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被盯上了
陆虎获知全家灭门，差点把牙根咬碎。李士群一伙人果然吃人不吐骨头！想当初自己傻乎乎地跑去找光头熊，想做点烟土生意，现在想来简直幼稚得可笑。
如此一来，陆虎和光头熊、吴四宝等人结下的死仇，怕是永远也解不开。
“姜文，连岗村次朗都没办法吗？”
陆虎有气无力地问道。姜文只有如实相告，光头熊一伙已经跑了，并不在家。
“陆爷，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们的烟馆和歌厅还在运作，每天还有一些收益，能保证我们现在最基本的运作。再说，我们不是还有岗村次郎吗？”
姜文轻声劝道，生怕陆虎过不了心理关，再吐一口老血，然后一命呜呼。陆虎苦笑道：“阿文啊，你跟随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日本人也不是慈善家，我们如果对他们毫无价值可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所以，我们要尽快做出点成绩出来，让日本人看一看，无影小组不是吃干饭的，是对日本人有巨大价值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就算当狗，也要当一条有价值的狗。”
“陆爷，您放心，我已经把网撒下去了，兄弟们很卖力。这次您的家人没了，更能腾出手来，毫无顾忌地和光头熊干，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一点我想光头熊也是怕的。”
“天杀的光头熊，我不亲手砍了他的脑袋，誓不为人。“
梅机关。影佐机关长听完岗村次郎的汇报，神情十分凝重。这些日子，曾经遭受重创的军统势力有复苏的迹象，自身的几股势力却是矛盾重重。李士群一伙乌合之众，各色人马心怀鬼胎。
岗村次郎道：“影佐机关长，这些矛盾都是因为钱引起的。我们能否禁止76号的干部做生意赚钱？”
影佐摆摆手，拒绝道：“这是不可能的。李士群一伙之所以那么卖命地为我们打击抗日分子，就是因为他们自己可以获得巨大利益。如果他们仅靠那点微簿的工资，他们会为我们卖命吗?中国有句古话，水至清则无鱼！”
“属下明白。”
岗位村次郎重重一顿首，退出了影佐祯昭办公室。此次汇报，除了获得影佐祯昭不想触动李士群的利益，其他一无所获。这些贪婪无耻到极点的支那人，迟早要坏了大事。更可怜的是，他的无影小组还没建功立业，陆虎几乎被吴四宝的势力给打残。
......
夕阳下。黄浦江渡轮码头。
丁立发一身商人打扮，提着一个藤条箱下了渡轮，通过安检后便坐上一辆黄包车。
“先生，去哪？”
“滨江宾馆。”
“好咧。请坐稳扶好。”
黄包车夫说完，脚底下生风，呼呼呼，和熙的春风从耳边刮过。这位黄包车夫正是田螺。
田螺在苏南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又被军统局派回了上海，仍然以黄包车夫的身份作掩护，负责在刘达成和吴文康之间传递情报。这样一来，减少了刘达成和吴文康见面的风险。
田螺是个老特工，第六感觉十分灵敏。他总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扭头一个，后面果然有一辆黄包车，也是丰茂车行的车夫。车上坐着的人，却是一个一头癞痢巴子的男子。他就是丘兴，外号“癞巴子”。
癞巴子也算是走了狗屎运。他今天去黄浦码头蹲守，目的就是专门盯梢那些从外地来的陌生人。丁立发一看就是生意人打扮，还提着一个藤条箱。安检的时候，藤条箱已经被负责值勤的76号特工打开看过了，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癞巴子盯上丁立发，主要原因有两个：其一，这个人是外地来的。还提着箱子，如果是个商人，或多或少可以敲诈一点。就算没有实力敲诈，想办法偷点东西，也不至于空手。其二，如果这个人是岗村次郎所需要的人。那个结局就更完美了。说不定能奖励好几根金条。
田螺看见同行的张和顺拉着一个癞巴子，一路跟着自己到达滨江宾馆附近，觉得很奇怪。临下车时，田螺借着找钱的时候，故意问丁立发：“先生，你有同伴？“
说话的时候，田螺把目光转向了五十米开外的另一辆黄包车。丁立发向田螺投来感谢的目光，顺利多给了他五块钱，算是奖励。
丁立发在滨江宾馆住下来，自然没有逃脱癞巴子的眼睛。癞巴子到了宾馆附近下车后，找了一家公用电话打给姜文：”老板，我可能盯上一条大鱼了。现在滨江宾馆。“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次癞巴子是去黄浦江头的。他自己做梦也没想到，他所跟踪的人，竟然是苏北新四军派来送电台配件的交通员！
由于日伪特工盯得紧，整部电台根本没办法送进上海。李俊部长采取了化整为零的办法，把电台拆成若干部件，然后分人分批送进上海，大大降低了风险。
姜文收到电话，立刻召集了三个行动高手赶赴宾江宾馆：谢鸣金、李度、万文。这三个人在无影小组算是比较厉害的角色。还有一点，他们都配了手枪。这样一来，他们在武力值上，完全可以碾压丁立发。
丁立发住进302房后，从窗户往外看，看见除了那个癞巴子，又多了三个鬼鬼祟祟的人，知道大事不妙。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己此行是绝密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一下轮船就被敌人盯上了？
丁立发不敢离开房间半步，同时更加箱子隔层的一套电子元件担心。初次来上海，人生地不熟。东西肯定是没有地方好放。但如果一旦被捕，那套电子元件必将成为铁证。
想了一会，丁立发果然决定，把箱子隔层的电子元件取出来，放进洗手间的天花板。这样一来，就算日伪特工搜出电子元件，自己还是可以抵赖得过去的。只要足够坚强，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做好这一些，丁立发长吁一口气，干脆走出房间，来到宾馆大堂。他肚子饿了，想找地方吃晚饭。
第211章 天降横祸
丁立发从大堂向外望去，发现癞巴子多了几个同伴，不由暗叫不妙，下轮船过检票口都没出问题，到宾馆还出问题？究竟是哪个环节暴露了？
他大摇大摆地从大堂走出来，沿着滨江宾馆右侧的一条美食小街走去，看见一家专门卖云南过桥米线的小吃店，便坐进去吃了一碗米粉。随后，丁立发又原路返回，癞巴子坐在一颗香樟树下无所事事，另外三个人却不见了。
显然，另外三个人是去丁立发的房间了。
大堂的服务员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姓彭。看见彭老伯，丁立发心生一计。
“彭老伯，刚才有没有人上去？”
“没有。我们这是宾馆，不是哪个人都能随便进来的，要登记的啊。”
“是这样的。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您是否能帮我上去开一下门？”
“唉，年轻人就是这么不省心。好咧，你等等。我马上就来。”
彭老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大串钥匙，跟在丁立发后面走。这时丁立发才发现，原来他是个瘸子，两条腿不一样长，走起路来特别滑稽，像撑船似的。一大串钥匙也就跟着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
他们来到三楼，彭老头手上的钥匙发出的声音，整条过道都能听到。彭老头用钥匙开门时，发现房间门打不开。
“难道是我拿错钥匙了？”
彭老头自言自语道，又用其他钥匙去试，还是打不开。没办法，他用一大串钥匙一个个试过去，最后还是原来那把钥匙打开了门。
“今天真是见鬼了。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不中用了？”
“谢谢你，彭老伯。”
丁立发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递过去，以示感谢，然后和彭老伯挥手道别。
走进房间，丁立发马上意识到，刚才那伙人的“手艺”非常粗糙：他的藤条箱被翻得乱七八糟不说，窗户的门原来是虚掩的，现在已是门户大开。要知道，今天可是一个无风的天气。
丁立发来到洗手间，特意检查了一下藏在天花板的电子元件，东西还在。
“啪”
谢鸣金一巴掌拍在癞巴子的头上，骂道：“小瘪三，老子揍死你。那个人只不过是一个普通旅客，他的藤条箱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别无他物。你还说他是地下党？你找死吗？”
“大哥，是不是地下党，抓进特高课一问不就行了吗？他一个外地来的人，到上海来做什么？做生意还是找工作？要和谁接触？这些事情弄清楚了，或许还有他的活路。要不然，那就是死路呀。有几个人扛得过特高课的酷刑？就算他不是什么地下党，日本人也不会在乎多杀一个中国人啊。再说，现在陆爷正愁找不到人。我们来个栽赃陷害，在他的藤条箱里放一把手枪，或者抗日的书籍、报纸之类的东西，岗村次郎也不得不相信啊。”
这一下，谢鸣金又是一巴常结结实实地打在癞巴子的头上，骂道：“癞巴子，你下辈子生孩子没**，这么阴毒的诡计你都能想出来。行，就按你说的办。李度、万文，你去搞一些抗日的宣传单，我今晚就潜入那个房间，把宣传单塞进那人的藤条箱。明天早上，我们就通知岗村课长来抓人。”
......
这一夜，不知什么原因，丁立发睡得很沉。昨晚十点多，他就关好门窗，躺在床上没多久，他渐渐失去知觉。一夜醒来，除了头有些昏沉，竟然没有一丝残梦。
早上八点多，丁立发起床，到洗手间洗了个脸，刻意往洗手间的天花板上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他原计划是要在接头时，把电子元件送给接头人。自从昨天被几个市井无赖盯上，他改主意了。到时候只需要把藏电子元件的地址告诉对方，让对方住进滨江宾馆302号房间。这样会保险很多。
嘭的一声巨响，门被巨力撞开。
数名身穿便衣的男人冲进来。他们一个个都拿着枪，凶神恶煞一般。丁立发的心猛然往下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丁立发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来者正是川岛秀子手下的行动组长廉布知耻。他以憋脚的汉说道：“有人举报你是**地下党。带走！”
“喂，你们不能蛮不讲理啊。我只是来上海玩的啊。我是南京来的游客啊。”
廉布知耻打开藤条箱，从里面搜出十几张抗日的宣传品，往丁立发面前一扔，冷笑道：“你只是游客？且随我回特高课说吧。”
......
