，我都从恶梦中惊醒，然后出一身的汗。”
刘达成的“读心术”告诉他，川岛秀子首先是一名脆弱而感情丰富的女人，其实才是一名冷血的特工。她伏在他的肩上，哭得稀里哗啦，把好多年没有流过的泪水都流出来了。
在一个面对自己敞开心扉的女人面前，刘达成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第二天。
川岛秀子打扮成一个卖酥饼的妇女，挑着一筐酥饼沿街叫卖。她身穿粗布衣衫，头上戴着围巾，脸上也是经过刻意化妆的，显得有些历尽仓桑。刘达成故意开车往大海大学门口经过，发现了川岛秀子，知道她在执行岗村次郎的命令，企图从上海大学及周边地区找到邓飞。他不敢停车，而是把车开得飞快。
刘达成的车直接开进华鸿毛纺厂，魏强正在训练他的护厂队。当他看见刘达成在大白天来，料定一定是有重要事情，连忙交待队员自己训练，便和刘达成来到一僻静处。
“邓书记被特高课盯上了。现在他的处境很危险。你想办法让邓书记脱险，迅速撤离上海大学。最好能离开上海一段时间。等岗村次郎忘记他了，他也就安全了。”
魏强听到这个消息，脸上杀气凌然，说道：“撤离，还不如把那些盯梢的特务全干掉。就算要走，也要顺带捎点礼品。”
“别乱来。负责盯梢的人里有川岛秀子。他是组织上要争取的对象。”
“嘿嘿，我知道了，你爱上她了。你不舍得杀掉她。”
“别胡思乱想，孰重敦轻我知道。你的任务就是赶快通知他走。反正一定要摆脱特高课的盯梢。这些人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邓书记要是出事了，我们全都可能完蛋。”
据刘达成的经验，最好不要被捕。一旦被捕，很少有人能扛过酷刑。宁愿死，也不要被捕。邓飞的事情出在他的学生蒋士伯身上。现在蒋士伯已被除掉，他的危险并没有解除。
魏强化妆成电工，骑着自行车来到上海大学。他熟门熟路地找到邓飞的办公室，把邓飞吓得一大跳。
“你怎么来了？”
“刘达成叫我来的。十万火急。蒋士伯已经被他除掉了，岗村次郎又派出川岛秀子的情报组出来，满大街寻找你的踪迹。一旦发现便立即抓捕。”
了解到魏强带来的新情况，邓飞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首先想到的是进入密室，把所有机密文件全部烧毁，其次把自己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化妆，一个小时后出来，连魏强也认不出来，站在眼前的这位老者就是邓飞。他完全就像一个老郎中。
魏强问：“有没有后门？”
邓飞回答：“没有后门，只有南门和北门。两个门是一样大的，进出也是一样的繁忙。我估计南门和北门都会有特高科的特工，大摇大摆地出去，万一引起特工的怀疑，要认真检查起来，还真是一件麻烦事。毕竟易容的东西是假的，来不得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正在邓飞犹豫之际，魏强看向窗外。校园里，有一个清洁工人正在清运垃圾。那个高大的垃圾桶，足够邓飞藏身。只是邓飞要受一点委屈了。
魏强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邓飞，邓飞想了几秒，居然同意了。
十五分钟后。魏强穿着清洁工人的衣服，拉着一辆板车向北门出去。这也是邓飞平时摸索出来的规律。北门不远的一处空地是垃圾填埋场，又臭又脏，从那里脱身基本没有人注意。
负责北门盯梢的特工是川岛秀子手下的行动组长廉布知池。他的手里有三十名行动队员。此时，廉布知池的人正在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出现在北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下子混进几十名身份各异的青壮年汉子。这多少还是让魏强感觉到气氛的诡异。一旦动起手来，自己哪怕是孙悟空再世，也不可能有胜算的机会。
第189章 岗村召见
魏强拉着垃圾车从北门走，到了垃圾填埋场，见四处没人，便把邓飞从垃圾桶里放出来。眨眼间，两个人便消失在密林里。
刘达成得知邓飞已脱险，一颗紧张的心也就安顿下来。黄艳拿着厚厚一叠报纸，每个处室派送。一是联络感情，熟悉门路。二是顺带捡些情报。这些处室的主任，个个手握实权，一句话一个表情都可能是有价值的情报。
“刘大处长，好几天不见了，上哪去了？”
黄艳笑眯眯地走进处长室。刘达成自从当上处长，办公室变大，还是套间。外面会客，里面办公。他看见黄艳进来，便放下手里的活，客气地请她坐。黄艳放下报纸，轻声道：“孤狼想见你。”
说完，她放下报纸便走。孤狼，就是吴文康。刘达成细想，还真有些时日没有到他的安全屋去了。
吴文康的小日子过得不错。两居室，一个人住。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干净。看见刘达成，他就像看到救星一般。
“小祖宗，这些日子你上哪去了。我家阳台的月季花摆了一个星期，也不见你的人影。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刘达成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一坐，从口袋里抽出两支雪茄，扔给吴文康一支，自己点燃一支，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好吃好喝，浑身是劲啊。”
