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担保人
刘云灰头土脸地回到安全屋，王其中彻底傻眼。
在他的眼里，刘云是一个战神，应该是无往而不胜。现在，他不但两手空空，而且还受了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谁算计了刘云？
值得庆幸的是，那人并没有要刘云的性命，只是把他打伤，劫走了钱财。
王其中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刘达成！
去万福烟馆搞钱，是刘达成出的主意。难道刘达成见财起心？王其中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在他的印象中，刘达成不是这种人。
没过多久，王其中就从“剪刀”这里得到消息，刘达成一直在陪她加班，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视野。他不具备作案的时间！
刘达成陪张江生去万福烟馆，装模作样地东瞅西看，并没有什么新发现。
其实该抹去的痕迹早就被刘达成抹去。满满一布袋的法币已被充作地下党的活动经费。这是来自后世的刘达成对组织的一点贡献。
是夜。
王其中正在为刘云不慎失手的事烦恼，刘达成来了。
一进门，刘达成就捕捉到王其中的想法：看他这么风轻云淡的样子，应该不是背后下黑手的人。
刘达成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沙发上一坐，问道：“刘云得手了吗？”
“阴沟里翻船。正烦着呢。”
王其中保养得不错，又白又胖，但他今天的倦意，有些虚浮，表明他整夜失眠。
刘达成闻讯，甚是震惊，夸张地说道：“不会吧？刘云这样的高手还会失手？你不是说他经历过几次大会战吗？”
“别提了，他被人打晕，藏在草丛里。天快亮了才灰溜溜的回到安全屋。好在万福烟馆的人没有展开搜查，要不然怕他小命难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什么意思？”
“李士群成立了一个万福烟馆被劫案侦查小组，张江生是组长，而且他还当上了76号的监察室主任，专门查处特工违纪问题。我呢，暂时为张江生跑腿。具体什么时间，我会想办法通知剪刀。”
王其中有些惊愕地看向刘达成。此时，刘达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要知道，“剪刀”是王其中单独掌握的潜伏者。他是她唯一的上线。刘达成怎么可能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份危险。
“由你去通知剪刀？”
王其中狐疑的眼神渐露凶光。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刘达成觉得自己还是嫩了点！
王其问面色冰冷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剪刀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剪刀就是黄艳！”刘达成将错就错，肯定地说道：“王站长，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在日本早稻田大学兼修了三年的心理学。只要是个人就会有缺点。黄艳的缺点在于对我太热情了。还有，张其亮叛变那天晚上，她在值班室值班。她有条件看到院子里的特工集合，从而分析出蜈蚣叛变。再说，她使用变声通知我蜈蚣叛变的事。表明她有意隐瞒自己的性别。这让我很容易就猜到，剪刀是个女性！还有一点，我宿舍的电话号码，知道的人不会超过十个人，黄艳是其中一个。”
经刘达成一阵抽丝剥茧的分析，王其中不由暗暗叫绝。
刘达成的代号是“蝰蛇”。他是局座亲自转给他的线人，果然能力超群。
处事冷静，思维慎密，行动果断。这些都是一名优秀特工所具备的素质。
而刘达成恰恰都具备了这些素质。
“蝰蛇，不管你的猜测有没有道理。组织纪律你是懂的，千万别坏了规矩。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站长放心。只要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在我的眼里，只有两件事，杀鬼子，除汉奸！”
......
罗鑫出院了。
他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后，便天天吵着要走。魏强用板车把他拉回米店疗养。
刘达成到医院探望他时才知道这件事，便直接来到米店。魏强看见“汉奸”刘达成，脸上也是堆满了笑意。
“刘先生，不是我省钱，是罗鑫他主动要求出院。他说医院药水味太重，不习惯。”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双腿骨折，没那么快痊愈的，还请刘老板多花些心思。这五百法币，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用到他身上。”
“这、这怎么好意思？”
魏强脸上表现出一丝为难，却伸手接过钱。看来他真的很缺钱。
“这次的事真亏了少东家呀。要不是你鼎力相救，估计罗鑫这条命就没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罗鑫年少不懂事，郭老板给我看紧点，别让他出来惹事。他小小年纪，很多事情是他惹不起的！”
“少东家说的是，在下一定好好好管教他！”
刘达成注意到，吉祥米店竟然还安装了电话！一个小小的米店装电话，在这个时代算得上一件奢侈品。除了做生意，应该还有特殊用途。