刘达成在一棵电线杆上看见三道粉笔画的线条，心里不由一沉。这是邓飞紧急约见的信号。要不是有急事，邓飞一般不会以这种方式联系他。
半个小时后。刘达达在上海大学校园内的茶吧见到邓飞。
“什么事？这么急？”
刘达成一坐下，就急切地问道。邓飞也很急，脸上现出了一丝焦虑。
“我们的交通员在四天前，从南京出发来上海，携带了电台的部分电子元件。昨天下午，我的人在规定的时间到复兴公园和他接头，准备接收这批电子元件，并没有等到他。我担心交通员已经出事了。”邓飞啜饮了一口茶水，说道：“按理说，到规定时间没有接上头，这种情况很常见。但这次可不一样，这位交通员携带着电子元件，关系到我们的电台能否正常运作。所以，我想请你想办法打听一下，看哪个部门抓了我们的人，有没有营救的可能？”
“邓书记，据我所知，这些日子陆虎的人和吴四宝的人闹得不可开交，听说还打起来了。可没有听说吴四宝抓了我们什么人啊。我再仔细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了。重庆那边，军统局要求尽快解决掉日本人的地下印钞厂，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行，你注意安全，更要注意方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刘达成和邓飞告别后，直接开车向虹口区而去。现在是傍晚时分，这个时间点，应该川岛秀子下班的时间。
刘达成用川岛秀子给自己的钥匙，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好菜，然后倒了两杯红酒，等川岛秀子下班。
第212章 找到电子元件
川岛秀子是带着怒气回家的。
一进门，她看见满桌的好菜，还有笑盈盈的刘达成，心情才由阴转晴。
“秀子小姐，吃晚饭了。你看看我烧的红烧鲤鱼，是否符合你的胃口？”
川岛秀子夸张地扇动鼻翼，喊道：“真是太美味了！”
刘达成再递过来一杯红酒，温情地说道：“来，祝贺一下，我们认识六个月零三天了。”
川岛秀子端着红酒，闻着饭菜飘香，进家门前的不愉快一扫而光。家庭的温馨，应该是战乱时期人人都最渴望拥有的东西。就像川岛秀子，明明是满腹的不满，见到刘达成就心情大好。
饭桌上，刘达成笑眯眯地问道：“今天是谁惹我的秀子小姐不高兴了？”
川岛秀子听得微微一怔。自己可是没有说一个不满意的字，刘达成竟然能知道她曾经的心情？
她故作愠怒道：“谁说我不高兴了？”
“秀子，你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自从进入76号，我别的本事没有学到，观颜察色的能力还是增强了不少。你一进门，其实心情很不好。一直到两分钟前，你的坏心情才一扫而光。当然，你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多记一些欢喜的事情，更有利于身体健康。”
川岛秀子叹了口气，说道：“昨天上午，行动组长廉布知池抓来一个年轻人，说他是**地下党，还从他的藤条箱子里搜出十几张抗日宣传单。今天上午，廉布知池居然打报告来，要奖励那几个举报者每人一根黄金，我坚决拒绝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这是栽赃陷害！你想想，有哪个地下党员那么傻，从南京过来旅游，竟然带来十几张宣传单？这么明显的陷害，我估计廉布知耻不是不知道，他是想借奖励线人的机会套点现金给自己挥霍。这点把戏，难道还逃得过我的眼睛吗？”
“这样的事情，岗村课长难道不知道吗？”
刘达成感觉奇怪了。日本人是最注重实效的。就算抓不到地下党，他们也不会胡乱陷害，抓个人来凑数吧？
提起岗村次郎，川岛秀子满腹牢骚关不住，全都爆发出来了：“岗村课长利用那个青帮的陆虎，成立了一个名为暗影小组的情报小组，专门搜集来自民间的信息。那个陆虎是什么人？市井无赖啊。他们为了赚钱，就想出这个法子坑人。我审问过丁立发，他说他绝对不可能带宣传单来上海。他只是在滨江宾馆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就被人抓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廉布知池怕他不招，亲自上阵，想屈打成招，被我制止了。毕竟在情报组，还是我说了算。这么低级的害人术，76号的吴四宝经常使用。他看上别人的老婆，看上别人的财富，想据为己有，就扣一顶帽子给这个人，说他是军统、中统或者**地下党。然后抓人、打人，屈打成招。现在这一套，居然让廉布知池用到特高课来了。我坚决不答应他的无理请求。”
刘达成问：“岗村次郎什么态度？”
“他啊，不置可否，态度暧昧。我顶着不签字。廉布知池要是能越过我这一关，拿到那么一大笔钱，那就看他的本事了。反正我拒绝同流合污！”
......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一起用了晚餐，便驾车离开了虹口区。他的目的地是直奔滨江宾馆。
凭感觉，这个丁立发并没有暴露。只要他还没有暴露，电子元件就很可能藏在他所住的宾馆。
滨江宾馆服务台的彭老头看见刘达成递过来的证件，脸色吓得铁青。
“长官，你想干什么？”
“把302房打开，我要重新检查一遍。”
“好，长官，我马上开。”
前天日军特高课刚从302号房间抓走了人。今天又有76号的长官要检查。彭老头岂敢有半点怠慢？门打开后，他还知趣地下了楼，由着刘达成进去检查。
302号房间并没有搏斗的痕迹。看来丁立发没有拒捕，而是很“配合”地随廉布知池走了。刘达成搜遍了床垫、衣柜等，一无所获。
最后，他来到洗手间，看了看天花板。他用手轻轻一托，其中一块天花板被推开，用手电筒照射，果然发现了一包电子元件。
......
邓飞做梦也没想到，刘达成这么快就把电子元件放到他的面前。这是什么效率？
刘达成看见邓飞的眼神，有点像看妖孽似的，不由笑道：“邓书记，你别觉得奇怪。这个消息来自我的日本女朋友川岛秀子。丁立发是被陆虎的人陷害了，他现在还没有暴露。而且这个丁立发很机灵，提前将电子元件从他的藤条箱拿出来，藏在洗手间的天花板上，半小时前被我找到。”
东西已经找到，邓飞的心安定了一半，还有另一半，就是能不能救出丁立发？
刘达成获悉邓飞的内心想法，说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想救丁立发也并不困难。关键是他还没有叛变。万一他扛不住了，交待了所有的东西，我看我们那两个电讯员就危险了。”
“能否尽快救出丁立发？”
刘达成直言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万一我救出丁立发，他却叛变了。那暴露的就不是那两个电讯员了，包括我自己也暴露在敌人面前。”
邓飞沉默着抽完一根烟，然后毅然决然地说道：“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还是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我们毕竟不是国党的人，有人叛变就一杀了之。就算你所说的情况发生了，现在敌人已经搜不到电子元件，到时候的结果就是敌人屈打成招。还有，这次你干脆把多田骏搬出来，就说丁立发是曾志权的远亲，想来找曾志权打份工。还有，你想办法得到川岛秀子的支持，明天早上见丁立发一面，然后再去找多田骏。连多田骏都出面了，岗村次郎也不敢太过份。陆虎和吴四宝的矛盾，想办法再烧一把火，让他们自相残杀。陆虎不死，对于我们以及重庆的人都是一种危胁。我不想用自己的力量铲除他，就要把吴四宝这把枪用好。”
“明白。”
刘达成从大学出来，天色已经很晚。整条大街空荡荡的，连野狗都没有看见一条。
第213章 霸王餐
刘达成突然出现在华鸿毛纺厂，曾志权吓得不轻。当他说明来意时，曾志权又有些犹豫起来。他担心会不会弄巧成拙？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把丁立发的身份、细节全都考虑清楚，刘达成这才回到刘公馆睡觉。
刘公馆自从经历了半年前的那场浩劫，已经荒草萋萋，到处落满了灰尘。作为一个没有亲人的人来说，家的概念只不过是一幢空荡荡的房子。
第二天上午，刘达成来到特高课川岛秀子的办公室，说明来意。川岛秀子顿时懵了。
她问道：“昨晚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都没有说曾志权的表弟失踪了。现在怎么突然多了这桩事？你怎么我有多为难吗？要想在特高课放一个人，谈何容易？”
“秀子，你看这样行吗？让曾志权去牢房认一下，看是不是他的表弟。他表姑打来电话，说表弟来沪已经四天了，曾志权却没有见到他。将心比心，他着急啊。”
“这倒是可以。我这就去安排。刚好上午廉布知池已经出去。走吧，我带你们去，你让曾志权进来吧。”
......
曾志权和丁立发在牢房里说着话。刘达成在外面陪着川岛秀子聊天。远远的，川岛秀子看见曾志权和丁立发两个表兄弟抱头痛苦，连刘达成都暗暗咋舌，这个曾志权演技了得，不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十分钟后，曾志权从牢房里出来，眼睛红红的，流了不少眼泪。
“秀子，我这就带曾叔去找多田骏。我自己也不会出面，免得你为难。”
说罢，刘达成带着曾志权来到多田骏办公室。以往刘达成来送礼，都是一个人来。这次多了一个曾志权，他多少还有些意料。
“曾桑，那个丁立发真是你表弟？”
“千真万确。我已经去特高课的牢房探望过他了。多田司令，他被打得不轻啊。估计没有一个月好不了。”
进了特高课的老虎口，没被吃掉已算是万幸。多田骏没有理睬曾志权的抱怨，而是挥挥手，让刘达成和曾志权出去。自己拿起电话打给了岗村次郎。
几分钟后，多田骏让刘达成和曾志权进去，脸上涌现着笑意，说道：“岗村课长表示可以放人。我让秋山少佐陪曾志权去吧。达成，你就是在我这用了午饭再走吧。昨天我让秋山去买了几只穿山甲，我请你吃穿山甲。”
......