“别吹牛了。你肯定是有事耽误了，没有时间往我这边转。”吴文康点燃雪茄，狠狠地抽了一口，很过瘾的样子。他一边徐徐吐出青烟，一边说道：“重庆那边来电，日本人准备在上海办一个地下印钞厂，大量印制假法币，然后投放我国内地。这个阴谋如果得逞，将导致我们的经济直接崩溃。”
吴文康的消息，和邓飞所说的消息一模一样。看来重庆政府在日军内部也有情报渠道。只不过是他们路途遥远，周转困难，耽误了些时日。再加刘达成忙于解决蒋士伯的事情，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军统这边。
刘达成直接开口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设法找到日本人的地下印钞厂，然后烧掉它。最低要求也要阻止日本人没办法实施他们的阴谋。”
吴文康话音刚落，刘达成不满地说道：“怎么又是我？”
“你可是局座最看重的蝰蛇，不用你用谁？再说，以前的军统站，死的死，降的降，能挑重任的又有几个？”
能力越强，责任越重。这个道理刘达成懂。他只是想向吴文康要点活动经费。谁知吴文康哭起穷来。
“老弟，你千万别再狮子大开口了。上次解决了白云甫的事情，两万美元是从军统站有限的经费中挤出来的。你还真以为重庆那边很大方？大片国土都已丧失。你要知道，我们不仅仅丧失了国土，还丧失了资源、人口和税源。没有钱，没有人，还打什么仗？委员长为了抗日，连夫人都出动了，去美国游说，要求美国人支援我们。这次的行动没有经费，也没有人给你。你自己想办法完成任务。”
“我单枪匹马要完成这么重要的任务，显然不现实。我请求把平武生调回来，再给我十名精干点的行动队员。记住，一定要精干，千万不要去忠义救**那里随便抽十个人来凑数。”
刘达成把要求降得这么低，吴文康连忙答案。
刘达成回到办公室，黄艳着急地走进来，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上哪去了？岗村课长找你。”
听到这个消息，刘达成可是吓得不轻。岗村次郎可是得过他巨额贿赂的人。按理说他和他都算是“自己人”，怎么把电话打到黄艳那里去了？
黄艳看见刘达成既紧张又疑惑，连忙解释道：“他把电话打到你办公室，你没有在。他就把电话打到秘书科，叫我转告你。他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刘达成这才开着车，用了十分钟便到达岗村办公室。
岗村次郎脸色阴沉，心情并不是很好。他示意刘达成在沙发椅上坐下，直接说道：“刘桑，我怀疑我的身边有中国特工。”
接着，他把“木马”小组集体消失和新四军叛徒蒋士伯失踪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实岗村次郎所说的事情，刘达成的内心像镜子一样明明白白。他之所以不厌其烦，原来是川岛秀子的人在上海大学门口守了三天，连“李超凡”的影子也没有捕到。
“新四军里面也会有叛徒？蒋士伯会不会是假投降真逃跑？说不定蒋士伯已经逃到苏南或者苏北了？”
岗村觉得刘达成所言，没有任何理由，简直能把他逗乐了。
“达成君，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帝国早期的特工，如果连投降是真还假都分辨不出来，那还怎么领导整个特高课？我怀疑我的身边有中国特工，这个人隐藏得非常深，而且总是能走在我的前面。也许是职业习惯，我觉得这次我碰到对手了。”
“课长不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那帮军统特工，一个个脑袋里都是名和利，也没有几个真正厉害的角色。一旦被俘，全都当了叛徒，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这次不是军统。而是**地下党。蒋士伯为了找他的老师，原本都已经发现了李超凡的影子，眨眼间就不见了。蹊跷的是，蒋士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课长，您需要我做什么？”
岗村看了看刘达成，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我听说前些日子，你的人在上海大学门口抓了一个黄包车夫？”
刘达成感觉脑袋响起了一声惊雷！奶奶个熊，这个老狐狸，居然把话藏得这么深？
关键时候，还是要依靠“读心术”。刘达成仔细接收岗村的大脑信息，发现他并没有恶意，而是疑惑。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疑惑？
“不瞒课长，我手下那帮人除了抓捕军统、中统，还会动不动就抓捕一些地痞流氓。说白了，他们天天都在抓人。有钱的人没钱的人都抓，只要抓到人就能敲榨一点油水。至于课长所说的黄包车夫，我还真要回去问一下，看一看是谁动的手。抓一个小小的黄包车夫，有什么企图？课长，我手下有十个小队，一百多号人。他们并不是每做一件事都会向我汇报的。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会被蒙在鼓里。”
第190章 无影小组
