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烦心事
刘达成来到街上买了一张报纸，黑体加粗的标题，准确无误地刊登了他前天在晚宴上“读”出的消息，汪先生要卖国。他的丑恶行径被高宗武和梅思平两个人在香港媒体公布，引起了轩然大波。
相信接下来，重庆方面对于南京伪政府官员的打击会更加狠辣。果然，刘达成驾车经过复兴公园，看到电线杆上有人用粉笔画着三条杠杠。这是吴文康要求紧急见面的信号。
刘达成停好车，步行穿过几条弄堂，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推门而进，门是虚掩的。吴文康正在和一个陌生的中年人聊天。刘达成还误以为自己走错了。
“进来吧。”
吴文康看见想退回去的刘达成，连忙热情地站起来，介绍道：“来，认识一下。”
刘达成这才知道，那个陌生的中年人一定是“自己人”。
“这位是重庆来的特派员郑达。“
吴文康向刘达成介绍了那位中年人。从气质上判断，刘达成看出了郑达那种上位者的威严，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压迫感。
“代号蝰蛇。”
“蝰蛇，我早就听说过了。没想到这么年轻。真是青年才俊呀。”
郑达对于“蝰蛇”颇为赞赏。在他的眼里，“蝰蛇”在军统局可是最神秘的存在。见面还是第一次，没想到刘达成这么年轻。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却已经立下不少功勋。局座每当提起“蝰蛇”，总会认为他是他的得意之作。
“站长，你有什么吩咐？”刘达成可没有时间扯闲话，每次出门都是冒着风险的。上海可是日伪政府的地盘。他们的特工和情报人员多如牛毛。一旦被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每一次来见吴文康，刘达成总是提心吊胆。
“郑特派员，还是你来说吧。”
郑达也不客气，接过吴文康的话茬，说道：“是这样的，委员长有一把龙泉宝剑，藏得非常隐秘。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委员长视之为国宝。可是，就在前些日子，龙泉宝剑突然失踪了。为此，委员长大为恼火，怀疑有奸细盗得此剑赠于日本人。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卖国！”
刘达成问：“有线索吗？”
郑达说道：“没有。难就难在这里。龙泉宝剑不翼而飞？连什么时候丢失的都不知道。由于委员长还是一年前打开盒子看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打开过了。就在一星期前，他是为了庆祝军统局成立两周年，打开一看，竟然是个空盒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毫无疑问，想破获这个无头案的难度很大。一是时间间隔得太长。委员长一年前看过龙泉宝剑，一年后才发现被盗。这一年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意外？二是刘达成对于委员长身边的人不了解。能干这件事的人，多半是委员长身边的人。而刘达成一天也没有在委员长身边呆过，对于他身边的人并不熟悉。哪怕在日伪政府看见此人，也不能断定他就是盗贼。
郑达是戴局座的特派员。他代表的是局座。而局座代表的又是委员长。接到这个任务，刘达成感觉脑瓜子轰隆隆的，思维乱得像浆糊。
”这件事挺难的。我尽力吧。“
吴文康有些不悦地瞪了刘达成一眼，说道：”不是尽力，是必须完成！军令如山，这点纪律都不懂，还怎么在军统混？局座驭下甚严，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对他的命令打折扣的！“
郑达也是微微点头。从发现宝剑丢失到现在，短短两三天时间，重庆方面都没有平静过。这世道乱得连委员长的心爱之物都能失窃，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委员长要求局座，把军统局各个站的能人异士都调动起来，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龙泉剑。决不允许日本人把这件宝贝运回东京。”
郑达的话不轻不重，娓娓道来。吴文康则是皱着眉头，一幅很苦逼的形象。地下印钞厂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突然又冒出一件事来，这让刘达成的心智大乱。
......
回到宿舍，刘达成仍然心乱如麻。龙泉宝剑这么重要的国宝，如果被日本人获得，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示人。要是他们足够警觉，很可能会在第一时间送回东京，那么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无用功。
说白了，就是瞎折腾。
当官的人高高在上，提个要求。底下的人不但要跑断腿，还可能承担更多不应该承担的压力。
按照吴文康的说法，整个军统上海站多达千人，真不明白吴文康为什么要把刘达成召去布置任务。
刘达成提了两瓶汾酒，径直来到王其中寓所。
虽说同在76号特工总部，由于队伍膨胀得太快，部门越来越多。极斯菲尔路76号的地盘容纳不下去了，还在愚园路、康家桥等地安排了一些机构。随着队伍增多，王其中这个监察室主任的权力似乎也越来越大。
“达成，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王其中一边倒酒，一边问道。
刘达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看我这样子，能好起来吗？”
“你处于低潮期？”
“你说呢？那边的人，以为我们在这里吃香喝辣，整天无所事事。尽搞些无厘头的事来为难我。你现在可好了，重要的事没你的份，不重要的事又不需要你，真是落得轻闲自在。这样的日子，我做梦都想啊。”
王其中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蝰蛇”还是有些年轻，遇到麻烦事忍不住发几句牢骚。所以他要找自己喝酒解闷。
“你有过不去的坎？”
“也不算过不去的坎。就是觉得心里烦，想骂人，又没人可骂。我手下那一百多号人，说白了，那都是当炮灰用的。有几个可以交心？像我们这样的关系，够铁了吗？我又岂敢多说半句？所以，有时候就会觉得莫名其妙的烦燥。”
王其中是何等人？前军统站站长，还是那种能平安过度地角色，绝对不会是普通人。要不然，他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其他的话我不会说，要是有用得着兄弟我的地方，达你你尽管开口。”
说罢，王其中吞进一小杯白酒，还伸手抓了一只支鸡翅往嘴里塞。
第226章 意外收获
刘达成突然问道：“王兄，你在委员长身边呆过吗？”
王其中正在啃鸡翅的嘴瞬间僵住。虽然只是两个人的场合，这话题有些大。
“没有。”想了一下，王其中果断地否定道：“这怎么可能？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吗？委员长是什么人？天上的太阳呀，不但遥远，还炽热得能把人烫死。”
“那你有没有认识在委员长身边呆过的人？”
刘达成又追问道。这时，王其中已经意识到，刘达成可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他肯定是有话想说。
“你想说什么？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谁都知道，这样的话题是一个什么敏感的话题。就凭委员长的身份，也不是随便可以打听的。
关键时候，刘达成也不敢乱说。他轻启读心术，发现王其中对于党国仍然是满满的忠心，并不是一个十足的汉奸。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几杯酒下肚，刘达成还是说出了龙泉剑的事情。王其中顿时傻了眼！
这么重要的事情，重庆竟然派特派员来直接找刘达成。可见刘达成在局座心目中的位置。
“达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其中放下啃了一半的鸡翅，继续说道：
“能力越强，责任就越重。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是这个规律。局座之所以为了这件事派特派员过来。首先是这件事太重要了，其次也是对你的信任。他为什么不找我，而是找你？那是他觉得你完成任务的可能性比我大。对吗？”
“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还有”
就在刘达成的话到了嘴边时，王其中有力制止道：“不该说的别说。这是纪律。”
王其中的话很真诚，刘达成涌起一丝感动。军统和中统向汪伪政府投降的人员不少，但没有人像王其中这样可以交心，更没有人像他这样让人放心。王其中的内心，仍然有一颗爱国的心。要不然，刘达成用他提供的**香干过很多事了，不可能至今仍然平安无事。
见王其中无心听下去，刘达成只好打住。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郁闷而误了大事。
王其中的内心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在考虑要不要帮刘达成，怎么帮。
沉默了几秒，王其中果然开口道：“达成，我知道有一个人在委员长的侍从室呆过，现在这个人已经叛变投敌。”
“谁？”
“钱军！”王其中肯定地说道：“大约去年这个时候，钱军还是委员长侍从室的科员。据说此人身手不错，文武双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中统这边把他调过去当了一个副科长。就在前不久，中统派他来苏州重组中统站，谁知他被捕后，竟然把中统苏州站剩余的一点力量都给卖了。”
对于钱军，刘达成当然清楚。为了他，吴文康还派出平武生去解救。结果弄得平武生也差点完蛋。但刘达成并不清楚，钱军还有过一段辉煌的生涯，竟然在委员长侍从室呆过。要是被日本人获知他的这段工作经历，一定会后悔让他暴露得太快。像钱军这种身份的人，最好的办法是秘密抓捕。逼迫他变节后，再重新放回去，那他的情报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可惜的是，钱军已被任命为76号特工总部苏州分站的副站长，官居张其亮之下，成为张其亮的副手。
刘达成听说钱军在侍从室呆过，内心一阵兴奋。这可是最接近委员长的地方。如果他要存心盗取龙泉剑，完全具备这个条件。
“老王，你这个信息对于我而言非常重要。看来我还得想方设法去接近一下这个钱军。”
......
