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假投降
刘达成一副很懒散的样子，从宿舍里出来。韩锦成带着一队人马正准备出去。
刘达成问：“韩队长，出任务？”
韩锦成大手一挥，说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提审两个犯人。你就在队里好好休息吧。”
“感谢锦成兄关照。”
韩锦成带着吴海涛、李海、常青等人走了，把刘达成扔在队部。说起来是“队部”，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并不像秘书室那样，还有办公桌椅，闲时能泡杯清茶，享受一份清静。
队员们一走，办公室就空了。刘达成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枚“弃子”。韩锦成毕竟是混江湖的，表面义簿云天，十分仗义，实际上在暗中使绊子，让人防不胜防。
同样觉得自己是“弃子”的，还有张其亮。
张其亮三十出头，长得像只瘦猴。由于太瘦，尖嘴猴腮，给人的感觉就有些奸诈。
看见刘达成闷闷不乐的样子，张其亮主动凑了过来：“刘老弟，你没出去？”
刘达成佯装很生气的样子，有些恼怒道：“他们没把我当自己人。”
“我也一样。除了让我去送死，什么都不让我做。”
张其亮悻悻然的样子，刘达成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和你不一样啊。”
这句话差点没把张其亮给噎死。张其亮眼睛翻白，嘴巴张大，像一条快要咽气的鱼。
“别人当叛徒都能混个一官半职。为什么我不能？”
刘达成又怼了过去：“别人醒悟得早，你太晚了呀。你看看那些当处长、科长的人，都是军统、中统的骨干。他们早就把位置占了，哪有你的份？”
“达成老弟，你说得没错。这事怨不得别人，只怪我倒霉。现在真是里外不是人了。76号认为我没什么价值，军统那边肯定巴不得我早点死。”
说到这，张其亮竟然眼睛发红，潮湿。刘达成渐生恻隐之心。
张其亮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自然不爽。他之所以愿意和刘达成多说几句，那是看中了他背后的关系。
说白了，他也是想套近乎。
果然，张其亮伤感完之后，有些艳羡地说道：“达成老弟，别看我们现在都是天涯沦落人。但你有川岛小姐罩着，发达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你富贵了，千万别忘记我呀。”
刘达成不由眉头一皱，心里满满的鄙视。当叛徒的人，多数是软骨头。这小子满脑子都是富贵，不当叛徒才叫见鬼。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情报组长的！
刘达成白了张其亮一眼，冷冷地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当叛徒？”
张其亮冷笑道：“当然是想活命啊。这世界很美好，金钱和美女，哪样不可爱？干吗要去死？再说我当叛徒，并没有给军统造成什么损失呀。”
刘达成和张其亮距离很近，几乎肩并肩。张其亮内心真实想法传导到刘达成这里，让他渐渐吃惊。
臭小子，你懂什么？老子叛变了，他们捞到便宜了吗？这群民族败类，迟早是要完蛋的，还想拉老子垫背不成？
这，就是真实的张其亮！
一个真实的张其亮，一个连王其中都不一定认清的张其亮。无须刘达亮审问，就已经真实地暴露在自己面前。
刘达成准备来个敲山震虎，冷冷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是假投降？”
张其亮惊吓得跳了起来，用压抑的声音喝道：“达成，你可不能乱说话。你这样说是要招来杀身之祸的。”
“逗你玩！”刘达成有些玩世不恭地自嘲道：“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你的那些糗事，我没有兴趣。再说，你没有被军统的人给清除掉，也算是祖宗积德。”
在张其亮的眼里，刘达成只是一员福将。一个不小心，救了川岛秀子的命，被这女魔头所青睐。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刘达成了解到张其亮的底细，念了一句诗，走了。走出队部，看见韩锦成带着一帮人已经回来。他们从车上押下来两个犯人，都戴着手镣脚铐。
“韩队，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两个是军统的人，在看守所关了一段时间，看守所那帮混蛋撬不开他们的嘴，李主任命令我们把他们押回76号审讯。”
凭感觉，他们应该就是戴炳洪和骆文峰。一问，果然不错。刘达成暗暗叫苦，这两家伙要是扛不住酷刑，来个真投降，那还营救什么？
“你说什么？张其亮可能是假投降？这、这不会吧？”
王其中听了刘达成的想法，吃惊地瞪大眼睛，显然是不相信他的判断。
刘达成当然不能说自己靠的是“读心术”，他只能从侧面去引导他的王其中，让他往这个方向去想。
“王站长，你想想，张其亮的叛变有无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倒是没有。这是因为我及时把他知道的线索都掐断了，该转移的人都已转移了。”
“这是一个理由。但并不是全部。像张其亮这样的情报组长，他要是真叛变，头脑里应该还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资料。但他只字未吐。这说明了一个道理，他和76号之间的合作并不是诚心的。”
“这倒是一个理由。”
王其中自言自语地说道，想不出更好的语言反驳。按照常理，一个情报组长叛变，76号的确不会一无所获。刘达成的说法也并非全无道理。
刘达成突然灵光一闪，建议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检验张其亮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
“什么办法？”
“让他去给骆文峰和戴炳洪送情报，要求他们假投降，供出几个废弃的联络点。也只有假投降，他们才有可能脱身。”
听到这，王其中摆摆手，像赶苍蝇似的说道：“你觉得是正确的，就去实施。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救出局座的人。同时，也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张其亮作为叛徒，宿舍也是单间。睡了一觉起床，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上衣口袋，那个口袋是他习惯性放香烟的。不过，他没有摸到香烟，而是摸到一张纸条。打开纸看一看，张其亮不由脸色大变。
门和窗都是关死的。76号特工总部宿舍，外人是很难进来的。究竟是谁，是什么时机把纸条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
张其亮不由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早晨有抽烟的习惯。要是这张纸条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张其亮烧掉纸条，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他没想到，76号竟然还隐藏了军统的人，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第17章 你不行我行!
被韩锦成押回来的两个人正是骆文峰和戴炳洪。他们也算得上是铮铮铁骨。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审到傍晚时分，仍然没有吐半个字。
插铁钎、坐老虎凳、灌辣椒水......韩锦成就像走程序一样，把76号的108套刑罚都走了一遍，把他们两个人整昏死过去十几次。
吃晚饭的时候，韩锦成骂骂咧咧地走出刑讯室，回到队部办公室喝了一大碗白开水，准备填饱肚子再战。
张其亮厚着脸皮凑过来问：“队长，你们还没有拿下他们吗？”
韩锦成恼羞成怒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呀？他们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信你试试？”
听到这话，张其亮像被人踩了狗尾巴似的尖叫道：“韩队长，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嘛。你就知道我不能审？你那两下我都没有，那我岂不是在军统白混了吗？”
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性！
张其亮被韩锦成刺激了一下，连声音都高了好几十个分贝。
坐一旁的刘达成见状，不由暗自好笑。张其亮这是在故意寻找机会，只要有机会让他接近骆文峰和戴炳洪，他就有办法传递消息给他们。
要说救人成本，这恐怕是最低廉的了。
“好，张其亮，你行你就上。要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我去就我去，多大点事？！”
张其亮随韩锦成来到刑讯室，看见骆文峰和戴炳洪被分别关在两个刑讯室。这两个刑讯室用木棚栏隔开，但彼此都能看到对方。
也就是说其中一个人受刑，另一个就算不受刑，也是在观摩受刑，对人的心理上会产生强烈的震慑作用。
张其亮操起皮鞭，面目狰狞地走向戴炳洪，劈头盖脸地一阵猛抽，边打边吼道：“说，你到底说不说！”
“你们这些贱骨头，到底说不说！”
同样的动作，韩锦成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戴炳洪身上的衣服条分缕析，都是被皮鞭抽碎的。
不一会，张其亮有些气喘。毕竟打别人，自己也会受到反作用。
韩锦成在刑讯室的门外，冷眼观看张其亮审讯，满脸的鄙夷。还以为他有什么过人的招术。无非就是打，往死里打！
这时，韩锦成看见张其亮猛然冲过去，一把抓住戴炳洪的衣领吼道：“你说不说？你说啊！”
他是背朝韩锦成的，韩锦成根本看不见张其亮的脸。
张其亮大声吼了一句，然后又低声说道：“假投降。笨蛋！”
接着，他又吼道：“说啊，你不说是想等我打死你吗？”
戴炳洪乜斜着眼，轻蔑地盯着张其亮，内心却是格登一下。难道这个看似穷凶极恶的家伙是来救自己的？假投降，的确是脱身的好办法。
目的达到，张其亮把鞭子一扔，骂骂咧咧地吼道：“都是一群愚蠢的猪。好死不如赖活，为什么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张其亮又拿起放在火盆的铬铁，大声吼道：“信不信我把你的肉烫熟了当下酒菜？！”
随着张其亮一步一步地走近，戴炳洪气息微弱地说道：“别、别，我说！”
头一歪，戴炳洪又一次晕了过去。张其亮端起一大盆放了盐的冷水，猛然泼向他的头。戴炳洪又一次醒了过来。
“说！你的上线是谁？”
“毒蛇。”
“接头时间？”
“看每周星期五《申报》，毒蛇会在第三版右下角刊登寻人启事。寻找表弟吴铭。然后，我们就去和复兴公园接头。”
……
书记员快速地记录着戴炳洪的供词。另一个室的骆文峰见状，不由破口大骂：“戴炳洪，可耻的叛徒。老子要杀了你！”
搞定戴炳洪，张其亮兴奋地拍了拍戴炳洪的脑袋，阴笑道：“姓戴的，你千万别耍花招。我还要和隔壁那个对口供。要是发现你们口供不一致，你们俩个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站在一旁观摩的韩锦成有些目瞪口呆。张其亮也没有什么更高明的招术，无非就是一顿毒打。而戴炳洪真的开口了。
张其亮拿起审讯笔录，故作轻松地甩了甩，得意地吹了个口哨，走向关押骆文峰的刑讯室。
骆文峰被绑在十字架上，向他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笑。可以肯定，如果能做到，骆文峰一定会把他撕成碎片。
张其亮轻松地笑道：“骆文峰，你别负隅反抗了。如果我没猜错，戴炳洪的地位比你重要，毕竟他姓戴嘛。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为了那个什么主义，杀身成仁，值得吗？生命只有一次。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什么荣华富贵都和你没关啦。”
“就算是死了，老子也不当汉奸！就算是死了，也比你们这些苟且偷生的蝼蚁强！”
张其亮暴起，一把抓住骆文峰的衣领吼道：“好，那我就看你的嘴有多硬！”
“蠢猪，假投降！有人救你们！”
轻声说完这句，他抡起鞭子，劈头盖脸地一顿猛抽，一边抽一边吼道：“我让你骂，我让你骂！老子就是狗汉奸！”
骆文峰被张其亮给弄懵了。彼此从未见过面，互相并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刚才戴炳洪受审的时候，他也做了相同的动作，然后以暴打结束审讯。
韩锦成看见张其亮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蜈蚣，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同仁？小心他们有朝一日会剥了你的皮！”
“他死不投降，难道还有机会出去吗？”
张其亮顶了韩锦成一句，然后转向骆文峰，阴笑道：“你听到了吗？要是你死了，你可没机会找我报仇啊。现在说还来得及。要是过了明天，估计你就会后悔到下辈子了。”
“好，我投降。但我要见你们的长官，我有重要情报！”
听说有重要情报，韩锦成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奔带跑地冲出去找万里浪。
要知道，情报的价值直接关系到个人的前途。假如骆文峰真的有重要情报，升官发财的事情真是太简单了。
这么好的立功机会，韩锦成又怎么会让给别人？
第18章 诡异
万里浪听了韩锦成的汇报，自然是欣喜若狂。他三步并作两步，心急火燎地来到审讯室。张其亮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抽烟解闷。
万里浪在距离骆文峰两米处停下来，冷冷地问道：“骆文峰，只要你的情报有价值，我保证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我的情报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让其他人都退下。”
万里浪何等狡猾，骆文峰的那点心思哪逃得过他的眼睛。
“骆文峰，你那点把戏就别演了。不要说你受了重伤，就算把你的伤治好，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不要自讨不自在。反正戴炳洪已经投诚，有你不多，没你不少。你要是敢耍花招，我连活命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说到这，万里浪心神一紧，从手袖处抽出一柄锋利的匕首，怒道：“快说！你还有什么情报？！”
坐在旁边的张其亮暗暗心急，这个骆文峰难道是一头犟驴吗？他这情形，摆明了是要视死如归呀。
万里浪是军统老特工，对于军统的内部组织结构很熟悉。戴炳洪投降了，骆文峰的情报价值并不会比他高。惹得他发怒，骆文峰就会血溅当场。
“你们把我的伤治好了，我告诉你们也不迟。我的情报没有时效性，不会过期的。”
听到这里，万里浪终于失去了耐心，吼道：“来啊，给他上电刑！”
......