岗村听罢也是哈哈一笑：“这个情况很正常。我也一样，手下管着那么多人，他们都有独立行动的权力。我也只是问一下，你们千万别抓错人，把我的人给抓走了。”
“应该不会。我回去追查一下，这件事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达成站起来告辞，岗村次郎也不送，只是微微含首致意。
回到行动处，刘达成把吴海涛找来一合计，办法就出来了。这年头物质匮乏，尸体不缺。要找一具尸体充数，实在是太容易了。
下午，刘达成便带着吴海涛一起来到岗村办公室。吴海涛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多少有些紧张。
岗村次郎看上去和蔼可亲，笑眯眯地问道：“吴队长，上次在上海大学门口绑架了一个黄包车夫，就是你们小队干的？”
“是的。”吴海涛坦白承认：“这个人拉着一辆黄包车蹲守在大学门口，却从来不拉客人。无论谁坐他的车，他都拒绝，形迹十分可疑。我们的人怀疑他是共党分子，所以就把他带回去审讯。”
“人呢？”
“死了。我的人下手太重，没几下子，这人就没有了气。”
“尸体呢？”
“在郊外黄土坡的一颗松树底下当肥料。估计已经腐烂了，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星期了。”
“能带我去现场看吗？”
“当然可以。”
在吴海涛带领下，岗村、刘达成等人开车来到郊外的一个黄土坡。这里苍松翠柏，郁郁葱葱。吴海涛挥动铁铲，没刨几下，就露出一具男尸。尽管已是高度腐烂，岗村仍然看得出来，此人生前遭受到非人的折磨，一身都是伤痕。但他的头部已烂，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是不是蒋士伯。
岗村问：“这人叫什么名字？”
吴海涛答道：“我们的人审讯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有往死里打，最后，他断了气，也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岗村确定被打死的人不是蒋士伯，也就无话可说。他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打出去，不一会，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曹大刚的徒弟陆虎。
“陆虎，你认识蒋士伯吗？”
陆虎茫然摇着头，说道：“我只看见他们抓走一个人。至于是不是蒋士伯，我真的不认识。不过，如果见到尸体，我倒是可以分辨出是不是他们那天抓走的人。”
岗村次郎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否定道：“不，我刚才到了现场，那具尸体的头部已经严重腐烂，你也同样会一无所获。不过，你有这分良心，我大大地欣赏，希望你能继续努力，给皇军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我，大大的有赏。”
“哈依！”
“还有，你可以去搜罗一些有志于和平运动的人员，组成一个情报小组。这个小组就叫无影小组吧。你就是这个小组的组长，我可以给你双倍的工资。你看如何？”
“感谢课长栽培！”
岗村次郎比吉田正男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很善于以华制华。这次让陆虎当无影小组的组长，完全就是瞎猫撞见死老鼠。陆虎主动上门送情报，说在上海大学门口发现有人绑架了一个车夫。
手下要是拥有一批陆虎这样的华人，岗村次郎觉得他们的情报能力不会比日本特工差。这些人土生土长，熟悉情况。一街一巷，哪怕多了一只老母鸡都能发现，何况增加了一个人？
曹大力倒台以后，陆虎侥幸逃得性命。由于没有主子罩着，他的江湖地位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呼风唤雨。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没读什么书，头脑却是运转得很灵活。在没有靠山的时候，必须寻找靠山。
陆虎时来运转，找到了岗村次郎。他料想不到的是，自己十分对岗村次郎的胃口。两人一见面，他就捞到一顶乌纱帽。
蒋士伯的事算是蒙混过关。
刘达成回到76号，内心也是忐忑之极。吴海涛小队的行动，究竟是谁向岗村次郎告密？
“海涛，以后行事千万小心。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冒然出手。你看看这次，真是太悬了。你想办法给我弄清楚了，看看是谁主动向岗村反应情况，然后”
刘达成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吴海涛心领神会，笑道：“我看有一个人比我更适合。”
“谁？”
“常青。”
“你去把他叫来。”
吴海涛没有说错，常青具有青帮的背景，认识江湖上的很多朋友。只是上次常青贪心，差点被刘达成给废了。
常青听说刘达成找自己，内心有点紧张。
“处长，您叫我？”
“坐吧。”
刘达成端过来一杯茶，坐到常青对面，说道：“你现在和江湖上那些人还有联系吗？”
“有。偶尔会有人请我去喝点小酒，打个牌什么的。”
常青实话实说，刘达成倒也没怎么训斥他。尽管他知道，在这种乱世，就算出去吃饭喝酒，要是单独行动，都可能会遭遇灭顶之灾。