这天中午，刘达成带着吴海涛和常青两个小队长，开车来到苏州。张其亮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看见刘达成就像看见亲兄弟似的，一下子就摆开了热烈欢迎的阵势。
钱军也在欢迎之列。
凭他站得距离张其亮最近。又一身西装革履，心高气傲的气质，刘达成判断此人正是中统叛将钱军。
果然，张其亮和刘达成几个人握手之后，就把钱军介绍给大家。钱军的性格有点孤傲，只是嘴角微微一撇，连笑容都很难看到。刘达成和张其亮两个人关系好到勾肩搭背，所以也就不在乎钱军的态度。
刘达成就像掌握了黑科技的世外高人。无论是谁，只需要他心有所思，他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钱军哪怕就是一句话不说，只要他有心理活动，他就会泄密。而刘达成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来到苏州站，钱军找了个借口离开，刘达成和张其亮进入会客室去聊天。吴海涛和常青两个人，既是小队长，也是贴身保镖，就像哼哈二将。
一坐来，张其亮问：“刘处长，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刘达成微微一笑，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汪先生的南京政府月底要宣誓就职，现在从上到下都很紧张，尤其是安保的压力特别大。谁都怕出事呀。重庆政府怎么会甘心又冒出一个南京政府？他们不会死心的，针对南京政府官员的刺杀行动有增无减。所以李主任要求我们要部署好力量，不得有丝毫的松懈麻痹思想。”
“会的。我们会注意的。人命关天啊。谁敢拿自家性命开玩笑？不过不瞒刘兄，南京政府的成立，对于苏州来说，压力倒是会减轻很多。因为重庆方面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南京。苏州倒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刘达成听出张其亮的意思。他差点就要说，对于苏州来说是一件好事了。重庆特工都把南京作为进攻的重点，他这个苏州站的站长当然会轻松很多。现在南京变成敌我双方交战的主战场，张其亮乐得逍遥，除了吃喝玩乐，赚点外快，还真能干什么正事？
两个人扯了一些闲话。张其亮便站了起来，说道：“刘处长，客随主便。今天我做东，好好地尝一尝苏州本地的特产，我带你去一个私人场所吃饭，叫你想象不到的爽。”
说完，张其亮朝外面喊道：“钱副站长，章疑，你们过来一下。”
第227章 逍遥楼
尽管有一万个不愿意，钱军还是过来了。他谈不上恭敬，而是不亢不卑地问道：“站长，有什么吩咐？”
“总部的刘处长过来了，我们得好好招待一下。你让人去逍遥楼订个房，晚上一起快乐一下，多带几个保镖。第三、第四组任保卫吧。这年头不太平！”
“好，我这就去安排。”
刘达成轻启读心术，觉得张其亮有一丝暗暗的得意，而钱军却是十足的愤懑。他有些不服气，在心里骂张其亮的祖宗！
人心之险，就险在它总是深不可测。假如刘达成没有读心术，肯定不会知道，表面上平静如水的钱军，对于张其亮而言已经愤怒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恨不能一掌把他劈死。实际上，钱军那不亢不卑的底层，可是蕴藏着一座火山！
最大的危险就是来自于暗处。比如现在的张其亮，要是不小心被钱军干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看见张其亮那喜形于色的表情，刘达成不由暗笑。人与人之间真是很奇妙。要是让他知道钱军在问候他的祖宗时，不知道他有何感想？
刘达成问：“听说钱军是中统过来的？”
“应该是吧。其实抓捕他的时候，不是我动的手。审讯也不是我，都是日本人在操作。所以我对他了解并不多。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被安排到苏州站来任副站长。不过，我感觉他还是很好相处的，话不多，也有想法。”
“是吗？”刘达成觉得好笑，又不方便捅破，便说道：“吃饭的时候叫他一起参加吧。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互相有个照应。”
“好啊。他会参加的。”
半小时后。
刘达成和张其亮几个人开着车，在苏州城逛了一圈，然后开进一条长长的街道，来到东城一块很大的空地上停下车。
众人下了车，看见一幢三层的砖木结构楼房。楼顶上挂着一个灯箱，灯箱上写着“逍遥楼”三个字。一楼的门口上站着一排排涂粉抹脂的少女，一个个长得很匀称，高矮胖瘦相差不大，年龄也都在十八至二十岁之间。
“欢迎光临！”
一群少女像夜莺一般发出整齐的脆叫。刘达成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破了。张其亮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一下车，就有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扭动着肥臀迎了过来。
“哟，原来是张站长呀。好久不见啦。哎哟，还有钱站长，你们可都是贵客呀。来，且随我来，我们预留了九号房间。”
九号包房在三楼。刘达成随张其亮来到这，好像自己走进了清代的皇宫。这里两个服务员都是穿着清代宫庭的服装。室内的装饰也是宫庭的式样。
张其亮得意地问道：“刘处长，感觉如何？”
“好啊。来到这里，仿佛让我回到两百年前了，我会不会碰到哪位老佛爷呀？”
刘达成说罢，和张其亮相视一笑。钱军也是微微一笑。刘达成很难得看到他的笑容。张其亮已经习惯了钱军的态度。钱军这难得的笑容，倒是让他很开心。
“钱站长，你是哪里人？”
“浙江象山人。”
“哦。难怪！我听见你的口音也是这样猜的。江浙一带还是出了很多名人的。”
刘达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神里充满了别样的意味。钱军在内心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竟然敢取笑老子！
门外的安保由钱军安排的行动队员负责，常青和吴海涛两个人作为客人也坐进了包厢。刘达成坐正中央，左手是张其亮，右手边是钱军。下首位置便是常青和吴海涛。
张其亮作为军统叛徒，差点被刘达成清除掉。如果不是他的读心术，知道他还有些爱国之心，估计他早就已经凉透了。
坐定之后。作为服务员的“宫女”，为客人们斟茶倒水，这下子更是让刘达成大开眼界了。服务员的茶壶嘴细细长长，大约有一米五的长度，服务员站在一米开外，一只手放在身后，另一只手翻动茶壶，滋茶水准确无误地注入茶杯当中。
坐在这样的环境，会让客人感觉自己不再是普通人，而是大清皇宫的主人！
刘达成不由暗喜。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寻找龙泉剑的下落。当年孙正英将军炸毁清陵盗得的一把宝剑，据说是乾隆爷的陪葬品。后来孙正英为了巴结委员长，把宝剑献了出来，现在不翼而飞。
刘达成问道：“张站长，钱站长，我怎么感觉自己在搞复辟了？一夜之间就回到了大清王朝？”
张其亮和钱军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这种地方他们经常来。而且一来就颇有阵势。汲取醉仙楼被炸的教训，他们每次都会带一些保镖过来，提前对所订的房间进行安全检查。所有饮食的制作环节，都由专业特工跟进。
张其亮说道：“我就是想让刘处长回顾一下历史嘛。大清王朝历经三百年，最后腐朽得不成样子。它就像一幢老房子，只需要小孩子轻轻一脚，就能让他垮塌。”
刘达成趁势说道：“其实清廷的祖宗也是挺惨的。据说清陵被孙正英将军给炸了，连慈禧太后都暴尸荒野。我还听说，孙正英不知从谁的墓中盗得一把宝剑叫龙泉剑，后来这把宝剑不知下落，谁也不知道到了谁的手里。”
说到这里，刘达成悄然开启读心术的模式，仔细捕捉钱军的内心世界。此时的钱军听到他说话，内心可以说是翻江倒海一般！
难道我从委座那里盗来的宝剑就是龙泉剑？自己冒着杀头之罪盗得国宝，却不知道？孙正英为了巴结委座，把龙泉宝剑献给了他！可是，现在这把宝剑成了我的负担。
如果它是龙泉剑，放在哪里都不安全。不行，我得赶快为它寻找一个安全的归宿。可是，现在这情形，就算把它送还给委座，自己也是死路一条呀。
我该怎么办？钱军的内心正在苦苦的挣扎。他的所思所想，如泉涌一般进入了刘达成的大脑。
第228章 “邂逅”钱军
钱军并不知道，这是刘达成有益放出来的烟雾弹，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对龙泉剑有所想法。只需要他心有所动，他就能有收获。
眼下这个收获实在太大了！
刘达成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钱军正是盗窃龙泉剑的盗贼？钱军要是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有读取他人内心世界的绝招，他又怎么敢在心里胡思乱想？
吃了晚饭，刘达成拒绝了张其亮的挽留，带着常青和吴海涛一起回家了。虽说开夜车有些危险，但对于他们来说已是常态。只需要备足弹药，无非就是一战。三个人都是行动高手。此所谓艺高人胆大。
下半夜。
刘达成叩响吴文康的窗门。吴文康在睡梦中惊醒，想去抽枕下的勃朗宁手枪，谁知他房间的灯光刷地亮了。刘达成坐在他床前的椅子上，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报告站长，任务已经完成。”
吴文康睡得迷迷糊糊，整个人还没有调整过来。他甚至连什么任务都没想到。
“你说什么？”
“龙泉宝剑是钱军所盗，目前还在他的手里。建议组织上赶快派人下手，越早越好。事不宜迟。所以我这才半夜把你叫醒。”
“好，我这就向重庆发报。”
吴文康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像打了兴奋剂似的，立即从阁楼拽出电台，把刘达成探知的消息告诉重庆。发完报，吴文康哪还有半点睡意？
刘达成没有留下来絮叨的意思，吴文康却是谈兴未尽。现在是下半夜，多数人都在睡梦里。刘达成擅长胎息法，睡一个小时能顶得上别人睡一整夜，所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疲惫。
......