张其亮走了。他不敢想象骆文峰是否还能挺得过万里浪的电刑。刘达成悠闲地坐在队部办公室喝茶，看见张其亮出现，心里不禁暗乐：看来有戏！
张其亮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撅着嘴，满脸阴沉。这个骆文峰看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今天的行动已经够冒险了，他根本不领情。
刘达成递过来一支烟，直接塞进张其亮的嘴里，啪，打火机燃烧起蓝色的火苗。张其亮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不由有些感激。
“达成老弟，谢谢你。在我当落水狗的时候，没有人看得起我。只有你还把我当成人看。”
刘达成给自己也点上一支烟，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又有谁把我当人看？很多人巴不得我早点死呀。张兄，你不是去审讯了吗？”
“是啊。又回来了。戴炳洪还算开窍，那个骆文峰，简直就是在找死。死还不容易吗？活下去才难。”
刘达成明白了，戴炳洪一定是选择配合行动计划。而骆文峰拒绝配合！
“张兄，不管怎么说，你的审讯还是有成果的嘛。韩锦成做不了的事，你做到了。这就是你的价值所在。”
两个人坐在一条板凳上抽闷烟。张其亮心情不好，刘达成也选择了沉默。这么近的距离，张其亮不可能不想事。只要他心有所动，必然就会被刘达成探悉。
“星期五的《申报》，三版，寻人启事。复兴公园接头。可是用什么办法通知军统行动组呢？像万里浪这样的行动高手，他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选择这种时机救人，风险很大呀......”
张其亮的内心想法，刘达成一字不漏地接收，心中窃喜。抽完一支烟后，他们看见万里浪、韩锦成等几个特工从刑讯室出来，其中两个人挟着戴炳洪往医务室去。
几分钟后，他们又看见两个人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往太平间去。看来骆文峰终究还是没有挺过电刑！
黄包车车夫出身的李海没有多少文化，作为一个特工是严重不合格。他一走进办公室，就大大咧咧地说道：“这个骆文峰真傻啊。好死不如赖活，干嘛要自寻短见？”
张其亮问：“骆文峰死了？”
“当然！万处长给了他五分钟的电刑，他还能不死吗！这都是他自己把万处长给气坏了。你说何苦呢？那个戴炳洪就聪明了，老老实实地把接头时间和接头地点、接头人物都说出来，他自己不是也能捡到一条命吗？”
李海直性子，说话从来不知拐弯抹角。但他的腿脚功夫十分了得，放在后世准能当百米短跑冠军。这种技能用于抓捕逃犯，也算得上是一门绝技。
自从被李士群发配到行动一线当队员，刘达成的口袋里从来不离香烟，见人就散烟，然后还给别人点烟。这种装孙子的办法收效不错。短短一个星期，至少大部分队员都把他当成“自己人”，韩锦成的内心向着青帮，嘴皮子上倒也没有太多为难刘达成。毕竟吃别人的嘴软。
“星期五？申报？”
王其中听到刘达成的汇报，觉得很可笑。这可是两年前的接头方式，早就废弃不用了，亏戴炳洪想得出来！
刘达成说道：“接头方式并不重要。我觉得重要的是，复兴公园在法租界，特高课也好，76号也罢，他们都不太方便大张旗鼓地开展行动，这给我们营救戴炳洪创造了条件。”
刘达成指着餐桌上的一张地图分析道：“复兴公园在这个位置，这里的街道四通八达。我们只需要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埋伏狙击手，等戴炳洪出现，第一时间干掉负责跟踪他们的人。同时，接应他的汽车停靠在路边随时待命，听到枪声一响，市民必然会混乱，这也为戴炳洪出逃创造了机会。”
两个人商量了行动细节，最后谈话的焦点集中到张其亮身上。这次营救戴炳洪，张其亮算是立了奇功。要不是他，刘达成是没有机会接近刑讯室的。
刘达成请示道：“张其亮这个人，我看暂时不要杀他。毕竟他的内心在摇摆。戴炳洪的事情他是立了功的。”
王其中沉吟片刻，说道：“可以不杀他，但也不能完全信任他。这种人往往具有两面性，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明白。属下告退。”
......
一连两天，张其亮彻夜难眠。虽然他不动声色地把消息传递给了戴炳洪，但那个塞纸条的神秘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也没有传达新的任务。
张其亮可以肯定，神秘人就潜伏在76号。他把自己在76号所有认识的人都梳理了一遍，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敢如此大胆地下达任务？
要知道，张其亮可是背叛军统的情报组长！像他这样的人，按常理是要被清洗的。现在军统不但没清洗他，还把他当作一枚重要的棋子保留下来了。
至少，在76号魔窟，还有一个神秘人了解自己，深知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在万里浪的操作下，《申报》的寻人启事已经刊发。明天就是戴炳洪和“毒蛇”接头的日子。张其亮没有接到命令，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或许什么都不用干？
第19章劫持
骆文峰牺牲了，戴炳洪活下来了。
万里浪让医务室用最好的消炎药，治疗戴炳洪身上的创伤。同时，还把他请进优待室，好茶好酒侍候。
更重要的是，李士群专门为戴炳洪配了一名女招待。
她就是76号赫赫有名的交际花梅妞！
梅妞的父亲是东北商人。母亲是白俄罗斯人。作为中俄混血儿，她的长相堪称完美。该大的地方大，该翘的地方翘，皮肤白嫩，吹弹可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尤如一泓清澈的湖泊，只需要向男人抛个媚眼，就会把男人的魂给勾走。
梅妞曾经是上海滩十里洋场的“头牌”戏子。后来被影佐将军看中，送到日本东京进行为期一年的专业特工培训。作为一名风尘女子，又接受过专业特工培训，她变成了一柄专门对付男特工的利器。
若有需要，梅妞就可以奉献她的全部！
戴炳洪受伤严重，纱布缠身，对于梅妞没有任何兴趣。梅妞就陪他喝酒、聊天，给予他心灵的慰藉，让他知道这世界其实很美好，千万别轻易死去。
这天中午，一声尖锐的口哨声突然响起。
“行动第一处，集合！”
一时间，院子里闹哄哄的。这支由杂牌军组成的特工队伍，在少数特工精英的率领下，战斗力不容小觑。
万里浪作为行动一处处长，手底下管理着十个小队，一百多号特工。这次抓捕戴炳洪的上线“毒蛇”，他竟然把十个小队的人马全部集中起来，以小队为单位，把整个复兴公园四条街道牢牢控制住。
刘达成作为第十小队行动员，第一次参加抓捕行动。戴炳洪由韩锦成亲自看管，两者相距不过两米。韩锦成的身后还跟着“小飞人”李海。万一戴炳洪要跑，肯定是跑不过李海的。
万里浪算计之精，让刘达成暗自咋舌。这世界真的不缺聪明人。日本人自然是要依靠像李士群、万里浪这样的“聪明人”的。
所谓的“毒蛇”，就是王其中手下的行动队长刘云。
刘云是参加过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和徐州大会战的行动高手，经历过九死一生的考验。自从接到王其中的命令，他把手上的六十名行动队员全都调了出来。这些人平时是以码头工人、公司职员、车夫等各种身份潜伏下来的。
动用这么多行动人员营救一个人，这对于刘云来说是第一次。
万里浪坐在一辆黑色轿车上，亲眼盯着自己的十名小队长到达指定位置。戴炳洪在韩锦成和李海两大高手挟持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向复兴公园靠近。
戴炳洪很清楚，所谓的“接头人”肯定是不会出现的。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发现街道两边形形式式的汽车。军统上海站会以什么方式把自己劫走？
砰！砰、砰砰！
连续四声枪响，戴炳洪往旁边的大树边一滚。两颗子弹分别射中了韩锦成和李海。
枪声一响，万里浪那些混迹各条街道的特工，一个个都向枪响的地方扑来。
然而街上那些原来是散步的市民，一下子全都变成武装人员，他们从怀里掏出柯尔特手枪，拼命狙击76号特工。最恐怖的力量还是占据四个制高点的狙击手，一枪一个，弹无虚发。增援的特工跑在前面的全死了。
这时，一辆装集箱车从大街一侧狂飚过来，在戴炳洪身边停下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喊道：“戴少校，上车！”
戴炳洪强忍着一身疼痛，向装集箱大卡车奔跑过来，鸭舌帽一伸手，抓住戴炳洪的手往上一拽，戴炳洪便上了集装箱。数枚子弹打在挡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事发突然，让坐在黑色轿车上的万里浪看得目不瑕接。
刘云见目标达成，便下达撤退命令。眨眼间，枪声停止，大街上变得冷清起来。
法租界的探长雷强生带着一大批警察，一边吹口哨，一边向复兴公园包围过来。
万里浪见此情形，面色铁青地说道：“撤！”
短短十分钟，戴炳洪被劫走了，万里浪十个小队，死亡三十人，受伤十一人。刘达成和张其亮躲在最后面，借助掩体打空枪，自己倒是毫发无损。
军统的特工跑个精光，做到了零伤亡。而探长雷强生似乎想缠着万里浪不放！
一百多名警员，一个个用的都是长枪。枪口一致对准坐在轿车里的万里浪。无奈之下，万里浪只好下车解释，自己是76号特工总部的，奉命抓间谍。
雷强生接过万里浪的证件，上面写的竟然是“xx中学”。上海滩的人都知道，这是76号特工总部的代名词。
“万处长，这里毕竟是法租界，不是日本人的地盘。你们在我们的地盘动用武力，可是要引发外交纠纷的。”
听雷强生这样说话，万里浪也不示弱：“雷探长，我只知道奉命行事。至于外交纠纷，有日本人去处理。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吗？”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请便！”
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经达到，雷强生强忍怒火，做了个请的手势。万里浪让他的人打扫战争，一具具僵硬的尸体被抬上车。受伤的人员也被送到康济医院去抢救。
李士群接到报告，气得暴跳如雷。一次小小的抓捕，不但没有捞到任何好处，还死伤过半！万里浪灰头土脸，心头也沮丧到极点。
与此同时，刘达成买了两束花，还有一箱鸭梨罐头，来到康济医院。他是来看望韩锦成和李海的。毕竟同属一个小队，天天见面。
这两个倒霉蛋都是前胸中枪，奇怪的是，子弹在他们肺叶的上方穿过，并没有夺出他们的性命。枪手只需要把枪往下压低五公分，就算是阎王爷也救不了他们。
刘达成说了一大堆安慰他们的话，还给他们每人一百法币的红包，祝愿他们早点康复。
人心都是肉长的。韩锦成和李海都具有青帮背景。按理说，彼此立场是不同的。刘达成能不计前嫌，做到这一点，他们都被感动了。
韩锦成接过红包，颇为动情地说道：“达成老弟，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受之有愧呀。”
第20章 最难处理的关系
刘达成一回到宿舍，川岛秀子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听说76号第一行动处损兵折将，她最关心的就是刘达成的安全。
川岛秀子用日语说道：“达成君，这一个下午，我给你打了六个电话。真是吓死我了。”
“谢谢秀子小姐关心，我好得很呐。”
“你没事就好。现在，我命令你十分钟后下楼。我需要知道这次事件的全部经过。”
“遵命！”
刘达成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然后下楼等候。没过多久，一辆军用吉普车便来到76号门口。
铃木杏树从驾驶室跳下来，小跑着来到刘达成面前，敬了个军礼，说道：“刘桑，川岛组长有请！”
刘达成点点头，礼貌地一躬身：“请！”
上了车，刘达成掏出一包早就准备好的雪茄烟，递给铃木杏树。
铃木杏树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接过烟，嘴里却用北方口音的汉语说道：“刘桑，这怎么好意思呢？”
刘达成微微一笑：“铃木君是从东北调过来的？”
“我是在东北受训的。去年才随川岛秀子一起来上海。”
“看来秀子小姐很器重你呀。有机会可要帮我在秀子小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刘桑说笑了。您才是秀子小姐器重的人才呀。我敢保证，她以前从来没有接送过任何一个中国人，你是唯一一个。可见您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刘达成不由暗暗吃惊，从铃木杏树的语言上，完全无法分辨他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像他这样的日本特工，究竟有多少人隐藏在中国民间，估计谁也没办法弄清楚。
川岛秀子在特高课的办公室接见了刘达成。