丁立发获救了。他被曾志权直接请进了华鸿毛纺厂。像他这样一个从战斗部队选出来的人，能有这么机智的表现，曾志权还算是满意的。
“丁同志，以后你就在我这养伤吧。等伤好了，就留下来在厂里做工。这家华鸿毛纺厂多田骏有股份，没有人敢来这里查我们的。”
这次曾志权没有把丁立发安排进地下密室，而是在工厂办公楼清了一个房间出来，专门给他养伤。曾志权养伤的药，也由刘达成向川岛秀子要。凭川岛秀子的面子，要搞一些消炎药并不难。
眨眼间，十几天就过去了。多田骏让秋山少佐亲自跟进沪北地下印钞厂的建设。自从吴文康交待了任务，刘达成总是七车往工业区外围走。每次看到的都是高高的围墙以及如蛛丝网一般的铁丝网。墙里墙外就象是两个世界。
这天，刘达成看见秋山少佐坐着一辆军用吉普车，从工业区出来。两个人意外相逢，秋山少佐显得格外高兴。
“达成君，怎么在这里撞见你？真是太让我意外了。”
“我是去英租界办点事，路过，纯粹是巧合。哈哈，巧合，你的明白？”
秋山少佐被刘达成逗笑了。刘达成真是会开玩笑，秋山少佐也是受过多年中文教育的，应该算得上半个中国通。
“听说曾志权的表弟不幸被特高课给抓了？”
“这是线人栽赃陷害，想赚钱。唉，别提了，一提，我这火气就大。真不知道特高课是怎么管理线人的，为了赚钱不择手段。”
“是的。这事我也听说了。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简直太不像话。廉布知池，下次别让我看见，我肯定会教训他。”
两个人聊得兴起，看看时间不早，干脆一起开车去醉仙楼吃中饭。刘达成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过醉仙楼了。这里的景观改变了不少，院子里还修了个喷水池，洁白的水花喷涌而出，很是漂亮。
刘达成和秋山少佐刚坐下来，就听到楼下响起了粗嗓门的声音：“给我预留十二桌。我要宴请兄弟们。”
这是吴四宝的声音。这个吴大队长气势不凡，一张口中就要十几桌。可苦了开店的掌柜的。他吃的可是霸王餐。想结帐？还不知道哪年能结。
“吴大队长，您在小店已经欠下四万多块钱了。您看是不是”
掌柜苦逼地恳求道。
“咋了？你是怕我给不起钱，还是不给钱就不给吃饭了？”
吴四宝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套，牛眼睛一瞪，杀气就浮现出来。掌柜姓张，叫张宝胜。醉仙楼的位置不错，周边都是公家单位，生意兴隆，但挂帐的太多，收钱很困难。收不到钱，资金周转不下去，只有关店走人。据刘达成所知，短短半年多时间，张宝胜已经是第三任老板了。
“吴大队长，本店小本生意，周转困难呀。您能不能帮个忙，把那点饭钱结了？”
“行。明天我就让光头熊送钱过来。今天你先把我安排好了。说不定等会李主任会过来撑场，要是你敢让我丢人现眼，我不但要砸了你的招牌，还要让你尝尝蹲大牢的滋味。”
“吴大队长息怒。小人这就去安排。”
张宝胜点头哈腰走安排下人去干活。像他这样不大不小的酒店，一口气包下来十二桌，真不算是一笔小生意。刘达成和秋山少佐两个人坐在小包厢里听得真切。秋山少佐向他递过来一个眼色，意思是不方便露面，赶快吃完走路。
在醉仙楼遇到吴四宝大手笔宴请，这是刘达成和秋山少佐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刘达成看得出来，秋山少佐并不喜欢和吴四宝这个粗人打交道，两个人静悄地用吃餐，然后从后门悄然离开。
第214章 大爆炸
一走出醉仙楼，秋山少佐就表达了他对吴四宝的厌恶和不满。
“八嘎，这是一群土匪！”
秋山少佐上了车，和刘达成挥手道别。刘达成脸上微笑，内心很遗憾。因为吴四宝的突然出现，秋山少佐的内心全都在表达对他的不满，没有半点关于印钞厂的信息。
刘达成回到宿舍，故意把电话线拔掉，然后一觉睡到下午三点。起床后，他看见整个76号大院已经乱作一团，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忙碌。
他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情，竟然在他午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醉仙楼爆炸了！
原来吴四宝宴请的客人，是光头熊手下的那些马仔。一百二十人，每桌十人，十二桌。中午十二点钟。由光头熊领头，吴四宝带着警卫大队的几个小队长一起参加作陪。喝酒喝到兴头上，突然间传来猛烈的爆炸声。醉仙楼的主楼几乎被夷为平地！
爆炸发生时，吴四宝、光头熊几个人正在挨个敬酒。吴四宝凭着敏捷的身手，卧倒、驴打滚，连续做了几个动作，还是被跌得鼻青脸肿。那些来不及反应的马仔们，大部分人被炸死，没被炸死的也因建筑物倒塌而压死。
因此，吴四宝和光头熊等少数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凭着敏捷躲过一劫，大多数人都在爆炸案中死亡。
爆炸发生后，李士群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紧接着，多田骏和岗村次郎也相继赶到。川岛秀子赶到现场时，这里已经被拉起警戒线，警察们正在从废墟里搬运尸体。
吴四宝的手、脚和脸均有擦伤。李士群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像是从战壕里爬出来一样，想骂人的冲动一下子烟消云散。
从爆炸当量看，现场至少使用了五公斤的梯恩梯炸药，还使用了定时爆炸装置。从这点看，日伪特工高层几乎形成了共识，这次爆炸绝对不是一般的黑道所能策划的，至少需要一名精通爆破的专家才行。
张宝胜在后面厨房安排工作，所幸没有被炸死。他只是被爆炸波及，当场被震晕过去。等他苏醒过来时，看到那么多军警宪人员，还有变成废墟的酒楼，欲哭无泪。
可以说，这是76号成立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伤亡事故。要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李士群会当场拔枪，把主事者干掉。而今天这主事者却是吴四宝，他的左膀右臂，让他下不了手。
“四宝，你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大哥，我没事，只是这次连累你了。”
“你的警惕性太低，才让人钻了空子。大白天的，竟然有人在你聚会的餐厅安装了烈性定时炸弹，你说你这不是丢我的脸吗？亏你还是警卫总队的大队长？”
李士群又是关心，又是批评，说得吴四宝心服口服。他不服也不行，眼前这个烂摊子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呢。
吴四宝受的都是轻伤，所以并不碍事。光头熊的右腿骨骨折，被人抬上担架，送进了康济医院治疗。
“张宝胜呢？狗日的张宝胜去哪了？”
吴四宝一声怒吼，很快有人把醉仙楼的张宝胜抓到他面前。此时的张宝胜也受了点轻伤。不过，他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
“张掌柜，是不是你让人安装了定时炸弹，想炸死老子？老子欠了你一点饭钱，你就敢起这样的黑心吗？”
吴四宝伸手抓住张宝胜的衣领，几乎要把他提了起来。衣领勒住了张宝胜的脖子，让他透不过气，发不出声。张宝胜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出窍了，被吴四宝重重地掼在地上，像死狗似缓了一会，这才清醒过来。
张宝胜被抓上车，带进了76号的刑讯室。看到那满墙的刑具，他直接吓尿尿。
闻着浓浓的尿骚味，吴四宝的眼睛瞪得比铜锣还要大。他抡起皮鞭，一皮鞭抽在张宝胜的脸上。
“说，是不是我欠你的钱，你就想炸死我？！”
“吴大队长，你可是我的亲生父母呀，你没欠我的钱，那点钱我不要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只要饶我不死，我什么都不要了。”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要了，你能活着走出去？你知道这次的大爆炸，我死了多少兄弟吗？八十一人死亡，还有三十多人受伤。这笔帐，我叫我去给谁算？妈了个巴子，老子活这么大岁数了，还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摆布过。今天的事情你要是交待不清楚，我就将你大卸八块，拿去喂狼狗！”
吴四宝把皮鞭交给专门负责刑讯的人员，说道：“这条死狗，你们给我好好地招待他。老子困了，去睡一下再过来。”
......
一直到傍晚，吴四宝来到刑讯室，张宝胜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审讯的笔录记了厚厚一叠，里面全都是张宝胜屈打成招的胡话。
吴四宝把审讯笔录交到李士群手里，李士群很清楚这种笔录是怎么来的，他随意翻了一下，反问道：“四宝，你相信这种笔录的真实性吗？”
“大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总要拉几个出来垫背啊。”
在李士群面前，凶神一般的吴四宝很听话，就像一个乖宝宝。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李士群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不满地问道：“你这样做，真正的凶手怎么办？”
“张宝胜就是真正的凶手啊。酒店是他开的，他最有条件安装炸药。”
“你简直是胡闹！你这样做，会让天下人笑掉大牙。第一，有哪个笨蛋会在自己经营的酒店安装炸药？家破人亡的事情你会做吗？第二，你是大白天临时起意去订房的，这证明安装炸药的人肯定是酒店的员工，了解到你们去吃饭的准确时间，这才决定干一票。除了酒店的员工，其他人根本没有这个条件。其实，你只需要从酒店员工里面去排查，很容易就能找到凶手。”
吴四宝摸了摸他的光头，讪笑道：“还有一种人，就是临时去吃饭的人，他们听到我订房的消息，而他们刚好是我们暗藏的敌人。”
“看来你不笨啊。有没有这种人？”
“有啊。听张宝胜说，刘达成和一个日本少佐也在包厢里用餐。他们去得早，吃完饭就从后门走了，根本没有和我打招呼。”
又是刘达成？怎么很多的事情都有刘达成的影子？而他偏偏又是自己不能动的人！
李士群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否定道：“刘达成是不可能做这么低级的事的。如果他代表**地下党或者重庆方面，那他的级别一定不低。你想想，作为一名高级间谍，会临时起意，去具体操作一个爆炸案？而且这起爆炸案炸死的最高级人物，却是你吴四宝，一个警卫总队队长而已。”
“大哥的意思是，我的命没有这么值钱？”
李士群被吴四宝气乐了，觉得他真是一个猛张飞。叫他去干一些杀人放火的事情，他的脑子转得飞快，让他去搞间谍和侦破工作，他的脑子比很多处长们差了不是一点点。
“也有这个意思。你的命，还不值得高级间谍冒着暴露的风险来杀你。排除了这个因素，我认为凶手很可能躲在酒店员工里面。你再问一下张宝胜，最近一两个月，他的酒店有没有新的员工入职？如果有，这个人就非常可疑。”
吴四宝一听，如获至宝。他兴匆匆地回到刑讯室，没过十分钟，又重新回到李士群办公室，高兴地嚷嚷道：“大哥，你真是神了，果真找到一名新入职的员工！”
第215章 变化
“据张宝胜交待，醉仙楼酒楼在二十天前来了一位叫钱新民的人，他是负责专门跑堂的，最有条件安放炸药。”
吴四宝喘着粗气汇报。他跑得急，说话也急。李士群皱了一下眉头，命令道：
“把张宝胜带到现场去作最后辩认，如果死尸里没有钱新民，十有**被这小子逃了，那就全城通缉他。”
两名特工架着半死不活的张宝胜来到酒楼废墟现场，从一堆堆的死尸里查划钱新民，果然没有找到。
“妈了个巴子，老子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吴四宝抬手一枪，直接把张宝胜枪杀了。张宝胜的眉心溅出红白相间的液体，把两个特工的脸染成了大花脸。其他人对于吴四宝的杀人手段都了解，一个个也是心有余悸。这大老爷们，一个不开心就敢杀人。
钱新民的确是军统特务，而且是军统站数一数二的爆破专家。此次奉吴文康之命潜伏醉仙楼酒家，就是想寻找76号聚餐的时机，搞一次大爆炸，给76号制造一点恐慌。没想到机会说来就来。吴四宝和光头熊招待那些小喽罗聚餐，一次性就是一百多人。钱新民抓准时机，在餐厅的四个角落安装了梯恩梯炸药，亲手制造了一起爆炸大案。
吴文康接到钱新民的汇报，第一时间向重庆叙功，把那些被炸死的黑帮分子全都算作76号特工。钱新民的军衔由中尉升到上尉，并且开启蛰伏模式，躲进英租界的一处安全屋。
......