再说钱军，得知自己盗得的龙泉宝剑是国宝，自然也是彻底难眠。自从当上了汉奸，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想走回头路？几乎没有可能。数十名苏州站的特工在他的手里葬送，重庆方面是不会放过他的。现在又多了一件麻烦事龙泉剑！
半年前，钱军趁着黑夜，避开戒备森严的警卫，从委座的密室盗取了龙泉剑。那时他只是粗浅地认为，委座的东西肯定不差，并不知道龙泉剑是国宝。经刘达成提醒，钱军意识到，此物丢失，重庆方面必然会倾尽全力追查。好在刘达成是76号的处长，素来被认为是一个背景最干净的人。要是其他人提及此事，钱军更是夜不能寐。
如今，龙泉剑被钱军藏在浙江老宅的地下室里。为了防止生锈，他还让人专门制作了一个牛皮箱子。
钱军来向张其亮请假，要求回浙江象山一趟。理由就是老家来电话，年迈的母亲病重，需要回家探亲。像钱军这样的级别，张其亮肯定没有批假的权力，必须经过李士群亲自签字。
这天下午，刘达成站在窗前，看见钱军走进76号大门，径直往主任大楼走去。
这么快就有动作了？刘达成灵机一动，拿起手上的一叠材料，也来到主任大楼。
田秘书坐在主任室外间，他的任务就是专门为李士群接待客人。见谁，不见谁，田秘书占有很大的说话权。他看见刘达成手里拿着材料，鉴于他的特殊身份，还是很委婉地告知：“刘处长，主任室有客人。”
“这是这个月的工作月报。我没什么重要事，应该很快就走的。”
“那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没多久，田秘书面带喜色地出来，笑道：“刘处长，您请。”
李士群正在和钱军聊天。话题就是关于请假的事。
“按理说，现在的形势不适合请假。南京政府将于月底宣誓就职，从上到下都忙得不可开交。钱站长，你这个时候提出请假回老家，真是有些不合时宜呀。”
“主任，我父亲走得早，今母亲病重，如果还不回去，于情于理都不是大逆不道。所以，还请主任法外开恩。”
李士群犹豫片刻，终于拿起笔，在钱军递过来的纸条上艰难地写下了几个字。那是他自己的名字。刘达成注意到，李士群只是签了一个名，并没有写“同意”二字。这就是做官的学问，要是万一上面追查下来，他还有一个回旋的余地。
“钱站长好。”
刘达成礼貌地问候了一声，然后把工作月报放于李士群办公桌上。
这样的工作月报，一般情况都是交给秘书科，由秘书科汇总再交给主任办公室。今天刘达成亲自交来，李士群暗暗地判断，刘达成肯定是有事汇报。但碍于钱军在场，又不方便开口。
钱军拿到李士群的批条，连忙站起身来，向两个人告别。
等钱军出去，李士群便问道：“你认识钱站长？”
“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
李士群瞪了刘达成一眼，怒道：“小滑头，简直是在关公面前舞大刀。你都忘记我是干什么的？我在撤谎骗人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刘达成也觉得自己的谎言太荒谬。他一进门就和钱军打了招呼。两个人的表情告诉李士群，他们是认识的。也难怪李士群想骂人。
“前两天我去苏州站，在张其亮站长的安排下，和钱军一起吃了一餐饭。这个钱军属于焖骚型的，不太爱说话。”
李士群听罢不由暗自得意，就算是一条龙，到了76号特工总部都要给老子盘着。想当初抓捕钱军的时候，他可是动用了苏州站和上海特高课总部的资源，还安排了大量警察参与。那个时候的钱军，可是一名英勇善战的专业特工。被捕以后，钱军也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最后才交待了他所知道的秘密。
钱军被捕以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没有把握住，出卖了他所知道的中统苏州站残余。岗村次郎提出让他出任苏州站副站长，李士群还能说什么？
李士群问：“钱军给你的印象是焖型？你别被他的表面现象给忽悠了。他可是一个能说会道、能文能武的将才。只不过现在刚刚转过来，还需要一个适应期。我觉得他的工作能力应该在张其亮之上。”
第229章 多方博弈
刘达成不得不佩服，李士群看人的眼光十分精准而独到。据他所知，代号为“九头鸟”的钱军的确是一名相当出色的特工。要不然，当初吴文康也不会派平武生去救他。
李士群问：“刘处长，你有空吗？”
刘达成暗启读心术，原来他是想自己陪他去宪兵司令部转转。看来他和多田骏的情份还在，至少李士群也是这样认为的。
“愿听主任安排。”
“陪我去一趟宪兵司令部。还有二十天南京新政府就要宣誓就职了。我连夜加班，忙得晕头转向，真是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南京那边不是有分站吗？怎么也烦李主任操心？”
“那边是唐惠民副主任在管事，但我这个主任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呀。唐副主任这个人你还不了解？他不想我插手他的事，自己又做不好。烦呐。”
刘达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难得李士群会在他面前发牢骚，看来唐惠民惹他生气了。从私人感情出发，唐惠民和丁默更接近一些，把他派到南京去搞分站，还弄出一个“21”号出来，李士群自然会觉得尾大不掉。
多田骏已经从秃鹰小组覆灭的阵痛中走出来。当李士群和刘达成同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感到很惊讶。在他的印象中，李士群很少把刘达成带在身边，今天真是个例外。
“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话，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李主任，我正要找你啊。你看我还没请，你就来了。”
多田骏把李士群和刘达成请到会客室，等刘达成坐下来，他又十分抱歉地说道：“刘桑，你先到隔壁坐会，我让秋山少佐陪你。我和李主任还有些工作要谈。”
“好的。”
刘达成来到隔壁一个房间，刚坐下，秋山少佐便过来了。刘达成递过去一支雪茄烟，两个人便坐在那里吞云吐雾，闲聊起来。
秋山少佐算得上是个“中国通”，对于中国的古代文化相当熟悉。什么四书五经，佛道医儒武，谈起来比刘达成还要精通。两个人海阔天空，纵横恣意，甚是畅快。
一个小时后，李士群和多田骏从会客室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就象亲兄弟似的。多田骏显然是担心冷落了刘达成，主动走过来向他致歉道：“刘桑，不好意思，我和李主任有点公事，你和秋山少佐谈得愉快吗？”
“多田司令，秋山少佐博学多才，对中国文化比我懂得还要多。我们谈得很开心。”
“那就好。哈哈，我的秋山少佐是个中国通啊。”
谈及秋山少佐，多田骏也是打心眼里佩服，甚至还有些得意。这个年轻人刻苦学习中国文化，研究中国人的思想比他还要深刻。
从司令部出来，直到上了李士群的防弹车，刘达成一直开启着他的读心模式。他就是想知道，多田骏和李士群究竟聊了些什么？
李士群坐进防弹车，竟然是满腹牢！他在想，新政府宣誓就职的事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又多出一件龙泉剑的事。龙泉剑失窃，关日本人什么事？
......
吴文康听取了刘达成的汇报，差点吃惊得弹了起来。
“你说什么？钱军请假回象山？日本人也在打龙泉宝剑的主意？”
刘达成：“一切都是凑巧。要不是李士群请我一起去宪兵司令部，我也不知道多田骏在打龙泉宝剑的主意。看来这件事在日本人的心目中，已经提到了和伪政府宣誓就职同等重要的地位。”
“敌人越重视，就越证明龙泉宝剑的价值。我现在纳闷的是，多田骏和李士群闭门谈了一个多小时，他们都聊了一些什么？他们会不会把注意力放到钱军身上？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钱军突然请假回老家探亲，其中的奥妙一旦被日本人获悉，他们肯定会提前下手的。到了那时，我看龙泉宝剑就不一定在钱军手里了。”
“我也是这样担心。以我之见，钱军此行回家探亲，很可能是不放心他的龙泉宝剑，想回去看一下。如果多田骏和李士群都捕捉到这个信息，估计他的小命难保。日伪政府一定会尽全力抢夺龙泉宝剑。这一路的追杀，肯定不是钱军可以承受的。所以，我建议组织上派一支行动能力超强的特战小分队，暗中随钱军而去。这样，我们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夺回龙泉宝剑。”
“你的建议我立即向重庆汇报。同时你也关注一下川岛秀子方面的消息。她是特高课的情报组长，很多情报比较及时。我们的底线就是绝对不允许日本人夺走我们的国宝。”
“行。我一定办到。”
......
就在钱军开车在路上的时候，消息已经通过无线电波传到重庆。钱军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盗窃龙泉剑的消息，无论是重庆方面，还是日伪方面都已经不是秘密。重庆和日伪方面，都已悄然派出特战小分队，目标直指浙江省象山县钱家村。
一连三天，天天晚上，刘达成都去川岛秀子的家里睡觉。川岛秀子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两个人除了还没有以夫妻的名义睡一张床，其它该干的事都干了。
从川岛秀子这里，刘达成知道，她手下的行动组长廉布知池已经带着一支十名高级特工组成的特战小分队尾随着钱军而去。
廉布知池的十人小分队，其中76号特工总部有四个人，特高课有六个人，划归他统一指挥。这些消息，都是刘达成启动“读心术”，从川岛秀子那里得到的。他只需要和她呆在一起，然后慢慢地引导她想问题，情报就不知不觉地到手了。
所有的消息，最后都会通过刘达成到达邓飞这里。邓飞获知龙泉宝剑的事情，也是异常惊讶。一个小小的钱军，居然能从委员长的密室里盗走龙泉宝剑。若不是刘达成“手眼通天”，神出鬼没地弄到情报，估计国宝出了国，党国的情报部门还被蒙在鼓里。
刘达成看出邓飞的惊讶，得意地问道：“邓书记，我们的人要不要介入？现在可是敌我双方博弈最激烈的时候呀。”
第230章 一路跟踪
邓飞看出刘达成的那点小心思，反问道：“这样会不会太热闹了一点？再说我们可没有那么大的本钱，动不动就派特战小分队。我们现在除了魏强和罗鑫，只有那支飞鹰突击队了。飞鹰突击队三十个人加在一起，也不会是特高课小分队的对手。”
“那就让他们先斗一斗。我们让魏强和罗鑫跟在他们后面捡漏。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嘛。”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心思。可是我们现在只能靠两条腿，又怎么能跑得过敌人的四个轮子？”
“我们也有四个轮子啊，由我向丰茂车行借车吧，免租金。让魏强和罗鑫扮做生意的商人，司机嘛，他们两个人轮流开车就行啦。”
“这样是不是太热闹了一点？重庆方面的实力强大，应该可以和廉布知池抗衡啊。”
“如果我们的人参加了，就等于双保险。我看可以安排魏强和罗鑫两个去。”
“行。这次我听你的。”
......
就在多方势力博弈龙泉宝剑时，上海滩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军统针对日伪方面的刺杀频频发生：
沪北警察局局长高乃生在执行公务时，在闹市区突然遭遇手榴弹袭击，被当场炸死；
伪副市长陈谦下班回家，刚走下车，一枚来自数百米开外的子弹直接射中他的眉心。陈谦当场毙命；
大实业家、亲日分子龙介的车队在去虹口区的半路遇袭，三十多名保镖和龙介一起，整支车队被全歼......