从刘达成这里，她了解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因为轻信了戴炳洪。
“达成，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这次76号人员伤亡惨重，肯定是有内奸！军统是怎么获知76号的抓捕计划的？”
一遇到正事，川岛秀子完全换了一个人。她的目光如箭，直逼刘达成心灵深处，给他带来强烈的震慑力。
既然是公事，刘达成也就公事公办，不带任何个人感情。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川岛组长，我认为此事的确蹊跷。76号有一个军统的内奸，代号剪刀。这是蜈蚣张其亮交代出来的。可是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谁是剪刀。”
川岛秀子长叹一口气，说道：“如果是剪刀，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传递消息的？电台？电话？人工？这些问题，76号都弄清楚了吗？达成君，你给我费点心思，暗中侦察，如果能找到剪刀，那可是大功一件。吉田课长下午还过问了你的事情。他的观点和我一样，先把你放到一线锻炼，等你成为一个老练的特工，再给予重要。所以，你要做的事情是，先保全自己的性命，然后多学多看，尽快熟悉特工规律。这可是一门大学问，你的明白？”
“哈依！属下明白。”
聊完公事，川岛秀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说道：“累了一天，我也该下班了。达成君，走吧，陪我去吃个宵夜？”
“这……秀子小姐，方便吗？”
“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我看抗日分子还没有胆量来日侨区搞暗杀！”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
对于川岛秀子，他真的不感兴趣。他是绝不可能和一个日本女人发生感情上的纠葛的。
对于川岛秀子的邀请，他又不敢拒绝，只有硬着头皮应付。
不一会，由铃木杏树开车，他们来到上次的那家日本料理店。
汽车到了店门口，川岛秀子便把铃木杏树支走。因为这家日本料理店，距离她家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她亲自点了一大堆的日本菜肴，一瓶日本清酒，还亲自给刘达成斟酒。刘达成便显得有些局促。
川岛秀子看出刘达成有些紧张，打趣道：“达成君，你好像有点怕我？”
“有……有点。你是我的上级呀。”
“那是指公事。公事以外，我不喜欢你以这幅面孔对待我。我们毕竟是……朋友嘛！”
“谢谢秀子厚爱。”
刘达成举杯，川岛秀子也举起酒杯，两个人相视一眼，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川岛秀子面颊绯红，如一朵灿烂的桃花。刘达成努力给自己暗示，千万别喝多了！川岛秀子可以醉，自己不能醉！
男女之事，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一旦拜倒在川岛秀子的石榴裙下，就可能成为真正的汉奸！
川岛秀子妩媚起来，真的能勾走男人的魂。刘达成希望自己能始终保持一份矜持，或许就是她所说的“惧怕”。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喝完了一瓶清酒。时间也到了深夜十点半。
按照店主平时的经营习惯，一般到晚上九点半就要关门了。正因为川岛秀子那一身笔挺的军装，无形中成了特权招牌。
店主是个日本移民。对于秀子这样的军人，当然是必须仰视的。
从日本料理店走出来，已经是子夜。
大街上不时有日军士兵在巡逻。他们穿着高筒靴，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气场十足。这些人吓唬老百姓那是绰绰有余，要是碰到抗日除奸队，他们肯定首先当了炮灰。
刘达成把川岛秀子送到家门口，并没有想进去的意思。川岛秀子杏目圆瞪，怒道：“这么晚了，难道你还想回家睡？”
“秀子小姐，在您这，我不方便呀。”
“谁说的？我不许你回家睡。要知道，你现在是汉奸，是除奸队暗杀的对象。”
苍天呀，大地！
刘达成的内心在狂呼。今晚会不会被这个女魔头得逞？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川岛秀子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硬是把他拉进客厅，然后反手就把客厅的铁门关上。
川岛秀子并没有太多酒意。相反，她似乎十分的清醒。
不一会，川岛秀子递过来一杯温热的牛奶，笑道：“达成君，我知道你怕什么。不过，请你放心，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
听到这样的承诺，刘达成稍微有些心安。上次留宿在她家，两个人的确没发生什么。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川岛秀子趁他睡着时，帮他脱去了外衣，还好好地欣赏了他那些代表荣耀的伤疤。
川岛秀子在刘达成旁边坐下，小口啜饮着牛奶，问道：“达成君，听说这次李士群为了诱惑戴炳洪，还动用了梅妞？”
刘达成颇感意外地问道：“梅妞是谁？”
第21章 万人迷
“梅妞也叫万人迷！她迷惑男人的手段十分了得，你可千万要小心。我可不舍得你被她迷惑。”
川岛秀子谈起男女关系，声音柔柔的，细细的，整个人变得有些小家碧玉。在她的心里，似乎真的把刘达成当作自己心爱的男人。
这让刘达成有些惶恐不安！
“梅妞是影佐将军从上海滩十里洋场物色的高级妓女，她原来只是达官显贵、富商巨贾的手中玩物，影佐将军亲自找到她，让她加入我们的队伍，她居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还拜影佐将军为干爹。据我所知，被她诱惑投诚的军统、中统特工都是级别比较高的。我们私底下都称她为温柔的人肉炸弹。哈哈，有意思吗？你们男人啊，没几个能过美人关的。当然，刘达成除外！”
川岛秀子把梅妞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资，对于刘达成而言，却是十分重要的情报。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梅妞这个神秘女人。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李士群身边的红人，说不定还和很多的日伪高官有着暧昧关系。
梅妞在川岛秀子眼里，应该是个很“随便”的女人。这也是她暗暗吃醋的原因。生怕一个不小心，梅妞看中了刘达成这个小帅哥。
刘达成一本正经地说道：“秀子请放心。我并不是一个十分随便的男人。对于女人的选择，我有自己的原则。我的女人，必须是值得我为之付出甚至去死的。对于梅妞这样的万人迷，请你别玷污了我的智商。”
川岛秀子从这话里闻到了一丝怒气，反而显得十分高兴：“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听说梅妞最近接触一个叫张江生的人，此人是上海市嘉定区国党特别支部书记。万一她成功了，这可是一条大鱼呀。”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川岛秀子连忙岔开话题：“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老样子，你睡沙发我睡床。你是男人，得吃点亏。”
说罢，川岛秀子从衣柜里抱出一床厚厚的毛毯，递给刘达成。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李士群、万里浪最忙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需要抚恤，还有十几个伤员需要慰问。当官的一忙，像刘达成这样的小角色就显得有些清闲。
刘达成先是到百货大楼逛了一圈，佯装挑选衣服。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他又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然后来到新乐公园。
王其中似乎知道刘达成要来，泡了一壶好茶在等他。
两短一长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果然是他。
刘达成问：“戴炳洪呢？”
王其中笑了笑，说道：“他很安全。你无需顾虑。76号的医生为他用了最好的消炎药，还给配了专门消炎的药粉，估计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等局势平静下来，我再安排他回重庆。这次的事情，真的该感谢张其亮。这家伙暴露了代号剪刀的线索，又救了戴炳洪。也算是将功抵过。我就暂且饶过他。”
戴炳洪和骆文峰两个人从重庆过来，一定是身赋使命的。王其中不说，刘达成也就不问，而是小心翼翼地啜饮着茶水。
“剪刀的确已经进入日本人的视野，但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有一个人物倒是不安全了。”
王其中听罢，心头一震：“谁？”
“张江生。这个人你认识吗？”
“我听说过。他不是去重庆了吗？”
“不，他现在是上海嘉定区特别支部的书记。汪伪特工正在对他施用美人计，他一旦叛变，整个嘉定区的地下组织将会带来灭顶之灾。”
王其中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变得焦燥不安。作为军统，当下的任务就是除奸。对于潜伏下来的地方党组织，关注得并不多。
“你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可靠吗？”
“当然可靠。川岛秀子亲口告诉我的。不过，你们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要让她觉察到有人泄密。”
王其中爽朗地笑道：“这个问题你大可放心。我们的行动小组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一个个足智多谋，以一当十。”
嘉定区。某公寓。
张江生眼睑浮肿，面色灰暗，一个人坐在客厅抽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能看见睡在床上的梅妞。
此时，梅妞一只手臂露在被子外面，雪白得有些耀眼。张江生已经活到四十五岁，见过不少女人。也可以称得上阅人无数。但梅妞绝对算得上是女人中的精品。每一次都让他感到**蚀骨、欲罢不能。
“亲爱的，你这么早就醒啦？”
从主卧室传来梅妞慵懒而又甜腻的声音。张江生瞟了她一眼，满脸的怒气。烟灰缸里已经有十几个烟头，整个客厅烟雾缭绕。
梅妞穿着宽松、低领的睡衣，踩着碎步来到张江生的身边，一只玉藕似的手臂在他的肩膀上，吹气若兰。
“江生，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想想，汪先生的和平运动，就是为了避免战争啊。你想想，重庆那帮愚蠢的家伙，一天到晚叫抗日，结果呢，一溃千里！丢了东北丢华北，丢了上海丢南京，武汉、长沙、广州，日本人兵锋所至，战无不胜。这样的仗还怎么打？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想想吧？你早日投靠了汪先生，就能当上大官，发大财。要是晚了，怕是连汤都被别人喝完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分一杯羹？”
张江生有些悲伤而含情地盯着梅妞。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漂亮了。命运待自己不簿，人到中年居然还能和这么漂亮的女人同床共枕，度过无数良宵。
可是，凭什么才能拥有这么漂亮的女人？金钱和权势永远是征服漂亮女人的利器。自己有吗？作为国党特别支部书记，张江生的公开身份是三江贸易公司的经理。
自从昨天晚上梅妞和张江生说了自己的想法，张江生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相信，梅妞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的政治身份的，她劝他投靠汪伪政府，无非是想把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张江生迟疑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问道：“梅，你真的觉得投靠汪先生有前途吗？”