上海大学。茶吧。
邓飞获知发生在醉仙楼的大爆炸，造成重大伤亡，找到刘达成了解情况。
“搞暗杀是军统特工的一贯风格。这件案子十有**是军统的人干的。要不要我找吴文康问清楚点？”
刘达成问道。邓飞摆摆手，说道：“不需要问了。换了我们的人，还真的干不出这么大的事出来。至少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么厉害的爆破专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大白天引爆餐厅。我看军统里面还是有些人才的。丁立发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敌人的确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栽赃陷害的痕迹也很明显。这次我们动用了多田骏的关系，不但丁立发暴露在敌人面前，我和曾志权都现身了。万一丁立发一出事，对于我和曾志权都非常危险。所以，以后在安排丁立发的任务时，要格外小心。”
“这个问题组织上会考虑的。丁立发也是久经战火考验的老党员，斗争经验十分丰富。接下来，你的任务是关注北原仓介的动向，绝对不能让敌人的地下印钞厂得逞。这个地下印钞厂可是比飞机大炮还要厉害啊。”
“放心吧。有我在，多田骏别想印出一张假钞。”
刘达成开着车，多次往返沪北工业区，那张图纸已经在他的头脑里闪现了无数遍。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回忆出图纸的每一根线条。
经过苦苦思索，刘达成觉得使用爆破的手段比较安全。但如果进入工业区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
这天下午。黄浦码头突然戒严。刘达成的行动一处接到任务，驻守外围地区。核心区域全部由宪兵部队负责。
常青和吴海涛等几个小队长都感觉纳闷，怎么回事？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来，又不是什么重要节庆，为什么会戒严？
刘达成按照规定地点部置好队伍，便装着无所事事的样子四处。大约四点钟，他看见数辆蓬布遮盖的军车驶过，等军车驶过，大约过去半个小时，他就接到命令，任务完成，撤离。
那数辆军车行驶的方向正是沪北工业区。撤退命令下达后，刘达成带着自己的车队故意往沪北方向去，果然沿途还有日军宪兵站岗，证明那一带还在戒严。
敌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货物运进沪北工业区。但军车的车蓬被遮住，他没办法获知。也不知道北岛秀子是否知情？想到这，刘达成直接驾车回到北岛秀子的家里。
北岛秀子已经先一步回到家。她没想到刘达成会今晚过来，看见他突然出现心情特别兴奋。
“达成君，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有任务吗？”
“刚刚执行完任务，今晚没地方吃饭，便跑到你家来蹭饭了。”
“看你说的！”北岛秀子嗔怪道：“我巴不得你天天来，我愿意天天为你煮饭、炒菜。你看我新买的菜谱，上面都是如何烹饪中国菜，什么粤菜、川菜、湘菜，各种各样的菜系，简直太丰富了。”
看见北岛秀子那激动的心情，刘达成的内心也涌起一丝感动。善于“读心术”他清楚地知道，北岛秀子的感情是真挚的，没有一点虚假成份。
“秀子，你真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好妻子啊。还是我来吧，今晚我当大厨，你当助手，怎么样？”
“好啊。我最喜欢吃你烹饪的湘菜了。”
两个人互相配合，便在十平方米宽的厨房里干开了。短短一个小时，便烹饪了四个菜：剁椒鱼头、土匪鸭、辣子鸡、青椒炒肉。
川岛秀子来到中国，渐渐适应了中国的生活。吃饭也习惯于用筷子。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又给刘达成斟满一杯，动情地说道：“达成君，不瞒你说，我非常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这样长长久久，过着平淡的日子，简直比神仙还要让人称羡。”
自从进入川岛秀子的家门，刘达成就一直悄然启动读心术。他觉得川岛秀子一定知道今天下午戒严的核心内容。军车里面究竟装载着什么，作为特高课的高官，没有理由不知道。
然而，川岛秀子把感情的焦点放在彼此的爱情上，会不会让他一无所获呢？他很想知道的事情，通过什么方式去获得，成了刘达成的一块心病。
见刘达成没有接话，川岛秀子担忧地问道：
“达成君，你有心事？”
“没有啊。”
“你骗不了我。你要知道我的职业，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哪里逃得过我的眼睛？”
第216章 争执
刘达成这才意识到，川岛秀子可是老牌特工，自己心里这点小九九，的确很容易露馅，连忙撒慌道：
“我在想，我何德何能，怎么承受得起秀子小姐这么深沉的爱情？”
“嘘我不准你这样说。其实你很优秀。你的内心很善良很纯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也许我在别人面前是一个女恶魔，特别是对于我的敌人，我曾经下手很猛，甚至亲手枪杀过中国特工。但是，没有人知道我的内心其实很脆弱。为什么要打仗战？我们为什么不能好好地生活？因为战争，我的弟弟没了，我自己早晚也会死的，难道这就是我们要的结果吗？”
刘达成能够感受得到，川岛秀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真挚。她应该很清楚，她这种反战思想，在日本人的圈子里是很危险的。
川岛秀子正在悄然发生变化。这种变化的根源就在于她的弟弟。简直在一夜之间，她的弟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让她彻底心碎，从而引发了她的反战思维。
刘达成微微一笑：“秀子小姐，这可不是以前的你呀。”
“我承认，我是一个无耻的侵略者。战争机器一旦开动，所有人都是这台机器的某个零件。你也不例外。”
川岛秀子说罢，猛然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刘达成也沉默了。自己何尝不是战争机器的零部件？只不过是为谁而战！他在为自己的祖国而战，而川岛秀子在为她的日本天皇而战。
一个是侵略者，一个是被侵略者。
刘达成觉得自己有些伤感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秀子，还是让我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吧。来，我敬你一杯。”
川岛秀子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你下午去执行任务了？”
“是啊。你呢？”
“我也在现场啊。只不过我们负责了不同的路段。边远及外围地区，全部由特务机构负责，核心区域由宪兵司令部负责。这是多田骏亲自安排的。你和多田骏关系好，他没告诉你吗？”
“涉及到军事机密，他不会说，我也不会问，免得惹麻烦上身。”
“这算什么军事机密？那几辆卡车开进沪北工业区，就算傻子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啊。全是一些机器，印钞机！多田骏是个很贪婪的家伙，他来到中国，大肆捞钱。我估计他的私人财产已经富可敌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秀子小姐，我们还是不要说不愉快的事情吧。万一你泄露了机密，对你我都不利呀。”
川岛秀子乜斜着刘达成一眼，笑道：“你会出卖我？你不会！我看人还是很准的！我告诉你，我有一种预感，这个被多田骏称为黑熊计划的印钞方案，肯定会失败！中国特工无孔不入，怎么会让他们印假钞？到时候又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支那人，我太了解他们了。没到拼命的时候，似乎个个都很和善。一旦到了紧要关头，绝对不能小看了他们的能量。”
“......”
“达成君，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有啊。你说的都有道理。谢谢你的信任。秀子小姐。我是个比较木讷的男人，能获得你的爱情，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看你说的！爱情是相互的！好了，我们不要说不愉快的事。一桌子的好菜，还有日本最好的清酒，为什么我们不好好地享受？来，干杯！”
刘达成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内心还是很感动。川岛秀子说的对，自己是不会出卖她的。就算把她手下的特工完全杀完，他也不会对她动手。
......
“你说什么？敌人已经把印钞机运来了？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吴文康听到刘达成的汇报，显得十分紧张。重庆方面可是下达了死命令的，绝对不允许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印刷假钞！
以前在战场上发现的那些假钞，数量并不大，都是五元、十元的纸币，对于中国经济的影响还不算大，风险仍在可控范围。要是他们把印钞机运来，大张旗鼓地印，那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吴文康刚刚尝到胜利甜头，被刘达成带来的消息给震惊了。他巴不得连夜就去把沪北工业区给炸平。
连续抽了两根烟，吴文康说道：“我马上和重庆方面联系，让重庆从苏南忠义救**里抽调特别行动队，必须不计代价，彻底摧毁敌人的阴谋。”
刘达成连忙制止道：“不行。我不同意！如果我们和敌人来硬的，无异于飞蛾扑火。你想想，多田骏在泸北工业区可是部置了一个中队的防卫力量，再加上他们的工事已经修筑得十分坚固。印钞厂里面设置了暗道、机关、暗堡等。我们的人还没有冲进去，就被里面的机枪给消灭了。”
“这么说来，我们就不用动手了？人家连印钞机都运来了，证明他们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再说，我们在敌人内部没有更高层次的内应，很难获取机密情报。多田骏这个老狐狸，你了解他多少？”
“多田骏那里，我会尽量和他接触。硬拼的方案是最愚蠢的方案，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同意。”
正是两个人为方案问题争执得面红耳赤时，一个女电讯员从卧室出来，她的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文。吴文康扫了一眼，便把电文递给刘达成：“你看看吧！”
电文的内容是：不惜一切代价，破坏黑熊计划！
刘达成无语了。他读取了吴文康的内心想法，这位仁兄已经下定决心和日本人拼个你死我活，准备用武力炸毁沪北工业区。
这是一个危险而愚蠢的计划。打蛇要打七寸。肯定会有比这个巧妙、代价更小的方案，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为什么要拼命?