一件件大案，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李士群接到报告，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但他也无可奈何。军统的行动人员基本上以英租界、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为藏身之地。他们神出鬼没，打完就跑，76号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精力去顾及。
影佐机关下令，所有力量都要用于南京政府就职典礼的安保工作。刘达成分析，日伪机关连刺杀行动都选择了忍让，仍然派出廉布知池的行动小分队去象山，可见日方对于龙泉宝剑的重视。
深夜。影佐机关。
岗村次郎恭敬地坐在影佐祯昭对面。
影佐祯昭很少把岗村课长叫到自己办公室来训话。岗村次郎有些诚惶诚恐。
“廉布知池有消息了吗？”
“报告机关长，暂时还没有。”
“龙泉宝剑。我们需要把它献给天皇。所以，此宝物必须拿到。无论是谁，挡我者，杀无敕！”
“哈依！”岗村次郎重重顿首，请示道：“针对军统突然发起的大规模刺杀行动，请机关长明示。”
“小小鱼虾，还能翻得起什么大浪？一些治安案件，交给警察局处理就行了。我们的特务机关，是尖刀，利刃，必须用在紧要的事情。现在，我们的中心工作，除了新政府就职，就是龙泉宝剑了。”
“哈依！”
岗村次郎没有忘记，他的上一任课长吉田正男就是因为情报战失败而剖腹尽忠的。如今突然冒出一桩龙泉宝剑的事情，对于自己而言的确不是好事。但凡涉及日本皇宫的事情，要是做不好麻烦一定很大。
然而，廉布知池出发已经两天，按照行程应该已经到达象山县城。难道廉布知池连给自己通个电话的条件都不具备吗？
想到这，岗村次郎有一丝惴惴不安。对于龙泉宝剑，他没有掌握到重庆方面的任何消息。潜伏在重庆方面的间谍，难道没有条件接触相关情报？
再说廉布知池，作为特高课行动能力最强的特工，他的智慧同样不输于任何人。他把十名行动人员分成两组，每组各三名日本人两名中国人。他们妆扮成运输商队，两辆运输车，车上用蓬布遮挡。普通人看不出他们车上运的是什么，到了关卡，只需要把特高课的通行证亮出来，没有哪个关卡敢不买帐。
一开始，廉布知池的车队和钱军的吉普车相距只不过数公里。也许是钱军意识到后面两辆车有些不对劲，故意加快车速。运输车哪里跑得过吉普车？从上海到象山的道路都是土路，一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双方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廉布知池不禁有些着急。
来自76号特工总部行动三处的特工柳智勋老家是浙江省江山县的，对于象山县的路况也很熟悉。他主动提出，抄近路走，到象山县城去等钱军。
这样一来，廉布知池的车队比钱军的吉普车还要早三个小时到达象山县城。
钱家村距离象山县城还有三十公里。这是一个有着两千多人口的大村庄。整个村子全部姓钱，相传是南宋未年战乱，从北方逃难到这里，原本只有三兄弟。经过数百年繁衍生息，变成现在这样的小村落。
钱军回到象山县，就算到了自己的家，安全感倍增。他让三名随行队员住县城，自己单独开车回钱家村。一是不想被队员盯着，二是不想太张扬。毕竟自己已经不是中统局的副科长，而是一名人人唾骂的汉奸。要是让钱家村的族长知道自己已经叛变投敌，估计口水都会把他给淹死。
然而，目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钱家村，还没有人知道钱军已经叛变。当钱军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突然出现在村里时，整个村庄立刻沸腾起来。各家各户，男女老少，纷纷到钱军家来看他。
钱军家里年迈的父母都已经七十岁高龄。他们对于自己中年得子，生下来最后一个儿子非常满意。老大钱忠是木匠，老二钱义是铁匠。老三钱军却是光宗耀祖的表现！
就在钱家沉浸在欢乐的喜庆之中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并没有躲过随行队员徐文辉等三个人的眼睛。
随行队员徐文辉在名义上是保护钱军的安全，实际上是由李士群亲自指派，用以监督钱军，生怕他半途逃跑。此时，徐文辉看到钱军一家欢天喜地的样子，顿时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钱军请假的理由是父亲早逝，家里母亲病重！而现在他们通过望远镜看到的镜头，和他实际所说相差实在太远。
第231章 师父
夜幕夜临。钱家村洋溢在一派喜庆之中。
作为钱家村的骄傲，钱军的内心有一丝忐忑不安。这种感觉很奇妙，说不出来由，就有一种压迫感袭上心头。
村后有一座大山，村里人都称这座山为“老鹰嘴山”。主要原因就是这座山高耸挺拔，奇峻无比，陡峭之处如刀砍斧削一般。半山腰的悬崖边上有一座寺庙，当地人称“宝林寺”。宝林寺住持慧缘法师，今年已是六十八岁。钱军五岁时被送到宝林寺拜慧缘法师为师，习武识字，长达十五年之久。二十岁时他考上了黄浦军校，属于黄浦六期的高材生。
宝林寺常年暮鼓晨钟，香火不断。钱军返乡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很快就传到慧缘法师这里。奇怪的是，以往钱军回家，会在第一时间拜见师父。天地君亲师，钱军把慧缘法师视如亲生父母。这次回家，钱军的表现出乎寻常，他对于慧缘法师的事只字不提。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大哥钱忠问：“你今天不上山去看一看师父？”
“再说吧。先陪一下父母。这次我要多呆几天才走，有的是时间。”
钱忠和钱义，一个木匠，一个钱匠，在钱家村都算是手艺人。学得一门手艺，生活水平也在普通人之上。所以，他们家的生活在村子里并不差。钱军用了一天时间，挨家挨户拜访了一番，每到一户都会送一斤白糖作为“见面礼”。如此一来，钱家村的村民更是把钱军当作一个大人物。
徐文辉随身携带的高倍数望远镜，躲在一公里外的草丛里，都能将钱军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另两个队员李伟和王东卧在徐文辉身边。他们发现，钱军一家人和村里的关系异常融洽，特别是看到钱军挨家挨户去拜访村里人，没有半点“当官人”的架子。
徐文辉：“从现在的情形看，钱军很明显欺骗了李主任，他究竟想干什么？我必须去县城给李主任打电话报告。你们两个在这里盯紧了，注意，千万别轻举妄动。万一被他发现，单凭你们两个，怕是会死得很惨。别让我找不到你们。”
李伟和王东两个人，很明显地感觉到脖子一阵冰冷，吓得可是不轻。他们躲在草丛里，和草色融为一体，一边观察着村里的动静，一边希望徐文辉尽快和李士群取得联系。
眨眼间，一天过去。钱军除了拜访乡邻，哪里都没去。寺庙的钟声悠扬地传来，躲在草丛里的李伟和王东等了一整天，一直到天黑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伟急切地问道：“李主任怎么说？”
徐文辉不得不如实相告：“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特高课已经派出由廉布知池为首的特战小分队，他们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出发，估计已经在象山县城住下来。如果日本人掺和进来，我看我们不如赶紧开溜。他们一旦打起来，我们岂不枉送了性命？”
王东面露忧色地问道：“李主任要是追查起来呢？”
徐文辉气愤得一掌拍向他的脑后，骂道：“猪脑子，就说我们跟丢了！”
......
狡猾的徐文辉悄然带着李伟、王东撤出钱家村，而廉布知池经过一天的尾随，已经分两组先后赶到。
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重庆方面指示以平武生为首的特战小分队也赶到象山县城。而魏强和罗鑫两个人开着一辆货车，停泊在象山县的一家叫“好再来”的小吃店门前。他们坐在窗前吃着汤粉，貌似十分悠闲自在。
再说钱军，不知道是职业习惯，还是什么原因，内心深处的不安情愫日趋强烈。整整一个下午，钱军就躲在家里喝茶，陪父母亲聊天。表面上看，他谈笑风生，表现得极为淡定，其实他是在等天黑。
天黑以后。整个钱家村就显得更加安静。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声，就是各家各户屋顶上冒出的炊烟，让整个村里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烟雾之中。
下半夜。
钱军蒙着面，悄然跳出窗户，几个纵跳便消失在黑夜里。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来到宝林寺，来到慧缘法师的禅房外。侧耳细听，周围影影绰绰的寺庙建筑，如怪兽一般。从山谷传来的山风呜咽着，低徊着。钱军轻如狸猫一般的脚步声传到慧缘法师的耳朵里，他的耳朵抽动了几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个徒弟果然智勇双全！
慧缘法师点亮油灯，轻声朝窗外喊道：“阿军，进来吧。”
窗户的门吱咯一声打开，紧接着一道身影就窜了进来。
钱军不解地问：“师父，你怎么知道我会今晚来？”
“为师研究易经数十载，练习气功也是数十载，很多的功能都已经激发出来了。如果连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来拜访我，我都不知道。那我也就愧为你的师父了。”
“徒儿感谢师父的养育之恩。因为担心有人跟踪，所以不得不半夜拜访。真是让师父失望了。不知那件宝贝至今安否？”
“当然！此宝贝乃我中华之瑰宝，现在天下大乱，国不像国，家不像家，也就没有了他的安身之地。等将来天下太平，我们必将让它昭示于天下，让天下人共赏之。”
钱军对于慧缘法师的爱国情怀，不由心生感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跟随慧缘法师十五年，所受到的教育，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深入骨髓的教育，就象人的血液一样。
正在慧缘法师对于钱军这位“朝廷要员”欣赏不已的时候，钱军突然两腿一软，长跪在他的面前，泪流满面，哽咽道：“师父，徒儿愧对您的教诲呀。”
“快快请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宁愿以死谢罪！”
“徒儿，快点起来。有话慢慢说。人生那么漫长，谁都有摔跤的时候，你这又是何必呢？”
“还请师父先愿谅我。要不然，我宁愿死！”
说话间，钱军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匕首的利刃直抵喉咙。他只需要轻轻一用力，肯定就是有死无生！
第232章 小货郎
“谁？！”
就在钱军以死相逼的时候，慧缘法师一声厉喝，倏地从窗户窜了出去。这是钱军始料未及。
钱军双脚一提，也从窗口跳了出去。他前方是慧缘法师，慧缘法师的前面似乎还有一条黑影。那条黑影的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消失了。等钱军赶上来时，慧缘法师驻足道：“穷寇莫追。”
不一会，师徒俩回到禅房。慧缘法师双目炯炯，上下打量了一下钱军，厉声问道：“你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
钱军原来以死相逼的心，如今已变得异常沉静。黑灯瞎火的，冒然去追那道黑影的危险系数不言而喻。他把自己近期发生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听得慧缘法师目瞪口呆！
原来，最近三个月，钱军在生死边缘游走，还当了可耻的叛徒！自己的徒递当汉奸卖国贼，肯定是慧缘法师难以接受的。
慧缘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钱军正色道：“当汉奸实在是无奈之举。我宁愿以死谢罪，也不想出卖国家和民族。但是，当我向敌人妥协投降的那一刻，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李士群害怕我变卦逃亡，派了三名队员一路护送，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监视。但刚才那条黑影的出现，让我突然想起，自己不仅仅是在76号特工总部的监视之下，肯定还有其他的势力渗透进来。凭我对徐文辉、李伟和王文的了解，他们不具备这么强悍的能力，可以在我们两个人的追踪下逃脱。”
“你认为那条黑影会是谁？军统、中统、江湖盗贼，还是日本人？”
“皆有可能。”钱军无奈地叹道：“我没想到龙泉剑的事情会败露。现在看来，我更不应该回家。这次回家，很可能把各方势力都引到钱家村来了。村子里住着这么多纯朴善良的钱姓子弟，我不希望他们成为我们斗争的牺牲品。”
钱军的内心异常痛苦，慧缘也是明白的。师徒两人朝夕相处十五年，彼此都很信任和理解。
“我有一计，你且过来。”
尽管已是下半夜，慧缘法师仍然防备着隔墙有耳，趴在钱军耳旁一阵嘀咕。钱军听得频频点头。
宝林寺的数幢建筑物都是依山而建。如果是白天，会让人觉得这些建筑物危然耸立，看上去十分危险。实际这，宝林寺已在存在两百多年。至今仍然香火旺盛。
慧缘法师带着钱军由一尊佛像底部钻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密室。他在密室里供奉着一尊菩萨，是一尊坐莲观音。
真正的龙泉剑装在一个牛皮箱子里。牛皮箱子摆在香案一侧。当慧缘法师打开皮箱时，一道玄光从箱子里射出，锋利无比的宝剑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寒光。
这是真正的龙泉宝剑。
慧缘法师指了指宝剑，对钱军说道：“阿军，这是你拿回来的，现在为师再给你看一眼。过了今天，此物就不能再公开出现于世人面前。为师将让它珍藏在大雄宝殿之下，永远不见天日。”
钱军拿起龙泉宝剑，仔细看了又看，心中实在不舍。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盗出来的宝贝，眼看就要在钱家村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师父提出的“金蝉脱壳”，让二哥钱义重新锻造一把假的龙泉宝剑，以此瞒骗人世间的贪婪之徒。要不然，这把宝剑迟早会被势力强大的日本人夺走。
......