梅妞一个纵身，劈腿坐在张江生的大腿上，脸对着脸，娇滴滴地说道：“宝贝，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想，自从汪先生在南京建立和平政府，上海、江苏、浙江等地形势一派大好，归之者趋之若鹜。这就是大势所趋！这点道理，我一个小女人都能懂，难道你男子汉大丈夫还不懂吗？”
第22章 损失惨重
这天是星期天。
张江生陪着梅妞当了半天采购员，从万国商厦买了好几大袋的东西，把汽车后尾箱塞得满满的。两个人你情我爱，满载而归。
太阳西沉之时，整个大上海都被染上一抹金色的余晖。大概是**伤身，张江生有些累了。他靠在汽车后背椅上，居然睡着了。
汽车开到一扇大铁门前，按了几下喇叭。张江生被喇叭声吵醒。等他反应过来，汽车已经进入了76号特工总部的大门。
咣当
大铁门沉重地合上，张江生彻底醒了。
梅妞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笑道：“亲爱的，下车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是哪？”
“76号特工总部。”
“啊？！你？”
“我是日军特高课少佐情报官，76号高级联络员梅妞！”
张江生环顾四周，发现眼前的建筑物有两个射击孔，摆放着两挺轻机枪。四周至少有一个班的日军士兵在来回走动。大门两侧还站着数名卫兵，一个个刀枪出鞘，杀气腾腾。
普通市民平时能看见的，就是那两扇高大沉重的铁门，根本想象不出铁门以内的世界。
张江生一踏进铁门，就意识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
“亲爱的，走吧。你还犹豫什么？李主任已经等你多时啦。”
梅妞挽着张江生的手臂，把高跟鞋踩得震天响。李士群西装革履，从楼里面走出来引接。
“热情欢迎张先生的光临！”
李士群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一脸文人气质，看上去和传说的恶魔相差甚远。这点倒是出乎张江生的意料。
张江生作为座上宾，被安排在一间优雅的接待室里，而梅妞已是不知去向。取而待之的，是一个敞胸露背的招待女郎。
上茶，递烟，上水果，给张江生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李士群礼貌地坐在张江生旁边的一张红木沙发上，两者之间只隔了一张小茶几。
李士群开口道：“张先生，我们早就知道您是国党上海市嘉定县特别党支部书记，之所以没有对您动用武力，而是让梅妞去接近您，那是因为我们知道张先生是一个识时务的人，没有必要用粗鲁野蛮的办法。”
“......”
“张先生，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于您来说很难下。毕竟您是一县之书记，手上掌握着几百名党员的命运。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思考。这三天，我仍然让梅妞陪你好吃好睡。三天以后，您就该做决断了。要么，站着进来，躺着出去。要么，您选择和我合作。”
张江生气恼之极，又不敢发作。
良久，他才问道：“李主任，你不觉得你们的手段卑鄙吗？”
李士群爽朗地笑道：“张先生果然是性情中人。搞特工工作，看的从来都是结果。至于过程，一点都不重要！”
张江生不得不佩服，李士群所言属实。为了达到目的，他们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自己要是不轻信梅妞，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李士群站起身来，很客气地伸出手来和张江生握手，然后说道：“张先生，我们期待您的好消息。如果您选择了和平，我可以给您一个不错的前程。”
......
两天后。傍晚。
黄艳打电话通知各个行动处处长，全体人员务必在食堂用晚餐，不得有误！
万里浪接到这个通知，凭他的经验就知道有任务。可是他的行动一处人员折损近半，还没有补充新的人员。要是再死一些人，他就要变成光杆司令了。
刘达成是单身汉，基本上都在食堂用晚餐。当他发现食堂吃晚饭的人一下子增加数倍，便觉察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可惜的是，这时候他意识到已经晚了！
76号特工总部的大门紧闭，连平时供人员进出的小门也是紧闭着。所有人员只能进，不能出。吃了晚餐之后，所有人员在自己办公室休息待命，不得随意走动。
张其亮在刘达成身边坐下来，递过一支香烟套近乎，然后轻声问道：“今晚气氛不对劲啊。”
刘达成微微一笑：“这还看不出来？有行动呗。”
“这个行动不小呀。你想过没有？平时都是各处处长决定行动目标，而这次，我看各个处长也是在被动地接受命令，他们并不知道具体行动目标。”
经张其亮一提醒，刘达成心里格登一下，难道张江生叛变了？川岛秀子所言属实？
深夜十点，突然响起紧急的口哨声。
“全体集合！”
特工总部一个宽大的院子，能够容纳五百多人。五个行动处全都集中在这里。
李士群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长相妩媚的女人。女人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面色灰暗，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李士群开始进行简单的战前动员讲话：
“今天晚上，我们准备对国党上海市嘉定县特别支部进行抓捕。我的要求是，行动要做到快、准、狠！如遇反抗，格杀勿论。下面，由各行动处处长上台领取抓捕名单！”
听到这，刘达成算是全都明白了。那个身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一定是张江生，而那个长得妖艳无比的女人正是川岛秀子所说的“万人迷”梅妞。
......
抓捕名单上详细记录了国党党员的姓名、职业、住址，只需要按图索骥，一抓一个准。
这天晚上，76号特工总部五个行动处同时行动，把嘉定特别党支部成员一网打尽，无一漏网。总计抓捕人员二百一十人，击毙三人。
也就是说，遇到武装反抗的人很少。
梅妞重创国党嘉定特别支部的消息，很快传到王其中这里。他被气得完全失去理智，一个劲地骂张江生。
嘉定特别支部全军覆灭，王其中是有责任的。当刘达成把消息告诉他时，他就应该用电台电告重庆，让重庆采取相应的对策。事实上，王其中没有在思想上引起高度重视，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进展如此神速。
看王其中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刘达成忧伤地问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还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杀他狗日的张江生！老子不会让他好死的！”
王其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这是搞地下工作，情绪激动是很容易犯大错误的。
第23章 任务
上海的消息通过无线电波传到重庆，局座闻讯大惊失色。这对于局座而言，简直就是一个噩耗。
一夜之间，整个嘉定地下党组织被摧毁。就算是局座，也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心脏。
制裁张江生的指令下达，军统上海站便感受到空前的压力。电文由局座亲自拟定，措词非常强硬，张江生必须在一个月内接受制裁。
当天晚上，刘达成见到王其中。
“站长，有何指示？”
“现在不是我想杀张江生，而是局座的意思。张江生必须死。现在必须由你亲自实施刺杀任务。”
“剪刀呢？”
“这是行动队的事。”
“张江生龟缩在76号，身边保镖多，让行动队来干，动静太大，而且很可能会是赔本的买卖。唯有你身在敌营，最好能让他在悄无声息中死亡。”
上海刚刚沦陷的时候，军统刺杀汉奸，总喜欢在街头公开枪杀，以期达到震慑的效果。现在距离沦陷已经两年，策略也改变了很多。
在王其中绞尽脑汁想杀人的时候，张江生和梅妞过起了二人世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其实张江生的心态很扭曲。快活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哪天军统的刺杀队就来了。
张江生的叛变产生了另一个严重后果，一大批国党党员加入了76号，让万里浪行动一处人员得到满员补充。
76号特工总部家属楼在华村。原来是一条街。后来日本人强令把这条街的居民迁走，空出地盘给特工家属住。街道出入口也被封死，所有人员改由一个通道进出。
刘达成就算生活在特工总部的宿舍，也找不到机会对张江生下手。
时间一晃过去十天。这天是星期天。
川岛秀子在自家的公寓里准备了一桌酒菜，宴请张江生、梅妞、吉田正男、李士群。
让众人很意外的是，她还邀请了刘达成。
刘达成的出现，让张江生和梅妞十分意外。特别是当他们听说刘达成只不过是万里浪手下的一个行动队员，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刘达成就像川岛秀子家里半个主人，跑前跑后，端茶递水，招呼客人，连吉田正男都觉得他和川岛秀子的关系不一般。
没过多久，满满一桌子精美的日本菜肴上桌。这些日式菜肴都是由川岛秀子亲自掌勺的，更是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刘达成的右边是张江生，左边是川岛秀子。吉田正男和李士群坐主席。梅妞坐在张江生和李士群的中间。这是刘达成近距离接触张江生的最佳机会。
刘达成的地位最低，恭敬地给李士群他们酌酒。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渐渐的，就把话题转到了张江生的“丰功伟绩”。
这些日子，张江生自知罪孽深重，像老鼠似的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今天第一次参加正常的社交活动，也是在日本人的重兵保护下来到日侨区。他坐在刘达成身边，刘达成全程开启心理感应模式。
李士群第一个举杯说道：“张先生，欢迎您参加汪先生和平建国的伟大事业中来。您的功绩，世人是不会忘记的。”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的汉奸罪名被你们坐实，怕是八世祖坟都会人挖掉。
张江生这样想时，却举起杯，像个孙子似的恭敬道：“李主任过奖了，张某只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张某的保卫工作还需要麻烦诸位。”
吉田正男听到这，脸上的横肉一僵，怒向李士群：“李桑，你有没有为张先生配保镖？”
“派了二十名保镖。同时还在总部家属区拿出一套家属楼给张先生住。”
李士群连忙回答道。
“那就好！”吉田正男把目光注视到张江生身上，问：“张先生，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张江生连忙答道：“鄙人老家在浦东农村。家有老母，八十有三。去年过世。后天便是她老人家的祭日。”
说到这，张江生鼻子一酸，眼睛潮湿，像得了红眼病似的。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既然后天是张先生老母亲的祭日，李桑，你回去安排一下，让张先生回家一趟。如果力量不够，你们可以从宪兵队、特高课调用人马。张先生对于我们是有功的，不能亏待了他。”
吉田正男不仅中国话讲得好，对于中国的民情风俗颇有研究。刘达成不由暗暗佩服。
“还是吉田课长关心我。如果可能，我干脆申请加入日本特高课。改姓日本人姓名。万一有一天日本人战败，干脆去日本定居。”
从张江生的心理活动看，他被吉田正男感动了！而且这家伙还想得挺远，甚至不惜出卖老祖宗。
李士群生怕吉田课长责怪自己对张江生照顾不周，连忙说道：“卑职一定尽全力办到。请吉田课长放心。张先生回家祭母，相信九泉之下的老母亲会感动的。保卫工作就交给我们76号的特工来完成。”
“感谢吉田课长、李主任，还有川岛组长厚爱。梅妞，我们一起敬他们一杯酒！”
说完。这一对狗男女像夫妻似的站起来，端起酒杯。
刘达成就尴尬了。张江生刚才的话里，并没有包括刘达成！
川岛秀子见状，妩媚地向张江生抛了个眼神，啧怪道：“张先生，你可不能得罪了刘先生啊。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张江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连忙道歉：“失敬，失敬！刘先生，鄙人不是有意的，还望多多原谅。”
吉田正男也站出来打个圆场：“不知者，不为罪。张先生第一次和刘先生见面，当然不知道他的底细。张先生啊，这个刘达成可是我们川岛小姐看中的如意郎君。刘达成为英雄救美人，为川岛小姐挡下了三十六刀，这可是全世界最震撼人心的爱情故事。”
“吉田老师，您”