“吴站长，我坚决不同意你的方案。中国人的性命也是命。我们没有必要作出无畏的牺牲。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时间不等人。如果三天以内，你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那就以我的方式来处理。这样总行了吧？”
第217章 扮猪吃老虎
刘达成被吴文康问得哑口无言。吴文康毕竟是个站长，少将军衔，把姿态压得如此之低，其实也把怒火燃起来了。
但刘达成还是不甘地说道：“三天，是不是太急了？”
“你看看这个电文？我能不急吗？！”
“一个月，我要求一个月！一个月我还想还出突破的办法，你再采取强攻。不管怎么说，强攻是下下策。那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吴文康也知道强攻是下下策，而且胜算很低。一个月的时间，估计重庆方面是不能答应的。局座这个人很强势，他不会允许手下人办事拖拖拉拉。但目前最能接近目标的人只有刘达成。
“蝰蛇，难道你对局座还不了解吗？就凭他的强势，怎么可能让你拖延一个月？刘大少爷，拜托了！”
“半个月。我一定让多田骏的印钞厂在半个月内变成废墟！”
刘达成和吴文康就这样讨价还价，把期限压缩到半个个。这个期限，不用说也十分够呛，完全不符合情报规律。作为日方大本营参与策划的黑熊计划，岂是那么轻易能够破坏？这也太低估日本人的智商了。
回到刘公馆地下室，刘达成挑选了一件明朝宣德年间的香炉，然后用包装箱装好，径直来到宪兵司令部。多田骏和北原仓介坐在办公室闲谈，看见刘达成带着名贵古董来访，自然十分高兴。
多田骏拿起香炉，左看右看，喜欢得爱不释手。
“这件香炉，在明朝宣德年间铸成，全国只有三千件。目前已是难得的珍品。据说在清朝末年，这种香炉已经达到价值五万两白银。贤侄，你送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叫我如何承受得起？”
“叔叔见外了。这件香炉只不过是我家祖上拿来祭祖焚香的。现在家父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便被下人放进地窖，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只要叔叔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
多田骏细心擦拭着香炉，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多田骏的心里在想，他要把香炉放进办公室的保险柜！
保险柜除了放置高等级的机密文件，就是现金、银票、黄金和古董等。看来多田骏把这件价值五万两白银的香炉视作无价之宝。
多田骏的办公室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在他办公桌后侧的书架里侧有一个机关。只需要按动那个机关，整个书架就会缓缓移动，书架后面就是多田骏私人的储物间。储物间里有两个保险箱，一个放置机密文件，一个放置钱财、古董。
这个秘密，就算多田骏最为贴心的副官秋山少佐也不知道。多田骏只是悄然动了一下心思，便把这个信息捕捉到了。
然而，知道这个信息还不行！
就算能进入秋山少佐的密室，如何开启他的保险箱？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像多田骏这种等级的官员，保险箱的密码不会傻到写在本子上，更不可能给秘书保管。唯一的可能，就是记在他的脑子里。
而要从宪兵司令官多田骏的脑子里得到密码，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突然间，刘达成注意到，挂在墙上的壁钟是静止不动的！
这个不同寻常的细节，一定有蹊跷。堂堂一个宪兵司令，绝对不会连一个壁钟都买不起。
“叔叔，你的壁钟坏了。要不要我帮您拿去修一下？”
说罢，刘达成就想端一条椅子过去取壁钟，被多田骏司令官厉声阻止道：“别动！住手！”
多田骏刚刚收到价值五万两白银的香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粗鲁，连忙致歉道：“对不起，达成，叔叔刚才的态度不好，请原谅。”
刘达成的“读心术”可是处在全部开启状态，竟然读出了多田骏内心最深层次的想法：那是保险箱的密码！
挂钟定格在十二点十五分四十三秒。翻译成阿拉伯数字就是：121543。
“没关系。我也是出于好心。叔叔作为堂堂的司令官，不应该用一个坏掉的壁钟，改天我给叔叔买一个新的壁钟来。”
“不用了。到时候我交待副官去办就是了。达成贤侄，过两天南京的高先生要过来谈点事。听说高先生也是一个书法大家。如果有空，我想请你一起作陪，你看如何？”
“侄儿愿听叔叔差遣！”
“好，很好！”多田骏忍不住内心的喜悦，对北原仓介说道：“达成君是一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我看好他。北原先生，有时间你可以和他多交流。你能从他身上看到很多日本青年所没有的品质。”
北原仓介听到多田骏对于刘达成这么高的评价，竟然不顾自己著名雕刻家的身份，站起来向刘达成鞠了一躬，吓得刘达成连忙鞠躬回礼。
“北原先生，有时间我一定向您讨教雕刻。我以前喜欢写写毛笔字，雕刻一些印章，对于雕刻还有些兴趣。”
北原仓介听说刘达成喜欢书法和雕刻，眼放绿光，眼里瞬间充满了光芒。这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让刘达成感受到一种深切的热望。
“达成，你等等，我送你一件礼物。”
北原仓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也不知他要去干什么。多田骏有些无奈地耸耸肩，笑道：“北原先生是一个很热心的雕刻家。为了请他来中国，我可是动用了东京大本营的关系。一般的人根本没办法请动他的。”
“北原先生是是叔叔的客人，自然也是我的客人。有时间，我还真想向他讨教一些雕刻方面的知识。”
“别急。他现在手上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
刘达成故作惊讶地问道：“叔叔，北原先生的工作和军方有关吗？雕刻是一门艺术呀。”
多田骏沉思几秒，严厉地说道：“达成，你也不是外人。和你说了也无妨。北原仓介先生是我们实行的一个神秘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他在为军方雕刻一件作品。等他雕刻完成，我们就送他回东京。”
“叔叔，如果涉及军事机密，还是不要告诉我，免得节外生枝。万一有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责任。干我们这行的规矩就是，不该知道的事情坚决不问。”
多田骏颇为欣赏地看着刘达成，笑道：“达成，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你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最真挚的朋友。”
第218章 夜探
北原仓介手里拿着一枚用玉石雕刻的印章，恭敬地递给刘达成：“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刘达成一看，欢喜的心情溢于言表。北原仓介果然是大手笔，他回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就把刘达成的印章雕好了。
“北原先生，我来得仓促，没什么东西回赠，实在抱歉。”
“达成君见外了。我们是好朋友，来日方长嘛。何必计较这么多？以后有机会去日本，我亲自带你去游富士山。”
......
吴文康听说刘达成要夜探日军宪兵司令部，差点没把魂吓飞了。
“你给我想清楚了，那里可是龙潭虎穴，你冒这么大的危险，怕是局座也不会答应。”
“将在外，军命有所不从。该怎么进去，我心里有底。吴站长，我想借你的微型相机用一下。”
吴文康进卧室取出一台比手掌要小的相机，交给刘达成，又一次嘱咐道：“小心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多田骏这个人，比谁都狡猾。万一掉进他的陷阱，你就别想活着出来。”
“再给我一点氰化钾。”
刘达成沉声说道。吴文康看得出来，他为了在半个月内破坏敌人的计划，已经是在玩命了。
不成功，便成仁。刘达成一旦出事，当然是求一死。吴文康进卧室拿了一小包白色粉沫交给刘达成，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希望你用不上。”
“当然。谁想死？”
两个人互相给对方一个拥抱，算是一种告别。他们都很清楚，万一在行动中出一点差错，这就是最后的告别。
深夜。
日军宪兵司令部戒备森严。巡逻的士兵皮靴踩在地面上，发出异常刺耳的声响。刘达成身穿黑色夜行衣，潜伏于司令部围墙之外。这围墙高达四米，还有一米高的铁丝网，铁丝网还通了高压电。凭人力，没有几个能通过高压电网跃进围墙以内。
白天，刘达成坐在轿车里，对于宪兵司令部的周边环境进行了侦察。能进入司令部的唯一手段，只有借助司令部外面的一根电线杆。这是拉电话线的水泥杆，大约七米高。如果爬到顶部，系一根绳子，再用荡秋千的办法进去，然后把绳子系在院内的一株大樟树枝上，撤退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容易。但整个过程必须在五分钟以内完成。因为司令部望哨的探照灯大约五分钟来回扫一次。
躲在黑暗里的刘达成观察了十几分钟，基本上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但从电线杆荡进围墙需要用尽全力，否则就会活活被高压电烧死。
瞅准时机，刘达成如狸猫上树一般，倏倏倏，仅用了数秒钟就爬到电线杆顶端，然后把腰间的绳子系在电线杆上，双手抓住绳子另一端，双脚用力一蹬，倏！整个身体如一发炮弹似的射了进去。眨眼间，他就跳到院内的那株大樟树上。
......刘达成轻车熟路地避开巡逻的士兵，来到多田骏的办公室。不一会，他就进入了他办公室里的密室。这个密室可是连秋山少佐都不知道的地方，竟然被刘达成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刘达成根据墙壁上的挂钟，旋转着“121543”几个数字，其中一个保险箱果然被打开，里面厚厚一叠资料，全都是文件。
其中有三份文件吸引了他的重视：一是沪北工业区结构改造图纸和地下空间结构图。二是伪南京政府成立活动方案。三是秃鹰小组成员名单。这是日军特高课在南京设立的一个地下组织，专门用来搜集反日情报。看到这张名单，刘达成吓得不轻，仅仅一个秃鹰小组，以大岛川一为组长，成员达到33人。他们的名字、身份、住址等信息，一览无余。
吴文康的微型相机只有24张胶卷，不可能把所有文件都拍下来。但刘达成首先就是沪北工业区结构改造图纸和地下空间结构图。其次就是秃鹰小组成员名单。拍完了秃鹰小组，只剩下一张胶卷，伪南京政府成立的活动方案，他只能拍一个封面。
干完这些，刘达成觉得自己已是满头大汗！
让刘达成没想到的是，另一个保险箱的密码居然也是“121543”。为什么多田骏的两只保险箱的密码相同？而且需要用墙壁上的挂钟作提示？这让他大惑不解。
难道多田骏有健忘症？
刘达成打开另一个保险箱，里面全是现钞、古董和名贵书画。要是以往的心态，他一定会对这个保险箱洗劫一空，但这样无疑是告诉多田骏，不但有人进入了他的密室，还把他的机密文件也窃取了。
抹去所有的痕迹，刘达成原路返回。整个宪兵司令部探照灯不停地摇曳，灯光所到之处亮如白昼。刘达成就像一只狸猫，在黑暗和光明之间不断地跳窜。爬上大樟树之后，他然后抓起绳子双脚一踮，整个人的身体又如一发炮弹似的，发射到围墙以外。
临走时，刘达成把系在电线杆的绳子也一起拿走。如此一来，他夜探宪兵司令部的行动，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多田骏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情报会在悄无声息中泄露。
吴文康看到刘达成冲洗出来的照片，除了震惊还是震惊！看到那些沪北工业区结构改造图和地下空间结构图，他这才明白，就算派两百名死士，也不可能炸毁日本人的地下印钞厂。
刘达成见吴文康惊呆了，又从包里取出南京伪政府成立活动方案和秃鹰小组的名单。
“吴站长，这两个情报够局座高兴一阵子了。他一定能想办法让汪先生的日子不好过。”
吴文康接过照片一看，活动方案只有一个封面，秃鹰小组倒是很全面，所有的信息都盗出来了。