钱军背着曾经装有龙泉宝剑的牛皮箱子，悄然潜回钱家村的家里，一觉睡到天亮。
天亮以后，钱军把二哥钱义叫到屋里，如此这般的交待一番。钱义领命而去。、
钱义的铁匠铺在村落中部。一年四季都能听到村里叮叮当当的铁锤声。这天也不例外。不过，这天很特别，钱义让钱忠哪里也不去，而是守在铁匠铺门口，不准村里的人进铁匠铺。虽然村里的人们早已习惯了打铁的营生，但仍然会有一两个村民进铁匠铺找钱义聊天。钱忠要做的事，就是挡住这个别想进去聊天的人，让钱义专心打造一柄假的龙泉宝剑。
钱军的任务就是继续满村子串门，表现上和老乡拉好关系，实际上是防止有陌生人进村。一旦发现陌生人进村，不管是谁，他都会想办法除掉他。
钱家村呈畚斗型。整个村里都在一个山坳里，村口两边有条山脉蜿蜒着，到了钱家村村口突然嘎然止步。两座山峰相对，使村口显得比较小，山上又多长满了森林。平时村里要是来了一个陌生人，整个村子的人都会知道。一旦遭贼，只需要打铜锣，家家户户都会奋不顾身地擒贼。
由于村落聚集，村里的人又齐心。方圆数十里的地盘，没有人敢到钱家村来偷鸡摸狗。
“收鸡毛鸭毛鹅毛呀。鸡毛鸭毛鹅毛换洋火啊。哎哟荷荷，要换牙刷鞋刷也可以呀“
钱军坐在村口的钱六家玩，看见从村口走进慢悠悠地走进来一个小货郎。这种小货郎在象山地区很普遍。以货换货。把家家户户杀家禽时留下的毛收集起来，然后加工成绒毛，获利就翻了几倍甚至几十倍。
小货郎一出现在村口，很快吸引了家家户户的家庭主妇。那些家禽毛没有人来收，扔了一文不值，现在或多或少还能换点日用品家用。钱军坐在钱六家门口，正和钱六聊得开心，小货郎的突然出现，惹得钱军两眼一阵幽光闪烁。
今天可是特殊时期。昨晚钱军和师父两个人都没有追到的黑影，究竟是谁，仍然是个难解的谜。今天一大早有陌生人进村，钱军作为专业特工，肯定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喂，小货郎，过来。我这里有五只鸭毛的鸭毛，能不能换几块洗衣肥的洋皂？“
钱六的老婆桂花是大嗓门，声音得大半个村子都能听到，这等于给小货郎做了小广告。小货郎挑着货担，喜滋滋地向钱六家门前走来。
钱军一直坐在门口，默默地观察着小货郎。这小子皮肤白析，身材精瘦，下盘扎实沉稳。只见他走起路来，双脚显得十分轻快。就像脚底下安装了风火轮似的。
钱军暗想，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眼前这个人做小货郎的生意，应该属于”临时工“，绝对那种不是在风里来雨里去的小货郎。常年做这种小生意的人，哪有这么白析的皮肤？
第233章 识破
小货郎大约三十岁左右，口吐莲花，巧舌如簧。没多久，钱六家周围想换点日用品的人家，都回家去取家禽毛来换，生意极为火爆。
钱六家的位置在村口，村子里还有连片的房屋，屋脊相连，杂乱无章，就像迷宫似的。外人来到村里，十有**要迷路。
唐军坐在一旁，冷眼观察着小货郎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对于生意好坏并非真正上心，而是在利用做生意的机会冷眼观察着村里的道路和环境。
小货郎在唐六家门口呆了一会，又一路拖音卖调地往村子中央走去。村里一些拖着鼻涕的孩子，好奇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嘻嘻哈哈，很是热闹。
待小货郎走远，唐军仍然坐在唐六家门口闲聊。小货郎的出现就像一段小插曲。唐六热情地介绍道：“我们村，隔三差五就会有一些走村串户的小货郎，鸡毛换冰糖，换牙膏牙刷什么的，很实用。有些小货郎来晚了，还会给点小钱，在村里吃住。去年，唐朝明的老婆就让一个小货郎给拐走了。唐朝明你认识吗？”
“就是前年被抓了壮丁去当兵的唐朝明吗？”
“对对对，就是他！他被抓了壮丁，他老婆一个人在家耐不住寂寞，在村里口碑不算好。前几个月，他老婆让小货郎拐走了。好在这婆娘还有些良心，一个五岁大的儿子留给了爷爷奶奶。要不然，嘿，唐朝明在我们村可就没后人了。”
唐军认识唐朝明，也知道唐朝明已经在武汉会战时牺牲了。没想到他老婆跟人跑了，家里只留下一根独苗。他和唐朝明的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是自愿去考军校，一个是当壮丁。其实都是为了抗日。
唐六说起小货郎拐走村妇的事情，津津乐道，余韵无穷。唐军冷不丁问道：“六叔，这个小货郎以前来过我们村吗？”
唐六不加思索地说道：“没有。以前没有看过他。你等等，我问一下桂花。”
“桂花，阿军问你，刚才那个小货郎来过我们村吗？”
桂花在厨房里忙，听说是钱军问话，连忙走出来，手还在围裙上不停擦拭着。
“这个人以前没来过。今天是第一次。”
得到桂花的确认，钱军起身告辞。远远地尾随着小货郎而去。
这个小货郎正是廉布知池带来的行动队员周晓罡。此次廉布知池带来的四名76号中国特工，都是从杭城站抽调过来的。这四个人一口江浙口音，办事十分方便。所以，钱军从口音上，根本难以判断他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周晓罡挑着货郎担，用了小半天时间穿过整个钱家村。穿过村庄，有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往宝林寺。他货担里的日用品已销售一空，变成了满满一担鸡毛鸭毛。见四周没人，他竟然拾阶而上，走上了通往宝林寺的山路。
周晓罡转过一个弯道，看见一个人头戴斗笠，坐在一株油茶树底上。这一声咳，显然是有意而为。目的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
听到这一声咳，再看到那个戴斗笠的人抬起头，这是一张他熟悉的脸，周晓罡什么都明白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此人有意在半山腰等着自己，肯定是不想放过他。
周晓罡的手枪藏在货担的夹层。从眼前的情势看，他根本不可能快到从货担里取枪，能用得着的武器就是肩上的扁担。
“朋友，等等，我们聊聊？”
“你是？”
周晓罡故作惊讶的表情，让钱军暗自好笑。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我是九头鸟。原中统特工，现属于76号特工总部苏州分站副站长。想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周晓罡意想不到的是，钱军居然全盘托出，丝毫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倒是他自己做事有些像小人，还搞什么化妆侦察？自己这点小把戏，简直碰到祖师爷了。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
“有缘自会来相逢。不管你是否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小货郎，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受雇于日本人的卖国贼！假如我在这荒山野岭干掉你，扔进山沟去喂野狼，我想不会有人知道的。”
周晓罡从钱军的言语里听出了风向，脚下的脚步也没有停止。说话间，他就到了钱军面前。只见他猛然抽出扁担，一招“泰山压顶”，扁担劈向钱军的脑袋。
钱军微微一闪，扁担劈空。周晓罡想抽回身子，将扁担横扫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后臀被钱军重重地踹了一脚，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等周晓罡反应过来，他的腰间被钱军踩住，腰椎骨几乎疼痛欲裂，已是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臭小子，想和老子玩心计？”
钱军一把将周晓罡提了起来，猛然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周晓罡的五脏六腑就象被人扯翻了似的，痛得他浑身冷汗直流。
“告诉我，你受谁的指派？”
周晓罡被制服，哪里还敢有半点怠慢，连忙喊道：“钱站长，自己人。别打啊。”
“我是76号杭城分站的，被总部抽调执行一项特殊任务。”
钱军的眼神如一把锋利的刀，令周晓罡不得不老实交待。可笑的是，他只知道是一项特殊任务，和钱军有关。具体是什么任务，却说不上来。
“我们领头的人是特高课的行动组长廉布知池。所有行动都听从他的指挥。”
“为什么要跟踪我？”
“钱站长，我真的不知道呀。我只不过是奉命进村侦察地形。下一步，廉布知池要怎么做，他没说。”
“行。我信你。你们都有种，我回家探个亲，居然扯出这么多是非出来。看我不把你留在这山上当肥料！”
周晓罡两腿一软，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他很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当个小货郎当得如此蹩脚，一上场就被钱军认出来了。
钱军一掌抓在周晓罡的肩上，将他的身体在原地旋转了一圈。
“只要你听我的，我就保你不死。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234章 疑阵
“愿听钱站长吩咐。”
周晓罡吓得浑身筛糠，岂敢有半点非份之想？听了钱军的话，他点头如捣蒜。
钱军终于还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看见周晓罡失魂落魄地离开钱家村，钱军不禁一阵冷笑。76号这些特工看似凶狠毒辣，其实也是不堪一击。要是真的来硬的，像周晓罡这种人，他一个人可以对付三至五个人。
是夜。象山县城。
廉布知池和他的一帮爪牙住进了象山宾馆。他们一直等到天黑，终于等来了周晓罡。
廉布知池命人给周晓罡准备了晚饭，等着他的消息。
周晓罡饿了两顿，还来回走了几十公里的路，早就抽空了浑身的力气。但他不得不应付廉布知池。
“报告组长，这是我打探到的钱家村村庄布局图。”
周晓罡递过来一张纸，那是他画的草图。村庄、道路、桥梁、山峰、河流等，一目了然。廉布知池看了两分钟，就已全部看懂，如临现场一般。
“钱军在干什么？”
“探亲、访友。他除了各家各户去拜访那些没什么用的村民，什么也没有做。而且，我还听说，他明天就要返回了。”
“纳尼？他要返回？难道他回家不是为了取龙泉宝剑？”
“这个我真的不明白。我猜想，他会不会是回家带着龙泉剑，然后开车返回苏州？”
“他的三名随从呢？”
“没有看见。我估计他们并没有进入钱家村，而是在县城的某一家旅店住下了。我们要不要让象山县的警察帮忙，寻找他的三名随从？”
“不用。我们今晚先搅乱钱家村，然后夜探钱军家，争取趁火取粟，乘机盗走龙泉剑。”
......