刘达成风轻云淡地站起来，微微一笑：“各位前辈，各位长官，我刘达成也是个苦命人。虽说生在富裕家庭，一回到国内，包括父母在内的十二位家人惨遭军统屠杀。这个仇不共戴天！所以，从今往后，我死心踏地跟着吉田课长、川岛小姐干。中国有句老话，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会将汪先生的和平建国运动进行到底！”
“好，好！”
刘达成的精彩演讲，博得一阵掌声。
接下来，便是觥筹交错，笑声连连。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第24章 机会来了？
一场盛宴结束。刘达成主动留下来帮川岛秀子打扫卫生。
不得不承认，川岛秀子这种女人要是在和平时期，一定是个好女人。可惜她生错了年代。
两个人用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狼籍的公寓清理干净。
“坐下来，喝口水。”
川岛秀子递过来一杯白开水，声音甜美，眼神清亮透明，如一泓清澈的湖泊。刘达成接过茶杯，发现这个杯子是川岛秀子的专用杯。
喝完水，刘达成起身告辞，却被川岛秀子一把按住，道：“今天是星期天，应该没什么事。你干嘛急着走？”
“怕打扰你休息呀。”
“达成君，我希望你不要太生份。有缘认识你，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的旨意，我们普通人是没办法违背的。”
川岛秀子挨着刘达成坐下来，刘达成能听到她狂乱的心跳。还有她那绯红的脸，嫣红嫣红的，让刘达成内心一阵阵慌乱。
这个貌如天仙般的美女，真不敢想象她具有蛇蝎一般的心！
上次川岛秀子把林一枫活活整死，刘达成永远也忘不了。要是可以，他更愿意亲手掐死她。
可是现在连王其中都认为，绝对不能除掉川岛秀子。她是刘达成在日伪阵营唯一的靠山。
既然留下来，刘达成便希望能从川岛秀子这里得到点什么。读心术可不是闹着玩的。
川岛秀子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离地问道：“达成，你觉得我美吗？”
“美。”
“那你为什么看不上我？”
刘达成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的脸颊被川岛秀子捧住。她像欣赏一件艺术似的，眼神里满满的爱意。
“别、别这样，秀子小姐，您是我的长官，我配不上您。”
“你自卑？”
“嗯。”
“难道你不能像对付那些日本浪人一样，对我勇敢一些吗？”
“这是两回事。秀子小姐，我发誓，不亲手杀了我家的仇人，我终身不娶！”
“要是永远也找不到呢？”
“不会的。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
“......”
川岛秀子终于还是放开了双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刘达成是个正人君子，他拒绝自己的理由也很充分。再说，现在全世界都在打仗，到处充满了鲜血和杀戮。谁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
为了给川岛秀子留点希望，刘达成一把牵住她的手，双眼紧紧地盯住她，说道：“秀子小姐，这件事太大了，希望你能理解我，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川岛秀子的眼里滴出两行清泪，咬紧牙关使劲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刘达成。
那一瞬间，刘达成被川岛秀子感动了。因为两个人距离近，他能感受到她的心理活动。
她是真心的！
客人们都走了，公寓里只有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两个人，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不说。这种二人世界，至少川岛秀子能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她轻轻地依偎在刘达成身旁，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幸福地闭着眼睛。
......
“达成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去行动队锻炼吗？”
“知道。”
“别怨我。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不经风雨，怎见彩虹？我不怀疑你的勇敢和智慧，但你还欠缺经验。而经验往往是最重要的。”
“谢谢秀子小姐。”
“呃”
刘达成感觉自己的嘴巴被堵上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川岛秀子的意志力非常顽强，能做到专心致志地想一件事。刘达成和她近距离接触大半天，她的内心全是情爱，并没有和工作有关的想法。
王其中没有料到，刘达成会突然拜访。
“你有什么事，这么急？”
“机会来了！”
刘达成把今晚酒桌上得到的消息作了汇报。王其中也很兴奋。
他激动地起身，来回踱着步，嘴里喃喃而语：“这么说来，不需要你出马了。只需要一支狙击步枪，由毒蛇去完成任务。不过，你应该想办法，让更多人知道张江生要回乡祭母。消息传播得越广，就越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头上。”
刘达成不由暗自庆幸。总算把棘手的事情甩掉了。由他去刺杀张江生，并非办不到，而是后遗症太严重。万一被敌人发现破绽，之前的努力就会白费。
刘达成回到宿舍，洗去一身酒气，正准备上床休息，电话响了。
一听声音，居然是李士群！
“小刘，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深夜十点半了。李士群还在办公室。平时，就算是白天，想进李士群的办公楼需要他的亲笔签名，安保人员才可以放行。他这么晚召见自己，一定是有急事。
刘达成走进大楼，李士群的贴身护卫张鲁已站在楼下迎接。
李士群泡了两杯热汽腾腾的咖啡，递过来一杯给刘达成，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达成，你到行动处还能适应吗？”
“感谢主任厚爱，我觉得还行。”
刘达成恭敬地端着热咖啡，尽量放低身姿，不让李士群感觉自己是在挟洋自重。
“这么晚了把你叫来，主要目的是想让你去办一件事。今天在酒桌上你也听到了，张江生后天要回浦东祭母。凭他现在的状况，肯定是不适合露面的。所以，我想麻烦你明天去一趟城皇庙附近的市场，帮忙买一些祭祀用品，比如，香烛、纸钱、鞭炮之类的。具体你去和张江生对接，尽量按他的要求满足他。费用由总务处报销，我都已经打好招呼了。”
“主任，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刘达成猛然站起来，神情端庄地说道。
“言重了，达成，你言重了。这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工作。”
“主任批评的对。不过，属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有什么不能讲的呢？”
“张江生只不过是个叛徒，我们有必要花那么大的人力财力帮助他回乡祭母吗？他以为他是谁呀？”
“理是这个理，但现在张江生是日本人的红人。再说，这是吉田课长的意思。我们也只有遵照执行的份。你的牢骚话，到我这里就算了，以后可不许乱说。”
“主任批评得对。属下告辞。”
“等等，我写张字条，你现在就去找张江生对接一下明天需要采购的东西。”
刘达成拿着李士群的亲笔信，果然顺利进入家属楼。
张江生和梅妞都已洗漱完毕，两个人都身穿睡衣，看样子是准备休息了。刘达成说明来意，张江生快速地用笔开了一张清单，递给刘达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请替我感谢李主任厚爱。”
见张江生并没有留自己坐一会的意思，刘达成只好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听到梅妞的责怪声：“江生，你还真敢回乡祭母呀？你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第25章 变卦
刘达成从总务科借支了两百日元，又到大街上叫了一辆黄包车，一个人去城皇庙市场采购祭祀品。
用了两个小时完成任务，看时间还早，他便买了十几个牛肉罐头，来到康济医院。韩锦成和李海两个人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看见刘达成送礼品来，两个人都很高兴。他们能吃能睡，这些牛肉罐头都是开胃小菜。
韩锦成笑呵呵地收下礼品，说道：“还是达成弟关心我。他娘的那帮兔崽子，真是巴不得老子早点归天。老子受了枪伤，居然一个个都躲瘟神似的。”
李海也添油加醋地说道：“就是嘛。像金牛、常青、吴海涛他们几个，平时马屁拍得比谁都响。自从我们受了伤，他们一次都没来看过。人家达成老弟就是够义气！”
韩锦成打开一个罐头，递给刘达成，说道：“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前算是哥哥我看走眼。从今天起，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从身体状况看，这两个家伙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刘达成把张江生投诚的事当成故事讲，一夜之间抓了两百多人，搞得他们心里痒痒的。
“梅妞这个人我知道。听说她和不少高官有染。张江生这畜生算得上艳福高照，居然把她搞到手。吉田课长和李主任真舍得下血本啊。我敢说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梅妞的美人计。”
韩锦成一边说，一边吞口水。看得出来，他艳羡到了极致。
张江生的艳遇，在韩锦成和李海两个人喧染之下，很快成为康济医院的笑料。那些人都是即将出院的伤员，浑身是劲，一个个又闲得无聊。谈美色和喝美酒一样有滋有味。
刘达成见目的达到，便找了个借口离去。回到76号特工总部，一进门碰见万里浪。十几个人跳上一辆绿色军车，看样子又是要出去抓人。
万里浪瞅了一眼刘达成手里的东西，不由眉头一皱，怒骂道：“你小子吃饱了撑，居然买烧给死人的祭品？家里死人了？”
刘达成立正，大声答道：“报告处长，属下遵李主任之命，替张江生张先生买祭品，他明天要回浦东老家祭祀老母亲。”
万里浪听说是李主任的指令，心里很不爽，暗想，老子的工作干不完，张江生祭祀母亲，还弄得和公干似的，他算个什么东西？
“万处长，没什么事我向张先生交差去。”
“你去吧。我要去忙正事。”
妈的，不知道那帮蠢货能不能把共党分子盯紧了？要是能抓个活的，岂不是大功一件？
万里浪是最后一个上车。他这样想时，刘达成便捕捉到他的想法，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他们这次出去是要抓人？抓的很可能还是邓飞那边的人！
凭着李士群昨天晚上的纸条，刘达成顺利进入家属楼。张江生和梅妞正在客厅跳舞。客厅里播放着轻松舒缓的音乐，一对狗男女搂在一起，随着音乐的节拍翩翩起舞，连敲门声都没有听到。
刘达成敲了好几次门，张江生才从舒缓的音乐回到现实。他打开门后，看见刘达成手里提着一筐的祭祀品，心里自然不悦。
张江生：“你把东西放在这吧。祭祀活动取消了。”
刘达成愕然地问道：“这不是吉田课长安排的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会和吉田课长解释的。”
从张江生的寓所出来，刘达成不禁扼腕叹息。还是梅妞厉害，一句话就让张江生改变想法。
刘达成一边走，一边观察张江生寓所周边环境，回到宿舍后画了一张草图。从图纸上看，他寓所处在76号特工的火力保护之下。想他死真不容易。
“你说什么？张江生改变了计划？”
王其中闻讯惊起。刘达成肯定地点点头。
梅妞昨晚的一句话，刘达成听得真切。他的内心就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没想这预感成了真。
“不行！就算他钻进老鼠洞，我也要弄死他！局座的指示，不能让他活过一个月！”
王其中急得团团转，自己却毫无办法。张江生像一只乌龟，把自己全都藏在壳里。
“达成，这件事还是要指望你。你身在敌营，具备杀他的条件。”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推出去的烫手山芋又回来了。
“站长，你真没有其他办法？”
“有办法我还找你吗？你不想想，傅笑庵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多出一个张江生！”
刘达成不由叹息道：“关键是局座要求的时间太紧。这种事急不得，一急，肯定乱。”
“时间不等人。张江生不伏法，势必形成骨牌效应。所以，叛徒必须死！”
刘达成把那张自己画的草图拿出来，四周的火力点标示得很清楚。四个制高点都修建了碉楼，摆放了轻重机枪。刺客没有办法躲过哨兵的监视。