见吴文康那满脸疑惑的样子，刘达成只有无奈地一摊手，叹道：“胶卷不够，我也没办法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达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从多田骏的密室盗出这么多资料，难道他真的不会发现吗？要知道你这么进去，可是江洋大盗的作风啊。”
关于这一点，刘达成也拿不准。多田骏不是一般的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官居高位。
灵机一动，刘达成准备明天去一趟宪兵队，他要试探一下多田骏。如果被多田骏发现有人进入他的办公室，并且还盗走了情报，情报的价值肯定就会大打折扣。
正在刘达成胡思乱想的时候，吴文康已经将秃鹰小组的名单发往重庆。
第219章 好消息
刘达成提着两只野鸡出现在宪兵司令部门口，秋山少佐深感突然。
“刘桑，你想见多田司令？”
“我早晨上班路过菜场，看见有人卖野鸡，便买了两只，一只送给多田司令，别一只送给北原仓介先生。秋山少佐，我方便见他们吗？如果不方便，就由您代劳。”
“方便啊。北原仓介的印版雕刻取得重大进展，多田将军心情很好。他们两个正在办公室谈笑风生呢。”
卫兵把电话打进多田骏办公室，多田骏听说刘达成来了，果然高兴得不行。不一会，秋山少佐提着两只野鸡去厨房。刘达成信步走进司令官办公室。
“多田叔叔好，北原先生，我又来打扰您了，特地送来两只野鸡，给两位前辈补身体。”
多田骏和北原仓介听说刘达成是专门送野鸡来的，两个人眼睛都笑眯了。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想吃海味不难，吃野味可不那么容易。刘达成真是个有心人。
从两个人的表现看，刘达成断定，昨晚夜闯宪兵司令部的事情干得神不知鬼不觉。
刘达成随意聊了几句，便想起身告辞。既然昨晚的事情没有暴露，相信今天的南京，一定会涌起一场暗杀狂潮。日本人安插在南京社会各个阶层的秃鹰小组，三十三名特工估计会无一幸免。军统在南京还是有些力量的。
然而，就在刘达成想走时，多田骏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不好意思，你们聊，我去接个电话。”
多田骏对着话筒一阵叽哩呱啦地喊着，刘达成听得真切南京事发了！
秃鹰小组成员的情报通过无线电传到重庆，又从重庆传到南京。南京军统站行动队全体出动，按图索骥，一夜之间把三十三名秃鹰小组成员全部枪杀。
这个电话是影佐祯昭从南京打来的。多田骏被这个重磅消息轰炸得彻底晕了头。影佐祯昭在电话里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秃鹰小组是梅机关派出去的。除了影佐自己，剩下的只有晴气庆胤、岗村次郎和多田骏三个人知道。如此绝密的情报，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多田骏放下电话，呆坐在椅子上一下子缓不过气来。北原仓介看见情形不对，连忙问道：“多田将军出什么事了？”
刘达成的耳力好，多田骏的通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也关切地走进办公室，问道：“多田叔叔，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玉碎！一个小组全部玉碎！”
多田骏悲怆的声音，显然夹带着无尽的痛苦。就算他平时杀人如麻，也难以承受一夜之间失去一个情报小组的现实。
北原仓介是一名雕刻艺术家，他也能明白多田骏话里的涵义。刘达成一下子变得进退两难，走，还是不走？留下来已经没有意义。选择走，又貌似不关心“叔叔”。
“叔叔不要过度伤心。胜败乃兵家常事。”
多田骏手一横，制止道：“这是不应该有的损失！秃鹰小组是梅机关最神秘的存在，知道的人很少。一定是情报被军统特工所窃取。能在一夜之间杀死我方三十三名特工，除了军统，没有第二！”
刘达成故作惊讶状：“一夜之间，三十三个人全都没了？”
“八嘎牙鲁！”
多田骏的眼神变得狰狞起来。这种眼神，刘达成很熟悉。那是要杀人的前兆。
“叔叔请息怒。问题不一定出在你这里呀。或许是别的环节”
“他们都是帝国最优秀的特工，不但精通各项技能，还能说一口流利的江浙话。他们没有理由会暴露的，一定是有人出卖了他们。这个人，会是谁？达成，你能告诉我吗？”
刘达成一脸茫然，内心却在偷着乐。昨晚的行动真是太奇妙了。上海发生的事情，竟然在南京产生了锁链反应。军统南京站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
这样的情报多获取一些，一定能让日谍机关遭受空前的重创。刘达成在暗暗得意。
“叔叔，您别过于生气。生气很伤身体。您一定要多保重。”
刘达成的好话张口就来。说好话不交税，也不用成本。他必须好好安慰一下多田骏。假如他发现自己的情报失窃，一定会绝望地剖腹谢罪。
读心术告诉刘达成，多田骏已经联想到密室里的保险箱！毕竟那里面有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全都变成了死人。他现在的内心想法是，很想进去看一看名单还在不在？泄密的环节是不是在自己这里？
果然，多田骏想到这里，无力地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刘达成和北原仓介面面相觑，然后心领神会地退了出来。
北原仓介邀请刘达成去他办公室坐一会，刘达成故作萌态，反问道：“方便吗？”
“刘桑，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似的。走吧，我办公室又不是军事重地，有什么不可以的？”
北原仓介是个艺术家，设计大师。谍战特工之类的保密对于他来说真是太遥远。刘达成随他一起走进办公室，这才感受到什么叫乱！
设计图纸、雕刻的工具和材料，堆得满地都是，让人走进去都觉得艰难。北原仓介对于自己所造成的“乱”，也是毫不介意。因为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
“坐吧。”
北原仓介指了指一条破藤椅，说道。刘达成用手指一抹，厚厚的一层灰，连手指头都变黑了。
“不好意思。我不允许别人动我房间的任何东西。所以，我的办公室是从来没有人进来打扫卫生的。平时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感谢北原先生的信任。”
刘达成深深地向北原仓介鞠了一躬。这位艺术大师对于刘达成是满满的欣赏。
刘达成看见书桌上有笔墨纸砚，觉得坐下聊天，还不如写几个字送给北原仓介。这也算是还他的人情。昨天他给自己刻了一枚印章。
“北原先生，我想请您指点我的书法，可以吗？”
第220章 猜对了
北原仓介早就听说刘达成的书法造诣很深，看他有写书法的冲动，当然是大喜过旺。
“好啊，你写吧。”
刘达成伸手去拿笔筒的毛笔，却意外地看见一张设计图纸，是沪北工业区地下结构图。这张图应该是北原仓介的最新修改的图纸。地下结构图纸，有一处用红笔标注，用日文写了“下水道”几个字。下水道直通黄浦江。从位置上看，下水道应该和黄浦江水面持平。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随着毛笔落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很快写了一行字。笔力透过纸背，显得苍劲有力。北原仓介看得傻了眼。要说书法，刘达成肯定是他的师父。
“啧啧，你这个书法造诣，我可没这么厉害啊。”
“北原先生，见笑了。”
墨迹未干，北原仓介把宣纸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喜爱之心溢于言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达成君，你这是送给我的吗？”
“是送给您的。还望您多多指点。”
“这是狂草，简直和王曦之不相上下呀。我还敢指点你？我要把它装裱起来，然后带回日本去。”
看见北原仓介那像小孩子似的情绪，刘达成也受感染了。抛弃战争这个因素，北原仓介不是一个该死之人。他的眼里全是艺术，包括印假钞的刻板，都全是艺术品。
......
多田骏把门关起，也不知他躲在里面干什么。刘达成告别北原仓介，直接回到极斯菲尔路76号。刚坐下来，他的电话就响了。
“达成君，你已经走了？”
是多田骏的声音。
刘达成连忙说道：“怕打扰叔叔，所以不辞而别。还请叔叔多原谅。”
“是叔叔失礼了。真对不起。你送给北原仓介的书法作品我也看到了，真的了不起。”
隔着一根电话线，这么远的距离，多田骏的话犹在耳旁。
刘达成能感受得到，多田骏已经从悲哀和愤怒中走出来。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情报失窃了。
这也是刘达成所需要的结局。
当天晚上。刘达成来到吴文康的安全屋里。
吴文康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来，有些茫然地问道：“你找到办法了？”
“吴站长，你把那张地下空间结构图拿出来。”
刘达成指了指最低端的线条，说道：“北原仓介对图纸进行了微修改。这个位置应该是一条下水道，通往黄浦江。也就是说，从地下印钞厂流出的污水，将从这个位置直排出来。这对于我们的人来说，是一个机会。下水道的位置，这张图纸上是没有的，我今天在北原仓介的办公室偶然发现。”
“天助我也！”
吴文康一拳砸在桌子上，笑了。但转念一想，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爆破专家钱新民是东北人，很可能是个旱鸭子。
“怎么？你有难度？”
刘达成不解地问道。让吴文康觉得奇怪的是，很多次都有这种感觉，自己还没有说出来的话，让刘达成一眼“看”破。这个刘达成的眼睛明亮，深隧，似乎能看透一切。
“炸药倒是可以搞到，但我担心钱新民不会潜水。现在整个军统站，就算他的爆破技术好。”
“抓紧训练。把他练好了，可以少死很多人！”
刘达成可不管那么多。就算把一个旱鸭子训练成“水鸭子”，也不需要多少时间。而用忠义救**的敢死队，两百人还不够当炮灰。
“好，我这就去安排。如果局座能派一个既懂爆破又识水性的人过来，那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
第二天。吴文康找到钱新民一问，这家伙果真不会潜水。他是一个纯粹的旱鸭子。
“有没有信心训练自己？如果不行，我只有请示重庆了。让局座从其他地方调人过来。”
这可是一个立功授奖的最佳时机。如果从其他地方调人，等于把功劳拱手相让，钱新民当然不乐意。
“站长，别急。让我练习一个月。不就是潜水吗？我就不相信我学不会。”
拿在后世来说，钱新民必须逼着自己成为复合型人才。幸运的是，时下已经是春天了。要是寒冷的冬天，能把活人冻成冰棍，下河去游泳真的很难。
吴文康把钱新民派到浦东的一个小渔村，让人从那里找了一个水性好的渔民教他游泳。这件事算是有一个解决的方向。
两天后。
多田骏做梦也没想到，影佐祯昭会亲自登门拜访。
影佐祯昭从皮包里抽出一张纸，说道：“这是军方截获的军统电文。电文的内容正好是我们的秃鹰小组成员名单。也就是说，我们的身边潜伏着军统的高级谍报员。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了这份名单，到现在为止，我们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失窃了！出了问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并不知道身边出了问题。我已经请示过东京本部，本部要求我们，对身边所有人员进行一次甄别！记住，是所有人员。”
多田骏从影佐祯昭的表情看出，此君怀疑宪兵司令部出问题了。然而宪兵司令部可是管理军、警、宪的特权部门，又岂是随便哪个机关都可以来查处和甄别的？
“影佐将军，不瞒你说。这份名单至今还在我密室的保险箱里。我的保险箱密码是绝密的，它在我的这里！”
多田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影佐祯昭不愧是特工之王。作为久经训练的少将级特工，又岂能容忍多田骏在自己面前猖狂？
只见影佐祯昭四处环顾一圈，把目光注视到多田骏办公到的那面静止状态的壁钟，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多田司令，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保险箱密码是：121543。”