米店一定是地下党的一个联络点！
有了这个推断，罗鑫的身份也是一目了然。如果万里浪外松内紧......想到这，刘达成不由一阵毛骨悚然。
“掌柜的，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以后我要是需要送米，就打个电话过来。”
有了邓飞之前的分析，刘达成很可能是汪伪集团同情革命的人士。魏强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串数字。刘达成看了一眼，便用打火机烧了。
一个电话号码，当然是记在脑子里最安全。
罗鑫听到米店有人说话，便拄着拐杖走出来。看见来人是刘达成，他脸上现出一阵欣喜。
“少爷，您来了？”
刘达成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恢复得还算可以。不过，你这个人，还有我，都在76号挂了号。拜托你千万别出事，要不然我也跑不了。因为我是你的担保人。”
罗鑫年轻气盛，犟嘴道：“难道他们还搞诛连九族吗？一人做事一人担！”
魏强厉声制止道：“罗鑫！给我住嘴！少东家是为了你好。你还不谢谢他？”
罗鑫毕竟年轻，还需要历练。魏强最担心的就是他这股犟劲，一时性起，连九头牛都拉不回。
刘达成说了声“保重”，便吹着口哨出了米店。一走出米店，他敏锐地感觉出，四周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他说不出缘由。
第32章 华鸿毛纺厂
吉祥米店左侧，有一个人在看报纸，两个人在聊天。右侧有一个卖香烟的流动摊贩，还有一个人在帮别人擦鞋。
这几个人年龄都在20岁至45岁之间，属于青壮年。五六个青壮年同时出现在一个米店周围，这有点不正常。
他们是针对自己，还是米店？
刘达成向一辆黄包车招手，坐上黄包车，说道：“极斯菲尔路76号。”
“好咧。”
黄包车夫健跑如飞，一路上只听到风声呼呼响。刘达成从手里的镜子看，发现那些青壮年并没有离开，不由心里一阵紧张。
既然那些人不是针对自己，那就很可能冲着米店来。而米店被他们盯上，后果会很严重。
刘达成意识到，自己真的很缺人手！在这个乱世之中，要是没有掌控足够的武装力量，腰杆子始终直不起来。
而要掌握这样一支力量，没有钱是不行的。
刘达成意识到钱的重要性，便立即让黄包车夫往法租界的工业区去。华鸿毛纺厂，那是刘家的老产业。自从经过几个月前的杀戮，刘家的血亲只剩下刘达成了。这个厂也就荒废了。
还有一个华鸿毛纺厂长在守大门。他就是曾志权。
曾志权做梦也没想到，刘达成会突然到工厂来。
“刘公子，你终于回来了？这几个月，你都去哪了？”
说起来满脸的泪。刘达成和曾志权抱头痛哭。
“回来就好，回来刘家就有希望啦。”
曾志权一边抹着泪，一边强装笑颜。毕竟刘家还留下一根独苗！
惨案是刘达成受伤期间发生的。那时候刘达成自己都生死未卜。后来加入日军特高课，又封闭训练三个月。所以，他并没有时间回家打理物业。
“权叔，你为刘家的这点产业用了大半生的心血。就算我现在回来了，也没有时间打理生意，还是要靠你来经营。”
“少东家，你又要出国吗？”
“不，我现在76号当差。”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竟然当了汉奸？”
曾志权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突然发出狂吠。刘达成能体会得到，他的内心非常的厌恶！
曾志权是看着刘达成长大的长辈。小时候，刘达成没事就坐到他肩上去骑“马马”。现在听说刘达成是在为汪伪政府做事，内心一股莫名的怒火喷涌而出。
曾志权的感情十分炽烈。刘达成需要这种炽烈！
“曾叔，您别急。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
从鸿华毛纺厂出来，刘达成浑身一阵轻松。
只要把鸿华毛纺厂盘活起来，赚到足够的钱，就有机会为国家干更多有益的事。
来到大街上，刘达成使用公用电话给吉祥米店打了个电话，提醒魏强注意门外的人，然后又打的士来到日军宪兵队特高课。
川岛秀子对于刘达成的到来很意外。她一身军装，看上去英姿飒爽，英气逼人。
川岛秀子对于刘达成最近的活动了如指掌，尤其是他被李士群抽调去侦破万福烟馆的劫财案，态度十分暖昧。
她问道：“刘桑，万福烟馆的案子有眉目了？”
“没有。”刘达成接过川岛秀子的茶杯，说道：“不瞒秀子小姐，这是一桩无头案。凶犯下手太重，柴管家被打成植物人，根本没办法录口供。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川岛秀子对于李士群的做法嗤之以鼻，带有很严重的不满情绪。她说道：“李主任这么做太过份了。他把你们都当成他的家奴了。谁不知道他在烟馆占据了八成的股份？他以权谋私，连遮羞布都不需要。为此，吉田课长是有看法的。”
有了川岛秀子这句话，刘达成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无非是跟在张江生身后混日子吧。
想破案？做梦吧！
“秀子小姐，李主任把我抽去协助张主任破案，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他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做给我看而已。想向我宣示，他有权调动我的人！”
川岛秀子一针见血。刘达成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官场的倾钆原来如此复杂。
“刘桑，你来找我，有事吗？”