就算刺杀成功，刺客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张江生亲自向李士群解释，取消祭拜计划。李士群气得脸色发青，半响不吭声。
良久，他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先生，我让小刘把祭祀品都买来了，你突然说不去了，这样很不吉利啊。”
“李主任所言极是。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刚刚发生了嘉定特别支部的事情，现在外面有很多人巴不得我死。如果在这个时候去祭拜，说不定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祭日。所以，我决定取消活动。”
李士群的办公室还坐着一个大个子，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一身横肉。
他就是李士群的警卫队长吴四宝。
“姓张的，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大哥这么器重你，难道你就这么怕死吗？就你的命值钱，别人的命就不值钱？”
张江生被吴四宝呛声，脸涨得通红，又不方便发作。面子重要，还是生命重要，孰重孰轻，本来是一件很清晰的事情。
早知道这样，当初在酒桌上就不该提母亲的事。
李士群喝道：“四宝，不得无礼。张先生是有功之人。我们要尊重他的选择。”
说罢，李士群轻言细语地解释道：“张先生，四宝口直心快，容易得罪人。但他的行动能力很强，在上海滩的威望很高。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关于吴四宝的“威望”，张江生早有所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个流氓头子凭借着自己和李士群的关系，到处敲窄勒索，欺上瞒下，大发横财。自然不会把张江生放在眼里。
正在大家都觉得尴尬的时候，万里浪喘着粗气，兴冲冲地跑进来，囔囔道：“李主任，人已经抓到，果然是一条大鱼！”
第26章 意外的收获
夜。刑讯室。
罗小山被捆绑在十字架上，遍体鳞伤，肩胛处一个血窟窿，显然是枪伤。李士群站在木栅栏外面冷眼看了几分钟，然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万里浪问：“李主任，这人很可能是地下党的人。”
李士群白了他一眼，道：“很可能，就是不确定。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撬开他的嘴！”
“是！”
刘达成从食堂出来，看到这一幕，内心一阵惊悸。万里浪带队出去果然有收获。这老家伙的行动能力十分了得。也不知是谁栽在他手里了。
“万处长，您好！”
刘达成掏出口袋里的万宝路香烟，恭敬地递给万里浪一支，然后替他点燃。万里浪习惯了这种“尊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敝口气，再舒缓地吐出，然后问道：“你小子看上去还是挺机灵的，怎么样？来行动队还适应吗？”
“承蒙万处长关照。达成很知足。”
刘达成在借助近距离的接触，也清晰地了解到他的内心想法。
妈的，这小子嘴真硬！他究竟是不是共党？难道真的被冤枉了？
万里浪的内心想法被刘达成获悉，刘达成暗暗吃惊。原来连万里浪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76号抓人审人，从来是不需要证据的。就算万里浪心里没底，他也有办法把罪名做实。
刘达成献媚着问道：“万处长，您又立功了？”
“立个屁功。妈了个巴子，抓了个愣头青，油盐不进。鞭子打断了他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地下党。真弄不明白，他的身体究竟是不是铁打的。”
“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罗鑫。我估摸着这肯定是假名。”
“罗鑫？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
“怎么，你认识？”
“我家以前有个佣人的儿子好像叫罗鑫。万处长，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进去看看？”
“行。我带你进去吧。”
刘达成对于审讯室并不陌生。想当初自己被弄进来，差点没掉一层皮。现在他看见十字架上的那个血人，也是彻底懵逼。
罗小山的脸上全是鲜血，身上的衣服也全被打碎，一身的伤痕都是新鲜的。
万里浪向刘达成投来疑惑的目光。刘达成也是一脸懵逼。
“怎么？你不认识？”
“万处长，他这一脸的血迹，我认不出来呀。再说，他老爹以前在我家当佣人，孩子之间来往少。我想，像他们那么老实巴交的家庭，是不可能有共党分子的。”
万里浪觉得刘达成的话有道理。眼前这个血人，现在让他去认，也认不出来了。
刘达成：“罗鑫，你的真名叫什么？”
“我说过一万次了，我叫罗鑫。我只是吉祥米店卖米的小伙计。不信你们可以去问。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吉祥米店在哪里？”
“四川西路25号。”
“你父亲叫什么？”
“你问我父亲干吗？我父亲和你们什么相干？”
“关系到你的生死，你说重要吗？”
“他叫罗家平。以前在刘公馆当佣人。去年过世了。”
“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血人”勉强抬起头，看见刘达成，不由露出惊喜的神色：“少爷，你是刘家的少爷。对吗？”
站在一旁的万里浪看傻了眼。没想到辛辛苦苦抓来的人，竟然是刘达成家佣人的儿子！
刘达成向万里浪恳求道：“万处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万里浪只好一把拽过刘达成，两个人走出刑讯室，来到万里浪独立的办公室。
“万处长，罗鑫说的没错。我家那个老佣人的确叫罗家平。他怎么会涉及共党呢？这下子如何是好？”
万里浪讪笑道：“真不好意，其实事出有因。这些天我让三队的弟兄到万国商厦一带暗访，他们身穿便衣，混迹在市民当中。这些天，罗鑫连续好几次出现在同一地方，鬼鬼祟祟，行迹非常可疑。所以，我们就把他带回来了。我也纳闷，真正的地下党，哪有那么愚蠢？”
“万处长，您看是不是给个面子？我担保，放了罗鑫。”
说罢，刘达成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那是一千美金。
万里浪接过钞票，嘴里却说道：“我们是同事，怎么好意思呢？”
“应该的。万处长辛苦了，一点茶水费而已。”
“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会你在担保书上签个字。这事就算结了。只是可怜了罗鑫，差点就被废了。”
“那是他自找的。他一个米店伙计，跑去万国商厦干什么？”
......
两名彪形大汉把罗鑫从十字木桩上放下来，罗鑫便躺在地上。他的双脚被打骨折，完全没办法站起来。
刘达成没有办法，只好让人把罗鑫抬到车上，然后送到康济医院。
韩锦成和李海两人正在医院散步。看见刘达成手忙脚乱地送伤员来，感到十分诧异，也走过来帮忙。
不一会，罗鑫被抬进了手术室......
麻醉药过去了。罗鑫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刘达成坐在床边守着。
“少爷，谢谢你救了我。”
“告诉我，你去万国商厦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扒窃。”
“什么？扒窃？”
“嗯。不瞒您说，这些年我拜了一位江湖神偷为师，学会了掏钱包，配钥匙，开锁、攀墙等绝技。只要是被我看中的东西，我就有办法偷到。这些天我去万国商厦，就是想找有钱人弄点钱用。吉祥米店的工作，只不过是一个晃子。米店老板郭财富和我是哥们，我很少去上班。”
“你一般偷什么人？”
“当然是有钱人啊。我从来不对穷人下手。再说，偷穷人有什么意思？”
听说罗鑫已经由一个老实的农村孩子成长为一名神偷，刘达成不由眼前一亮。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善于偷盗当然是可用之材。
“那你这次到万国商厦偷到什么？”
“运气背，根本没机会下手。这些天那里突然增加了不少便衣。直到被抓，我才知道他们是76号的。落在他们手上，肯定是没有性命的。这次承蒙少爷出手相救。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少爷的了。”
“你言重了。我受家父影响较深，喜欢行善，乐于助人。你好好养伤吧。医药费我已经垫付，你只需要安心疗伤就行了。”
“谢谢少爷。”
刘达成看得出来，罗鑫的感激之情是发自内心的。
第27章 真面目
罗鑫是真名。罗小山却是假名。其实两个人是同一个人，**地下党邓飞的交通员。他所言不假，到万国商厦的确是想弄点钱。
罗鑫这次的行为是瞒着邓飞的，纯属个人行为。所以，他的被捕，组织上并不知情。
刘达成守候着罗鑫床边，能感受到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一般波动。这个曾经单纯、木讷的农村孩子，已历练成一名坚强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他感激刘达成的救命之恩，也在疑惑，自己的少东家怎么会变成汉奸？
当然，今天的罗鑫还是沾了汉奸便宜。要不然，76号的鬼门关谁能出来？
“罗鑫，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刘达成目光锐利地看着罗鑫，罗鑫连忙把头侧向一边。少东家的目光带着寒意，似乎能杀人。
见病房里没有外人，刘达成决定试探他一下。
“你还有一个名字叫罗小山。”
罗鑫的面部表情突然凝固了。他弄不明白，刘达成怎么知道自己在组织内部的名字？罗小山这个名字，是他参加革命后邓飞亲自取的，仅仅叫了三年。而这三年，刘达成已经去日本早稻田大学读书。
“少爷，你究竟是什么人？”
“中国人。”
罗鑫愕然的表情在加剧。这年头，除了组织，没有几个人信得过。尽管嘴里信誓旦旦，甚至可以说性命都是刘达成的。
但那都是场面话，也许连罗鑫自己也不信。
刘达成起身向门外走去。
罗鑫所说的四川西路25号，吉祥米店。他还要去核实一下。就算他不去，万里浪也会派人去的。
半小时后，刘达成出现在吉祥米店。米店掌柜郭财富还有一个名字，魏强。
此时，魏强正坐在米店吧台处打盹。表面上看，他似乎睡着了，实际上他在犯愁。罗小山已经一天一夜没露面。去哪里活动，也不像组织汇报。要是回来，一定要狠狠地批评他。
“掌柜的，你好。”
魏强猛一抬头，看见一个身穿呢子大衣、头戴瓜皮帽、围着围巾的年轻人走进来。
“客官，您要买米吗？”
年轻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异常，直接问道：“请问您是罗小山的老板吗？”
魏强听到这个名字，不由精神一振！罗小山，是组织内部对他的称呼。这年轻人怎么知道？他是罗小山什么人？
年轻人正是刘达成。
他爽朗地笑道：“别紧张。我是76号特工总部的。罗鑫，也就是罗小山昨天下午被我们的人抓了，受了点伤。我是罗鑫的少东家，所以花了一千美元出面担保，还帮他垫付了五百美元的医疗费。这笔钱我估计罗鑫是拿不出来的，所以找到郭掌柜这里来了，他帮你打工，听说你有一年没支付过工钱了，对吗？”
“是，是有这么回事。”
魏强听到这么详尽的解释，内心紧的弦总算放松下来。
这年轻人说话坦白，也不像一个坏人。魏强刚刚显露的杀心又收了回去。刘达成能清晰地感受到。
刘达成说完，眯缝着眼看向魏强，内心悄然开启读心模式。
魏强的意志力超乎想象的顽强，他也认真地看向刘达成，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这年轻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你是罗鑫的少东家，你救了他一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当然是为了钱！现在罗鑫有难，怎么说，你也应该把欠他的工钱给支付了。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为什么被抓吗？”
“为什么？”
“钱！他没钱了，所以就想到去万国大厦偷钱。结果他被76号当作地下党给抓了，还受了枪伤。要不是我出面保他，他的一条小命恐怕就交待了。像他这种无名小卒，弄死他就想弄死一只蚂蚁。死了以后只有两种路，其一是扔到乱葬岗喂野狗，其二就是喂日本人的大狼狗。”
“对不起，少东家。我真的没钱。你也看到了，这家米店连养家糊口都困难，上哪去找这么多钱还您？您能不能高抬贵手，让我拖欠一段时间？”
“行！就算你不还，我也没什么意见。大不了哪天我一时性急，把你这家米店给关了。据我所知，做小生意的老板，没几个是大气的。罗鑫现在躺在病房里，你没钱出点力没问题吧？帮我去照料他？”
“成！我一定照办。少东家，您走好。”
......