“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留意一下，比如有谁突然一下子变阔了，或者交特别爱交结朋友什么的。我有点事出了点意外，怀疑有人搞鬼。”
“行。我和老五讲一下。他原来是青帮曹大力手下的一名打手。后来曹大力倒了，树倒猢狲散，现在十六号码头扛沙包，赚点小钱养家糊口。”
刘达成从抽屉里抽出一小叠钱，说道：“这是你的活动经费，你自己看着花。反正我要的只是结果。其他的一概不管。”
凭经验，那是一万美元。绿色的钞票，能炫瞎人的眼睛。
常青十分畏惧地收过钱，起身走了。刘达成启动读心术，发现他拿着钱的态度是诚惶诚恐，害怕把事情办砸了。
常青料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所思所想，会在刘达成面前暴露无遗。虽说是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刘达成能打，还能猜透人的心思，本领简直逆天。没有人知道一个小小书生，简直就像开了挂。
刘达成舍得拿一万美元收买的情报，价值肯定不一般。常青回到宿舍，整夜失眠。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得罪了这个妖孽的家伙。
第191章 情报网
老五，真名叫周洛。常青在十六号码头找到他时，他正在扛麻袋。看见常青，他当然是喜出望外。
“常大哥，今天有闲空？”
周洛抹一脸的汗水，和工头打了个招呼，便随常青走了。常青穿了便服，工头不知道他是谁，但从他的气质看，就能看出此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诺大的上海滩，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谁的背后有人。工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周洛提前下班。两个人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小酒店，叫了几个菜，便喝开了。
说起现在的生活，周洛不由感叹唏嘘，颇有点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的感觉。
“大哥，还是你好呀。在76号吃皇粮，旱涝保收，吃穿不愁。我以前跟着曹大力，或多或少还能喝点剩汤，现在只能自己到处去卖命，赚点钱养家了。”
“曹大力死了，他这一帮人全都散了吗？”
常青好奇地问道。按照常理，青帮是分了字派的。就像传统家族一样，有辈分。上一个辈分死完了，就该轮到下一个字派掌权。
“那倒没有。现在好像是陆虎带着一帮人在干。他们昨天还来码头找过我，说只要跟着陆虎，一句话一个字都是钱，可牛逼了。”
常青毕竟干了这么久的特务。像周洛所说的营生，除了情报还有什么？
难道陆虎干起了情报生意？想到这，常青故意问道：“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盯人。”
“盯人？”
常青糊涂了。
“对，盯人。”周洛喝了一口酒，一大块油腻腻的肥肉就塞进了嘴里，嘴角流出一线肥油，说道：“他们把人分散到各个住宅小区，专门盯陌生人。哪个小区住进了陌生人，不去惊动他们，而是直接向日军特高课汇报。然后由特高课来抓人。如果对方是军统、中统，或者**地下党，哈哈，一抓一个准。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们就是以这个名义叫你回去的？”
“对啊。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才不干呢。我宁愿在码头卖力气，扛沙袋赚点辛苦钱。”
“老五，算你还有一点良心。”
“良心值几个钱？我只是觉得中国人不能出卖中国人。当汉奸的事不能干，其他昧着良心的事我倒也干过不少。比如，为赌场当保镖、为妓院物色姑娘之类的活。唉，现在想起来，还是当码头工人心里踏实，不用当心哪天有人用枪指着自己的头。”
常青从口袋抽出一百美元，扔给周洛，说道：“老五，这点钱就算我给你儿子买奶粉吧。好久没去过你家了，也不太方便去。毕竟我现在名声不好听。你说你不愿当汉奸，我可是整天顶着汉奸的骂名啊。”
“哥，我不是有意骂你，别在意。”
“你不说，我心里亮堂着呢。你记住了，今天和我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在第二个人面前提起，要不然你被人打了黑枪，哥可帮不了你。”
“嗯，记住了。”
常青和周洛分手后，直接来到刘达成的宿舍。虽说当了处长，刘达成还是住单身宿舍。没有妻小，住公寓也是浪费。再说和那些特工们住在一起，或多或少还能得到一些信息。普通特工的嘴巴可没有那些当官的严谨。
刘达成听取了常青的汇报，觉得事态有些严重。岗村的这个做法，如果全部普及开来，这等于全民皆兵。只是这种服务不是为中国人，而是为日本人。
生活困难，经济萧条。总有那么一些中国人为了生存，会贪图每个月一个大洋的收益。陆虎只需要大量网罗失业游民，就能打造一支遍及全社会的情报网络。这支网络掌握在岗村手里，还有中国特工的活路吗？
蒋士伯一死，邓飞又大摇大摆地回到上海大学当教授。他的理由很简单，浙江老家有点事，回家一趟。校方也不会管得太死。