不得不说，钱军的算计精准无比。廉布知池听说他要离开钱家村，果然乱了分寸，连夜倾巢出动，由周晓罡带路，直扑钱家村。
钱军放走周晓罡之后，让钱义把新打造的“龙泉宝剑”磨得无比锋利，藏进了那个牛皮箱。然后把牛皮箱放在卧室的柜子上面。完全就是一幅天下无贼的样子。
午夜时分。钱六家突然起火。
咣当咣当铜锣响起。钱家村的人听到救火的呼喊声以及铜锣声，男女老少都从家里出来，用水桶到附近水沟提水，扑火的扑火，提水的提水，整个村子乱作一团。
就在全村都乱掉的时候，两条黑影从田垅里窜出来，直扑钱军的家里。这两条黑影都是特高课里的行动高手，高上高下，来去自如。几个纵跳就穿过层层屋脊，来到钱军的家，并找到钱军的卧室。
其中一人正是廉布知池，另一人就是周晓罡。在周晓罡的带领下，他找到了他们想要的“龙泉剑”，然后消失在夜色里。
钱军也参加了这场莫名其妙的灭火行动。村里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唐六家的厨房会着火？厨房里堆放了很多的柴火，一点火星就能引发大火。但对于钱家村来说，这场火还是有史以来第一场大火。
灭完火之后，钱军又把钱六夫妻俩好生安慰了一顿，然后才回到家里。
“龙泉剑”已经不翼而飞！一切如钱军所愿。
故意让廉布知池盗走假的龙泉剑，可以让钱家村避免一场灭顶之灾。
第二天上午，钱军果然开着他的军用吉普车，来到象山县城。徐文辉、李伟和王文三个人在这里睡了两天，什么也没有干。他们甚至觉得，钱军顺利回来都很意外。既然李士群已经告知特高课派了特别行动队，自己何苦要掺和进去？
“钱站长，你回来了？”
“回来了。你们没有把骨头睡得发霉吧？”
“差不多了。这一路回去，估计骨头要给颠簸得散了架了。”
几个人打趣着上了军用吉普车，满脸欢喜地走了。斜对面的旅社里，魏强和罗鑫在窗户边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钱军如此安然无恙地走了？不是说有特高课的特战小分队吗？还有军统的特战小分队呢？一切玄乎又玄。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魏强看得傻了眼。分不清敌我，分不清是非。一个小小的象山县城，住进旅社的人他早就摸清楚了。对于特高课和军统那两股势力，住在哪，有几个人，他心里明镜似的。现在钱军大大方方地离开，结局完全超出他的意料。
罗鑫眼尖，看见钱军只背了一个包裹，那包裹短而小，肯定藏不进什么龙泉宝剑。最多只能藏几件衣服。
“老板，你看那”
一辆大货车悄然跟在钱军的吉普车后面。魏强早已探明，那辆大货车是平武生的人。很显然，平武生是想在半路劫持钱军，干掉他，并夺回龙泉剑。
大货车的后面，又有两辆小货车起步出发。
“老板，我们怎么办？”
罗鑫问。
魏强瞪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我们还要去凑热闹吗？他们已经够热闹啦。”
罗鑫觉得不对劲。自从第一个晚上，魏强出去了一趟，他就仿佛胸有成竹，对于龙泉宝剑的事情不闻不问，也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老板，我们可不是来旅游的呀。任务怎么完成？”
罗鑫一噘嘴，屁股朝向魏强，满脸的不解。
魏强不由好暗自好笑。这小屁孩是自己的徒弟。一旦有任务，比自己要积极百倍。
“等他们走了，我们一起去钱家村看看，你觉得如何？”
听到魏强这话，罗鑫更生气了。他把嘴噘得老高，怒道：“钱军肯定是把龙泉剑放在军用吉普车上带回苏州了。不然他回家干吗？你看他们都追上去了，我看这一路上他们有的打，究竟谁能胜利，还很难说。”
“你猜猜谁能胜？”
魏强问。
“不猜。”
“反正我们只有两个人，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还不如找个地方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
“封建迷信！要去你去，我不去。”
师徒俩在旅社斗嘴皮的时候，钱军、平武生和廉布知池三股势力都已经上路。让平武生大惑不解的是，廉布知池的两辆运输车辆走到一个岔路口，并没有跟上来，而是上了杭沪公路，往一条大道飞速驶去。
第235章 留宿宝林寺
那天晚上，现身于宝林寺慧缘法师禅房的武林高手正是魏强。他是尾随着钱军而来的，所以师徒俩一见面，所有的对话都被他所窃听。
魏强从钱军和师父的对话中判断，既然他们师徒俩感情至深，龙泉宝剑放在慧缘法师这里是最安全的。钱军没有理由把龙泉宝剑带走。他此次回乡，目的应该有两个，其一是探亲，其二是看一看龙泉宝剑是否安全。慧缘法师安全，龙泉宝剑自然安全。要是慧缘法师走了，他们之间一定会有所约定。也就是说，钱军肯定会在没有慧缘法师的前提下照样拿到龙泉宝剑。
看着钱军、平武生和廉布知池先后离去，魏强仍然能够保持着冷静，就是基于以上判断，他得出一个结论：龙泉宝剑仍然还在宝林寺！
魏强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罗鑫，罗鑫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么清楚。第二天上午，魏强和罗鑫两个人扮成香客，一路徒步来到老鹰嘴的宝林寺。他们走了整整一个上午，一直到下午未时才登上宝林寺。
“阿弥佗佛，两位事主，不知你们是要烧香，还是拜佛？”
慧缘法师从禅房迎了出来，满脸笑容。见他须发已白，仍然能在夜间健步如飞，追出自己数百米远，魏强不由暗自佩服。现在，两个在此种场合会面，也不知他是否有所觉察？
魏强双手合拾，还给慧缘法师一个礼数，笑答：“我既要烧香，也要拜佛。人生路茫茫，还望法师给予指点迷津。”
“阿弥佗佛，随缘吧。且随我来。”
跟在魏强身后的罗鑫，有些愁眉苦脸。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师父作为地下党员，竟然相信起土封建迷信来了，而且出口还一套套的，仿佛就是佛门中人。
跪在高大雄伟的大雄宝殿前，魏强又是烧香，又是叩头，态度虔诚，神情庄严肃穆。随后，又捐上两个大洋，作为寺庙里的香油钱。这就让罗鑫更加迷惑不解。
礼毕，慧缘法师问：“事主是否抽签，碰碰运气？”
魏强淡淡一笑：“一样签，百样解。天机不可泄露，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一路走来，是否可以讨口水喝？”
“好，好啊。事主且随我来。”
慧缘法师在前面带路，魏强和罗鑫尾随着他，来到禅房。靠墙位置放置团，正是慧缘法师常年打坐之处。不一会，慧缘法师斟来两杯茶，淡淡的茶香弥漫着，让人心旷心神。
的确，魏强和罗鑫都口渴了，两个人端起茶杯，一阵牛饮。两杯茶便见了便。慧缘笑眯眯地说道：“两位事主真是渴了。这一路走来，风尘仆仆，很不容易吧？”
魏强坐下来，递给法师一支香烟，被法师拒绝，他只好作摆。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法师，谁敢相信他是一位世外高人。年近七旬，仍然能在黑夜目如精光，动如脱兔，没有极深的内功修养是办不到的。
这时一抹残阳已然挂在天边，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寺庙极为冷清，仅有慧缘法师一个人。还有没有其他僧人呢？
魏强这样想时，已被慧缘看破心事。
“事主是否感到奇怪，诺大的寺庙，仅有贫僧一人？”
“是的。”
“日寇大举侵华，战事不断。泱泱中华大地，已经没有一方净土。寺庙也不例外。芸芸众生或忙于生计，或忙于逃命。又有几人来烧香拜佛？既使有人烧香拜佛，又有几人捐得起香油钱？整个寺院有时一个月也收不到两个大洋，又如何能维护寺院运作。原有的两个僧人，见寺庙实在没有办法生存，都已外出云游了。”
这个时代“云游”就是讨饭的代名字。
尽管日子过得极为清淡，慧缘法师仍然精神饱满，气色红润，应该是得益于他高深的内功修养。今天的寺院难得来了一个大财主，一出手就是两个大洋。他的心情也很好。谈兴很浓。
魏强见天色已晚，现在起步去县城，到达县城已经是下半夜了。再说，难得和慧缘法师面对面交流，今日一见，观颜察色，绝对此人胸襟极为宽广，道德品质修养更是了得。绝非鸡鸣狗盗之徒。龙泉宝剑落在他的手里，应该是安全的，根本没有毕要让他重见天日，搅起一场风雨。
“法师，在下有一请求，不知妥否？”
“请讲。”
“天色已晚。我们无法赶回县城，今夜欲在贵寺借住一宿，不知可否。”
“阿弥佗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既然事主有缘与贫僧相识，借宿当然可以。贫僧不禁感到医荜生辉，深感荣幸。只是寺庙之中，吃的都是清汤寡水，睡的也是硬板床。如有怠慢之处，还请事主原谅。还有一点，就是寺庙重地，我佛慈悲，寺法森严，事主切记夜间不可乱窜，否则如受责罚，贫僧必然爱莫如助。”
“遵命。我们只是借宿，并非鸡鸣狗盗之徒，绝对不敢对神灵有半点冒犯。”
“阿弥佗佛，贫僧去煮粥给事主享用。尔等稍坐片刻。”
说罢，慧缘法师便去了厨房。别看那么大的寺院，仅有一名住持。院内的设施还是十分齐全的。单是一个厨房，少说也有四五十平方米，煮几十个人的饭菜没有问题。魏强和罗金岂能坐享其成，跟着慧缘法师来到厨房当下手，烧锅的，劈柴的，忙着一团。一向冷寂的宝林寺，因为魏强和罗鑫的到来，多了几分人气。
不一会，慧缘煮了一锅粥，还特地炒了一碟萝卜条。仅此而已。可见老人的日子过得多久清苦。
喝着清淡的粥，吃着咸得发苦的萝卜条，魏强不由感慨万千。
“法师，你天天就是吃这些吗？”
慧缘不由动容道：“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啦。我一个人住，平时很少生火做饭，喝点茶水，然后服食天地之精华，辟谷数日，乃经常为之。”
“难怪法师脸色红润，原来是练功之人。真是了不起啊。可恶的小日本，害得我们中国人好惨啊。要是能打跑日本人，重建我们的国家，让大家都过上幸福生活，真是一项了不起的事业啊。”
听到这，慧缘法师的白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他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气宇轩昂，身材硬朗，目光如电，绝非普通人。不守，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道：“贫僧乃世外之人，本不该问世间之事。不过，事主的爱国热情，还是让贫僧极为钦佩。”
第236章 世外高人
魏强和慧缘法师聊得很投机，关于国家、民族和人民，这个隐居于深山老林里的世外高人有着独到而深入的了解。对于**地下党却是了解不多。这也是他当年把钱军送去报考黄浦军校的原因。
魏强话锋一转，把话题引到当下局势，问道：“不知慧缘法师对于日本人侵略我国，有什么看法？换句话说，中国会不会亡国？”
“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的大国，还被小日本给灭了？笑话！”慧缘法师愤然道：“小日本打中国，其实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凭他们那个弹丸之国，就算把中国打败了，怎么治理？从目前来说，他们凭着强大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的确强过中国。但他们占领中国以后，怎么治理？每个乡镇只要派一百个日本人来，是不是把他们全国的人口都给消化完了？而这一百个日本人，轻而易举就会被我们中国人给消灭了。听说八路军、新四军在敌后作战，搞得日本人苦不堪言。他们擅长打游击战，打完就跑，如果全中国都像八路军、新四军这样去打日本鬼子，人们在中国呆得住吗？”
慧缘法师的观点，居然和《论持久战》高度相似。魏强不得不佩服，千万不要以为他居身于世外，就只知道晨钟暮鼓，念佛颂经！
“慧缘大师，在下乃一俗人。平时做点小生意，连混口饭吃都很艰难。实在不敢妄论国家大事。但今日听您一席话，顿觉茅塞顿开。我这人没什么头脑，但我还是很爱国的，要是有机会打小日本，说不定也会冲上去，杀几个日本人解解恨。”