刘达成走后，魏强刻意打扮了一下，尽量把自己妆扮成一个小商人，然后坐黄包车来到康济医院。果然找到了罗鑫的病房。
“掌柜的，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发什么疯？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魏强的眼神能杀人，吓得罗鑫够呛。
“听你说老家没有经费，连买米的钱都没有了。所以我心里急。”
“就算穷得没米下锅，也不是你这么乱来的！要不是刘少东家，你这次还有命吗？他为了你这条命，可是花了一千五百美元，够一个普通人生活一辈子了。”
罗鑫问：“他找你要钱了？”
“对，他替你讨要工钱。说我一年多没有支付工钱给你。”
魏强沉重地叹息着，责怪道：“你为什么乱说话？”
罗鑫被魏强责怪得哑口无言。因为他在刘达成面前并没有说这些话。但他在心里的确想过！
组织穷困，米店生意不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魏叔，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刘家少爷说过钱的事情。说不定他在故意诈你，你别上他的当。”
“我看他并没有恶意。要不然，今天他怎么也别想活着走出米店。你好好养伤，这次没死算你命大。”
“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罗鑫急得想流眼泪。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不说，差点给组织带来重大灾难。这才是最可怕的。
天黑以后。
魏强来到邓飞的安全屋。邓飞听取汇报后，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良久，邓飞问道：“你不觉得这个刘达成很有意思吗？”
魏强一脸懵逼：“此话怎讲？”
邓飞继续分析道：“还记得上次林一枫牺牲吗？有人从他的住所搜出电台，还主动送到我这里。这个人是谁，到现在还是个谜。我们不妨假设，这个人应该是隐藏在日伪阵营里同情革命的人。那么，这次刘达成营救了罗鑫，公开当他的担保人，这算是摆在明面里营救我们的人。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凡事都怕认真。经邓飞一阵推敲，魏强觉得自己的觉悟太低了。为什么不把事情往深处想？
由此看来，刘达成今天到米店来，应该是一次试探，而并非真的为罗鑫讨工钱。
第28章 试探
李士群接过万里浪的担保书，不禁有些惊讶：“罗鑫是刘家佣人的儿子？”
万里浪：“没错。审讯的时候我在场。当时罗鑫被打得不成人样，耷拉着头。刘达成的出现，让他无比惊喜。那神情不是装出来的。”
“吉祥米店呢？”
“我派人去看了，的确有这样一家米店。老板叫郭财富，看上去老实巴结，也是个忠厚人。”
听万里浪如此解释，李士群也没有太多地把罗鑫的事放在心里，嘱咐万里浪自己把握好分寸，别让人钻了空子。
万里浪对上对下都有了交待，还白得了一千美元，心里也是乐开了花。这个刘达成毕竟是富家公子，又是川岛秀子的意中情人，没有必要和他死磕。
韩锦成和李海归队了。
这天晚上，刘达成在醉仙楼摆下一桌酒宴，招呼第十小队海喝痛饮一顿。这一次，刘达成坐在韩锦成身边，感受到他内心温暖的感激之情。
“达成，我年纪比你大，你是弟，我是哥。今天哥哥我把话放在这里了，如果我不在的时候，第十小队的事，你说了算。各位弟兄，你们给我听好了，以后谁要是敢欺侮刘达成，那就是欺侮我，我就和你们没完！听明白了吗？”
韩锦成一边说着酒话，一边举起酒瓶，挨个给大家斟酒，谁要是敢不接受，他立马翻脸不认人。吴海涛、常青等人一个个心里发毛，却又不得不接受韩锦成的敬酒。
张其亮这个军统叛徒地位最低，必须装孙子。没有人敬他酒，他也不敢随意去敬别人。他只有自顾自地吃喝，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刘达成上次请客差点被青帮的人做掉，现在想起来都毛骨悚然。所以，就算一桌子的人都醉了，他也必须保持清醒。
酒醉人散。平安无事。
第二天正常上班。韩锦成就从万里浪那里接受了任务，到16号码头去保护一批货物。队员们两个一组，被安排在不同方位值勤。
韩锦成把刘达成作为他最贴心的“马仔”带着，东游西荡。这让刘达成开了眼界：数千平方米的仓库，木箱子堆成一座座小山，上面还用帆布遮住。
韩锦成和刘达成四处巡察一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刘达成习惯性地向他“敬”了一支烟，韩锦成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我们出去抽吧。”
说这话时，刘达成感受到他内心一阵莫名的紧张和恐惧，便随着他走出仓库，来到外面的一株树下席地而坐。
刘达成帮韩锦成点燃烟，也给自己点了一支。两个人坐在一起吞云吐雾，四周变得烟雾缭绕起来。
韩锦成觉得很意外，刘达成第一次接受这样的任务，仅仅是很机械的接受，没有丝毫的好奇心。
韩锦成问道：“达成，你就不想知道那仓库里究竟堆放了什么货吗？”
“大哥不说，我当然就不能问。这是规矩。”
刘达成深深地吸着烟，被浓郁的烟呛了一口，禁不住咳了起来。但韩锦成还是以赞许的目光点点头：“年轻人有这觉悟和心胸，一定会大有前途。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我们万处长和李主任他们的私人产业。”
“私人产业？我不懂。”
“李主任、万处长，还有青帮的邓佳发，他们背着日本人做烟土生意，有时还贩卖军火。这些烟土就是刚刚到货的。所以让我们先守着。等到接收货物的下家来提货。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卫，别被黑帮给吃了。”
“不会吧？还有谁敢吃76号的货，他们不要命了？”
“唉，怎么说呢？反正得防着。”
刘达成不由暗自吃惊。原来看上去道貌岸然的李主任，口口声声为“和平运动”而奋斗，暗地里却在贩卖烟土!这帮人不会不知道烟土的危害。
“韩队长，你这话我真不该听。到此为止吧。你可别害了我。”
“没出息!你也太胆小了吧？这世界有谁会嫌钱扎手？有捞钱的机会，谁不用命去捞？李主任他们涉及的产业可多了。万福烟馆，单是武装保卫人员不下三百人!”
刘达成不由苦笑道：“贫穷真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呀。我真的没想到，他们还可以这样赚钱。”
“我们是在以命去赌一日三餐。人家是躺在金山银山上数钱啊。以前我也不知道。这些事都是邓帮主手下的弟子曾辉告诉我的。后来，万处长把我当心腹看，让我守了几次仓库，我才知道16号码头就是他们运送烟土的中转站。”
“韩队，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其他兄弟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干我们这行，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这个道理我懂。我自有分寸。每次来这里值班，大伙都能得到四块大洋的值班费，也算是一笔不错的外快。说实话，能被带到这里来值班的，都是我信得过的兄弟。像张其亮，那个军统叛徒，他只够当炮灰的资格。而你刘达成不同，你就是我的兄弟，可以掏心窝子说话、甚至为对方挡子弹的人。其他兄弟只知道这里有重要商品，并不知道是烟土。”
刘达成点头道：“感谢韩队长信任。我的嘴很严实的，这些话都会被关进保险箱。”
......
刘达成在16号码头值守两天两夜，直至万里浪下令撤走。然后，他们享有轮休两天的特权，每人还得了四块大洋的值班费。
其他人轮休，那都是满世界跑。下馆子、进青楼，去烟馆。一个个都像放出笼子的饿狼。而刘达成老老实实地守在家里，看书，睡觉。不管是万里浪，还是韩锦成，都可以做到随叫随到。
万里浪办公室。
韩锦成专门向他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尤其是刘达成的表现。
万里浪有些奇怪地问道：“刘达成这个人，真的这么纯？”
“真的。”韩锦成拍胸脯打保票：“在16号码头值守两天，他的表现非常突出。我故意向他泄露烟土的事情，他竟然叫我别说。他说他不想知道太多。我看他并没有挟川岛秀子的威风，也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我受伤这段时间，他去医院探望了三次。其他队员，嘿嘿，想都别想!”
“看问题不是这样看的。这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对你好的人，也许正磨着刀在等你。而对你不好的人，并不一定有害你之心。锦成啊，这里是特工总部，不是青帮，你不能用青帮的思维来看这里，要不然哪天你死了，你还不知道你的敌人是谁!”