多田骏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大变。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影佐祯昭又微微一笑，调侃道：“多田司令，你也许忘记自己在一年前曾经出过一次车祸？车祸以后，你得了健忘症。常常忘记了开会的时间，甚至自己的生日。同样，你也很难记住保险箱的密码，那么，你必然会以一种比较简单的方式来设定你的保险箱密码。刚才，你的眼神无意中瞟了一眼壁钟。我发现壁钟的时间被定格了。所以，断定这个时间正是你的保险箱密码。你说我猜对了吗？”
第221章 考验
多田骏听了影佐机关长的分析，简直无地自容。他一向以为自己的密码箱是绝密的。影佐机关长仅用了数秒钟便一语道破！
“影佐将军，不得不说，您是帝国的特工之王。如果我的身边隐藏着支那特工，那后果将会十分严重。我一定全力以赴展开甄别。”
一向孤傲自大的多田骏第一次在同僚面前变得谦虚起来。影佐机关长仅用了短短数秒就能猜出他保险箱的密码，难道中国特工就不能做到？
送别影佐机关长，多田骏的脸色变成异常阴沉。在他的眼里，几乎所有人都成了可疑人物，包括秋山少佐和刘达成！
想起刘达成前些天的表现，说要帮他修理壁钟，多田骏已是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这个刘达成是军统特工？狐疑之际，多田骏一个电话打给了刘达成。
“达成君，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刘达成接到电话，一秒钟也不敢耽搁。他开着那辆专属于他的黑色别克车，心急火燎地出现在多田骏办公室。由于走得又快又急，刘达成喘着粗气，额上全是汗。
这个表现，要是换在以往，多田骏至少会满怀爱心地责怪几句。今天却是不同。多田骏面色阴沉的可怕！
多田骏脸上的杀气，让刘达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叔叔”
“刘桑，你坐吧。”
第一句话，就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刘达成再也不敢以“叔叔”称呼他，而是坐得毕恭毕敬，听候多田骏的发落。
刘达成轻启读心术，发现多田骏也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个刘达成只是说过想帮我修理壁钟。就凭这点，难道就能判断他是中国特工？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剪刀？
获知这个信息，刘达成惊吓得不轻！
多田骏究竟中了什么邪，怎么突然就怀疑起我来了？祸之根源竟然是他主动提及修理壁钟？
但看见刘达成诚惶诚恐的样子，多田骏的内心并不能肯定。他仅仅只是怀疑，而且连怀疑也是左右摇摆不定。这让刘达成有了一丝心安。他能感应到多田骏的内心想法，就能及时作出反应，甚至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干掉多田骏。
想到这，刘达成决定试探一下多田骏，问道：“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秃鹰小组名单泄露，导致整个小组全军覆灭。影佐将军怀疑我们内部有中国特工。”
多田骏面色灰暗，心情坏到极点。所以，他看向刘达成的目光是无神的，没有一点神彩。
“叔叔是不是怀疑我就是中国特工？因为我是中国人？”
刘达成有些不高兴了。对于这么重大的问题，他必须作出反应。要不然，多田骏还会有更进一步的怀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唉，不说了。叔叔心情不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秋山少佐”
“到。”
“你去监牢提十个犯人出来，我要杀人！”
“哈依”
秋山少佐领命而去。刘达成跟着多田骏，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憋屈。这家伙被影佐机关长气坏了。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保险箱密码，被影佐机关长短短数秒钟就获悉。这件事要是传出来，他这个宪兵司令可是要颜面扫地的。
“叔叔，你凭什么确定，秃鹰小组泄密，责任就在你？”
刘达成佯装不服气地说道。他必须尽快把多田骏从自责中解脱出来。要不然，还会有无休无止的甄别。自己作为76号的人，就因为和多田骏走得近一些，竟然成了他怀疑的首要目标。
“难道梅机关和特高课就没有责任吗？”
听到刘达成的话，多田骏额上的青筋条条暴起。
他骂道：“谁说他们没责任？他们才是秃鹰小组的上级！当时秃鹰小组部置到南京，我并不赞成。我认为没有必要。是影佐将军坚持要这样干。现在秃鹰小组被军统特工全部猎杀，影佐将军怀疑是我泄了密。更可怕的是，影佐将军到我办公室坐了一会，竟然猜出了我保险箱的密码。这让我领教到帝国特工的厉害，也加深了我的自责感。”
“叔叔办公室哪有什么保险箱?我来了那么多次，都没见过叔叔有什么保险箱呀。”
“唉，不说了。今天我要拿几个中国特工祭奠那些死难的秃鹰小组成员，要不然我这心里难受。”
多田骏是个变态的家伙。在他愤怒的时候，他就喜欢拿中国人的性命泄恨。不多时，多田骏带着刘达成来到训练场。秋山少佐遵照他的命令，从监牢里提出了十名犯人。这些人有些是特工，有些是被冤枉的中国老百姓。
一旦和多田骏的意识相通，刘达成才意识到，多田骏不仅仅是要泄恨，还要考验刘达成！
看到那些衣衫褴褛的犯人，刘达成的心彻底碎了。就象一道十分脆弱的大堤，一瞬间坍塌。
“来，达成，我让你练练刀法。”
多田骏抽出腰间的武士刀，递给刘达成。
刘达成瞬间懵了，接还是不接？接了就意味着要他杀人。不接，难道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多田骏长着一对小眼睛，绿豆似的眼睛放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刘达成从他的目光里看到的是森寒的杀意。他在想，眼前这个中国人究竟是否可靠？
“叔叔，我不善于用刀，只会用枪。”
尽管刘达成喊多田骏“叔叔”，多田骏仍然不容置疑地平举着刀，递到他的面前，阴冷地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刘达成不得不接过武士刀。刷，刀出鞘。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寒光。
“叔叔，我真的不敢杀人。从小到大，我连鸡都没杀过。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刘达成拿刀的手在发抖。这是多么艰难的抉择！多田骏丝毫不理会他的感受，只是用眼神盯着他，一动不动。他的态度，让刘达成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多田将军，刘桑有晕血症。他的确不适合行刑。”
这时，秋山少佐主动站出来为刘达成解围。多田骏看了一眼秋山少佐，眼神有些缓和下一。不过，他又摘下了自己的手枪，给手枪装满了子弹。
训练场的尽头，站着一排犯人。他们以漠然、阴冷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第222章 学会坚强
多田骏的阴狠，刘达成早有体会。但今天的阴狠，给刘达成造成了最厉害、最直接的伤害。
以往的多田骏，并不是带着考验刘达成的心思来的。今天不一样，他已经重度怀疑刘达成就是“剪刀”。
秋山少佐的话合情合理，多田骏的内心向后退了一步。他把自己的南部手枪递给刘达成，要求他一枪一个，不许浪费子弹。
前两个月，也是在这个操场。多田骏拿被俘的新四军战士当靶子，给那些新兵练枪。现在，他又拿被俘的特工当靶子。刘达成真想一枪直接干掉多田骏，为那些死难者报仇。
刘达成掂了掂南部手枪，有些沉。他的内心如刀绞一般难受。五十米开外的那些鲜活的生命，竟然由自己亲自送他们上路。
呼气。屏住呼吸。瞄准......
随着一阵枪响，犯人们纷纷倒地身亡。凭刘达成的枪法，完全可以做到弹无虚发。秋山少佐跑步过去检查，发现所有人都是眉心中枪，一枪毙命。
多田骏也看傻了眼。说实在的，如果让他自己开枪，也不可能有这么精准的枪法。
“哟西，你的对帝国，大大的忠诚！”
刘达成却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那些被他送走的中国人到了阴间，不要记恨自己！
多田骏吹了吹还在冒着青烟的手枪，原本怨气的内心有些缓和。
刘达成开口道：“多田司令，我希望您以后不要怀疑我对帝国的忠诚。除了为大日本天皇效力，我已经无路可走。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贤侄言重了。叔叔不是逼你，而是心情不好。你有所不知，影佐机关长已经怀疑是我们泄了密，导致三十三名帝国特工殒命。我怀疑有人打开我的保险柜，盗走了秃鹰小组的名单。和我走得最近的人，除了你，就是秋山少佐，而你又是中国人，当然要把你列为重点考验对象。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达成君多多原谅。”
多田骏郑重地一顿首。等他抬头时，看到刘达成渐行渐远的身影。那身影看上去有些单簿，步履有些蹒跚。秋山少佐看看刘达成，又看看多田骏，目光有些茫然。他想追上刘达成，却被多田骏拦住了。
“由他去吧。”
......
76号特工总部。宿舍。刘达成蒙头大睡。他实在承受不住向自己人开枪的痛苦。这种事情已经承受过很多次了，这一次的后遗症最为严重。
一定要制造一次事件，给日军沉重的打击！
明天就是多田骏所说的，南京伪政府新闻部长高宗武来沪的日子。届时一定会有欢迎酒会。要不要在欢迎酒会上给日伪政府一个迎头痛击？
想到这，刘成达到洗手间冲洗了一下，换一身干净衣服，开车来到公共租界。他连续做了几个规避动作，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跟踪，便把车停在附近街道僻静处，径直来到吴文康的住处。
吴文康听到刘达成的想法，坚决反对。
“不行！我不同意。从现在开始，我们全部的力量都要用于炸毁敌人的假钞厂。我不允许你节外生枝！”
“吴站长，你知道我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志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你以为只有你有这种感受吗？还有很多你所不了解的同志，他们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还不是同样承受着失去兄弟的煎熬？实话和你说吧，无论在日军宪兵队，还是特高课、76号特工总部，其实都有局座安插的特工。我们并不孤独。我们一直在战斗，直到把小日本从中国这块土地赶出去。”
吴文康是局座的亲信。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掌握着像上海这样的大站。整个军统上海站，据说有二十多个处室，超过千人的规模。而刘达成所认识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人。可见吴文康所言非虚。很多事情，吴文康不想让他知道，他也没有问。
再说，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也不存在兄弟同室操戈的想法。至少邓飞没有，刘达成也没有。至于吴文康，刘达成知道他暂时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吴文康似乎比王其中还要单纯一些。
刘达成问：“钱新民的潜水训练得如何了？”
“我准备明天去一趟李家沙村，亲自检查一次。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你也密切注意日军方面的动向。这个多田骏可不是你的亲叔叔。就算你把整个华鸿毛纺厂全部送给他，他也是会防着你的。”
“明白。”刘达成回答道：“这次消灭秃鹰小组的行动，的确把日本人打痛了。所以，他们需要对所有内部人员进行一次甄别。我估计接下来还会有更多动作。”
“那你就要更加小心了。你是战斗在狼窝里，与狼共舞。按照局座的意思，绝对不能让日本人的假钞厂建起来。从目前的局势看，很不乐观啊。你想想，他们把沪北工业区的地下空间打通，肯定是把印钞机安装在地下。我们从地面爆破，基本上没有可能。”
“地下也不一定成功。下水道里面的情况，我们现在一无所知。以我对多田骏的了解，他应该是会做防御动作的，比如在通往地下印钞厂的地下通道安装铁门。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根本没办法进去。所以，我们决不能持太过乐观的态度。我建议你立即向重庆发报，请求海军方面的支持。先对下水道进行前期的侦察，当然，钱新民的训练也不能停止。他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吴文康觉得刘达成说得很有道理，立即拟写电文交给电讯员发报。