刘达成向邓飞汇报了陆虎的行为。陆虎也很担心，至少暂时组织上不适宜派新人进驻上海。那些租界已经被青帮浸透，有个风吹草动，肯定被青帮掌握得清清楚楚。
邓飞眉头紧锁，正在思考如何处置陆虎的问题，刘达成抢先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让人不敢参加陆虎的组织。”
“请讲。”
“我看我们应该把护厂队员拉出来练练兵了。这一支队伍是我们地下党亲自训练出来的，一个个都是劳苦大众出身。我看就叫他们飞鹰特工队吧。”
“这个名字好。”邓飞兴奋地叫道：“由魏强带头，领着这些人去刺杀陆虎撤下的情报网络。一个一个地杀，杀得他们胆寒！并且所有情报员都给他们扣一顶汉奸的帽子。”
“可是，上哪去掌握这些地下情报员的名单呢？”
当邓飞提出疑问时，刘达成笑道：“陆虎这个人做事很小心。他身边每天都有十几个保镖。这些人都是社会上的闲杂人员，武器弹药都是岗村提供的。要在陆虎家取他的性命，很可能会惊动了岗村。但我们如果派人去盗窃陆虎手上情报人员的名单，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因为他们每个月都要从陆虎手上领取津贴。”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想去陆虎家盗取名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鬼知道他有没有这份名单？如果没有呢？刘达成并不能排除陆虎随心所欲地发钱。这些混江湖的人，表面上一个个比谁都讲义气，一旦涉及到利益，巴不得所有的钱财归他一个人享受。
对于这件事，刘达成心里没底。邓飞也没有。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件事交给罗鑫去完成。
自从上次在帝国大酒店杀了白云甫和河野杏子，罗鑫一直蛰伏在华鸿毛纺厂。像他这个年纪的人，浑身充满干劲，一听说有活干，全身都是劲头。
这天晚上，罗鑫准备了夜行衣、无声手枪、迷药、匕首等。一直等到凌晨两点，他像幽灵一般从华鸿毛纺厂的围墙翻身出去，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第192章 罗鑫被捕
相比之下，陆虎比曹大力要谨慎得多。他在住宅安排了二十多名保镖，日夜分班把守，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同时，还在围墙内侧四周挖了两米宽的陷阱。陷阱的表面作好伪装，外来的人员根本看不出来。
罗鑫身穿夜行衣，戴着脸罩，只露出两个黑幽幽的眼睛。他躲在密林里，像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陆虎已经进入梦乡，他的保镖们都很尽责。
“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要是被坏人摸进来，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源哥，你就放心吧。如果说有坏人，我就是坏人他爹！”
一个声音嬉笑着应道。冯锦源恼怒地骂道：“叶升，你他娘的别自以为是。我们吃的亏还少吗？你记得曹大力是怎么死的吗？”
“是，源哥批评得对。我们小心点就是了。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大家都把眼睛放亮了，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冯锦源是陆虎聘请的总镖师，武功、枪法都是一流的。他手下那些保镖，也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好手。罗鑫躲在黑暗处，对眼前的景象看得清楚明白。等冯锦源走远，那个叫叶升的保镖带着两个人也转身走远，罗鑫便抓起系在树枝上的绳子，如猴子荡秋千似的，呼，整个身体飘进了围墙以内。
以前罗鑫都是用这种办法翻墙入室。这一次他荡进院内，脚踩到地下，却感觉脚下的土无比松软，整个身体受重力作用还在不停地下坠，他完全没办法控制惯性。
不好，陷阱！
罗鑫暗叫不好，整个人已跌到陷阱底部。双脚被埋在陷阱的竹签给刺穿。
“啊哎哟！”
叶升还没有走出五十米。罗鑫在陷阱底下的呻吟声清晰地传来。
“叶哥，好像有人掉进陷阱里了。”
一个小喽罗说道。叶升侧耳细听，脸色一冷：“小四，你去叫源哥。小冬，你随我一起去看一看。”
......几束手电筒的光线照在罗鑫的脸上。他的脸上戴着黑纱罩，只有两只眼睛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叶升一看乐了，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这招还挺管用啊，竟然抓到一个贼。”
不一会，罗鑫被架到院子的空旷地带。陆虎被手下人叫醒，听说抓到一个贼，还从这名贼的身上搜出无声手枪、匕首和**香，简直乐死了。
陆虎拿着从罗鑫手里搜出来的东西，既高兴又愤怒。特别是**香，他太清楚这玩意的份量有多么重。军统特工夜袭拉都路的别墅，成建制杀掉一个小组的特高课特工，帝国大酒店爆炸案，还有刺杀白云甫案，都有**香的背影。要是把眼前这家伙往特高课一送，陆虎的功劳可不小！