如此说来，这世界还有可信之人吗？万里浪的话，让韩锦成如坠五里云雾。总之，他个人认为，这个刘达成的确是个够义气的哥们。
第29章 暗中送钱
刘达成问：“王站长，你现在还有多少行动人员？”
王其中感到很突然，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一件大事。”
刘达成神秘地笑笑，让王其中有些懵了。等他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才知道刘达成是在打自己的小九九。
“抢烟馆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这个计划我不能批准你。”
“我缺钱。你又不给我钱。你叫我怎么开展工作？”
王其中被将了一军，也是无言以对。刘达成说的没错。重庆方面给的活动经费少得可怜，做什么事都捉襟见肘。
刘达成缺钱，他王其中又何尝不是？
犹豫好久，王其中说道：“你这个计划是可以弄到钱，但风险很大。要是被局座知道我私下里弄钱，我的站长也当到头了。”
“这样，我让刘云一个人去完成。他的行动能力是目前军统上海站最强的，他单是大会战就经历过很多次。”
“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白天侦察地形，明晚行动。你必须老老实实呆在76号，最好能有不在场的证明人。要不然，我们动了万福烟馆，李士群会怀疑你。”
“明白。”
......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黄艳在食堂匆忙吃了个晚餐，又回到办公室加班。每个月的月底是她忙的时候。抓捕人员、缴获武器、劝降人员、收缴经费等，都需要填写月报表，向76号的日本主人汇报。
刘达成从外面买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直接端到秘书室。黄艳一看，高兴得不行。
小丫头撅着嘴，说道：“我还以为你到了行动处，就不理我了呢。”
刘达成指了指馄饨，笑道：“这是给你当宵夜的。黑夜漫长，你要加班，别饿坏了身子。”
“谢谢成哥。”
“丫头，我晚上要出去一下。万一有什么事，就算在你这里加班。你懂吗？”
“你？”
“嘘来，我帮你填一些表格吧。”
刘达成二话不说，便帮助黄艳干起公事来。这一干就是两个小时，直到深夜九点半，他才离去。
......
深夜。万福烟馆。
身穿夜行衣的刘达成如一只壁虎，附身在烟馆附近的一棵大树上。
这株树大约两人抱粗。枝繁叶茂。刘达成躲在茂密的枝叶间，用望远镜能观察到万福烟馆的人员一举一动。
万福烟馆果然戒备森严。十几个武装人员刀出鞘，枪上膛，不断来回地走动。
子夜。
一条黑影窜上万福烟馆的屋脊。刘达成从望远镜里看得一清二楚。此人正是王其中手下的高手刘云。
刘云也是一身夜行衣，还戴着脸罩和手套，背着一个空布袋，手里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他丝毫没有觉察到，远处的树上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刘达成端着经过改装的狙击手枪。这支手枪安装了消音器。它现在的功能有两个，一个是保护刘云，二是要劫持刘云。
目的只有一个，他需要钱!
再说刘云，几经辗转，避开了三道岗哨，终于潜入万福烟馆的三楼。这里正是烟馆的财会室，也是李士群一伙的小金库。
万福烟馆里一派乌烟瘴气。每一个单间都躺着腾云驾雾的瘾君子。三楼的财会室，柴管家数钱数到手抽筋。烟馆一天的营业额就是三万法币。每隔一星期，李士群的铁杆兄弟吴世宝就会亲自开车来取款。
今晚是星期六。也就是说，在财会室的保险箱里已经积存了近二十万法币的现金。
门是反锁的。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柴管家警觉地问道：“谁？”
“我，四宝。”
吴四宝来了？今天不是提款的时间呀。不过，慑于吴四宝的威名，柴管家还是打开了门。眼前一道残影掠过，柴管家的嘴还没张开，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一会，刘达成看见那个黑影窜上屋梁，如一只灵巧的狸猫上窜下跳，很快就要离开刘达成的视线。
刘达成不由暗暗佩服，刘云能从拥有数百名武装人员的万福烟馆得手，身手和勇气都是一流的。他瞅准最后一线机会，猛然甩出一枚飞镖，刺中了刘云身体的某个穴位。
刘云感觉背部被虫子咬了一口，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
......
刘达成背着二十万法币的现金，上窜下跳，从连绵起伏的屋脊经过。大约花了半个小时，便来到邓飞的住所。
邓飞已经睡了。窗棂被人敲动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惊醒。他拉亮电灯，看见躲在窗棂处的影子迅速消失。
这次他什么也没说，而是悄然打开窗子，发现窗台上有一个布袋。
布袋很沉。打开一看，邓飞的心脏差点蹦出来！
他的睡意全无，连忙清点布袋的现金，二十一万三千三百法币！
这笔钱就象久旱甘霖。邓飞难以自持住内心的激动。奇怪的是，送钱的人并没有留下片言只字。
......魏强也被眼前的现金惊呆了。这么多钱，可以买很多的枪支弹药、药品食品，还有战士们御寒的棉衣棉裤。
送钱的人是谁？
两个具有丰富地下工作经验的老党员，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够用了。他们怎么也没办法转过弯来！
邓飞满心欢喜，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感情。现如今，他所掌握的地下党员，还没有谁有能力搞到这么多钱。而这个送钱的人，连一个字都没有留下来。他连一句“谢谢”都不知找谁去说。
刘达成回到秘书室，黄艳还在加班。
黄艳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的事办完了？”
“这两天吃坏东西，总是闹肚子。”
刘达成拿起还有些温热的馄饨，问道：“这是你给我留的？”
“当然。我料定你会回来吃宵夜的。要不然，我早就吃完了。”
“感谢你嘴下留情，我的确有点饿了。”
刚吃完馄饨，秘书室的电话骤然响起。黄艳拿起电话一听，连忙递给了刘达成。
梅妞在电话里吼道：“刘达成，你怎么跑到秘书室去了？难道你还在留恋以前的工作岗位吗？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第30章 案发
梅妞是日军少佐情报官，76号高级联络员，其身份和地位都极高。她的一声怒吼，不是刘达成这样的人所能承受的。
刘达成诚惶诚恐地来到主任大楼西侧的会议室，这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处长以上的官员。
他是唯一一个小兵。这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李士群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的左侧坐着梅妞、张江生等人，右侧坐着张鲁、吴世宝和几个行动处的处长们。刘达成一走进来，不知该坐哪里，便显得局促不安。
这么多的大佬级人物。自己为什么会被请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李士群环顾四周，向刘达成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坐在最下首的位置，然后说道：“就在半小时前，我们接到报案电话，万福烟馆遭受不明身份的歹徒掠劫，损失现金二十多万法币，重伤一人。”
在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万福烟馆可是李士群的小金库和摇钱树。谁要是敢动他的奶酪，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吴四宝腰间插着双枪。刘达成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场之人，算他的情绪最为激动。
刘达成弄不明白，李士群为什么要把自己叫来参加这么一个高级的会议？如果自己真犯了事，直接打入地狱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达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李士群介绍完案情，然后是吴四宝“表态发言”。
吴四宝双枪往桌上一杵，怒道：“我是个粗人，文绉绉的话我不会说。要是让我逮住这个盗贼，我一定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吴四宝杀人如麻，恶名在外。他说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有一万种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出乎刘达成意料的是，李士群竟然让张江生负责此案的侦破，76号的行动队可以随意调动！
张江生坐在那里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身挑重任。
“李主任，这？”
李士群阴森怪诡地扫视了一下会场，似乎能看透每一个人的心思，然后说道：“梅妞、张江生、刘达成留下，其他人散会！”
刘达成悄然看了一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
李士群示意三个人坐拢，继续说道：“张主任，之所以让人接手此案，是因为你是新近加入76号的，又是监察室主任，既有这个权限，又没有太多关系制肘。至于人手，梅妞是经过训练的情报高手，而刘达成也是无畏无惧的新生力量。我把这两个人给你用，可以让你如虎添翼。”
“刘达成刘先生，你是我们76号难得的高学历高素质人才。吉田课长说了，让你下行动队是为了培养你，让你增加一些历练。希望你能恪尽职守，争取做出更大的成绩。以后如有需要，我让你多参加一些高层次、高级别的会议。没有经过历练的人是难成大器的，懂吗？”
“感谢主任栽培！”
由于距离较远，刘达成没办法感受到李士群的内心活动。倒是张江生和梅妞两个人的心理活动清楚明白。这对狗男女果然十分不爽！
一个烟馆的糗事，竟然深更半夜召集会议，还要动用整个76号的武装力量，公私混在一起，让梅妞觉得自己是在当李士群的家奴。
刘达成回到宿舍，便是蒙头大睡。一觉睡到天亮，张其亮敲响了门。
一看时间，原来都上午九点多了。
张其亮买了几个包子，一碗馄饨，满脸献媚的样子。他那形象，一看便知是拍马屁的角色。
“达成兄弟，我就知道你还没起床。来，吃早餐吧，我刚从食堂买来的。”
对于这个“叛徒”，刘达成似乎没有原来那么厌恶他了。
“兄弟，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被调入监察室当科长，再也不用上街当诱饵了。”
“是吗？那可真要恭喜你啊。”
张其亮被调入监察室，却没有被指派参加万福烟馆被劫案。这点倒是出乎刘达成的意料。按理说，张江生指挥他干活，那才是名正言顺。
刘达成一边吃着早餐，一边调侃道：“张科长，以后发达了可要多多关照呀。”
张其亮觉得脸上发烧，似乎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嗫嚅道：“我现在在别人眼里更是十恶不敕的汉奸，还发什么达？再发达，估计祖坟都要被人给刨掉了。刘兄弟，现在大家都在传，说李主任的万福烟馆被人打劫，一个晚上损失二十多万法币？”
“是有这么回事。我们开会都开到凌晨，所以才睡到这么晚。现在我被列入侦查小组，替张江生跑腿。”
张其亮听罢，心里很不爽，觉得自己并不受重视。
刘达成不禁觉得好笑，连张江生和梅妞都觉得很不爽的事，他却视之为荣耀吗？
“说吧，找我什么事？”
刘达成冷冷地问道，同时仔细体会张其亮的心理活动，这小子只不过是想来套近乎拉关系。也许他看中的，正是自己背后的川岛小姐。
“张兄，不瞒你说。我和日本人的关系，并没有人家传言的那么好。要不然，我也不会被人家扔到行动处去当炮灰了。怎么说也应该正儿八经地坐进监察室，查查案子，享受一下监督别人的滋味吧？”
“达成呀。我们兄弟之间不说这个行吗？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势利的人。在行动处几个月，我天天生活在恐惧之中，连找人诉苦都没地方。还是你把我当个人看。所以，这份情我记得。你这个朋友值得交！”
两个人正聊得起劲的时候，刘达成床头的电话响了。
张江生要求他马上赶到办公室。张其亮只好悻悻然离开。
五分钟后，刘达成来到监察室，只见张江生，不见梅妞。
梅妞的作用在于拉男人下水，并不在于破案。张江生倒是一条老奸巨滑的狐狸。
“张主任，您找我有事？”
张江生看见刘达成也不矫情，直接命令道：“小刘，你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去看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