刘达成还没有从射杀中国人的阴影里面走出来。吴文康还是有些担心的。多田骏用这种方式考验他，无疑是十分残酷的。如果刘达成的神经不够坚强，很容易自我崩溃。
想到这，吴文康说道：“达成，我希望你能自己走出来。精神世界的东西，除了学会自我排解，没有人可以帮到你的。”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不过，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敌人吃透苦头。不知道关于南京伪政府成立的事情，重庆方面准备得怎样了？”
第223章 忠诚
吴文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看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军统南京站刚刚打了胜仗，势头正旺，一定会有更大的动作的。你就别乱想了。这件事，我们要相信局座。”
想想也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地下印钞厂。要是多田骏和岗村次郎他们防守得当，军统方面就很难有可乘之机。
“不知怎么搞的，我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刘达成一边抽烟，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很难炸毁敌人的印钞厂。”
吴文康坚定地否定了刘达成的想法：“就算难比登天，就算把我们整个上海站的人全部填进去，我们也要达成目标。这是委座的最高指示，容不得我们打折扣。”
刘达成知道重庆的决心很大，不达目标绝不罢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尽心配合。他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热，川岛秀子的电话就追来了。
“达成君，你去哪了？”
听到川岛秀子那甜糯似的声音，刘达成觉得她就象变了一个人，至少变得更像女人了。以前的川岛秀子杀伐果断，没有一点女性的温柔。
“秀子，原来是你呀。我刚刚出去了一下，有事吗？”
“南京的高宗武和梅思平先生过来了。岗村课长要求我一起参加今晚的欢迎晚宴。所以，我今晚就不回家吃饭了。”
放下电话，刘达成算是想起来了。多田骏曾经亲口说过，到时候邀请他一起参加高宗武的招待宴会。现在看来，因为秃鹰小组泄密的事情，这老家伙还是心有芥蒂。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中国人。
伪南京政府的高宗武上次来上海谈判，这次来上海还是为了谈判？日伪双方都在博弈。汪先生企图出卖国家利益，为自己所为的“就职”寻求支持。
快下班的时候，李士群的电话到了，要求刘达成和他一起去参加晚宴。
李士群西装革履，看上去风流倜傥，风度翩翩。刘达成弄不明白，明明是多田骏率先发出邀请，最后却变成了李士群来通知自己。
多田骏是因为忙？还是有意疏远？刘达成一下子猜不出结果。
他心怀忐忑地来到李士群的主任办公室，还看见了梅妞、王其中等人。按照级别，像刘达成这样的处长，根本轮不到他参加高级别的宴会，顶多只能参加安保。
李士群说道：“达成呀，多田司令官亲自点名，要求你参加高先生的欢迎宴会，你的面子可真是不小啊。”
“承蒙多田司令和李主任厚爱。达成何德何能？实在是不敢担啊。”
李士群见刘达成那诚怕诚恐的样子，禁不住哑然失笑：“看你说的酸溜溜的。谁不知道你和多田司令是忘年交？假如加藤进美还健在的话，你更是如鱼得水了。”
梅妞的凤眼向刘达成瞟了一下，风情万种地说道：“李主任说的也是。达成老弟待人真诚，做人做事都很有一套，当然能得到多田司令的赏识。走吧，千万别让多田司令官等我们，那样就太失礼了。”
出了主任大楼，来到76号大院，刘达成这才发现，大院空空荡荡的，甚至连自己的行动一处也不知去哪了。李士群看见刘达成的尴尬，笑道：“刘处长，我让你的人和二处合并在一起，由雷占松指挥了。你没意见吧？”
“哪敢有意见？关键时候我缺岗了，主任没有责罚，已经算是客气了。我下午去万国商厦替川岛秀子买了点东西，所以”
“不用解释。年轻人的事情我清楚。”
李士群的眼神里，充满了“我懂的”意味。这让刘达成惊吓出一身冷汗。今天下午他并没有去什么万国商厦，而是只去了吴文康的安全屋。要是李士群深入追查，刘达成的行踪根本经不起推敲。那样可是要出大事的。
众人坐上李士群的防弹车，用了半个小时到达帝国大酒店。这里的防守没有以前那么严密，多田骏、影佐祯昭等人早就到了。高宗武、梅思平两个人正在陪他们一起闲聊。川岛秀子穿一身笔挺的军装，看上去英姿勃发，气势逼人。看见刘达成，川岛秀子微微颌首，算是打了招呼。
刘达成不得不佩服川岛秀子的表演才能。她能分清什么时候扮演什么角色。现在她作为情报组长，毫不含糊地摆正自己的位置，坐在岗村次郎一侧，作为岗村课长的左膀右臂。
这种场合，他们是不会谈工作的。说的都是一些不咸不淡的闲话。据刘达成所知，高宗武和梅思平两名南京高官昨天晚上就到上海了。今天日伪双方闭门蹉商了一天，有什么该说的话没说完？剩下的只能是喝酒跳舞了。一个泱泱大国的利益，就在他们推杯换盏之间给出卖得精光。
宴会开始了。
影佐致辞。多田骏致辞。
高宗武和梅思平又分别致辞。他们无非是代表汪先生对日方表示感谢，热衷于推动*****等等。
座位都是按级别安排的。唯有梅妞是个例外。她的公开身份是日伪双方的联络员，实际上却是日军谍报机关的少佐情报官，比川岛秀子的地位还要高。所以，她能挨着影佐祯昭坐，扮演着花瓶的角色。
想起上次在这里发生的大爆炸，刘达成至今还心有余悸。正如吴文康所言，军统上海站是个庞然大物，二十多个处室，一千多人。谁知道哪个处室会在日伪最松懈的时候给他们制造一点流血事件？
刘达成随意扫视了一眼，发现大厅边缘位置，看似普通宾客，实际上全都是特工。这些人穿着便衣，腰间鼓鼓的，显然是特高课安排的特工。像影佐祯昭这样的老特务头子，他是不会傻到把76号的特工放在这种场合的。
高官们完成致辞，大厅里瞬间热闹起来。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川岛秀子的杯里只有半杯红酒，她也不让刘达成多喝酒。
酒色伤身。但今晚，川岛秀子似乎不是怕伤身，而是怕出事。所以，她的眼睛时不时地悄然向四处观察。
她很清楚，今晚的安保力量并没有以前强大。万一出事，后果很难承受。
第224章 大胆的想法
接待晚宴顺利结束，刘达成和川岛秀子都虚惊一场。
刘达成能感受得到，川岛秀子的内心十分紧张。他自己也悄然捏一把汗，手心已是湿透。
敬酒的时候，刘达成悄然启动“读心术”，竟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高宗武和梅思平两位“部长”级的高官，居然准备反叛汪先生，于今晚逃往香港！
他们这是要打日伪政府的脸？利用出差的时机，在谈判的时候悄然乘坐当晚的渡轮溜走。等日伪政府反应过来，他们已远离日本人的控制，然后把汪伪政府的卖国行径公之于众。
这个出其不意的结果，怕是没有谁的脑洞有这么大。而刘达成居然“读”出来了。
宴会结束，刘达成随川岛秀子一起回虹口区。
川岛秀子仅喝了一小杯红酒，脸色粉红，煞是好看。
回到家，她长长吁一口气，说道：“唉，陪客人真累。”
刘达成不禁笑道：“那是因为你不擅长。你看看人家梅妞，长袖善舞，左右逢源，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你说得很对。我这个人天生就不是当交际花的料。我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呆着，或者陪心爱的人读书看报，就是不喜欢面对我所不喜欢的人。你看看那个高宗武、梅思平，看上去风度蹁跹，儒雅之极。到了谈判桌上，那可是比狐狸还要狡猾，我们的影佐机关长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觉得日方所谓的条件，靠的是武力，并不是智慧。此所谓强者比的是磨牙，弱者拼的是智慧。就算成功了，也谈不上英雄好汉。”
川岛秀子脱掉军装，换上宽松的和服，嘴里囔囔着。刘达成这才知道，原来她今天也有幸参加了今天的谈判。所以，她能对双方的人才作出一个基本的评价。
刘达成问：“原来你参加了今天的谈判？”
“像我这个级别的人，顶多只是个陪衬。难道还有发言权？我觉得影佐机关长觉得我们这边人数不够多，气势不够大，拉我上台凑个数吧。最终的发言权都在影佐机关长。”
“哦。原来是这样。没想到我的秀子小姐还有资格参加这么重要的会议。”
“会议的确重要。牵涉到很多问题。汪先生要在南京成立政府，还要宣誓就职。按照东京的设定，这个政府和满洲国的溥仪没大太区别。但汪先生不是溥仪，所以双方还是有些较量的。弱国无外交。连我都觉得影佐机关长太过强势，高宗武和梅思平据理力争，也还是弱得太多。好了，我们不说公事，还是谈一谈私事，这样会让人觉得愉快一些。告诉我，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有啊。天天想。夜夜想。”
“看你油嘴滑舌。鬼信你？！要是想我，就搬到我家来睡，按惯例，我睡卧室，你睡沙发。等条件成熟了，我们再睡同一张床。”
“什么时候叫条件成熟？”
刘达成坏坏地笑着，眼睛有些不老实地向川岛秀子的胸前看去。川岛秀子穿的和服，前面开叉，低领，看上去有些诱人，惹得她的脸刷地红了，嗔怒道：“你真坏。”
嘴上有些嗔怪，甚至眼神都能杀人，但川岛秀子的内心像喝了蜜一样甜。刘达成的读心术运用得越来越纯熟，已经达到收入自如的程度。他能随时随地读取别人的内心世界，任何人在他的面前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奇怪的是，川岛秀子在刘达成面前并没有过多地思念川岛木成。或许她认为川岛木成已经去世，想也没有用。或者说，她已经从对弟弟的思念中走出来了？
想到这，刘达成说道：“秀子，我的亲戚还在寻找你弟弟，你再耐心等等。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找到的。”
提及弟弟，川岛秀子的眼眶瞬间红了：“没有用的。战场上死了那么多，怎么会少了他一个？我早就不抱希望了。”
刘达成对于自己的第六感觉十分自信。尽管长沙方面还没有任何消息，他还是十分确定，川岛木成没有死！
“如果我帮你找回弟弟，你怎么感谢我？”
“以身相许。嫁给你。这个感谢还不够吗？”
说这话时，川岛秀子的脸刷地血红。别看她是个杀人恶魔，谈及男女之情还是免不了腼腆。刘达成一把将她搂了过来，仔细地端祥着她那俊俏的脸蛋，忍不住就嘴唇贴了上去。谁知川岛秀子不但不躲避，而是幸福地闭上眼，任由其恣意而为。
刘达成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刘达成突然出现在邓飞面前。邓飞有些突兀，问道：“你没什么急事？”
“有。我想问一下，川岛木成找到了吗？他的姐姐坚信他死了，已经万念俱灰，完全不抱希望。”
邓飞迟疑了一下，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的人还在努力。看是否有日军伤兵被当地的村民收留。”
来自后世的刘达成很清楚，从1939年到1942年，三次长沙大会战，日方投入兵力40万人，中方投入兵力120万人。这么大的战役，难免会有个别伤兵落单。这个人会不会是川岛木成？哪怕仅有十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尽力去寻找。
“邓书记，如果我们能找到川岛木成，我看就有把握转化川岛秀子。他们两姐弟的感情很深。秀子愿意为川岛木成做任何事情。一开始，她因为失去弟弟而对中国人充满了仇恨。现在，她却对人类的命运充满忧虑。她心中的爱由自我上升到大我，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转变。如果川岛木成被我们转化了，策反川岛秀子就成会变得很容易。”
邓飞颇为欣赏地看着刘达成。这年轻小伙子在党组织的教育下成长很快，思想境界越来越高。
“达成，你的想法很大胆，我觉得可行。当然，在事情没有办成之前，你还是要注意隐蔽。身在敌营，就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两个人在茶馆里轻声聊着天。从茶色玻璃往外看，他们看见报童挥舞着手里的报纸，在卖力地喊着什么。一些路过的行人纷纷用零钱向报童购买报纸。刘达成心里猛然一沉，难道是高宗武和梅思平叛逃香港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