魏强装逼装得不像，慧缘法师双目如炬，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下，说道：“你不是俗人，也不是坏人。你是个强者。隐蔽在深处的强者。至于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分不清。但我可以肯定，你不是坏人。要不然，我不会留你在寺庙过夜。就算留下你们，我也能够轻松把你们两个人制服。之所以我没那样做，其一是我佛慈悲。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其二，就是你的本性不是恶人。我不相信你会一个无辜的人下手。”
“隐蔽在深处的强者”这句话，让魏强感到微微一震。细细想来，自己是潜伏于敌后的特工。还真让慧缘法师给蒙对了。这个老法师简直是神机妙算了。他看人的眼光非常独到。
魏强原本把钱军的事提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老法师是一个十分看重机缘的人。缘份未到，提早说出来，只能把事情搞得更僵。这么大的宝林寺，建筑物十几幢，要藏一把龙泉剑是很容易的。如果这里面还有机关、暗道，那要找到龙泉剑的可能性就更低。只要这把剑还在中国的土地上，那它就是中国人的东西。
想到这，魏强起身向慧缘法师告辞。如果再谈下去，说不定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魏强和罗鑫两个人在寺庙里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之后，他们简单漱洗一番，便向老法师告辞。
“等等，我送两串佛珠给你们。愿你们一生吉祥。”
慧缘法师从香案上取出两串檀香木的佛珠，送给每人一串。两个人颈脖上戴着法师送的佛珠，高高兴兴地下了山，在钱家村村口看间一堆废墟。这堆废墟显然是遭遇了一场大火，残垣断壁，漆黑黑的，一个老农弯腰在废墟里清理着什么。
魏强看得心神一动，走上去问道：“大伯，这房子怎么烧了？”
那位老家正是钱老六，一脸愁苦的样子。看见眼前这两个男子，颈脖处还戴着佛珠，一看就是到寺庙拜佛的香客。烧香拜佛之人，都是心怀善意之人。钱老六对他们就没有什么敌意，而是坦诚相告道：“前天晚上那场大火烧得真是莫名其妙，把我家烧了个精光。要不是村里人相救，我们还会更惨。”
前天晚上？也就是钱军和廉布知池离开的头一天。为什么会在这么巧妙的时机发生一场大火？
魏强关切地说道：“普通人家，遭遇一场大火。真是倾家荡产了啊。”
“谁说不是！家里吃的、用的，全都化为灰烬了。剩下来的这些焦土又不能吃。好在钱军捐了十块大洋给我，让我自己去山上砍一些树木，请人再建筑一栋房子。”
魏强扔给钱老六一支老刀牌香烟，好奇地问道：“钱军是谁？怎么这么好？”
“他是我们村里的大名人啊。五岁随慧缘法师习武，二十岁考上黄浦军校，听说在中央当大官啊。年轻有为，对村里人又好。村里人看着他，哪个不竖大拇指？”
“哦，那是挺好的。”
魏强和钱老六聊了几句，基本弄清了火灾的前因后果，便离开了钱家村。
走出村口，他再回头看钱家村，觉得这个村庄更像一个布袋。进去容易出来难。如果遇到什么事情，只需要把村口这个布袋口扎紧，那就是关起门来打狗。魏强几乎可以断定，钱老六家的大火，应该就是日本人放的。廉布知池故意放一把火，把钱家村搞乱，然后趁乱去钱军家里盗走了龙泉宝剑！
而从慧缘法师从容的态度上看，龙泉宝剑应该还在宝林寺。这其中只有一种可能性，廉布知池所盗走的，一定是一把假剑。这是钱军的高明之处。他担心这把剑，为引起日本人来钱家村烧杀抢掠，不如送给他们一个人情，让他们满载而归。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魏强并不清楚。但大致的线索理清楚，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想。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呆在象山县。龙泉剑暂时还是安全的。
在回家的路上，罗鑫不满地问道：“师父，我们就这样回去了？”
魏强反问一句：“你还想干嘛？”
“两手空空，灰溜溜地走，我们怎么向邓书记交差？”
“这个嘛，不需要你去交差。我会解释清楚的。你给我记住了，你只是跟着我来象山县旅游了一趟。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罗鑫郁闷地挠着耳朵，不知道师父究竟对自己隐藏了多少信息。
第237章 风乍起
钱军和廉布知池分道扬镳，平武生分寸大乱。剧情完全没有按照他设想的展开，想象中的激烈搏杀也没有出现！
其中一名特工问道：“队长，我们该跟踪谁？”
平武生不是神仙，又不能掐指一算。龙泉剑应该在谁身上，他拿不准。钱军是汉奸，卖国贼，会不会把龙泉剑送给日本人？他灵机一动，便改道朝廉布知池追去。仅追出几十公里，前面就遇到日军的检查站。
......廉布知池带着“龙泉剑”回到上海，把宝剑交到岗村课长手里。岗村课长接过剑匣子，抽出宝剑欣赏了一会，越看越不对劲，凝神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泉宝剑？”
“报告课长，这就是我从钱军家里盗来的宝剑。您看这剑柄着还刻着一条青龙呢。”
岗村次郎伸手抚摸着剑柄上的青龙，心里总有一丝疑惑。这宝剑和平常的铁剑没什么不同。传说中的龙泉宝剑可是削铁如泥，而这剑
廉布知池从头到尾，把获得此剑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岗村次郎觉得没什么漏洞。先派人进去侦察，连夜放火搞乱村里的秩序，再趁乱盗走宝剑......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啊。
“不好，中计了！”
岗村次郎猛拍脑袋，嚷嚷道：“假如是你，你会不会把这么宝贵的东西放在卧室的桌面上？”
廉布知池茫茫摇着头，说道：“不是桌面，我是在床头柜的柜子里找到的。我和周晓罡一个人望风，一个人潜进去找。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去灭火了。”
听了他的解释，岗村次郎仍然觉得内心有些不踏实。
“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头，但又说不出好坏。唉，还是如实上交吧。把宝剑交给影佐将军，由影佐将军上交给东京本部。”
影佐祯昭接到报告，听说廉布知池已经从象山县取回了传说中的龙泉宝剑，不由大喜过望，立即电话指示岗村次郎把宝剑送给他。
影佐祯昭从剑匣子里抽出宝剑，剑锋锋利无比，剑身还揸着一层防锈油。剑柄上盘着的青龙，更是形象逼真。他的感觉和岗村次郎一样，总是有一丝不踏实。
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踏实！
“岗村课长，我总觉得这龙泉剑得来太轻松。是不是其中有诈？”
“机关长，你怀疑这柄剑是假的？”
“是的。凭我对中国人的了解，中国人狡猾的很，哪有那么容易让我们兵不血刃，就获得宝剑？再说，这柄宝剑除了剑柄这一条青龙形象逼真以外，从剑身上看，其实就是普通的铁剑。它能做到削铁如泥吗？”
“机关长，此剑是优是劣，试试不就知道了？”
“哟西，那就试试吧。”
不一会，便有卫兵拿上来一块生铁。影佐祯照挥舞着“龙泉剑”，一剑劈下，当！宝剑卷了刃。
看到这情形，影佐祯昭和岗村次朗都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宝剑是假的！
谈什么削铁如泥？仅仅一击，利刃卷得没法看了。影佐祯昭带着怒气再次挥动铁剑，对着那铁块又是一剑，当，铁剑断成了两截。
“岗村课长，你去把廉布知池给我叫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廉布知池战战惊惊地来到影佐机关长办公室，看到断成两截的宝剑，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廉布知池，我需要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除了傻眼，干瞪眼，廉布知池还能说些啥？他连哭都哭不出来。当了一回贼，结果就是这样。从钱军家里偷来一柄假的龙泉剑。
“机关长，我认为真正的龙泉剑一定还在钱军手里，我们只要抓住钱军，就能得到龙泉剑。”
岗村次郎建议。
影佐祯昭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反问道：“钱军是我们76号特工总部苏州分站的副站长，以开会的名义请他过来，不就可以了？”
“机关长英明。属下立即去安排。”
岗村次郎亲自把电话打到苏州，张其亮的回答是，钱军并没有如期返回。他身边的三名特工也不知去向！
听到这个消息，影佐祯昭无异于五雷轰顶。钱军下落不明，就很可能已经潜逃。天下这么大，又这么乱，谁能知道钱军的去向？
岗村次郎终于想到一个词：假投降！
钱军一定是趁着这次回家探亲，脚底抹油，跑了。但他能跑到哪去？重庆那边他肯定回不去。除了重庆，又有哪里是他的安身之地？
听到这个很不幸的消息，影佐祯昭的金丝眼镜片后闪着寒光，命令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真正的龙泉剑，奉献给大日本天皇陛下。”
“嗨！”
岗村次郎和廉布知池退了下去。他们都能感觉得到影佐祯昭那森寒的杀意。龙泉宝剑事关天皇陛下，此事不成，后果将会很难堪。
然而，钱军跑了。他的三个随从也不见了。“龙泉”宝剑的神话被一块生铁给打破，岗村次郎和廉布知池一下子陷入绝境。
“课长，据周晓罡介绍，钱军和他们村里人的关系甚好。我看不如拿钱家村的人当筹码，不愁换不来真正的龙泉剑。”
“你的意思是？”
“把钱家村两千人口全部抓起来。要求钱军在规定时间内交出龙泉剑。日期一过，每天杀三人，我就不相信钱军的心是铁打的。亲情，中国人最讲究的亲情，正是我们进攻的弱点。”
“哟西。廉布知池，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你拥有无限的生杀大权，我只需要一个结果，那就是拿到真正的龙泉宝剑，向日本天皇陛下的生日献礼。”
“嗨我这就去象山县。但我需要抽走我的行动组。”
“没问题。行动组的人统统归你指挥。如果还需要支持，我会向杭城发出协助行动的电报。这是影佐机关长的决定。如果有违令者，一律军法处置。”
第三天，廉布知池带着他所管辖的行动小组六十名特工，乘坐一辆大卡车，带着轻重武器出发了。
目标，象山县钱家村！
第238章 好消息
听完魏强的汇报，邓飞不由神色凝重起来。按照魏强对于慧缘法师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培养出一个当汉奸的徒弟。
邓飞试探性地问道：“老魏，你觉得龙泉宝剑现在会在哪里？”
“不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廉布知池从象山县盗来的龙泉剑是假的。也就是说，真正的龙泉剑至今下落不明。”
“消息准确吗？”
“当然。”邓飞继续说道：“真正的龙泉剑削铁如泥，而那把龙泉剑连一块生铁都砍不了，断成了两截。廉布知池盗来的剑只不过是很一般的铁剑。还有，钱军也不见了。他并没有如期回到苏州站，应该是潜逃了。”
魏强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警觉地问道：“钱军这一跑，会不会连累他的乡村们？听说整个钱家村都姓钱，和钱军家里沾亲带故，以我们对日本人的了解，他们不会不利用这层关系的。”
邓飞沉重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你和罗鑫准备一下，再去一趟象山县。最好能在那住一段时间，暗中帮助钱家村的村民。必要的时候，就练一练你的身手。”