“小子，我们做梦都想抓到你呀，没想到你居然送上门来了，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来人啊，备车！”
凌晨三点多钟，陆虎亲自押送罗鑫来到特高课。值班的宪兵听说抓到重要嫌疑犯，一刻也不敢耽误，连忙用值班室的电话通知岗村次郎的秘书，然后把罗鑫押进特高课的大牢。
这天，刘达成在川岛秀子家过夜。作为情报组长的男朋友，他留宿川岛秀子的单身公寓已成常态。包括多田骏、岗村次郎在内的日本官员也都默认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清晨，刘达成被尖锐的电话铃声吵醒。川岛秀子接完电话，心急火燎地起床，简单地梳洗，就匆匆忙忙地出门。
刘达成问：“发生什么事？这么急？”
“昨天晚上，青帮的陆虎抓住一个嫌犯，据说从他身上搜出无声手枪、匕首和**香。这是破获以前发生的几起案件的重要突破口。”
轰！平地炸响一声惊雷！
刘达成意识到，罗鑫出事了。派罗鑫去盗取陆虎手下那些情报信息员的名单，可是他和邓飞一起商议过的。一向机智过人的罗鑫，居然阴沟地翻船，被陆虎直接抓了活的，还被送到特高课。
刘达成不敢插话，也没有直接回单位，而是飞一般来到华鸿毛纺厂。
不一会，邓飞、魏强和刘达成召开了紧急会议。
邓飞首先检讨道：“都怪我，太过心切。没有弄清楚情况就冒险决策。罗鑫没有对陆虎家作具体详细的了解，就开始行动，结果掉进了陆虎精心布置的陷阱。”
刘达成也是满头雾水，这次的事情真是闹大了。虽然罗鑫的党性和人品都是值得信赖的，可是有谁能保证他能扛得过特高课那一百零八项酷刑？
万一罗鑫叛变，对于上海党组织的破坏力不容小觑。特别是刘达成，刘家大少爷，罗鑫眼里的刘公子，他要是把他也给出卖了，对于国共两党都是重大损失。
沉思了一会，刘达成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我们都必须正确面对。下面，我谈几点看法，供大家参考：第一，要稳住罗鑫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是有希望出来的。第二，和上次一样，由我出面担保，向多田骏、岗村次郎求情。充其量，罗鑫只是一个贼，和任何党派无关，更和以前所发生的刺杀案无关。”
魏强反对道：“不行。这样做很危险。我认为事情的焦点在于以前那几起案件都用了**香，而罗鑫恰恰携带了这种**香。这对日寇来说，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邓飞也说道：“魏强说的有道理。这次派罗鑫去陆虎家里，决策上是错误的。既然已经错了一次，我们不能连续发生错误。如果刘达成再发生失误，我们的损失将无可挽回。罗鑫，我们一定要救，但方法一定要把握得当。当然，也不排除影佐祯昭和岗村次朗把罗鑫当作替罪羊，直接给枪毙了。这小鬼，我培养了他三年，情同手足，他出事了，难道我不心疼吗？”
邓飞指了指自己的心窝，痛心疾首！他现在担心的是，罗鑫是否会叛变？刘达成是否会轻举妄动？这两个人任何一点失误，都将让上海党组织面临巨大灾难。
三个人闭门研究了半天，结果还是不能称心如意。罗鑫被捕，可能带来的变数实在太多。就算他能扛得到酷刑，也很难走出特高课的大牢。但谁也不忍心看见罗鑫去死。
第193章 营救计划
罗鑫被抓进特高课的监狱，被酷刑折磨了整整十个小时。他就是一声不吭。
既然进来了，想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他很清楚，这一次和上一次进76号的监牢是有区别的。这一次的证据实在是太充分了。特别是一截**香，几乎成了震惊上海的几起大案的铁证。
“帝国大酒店的爆炸案是不是你干的？”
“拉都路别墅的大屠杀是不是你干的？”
“白云甫是不是你杀掉的？”
......
相同的问题，刑讯人员问了无数遍。罗鑫总是一声不吭。每一次问话都伴随着挨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算是比较轻的刑罚了。日本人把电刑、水刑都用上了，每一次都把罗鑫逼到死亡的边缘，又把他拉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刘达成刻意烧了几个好菜，斟好红酒等川岛秀子。傍晚六点半，川岛秀子准时回家。看到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笑容。
刘达成启动“读心术”，发现她闷闷不乐的原因，竟然是为了罗鑫。在她的心目中，罗鑫和她弟弟长得太相像了，简直就是两兄弟。她还在为罗鑫感到惋惜，同时也在钦佩罗鑫。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简直就像钢浇铁铸的铁人。他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了，仍然不肯透露半个字。
刘达成递给川岛秀子一杯酒，关切地问：“你不舒服？”
“哦，没有。就是心情有点低落。你知道吗？陆虎抓到的那个贼，竟然和我的弟弟长得很像。一开始我还差点叫出声来。”
“难怪我的秀子小姐心情不好，我可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心慈手软啊。你把那个人放掉了？”
川岛秀子白了刘达成一眼，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你想得美。这可是影佐将军关注的重大案件，谁敢放人？”
“那真是玩完了。这人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罗小山，我估计用的是假名。他只说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承认。就算用了电刑、水刑，他也不承认。我真不敢想象，他的血肉之躯，怎么能经得起折磨？竹签一根根地插进他的指甲，又一根根地拔出来！我看都不敢看。”
说到这，川岛秀子有些哽咽了：“我觉得是我的亲弟弟在受刑，第一次这么心软。后来，我找了个借口逃了。我不敢正视这个现实。”
“你们还遇到这么厉害的角色？我能不能去见识一下？”
“不行。影佐将军交待过，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接近罗小山。”
从川岛秀子的口中，刘达成知道，罗鑫并没有叛变。他是抱定必死的决心，在和日本人比毅力。看谁能熬得过谁。
“这次，我真的碰到对手了。”川岛秀子吞进一杯酒，伤感地说道：“以前，我认为中国人没什么骨气，只需要给点下马威，用不了多久就会投降。这个罗小山，让我改变了认知。如果每一个中国人都像罗小山这么狠，我们大日本帝国必败！这个人，是我碰到的最厉害的对手。”
刘达成一直保持着“读心术”的启动模式，认真捕捉川岛秀子的所思所想，希望能从她这里找到营救罗小山的办法。他和川岛秀子相处了大半年，这是第一次听到她高度评价中国人的骨气。
“如果连特高课都审不出一个所以然，我相信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以我之见，不如一枪毙了罗小山，免得在他身上费脑筋。”
“这是不可能的！”川岛秀子说道：“我们从罗小山的身上搜出了无声手枪、**香等，这就表明他并不是普通的窃贼。特别是**香，涉及到以前数起大案，这么重要的线索，影佐将军怎么可能轻易掐断？相反，我们不但不能让他死，还要保证他必须活着。现在，我们就像熬鹰一样，把罗小山熬得半死半活，最终从精神上摧毁他，然后达到我们的目的。”
“秀子小姐，假如他是你的亲弟弟呢？”
“一开始我也这样认为。如果我的弟弟落到敌人手里，有没有这么勇敢？会不会遭受同样的折磨？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当岗村课长叫我去审讯时，我自己把自己打败了，下不去手。后果，岗村课长叫廉布知池上。廉布知池下手狠辣，而且分寸把握得极为准确，总能在犯人快死的时候住手。罗小山昨天昏迷了三次，今天昏迷了两次。我估计如果我们这边审不出什么结果，罗小山就会被送到宪兵队或者其他监狱关押。”
刘达成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罗小山是比较重要的犯人吧。多田骏司令官想亲自己审。再说，关押罗小山这样的重犯，还需要宪兵队去执行会好些。”
川岛秀子苍白无力地解释着，刘达成不动声色地捕捉着她的内心活动，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邓飞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很兴奋，说道：“既然敌人有转移罗小山的想法，我们就在半路下手，一定会有机会的。”
罗小山在监狱坚贞不屈，誓死不降，感动魏强和邓飞。
魏强一双铁拳攥得紧紧，咬牙道：“我看动用飞鹰突击队的时候到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刘志根、苏景文那帮队员，一个个都想上阵杀敌。这一次，我们就用他们来救罗小山。我们选择一个偏僻、弯道多的地方，干完就撤，让敌人防不胜防。”
魏强摊开地图，用手指向一处弯线条，说道：“这里叫沙湾滩。因为河流多弯道，岸上的马路也弯弯曲曲，马路两边还长满的芦苇。我们事先在这个位置摆上一辆大货车，拦住敌人的车，飞鹰突击队埋伏在两旁的芦苇荡，这里，这里，分别埋几颗地雷。这个位置埋伏一名狙击手，防止敌人逃跑。只要敌人的车辆进入伏击圈，争取在五分钟以内解决战斗。然后兵分两路撤退，一路走水路，一路走山路，让敌人难以追踪。”
邓飞听了魏强的想法，很是赞成。刘达成也听得热血沸腾，他主动说道：“我愿意担任狙击手。”
魏强有些疑惑不解，那神情明显是在说：你行吗？
第194章 探监
刘达成微微耸肩，沉默不语。他在后世可是曾经获过全国警察射击冠军的角色。“神枪手”这个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邓飞也是满脸的质疑。这场伏击战，狙击手的作用非常大。需要保证他来控制场面，绝对不能放跑一个敌人。
刘达成看出两个人的想法，干脆直言道：“狙击步枪和子弹我都有，这个任务我揽定了。好久没开过枪，我就想过把瘾。”
邓飞道：“达成，这次的行动可不是儿戏，弄不好会把我们全都搭进去的。依我看，押送罗鑫的兵力不会少于一个排。”
“试试吧。我去打探消息。一有消息，我就给曾志权打电话，暗号就是，xx时间东兴市场有桂花鱼卖。这个时间就是鬼子出动的时间。”
......