“是！”
魏强起身，向邓飞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从内心讲，他更喜欢在前钱阵地打仗。杀伐果断，痛快淋漓。
等魏强走后，刘达成现身了。邓飞的消息，都是刘达成带来的。
刘达成笑道：“老魏这下子找到用武之地了。”
“那是当然。你看看他，听说派他去象山，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了。”
“那是当然。像他这种人，三天不打仗手痒。”
“红狐，老魏走了，你的任务更重了。我知道你的身手，行动能力不在老魏之下。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关注一下，从敌人内线传来消息，日本人在制定一项神秘的作战计划，代号101。关于101作战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由哪里具体制定和执行，目前我们一无所知。还有，那个地下印钞厂，目前有什么新进展？”
“日伪政府忙于三月底的新政府就职，伪钞的事似乎放缓了脚步。我看李士群、岗村次郎他们几个，都在为新政府就职的事忙碌。他们害怕军统特工在新政府就职时搞动作，由李士群亲自负责就职典礼的安保工作。”
“我们不兴暗杀这一套，就由着军统他们去折腾吧。你的任务就是保证运往苏州的物资渠道畅通。这是新四军的生命线。”
“邓书记，请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邓飞满意地点点头。自从刘达成主动寻找并加入党组织，新四军的生命线得到保障，财源也更加丰厚。刘达成功不可没。
正在邓飞犹豫着要不要把川岛木成的消息告诉刘达成时，刘达成准确地“读”出了他的心里活动，不由内心大喜。
“老邓，你有事瞒着我？”
邓飞惊讶得差点掉了下巴。这个刘达成从哪里看出来的？自己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他就知道自己有事瞒着他？
“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有事瞒你？”
刘达成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故弄玄虚，邓飞不是故弄玄虚，而是认为条件不成熟。
“既然你问了，我不妨告诉你。但我个人认为，还没有到告诉川岛秀子的时候。川岛木成没有死。他现在长沙城外鸡公岭村一家农户家里养伤。”
刘达成一阵欣喜！他的感觉果然应验了。自从川岛秀子说了她弟弟的事，他的内心总有一种感觉，川岛木成没有死！
刘达成问：“怎么找到的？”
“当然是长沙当地的**地下党组织啊。我们有了川岛木成的照片，就让长沙的党组织逐村逐户去寻找。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我们就是大海捞针，也把这枚针给捞到了。川岛木成受了重伤，被鸡公岭的一户姓莫的农民救了。这位叫莫建成的农民把他背回家，用祖传的中草药给他治伤。现在已经能自由走动了。”
“老邓，这是一个好消息。请立即电告当地党组织，争取做通川岛木成的思想工作，让他变成我们的人。然后我们就可以通过他，去做通川岛秀子的思想工作。他们姐弟情份深，这条路肯定能策反川岛秀子。”
......
刘达成心情大好，买了一大袋的好菜，回到虹口区川岛秀子的家。
川岛秀子走到家门口，就闻到屋里飘来的酒菜香味。
“今天什么好日子？我觉得你像办喜事似的，烹饪了这么多好菜。”
刘达成解下系在腰间的围裙，笑盈盈地摆弄着烧好的菜肴，开心地答道：“当然是有好事呀。”
“什么好事？”
“不告诉你。”
川岛秀子不是刘达成，没有读心术。当然不知道刘达成心里在想什么。
“秀子小姐，你再说一遍，要是我帮你找到弟弟，你拿什么感谢我？”
刘达成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有一肚子的坏水。川岛秀子都快被他急出病出来了，嚷嚷道：“我郑重地宣布，只要你帮我找到弟弟，我立刻、马上嫁给你，以身相许，永不后悔！”
这几句话，是川岛秀子铆足劲，赌气说出来的。刘达成能感受到她内心鼓胀胀的怨气。她在责怪他，没有一次性、干净利落地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刘达成甚是惊讶，问道：“秀子小姐，你不高兴啦？”
“我都快被你憋出病了，能高兴吗？告诉我，川岛木成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刘达成愕然望着川岛秀子，她的内心实在是太想念弟弟了，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无数次从睡梦中哭醒。现在刘达成烹饪了一桌子的好菜，还说到了川岛木成，她已经意识到刘达成知道川岛木成在哪里，所以她急切地需要结果。
“秀子”
刘达成觉得很艰难，按照邓飞的意思，觉得条件还没有成熟，等长沙地下党做通了川岛木成的思想工作，然后再把他带到上海，让姐弟俩团聚。
可是现在的川岛秀子，显然是等不及了。
第239章 中计
川岛秀子的眼神里充满渴望和希翼，凭感觉，刘达成一定知道川岛木成在哪里。他那欢喜的内心已经无法掩饰。
“告诉我真相，我今晚就嫁给你。”
“不、不、秀子，你误解我了。”
“我没误解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你一定知道我弟弟在哪里，不管是喜讯，还是厄耗，我都能接受。哪怕他只剩下一堆黄土，我也认了。”
说这话时，川岛秀子眼眶红了。这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女，也有她脆弱的时候。
“秀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现在真的见不到川岛木成。”
“他在哪？”
“......”
“他在哪？！”
川岛秀子加重了语气。刘达成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她的内心对于刘成达的回避态度已经十分恼火了，再不如实相告，怕是两个人的关系就要闹掰了。
“他真的没死。他现在长沙一个避远的小山村里，一个农民的家里养伤。”
“你是说，长沙当地的农民救了他？”
“嗯。”
“呜呜呜”
川岛秀子的哭声如崩溃的堰塞湖，一下子奔腾翻滚，难以控制。喜悦、悲伤、痛苦、懊悔......刘达成的读心术从川岛秀子的内心读出了五味杂陈，各种各样的情感在她的内心同时出现，就算是铁娘子也被压垮了。
刘达成轻轻搂着川岛秀子，凭由她喧泄自己的情感。这种时候，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她哭了。半个小时以后，她终于安静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
川岛秀子不安地问道。
“我找了黑道的朋友，让他们在长沙城外方圆数百公里范围逐村逐户去查，终于在一个叫鸡公岭的小山村找到川岛木成。半年前，他受了重伤，在死人堆里被当地农民发现，这个农民把他背回家治伤，现在已经能走路了。”
“他是侵略者。农民没有杀了他？”
川岛秀子的神情有些不可思议。那神情似乎是在说，这怎么可能？按照常理，应该是被农民杀死了。而现在这结果，却是被农民救活了。
“你不相信？”
刘达成反问道。
“我的确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我知道，你没有骗我。这一定是真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中国人要以德报怨？对待侵略者，还这么仁慈？我们日本人杀害了多少中国人啊。”
自责。深深的自责！
刘达成发现川岛秀子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她在为自己的行为忏悔。
刘达成轻轻摩挲着川岛秀子的秀发，轻声道：“之所以不敢告诉你真相，是我那朋友回北平处理一桩生意。所以，暂时没有人带我去长沙。没有他的帮助，我也没办法找到川岛木成。”
“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半个月。等他回来，我让他直接把川岛木成带到你的面前，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你真坏。把人家的胃口吊起来了，又不让人家吃到东西。”
哭够了，感情喧泄到极致。川岛秀子心情大好，主动要求喝酒。她打开一瓶日本清酒，要求刘达成陪她一起喝。喝完一瓶，不够，又开一瓶。
“秀子，别再喝了。喝醉了不好。”
“不行。今天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日子。我想喝酒，你别阻止我。”
刘达成只好硬着头皮，舍命陪君子。不知不觉间，两瓶酒喝完，两个人都醉得稀里糊涂，桌面上杯盘狼籍，也没有心思去整理。
川岛秀子醉成一滩烂泥，伏倒在桌面了。刘达成摇摇晃晃地把她抱到床上，刚放下她，自己也扑通一下倒在床上。
第二天醒来，刘达成发现自己睡在主卧室，身上还盖着毛毯。三月的天，不算热，也不会冷。他的身边睡着一个女人，正是川岛秀子！
刘达成坐了起来，满满的惊愕。第一次就这么没了？川岛秀子说到做到，她真的就这样把自己给拉下水了？
“达成，你醒了？”
“秀子，我们这是怎么了？”
刘达成一边穿衣服，一边准备下床，被川岛秀子一把拽住，道：“别走，再躺一会。”
“秀子，我们”
“别我们你们了。该做的事我们都做了。我说了马上就嫁给你，决不食言！”
“这么说来，你是装醉？其实你比我还清醒？”
“我不这样做，你能上钩吗？每次你来我家，叫你睡沙发，你只知道睡沙发，根本不知道进来睡床。你说你这样的男人，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老婆？若不是我略施小计，你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晕，刘达成彻底晕了。自己着了川岛秀子的道，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和一个日本女人在一起了。不管是对邓飞，还是吴文康，他都没办法解释。
从昨晚开始，刘达成彻底变成了男人，一个和日本女人在一起的中国男人！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
刘达成喃喃着，十分蛋痛地一头倒下去，头重重地摔在枕头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川岛秀子撑起如玉藕一般的手臂，一脸的坏笑，问道：“你是不是不爱我？”
“不是。”
“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也不是。”
“那就行了。从今天开始，你是我川岛秀子的男人。任何女人敢从我手里抢走你，我就杀了她！这一辈子你只能属于我！”
纳尼？不是说日本女人都很温柔吗？为什么会这样？刘达成的肠子都悔青了。昨晚真不该来虹口区，真不该急着把那个好消息说给川岛秀子听。现在真的被川岛秀子结结实实地捆绑在战车上，必须两个人一起风雨同舟了。
邓飞还算开明。听到刘达成的报告，除了表现得有些惊讶，倒也没有太过度的反应。吴文康听到同样的话，就象一条被踩着尾巴的疯狗，呼地窜得老高，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军统的纪律吗？抗战期间，军统特工不得谈恋爱结婚！否则一律家法处置！”
“我当然知道。现在事情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让我撤走，直接回重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