刘达成从自家宝库里取出一对细瓷花瓶，是宋代的汝瓷，质地细腻，光彩照人。瓶上画的是两个姑娘在采莲花。不一会，他提着装有花瓶的纸箱来到岗村课长办公室。
这两天岗村次郎心情很好。因为罗鑫被抓获，以前数桩震惊上海滩的大案即将解开谜底。就算罗鑫一个字不说，他也逃脱不了凶手的罪名。
“刘桑，你怎么来了？”
岗村次郎从坐椅上弹起来，主动绕过大办公桌和刘达成握手。这对于一个领导者而言，的确太过亲民。但对于岗村次郎而言，他主要还是看中了刘达成手里的纸箱。这个年少的金主，每一次来都不会空手而来，他所带来的东西，价值都是相当惊人的。
“课长，我从古董店淘到一件宝贝，不知您是否喜欢？”
打开纸箱，一对洁白、透亮的细腰瓷器出现在岗村次郎面前。岗村次郎的眼睛瞬间绽放出绿光。他双手捧起其中一只瓷器瓶，赞叹声不绝于耳。
“哟西，真是太好了。刘桑，你这是送给我吗？”
“当然。这是我给将军的四十五岁生日礼物。”
岗村摸了一下光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忙起来真是忘了。今天的确是我的生日。还是刘桑记忆力好，感谢你的礼物。来，这边坐。”
岗村次郎亲自为刘达成泡了一杯茶，表情也十分亲切。钱财不是万能的，没有钱财万万不能。刘达成每次来岗村次郎办公室，都要送来价值不菲的礼物。这对于岗村次郎来说，自然而然就把他当作“自己人”。
坐定。岗村次郎笑道：“刘桑，不瞒你说，这两天是我来上海工作最开心的两天。在陆虎的帮助下，竟然一举擒获了罗小山，把正仁亲王遇刺、白云甫被杀等连环案全部告破。这次事件，连东京大本营都惊动了。估计我本人也能获得大日本天皇颁发的勋章一枚。”
刘达成连忙惊喜地道贺着：“祝贺岗村课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岗村课长领导有方，用人得当，才能取得这么好的战绩。真是很了不起呀。”
“走，我带你去见一见那个罗小山。明天他就要被送到宪兵司令部，移交给多田骏司令长官。”
岗村课长心情好，竟然主动提出带刘达成去见罗小山。这是刘达成没有想到的。据川岛秀子所说，没有影佐将军的许可，任何人都不得见罗小山。看来“县官不如现管”这句话，是日本人这里也是行得通的。
在岗村的亲自带领下，刘达成在监牢里见到了罗鑫。他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仍然还戴着手铐脚镣。罗鑫的眼皮无力地抬起来，又闭上了。他的眼神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平时的光泽。
岗村走在前面，刘达成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在牢房前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出来以后，刘达成问：“就是这个年轻人？”
岗村笑道：“我说出来你都不敢想象，这个支那人看上去只是一个小男孩，居然扛过了特高课一百零八种酷刑，电刑、水刑都被他熬过来了，他一个字也不肯透露有关以前的案情，一口咬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盗贼，想去陆虎家偷东西，结果掉进了陷阱。”
刘达成佯装疑惑地问道：“或许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不可能！”岗村断然道：“我们从他的身上搜出了无声手枪、**香等犯罪工作。**香这东西，在帝国大酒店爆炸案、白云甫被杀案都出现过。还有发生在拉都路的大屠杀，川岛秀子手下一个情报小组，还有曹大刚手下二十名保镖，总计三十多人被全部割喉，都是事先被**香熏晕，然后动手割喉。你说这世界有这么巧的事吗？”
“......”
刘达成不再说话。他只有表示沉默。罗鑫的意志力的确很恐怖。只要是进了特高课的，没有几个人能扛得下如此酷刑，他扛下来了，还没有死。
在接近牢房门口的时候，刘达成没有捕捉到罗鑫任何心理活动。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下定了牺牲的决心。
想了一会，刘达成问道：“课长，是不是把罗小山移交给宪兵队，我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至少我们特高课的任务完成了。审讯笔录上，几乎都是空白。他什么也不肯承认。就算是让他当冤死鬼，他也不可能活着出去的。这个问题，我相信您是明白的。”
“课长教训得是，达成自愧不如。假如我是他，估计什么都招供了。”
岗村次郎听罢，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刘达成说的是实话，很诚恳。
“我也觉得是这样。别的不说，单是电刑和水刑我就受不了。把人送到地狱门口，又拽回来。等他清醒了，又送进去。这种折磨，只要是正常人都受不了。这个罗小山，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血肉之躯。好了，我们不说他了。今晚我在帝国大酒店摆下两桌盛宴，宴请多田骏、影佐、晴气庆胤、李士群他们吃饭。你也参加吧。”
“岗村课长，我就不参加了。这两天我得了肠炎，总闹肚子，还想着向您请两天假在家休息呢。”
“哦？也行。让那帮老狐狸知道我们的关系，以后不利于你的发展。特别是李士群，最忌讳他的手下人和我们日本人走得近。”
“感谢课长理解。达成告辞。”
刘达成从特高课出来，开车到沪西个很偏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公共电话亭打电话。曾志权守在电话机旁边。电话一响，他就拿起了话筒。
“明天东兴市场有桂花鱼卖。”
曾志权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