“秀子小姐，刘家惨案已过去快四个多月了。我都不敢回去面对。今日我去了华鸿毛纺厂，那是我父亲生前的产业，现在都已经荒芜。只有一个看厂的老家奴。如果可以，我想把它恢复生产。不知是否可行？”
“当然可以啊。上海是我们的大后方，经济繁荣，更有利于帝国的事业。你需要我什么帮助？”
“最起码一点，不要有太多的军方人士去干扰企业生产。所以，我想拿出华鸿毛纺厂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分配给军方人士，比如川岛小姐、吉田课长、宪兵司令多田骏司令长官等。”
川岛秀子听到这，脸上一阵火辣，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愠怒道：“达成，我就不需要了。吉田课长、多田骏司令官倒是应该考虑。再说，毛纺厂生产的产品，既是民用产品，也属于战略物资，没有军方的支持，你会寸步难行。”
“秀子小姐，你不要我的股份，我会心里不安！”
川岛秀子白了他一眼，暗想，你这个人迟早都是我的，何况一个小小的毛纺厂？刘达成捕捉到这样的信息，不由心里发慌。
川岛秀子对于自己萌发的情愫，始终离不开爱情。刘达成身体上的三十六条刀疤，看来已经深深地烙进了她的灵魂最深处。
“达成君，这件事你不要出面，由我去和他们协商。我想吉田老师还是会卖几分面子给我的。多田骏司令官又是吉田老师的大坂同乡。这样一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听到这，刘达成起身，向川岛秀子鞠了个躬表达谢意。川岛秀子一把扶住他的双肩，眉目含情：“达成，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你是我的上级。”
“但我也是你的朋友！”
“感谢秀子小姐厚爱。我先行告辞。”
在川岛秀子充满爱意的目光下，刘达成离开了特高课。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阳光有些迷离。想起吉祥米店门外那几个陌生人，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究竟属于哪一方势力？
第33章 挖坑
极斯菲尔路两侧，布满了小吃店、杂货店、修车店、鞋店等。这些店主，并非真正的生意人，而是76号的特工。
但凡有可疑人走进这条街，很难逃过专业特工的眼睛。所以，上海的老百姓都称76号是魔窟。
刘达成坐黄包车回来，在一家小吃店下车。“店主”卢树根立马迎了上来。
“刘先生，想吃点什么？”
“一碗炸酱面。”
“好咧。请稍等。”
不一会，一碗香喷喷的炸酱面端上桌。刘达成一边吃面，一边和卢树根神侃。
卢树根是个话唠，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特别开心。刘达成就喜欢他这种性格。在他这里，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今天早上，行动二处的几个弟兄来我这要了六碗炸酱面。他们一个个像饿鬼转世，稀里哗啦几下子，吃完了嘴一抹就走，连钱都没付。当头的是个小队长，姓雷，只说了一句记帐，便带着兄弟们走了。谁知道他们去哪，能不能活着回来？”
刘达成不禁暗自好笑。卢树根所言不假。行动队员的风险是最高的，他们往往吃了一顿饱餐，用不了多久就翘辫子了。行动二处是专门对付**地下党的。难道吉祥米店门口那几个人，就是行动二处的人？
近半年多时间，76号特工总部力量迅速膨胀，不要说刘达成这样的新人，就算是老特工，也不可能认识所有的人员。
刘达成把钱放在桌面上，并不需要卢树根找零，便直接从小门进入特工总部。
黄艳猛一抬头，看见刘达成进来，吓得一大跳。她惊吓得不轻，粉拳轻擂：“好你个死刘达成，进来也不喊一声报告！吓得我差点心脏病发作。”
“没那么夸张。你在忙什么？”
“在搞一个简报。行动二处昨天在《新民报》抓获一名记者，说是**地下党员。所以，我要搞一个简报，内部刊物发表一下。”
所谓的“内部刊物”，其实就是简讯，专门刊载一些案件动态。但凡能发表的新闻，都不再是机密了。
刘达成说道：“看来行动二处成绩不错。刚才听小吃店的老卢说，他们上午吃了他几碗面，连钱都没给，就匆匆忙走了。说不定又有行动。”
黄艳脸上浮起一阵焦虑，道：“他们没说去哪？”
“没有。我也没问。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为好，免得惹麻烦。”
秘书室和监察室相距不远，上下楼而已。刘达成回到监察室，张江生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呆。
刘达成主动和他打招呼，把张江生从愁闷的情绪中唤醒。
张江生问：“小刘，你一个上午都去哪去了？外面不安全，别惹上麻烦啊。”
“报告主任，卑职上午到了康济医院看望罗鑫，听说他出院了，又去吉祥米店看他。后来，到特高课找川岛组长谈了点私事，然后在极斯菲尔路的小吃店吃了一碗炸酱面。”
张江生被他逗乐了，笑道：“好你个刘达成，报告行踪像背书似的，看来你心里有鬼呀。是不是在编谎言在骗我？”
“主任，属下不敢。属下所言，句句属实，完全经得起检查。不信你可以去问川岛小姐。”
“信，我怎么会不信呢？你和川岛小姐的关系，特工总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连李主任都要给你的面子呀。”
张江生世故圆滑，一上来就点刘达成的死穴。刘达成被逼得无话可说。
“主任，下午有何安排？”
“下午？到时候再说吧。”
张江生欲言又止。刘达成却清晰地“读”到了他下午的行程安排，竟然是陪梅妞去万国商厦买东西！
这些日子，张江生一出门，前呼后拥，至少要带十名保镖，再加上监察室主任的光环，他已经渐渐放松了警惕。
刘达成赶紧到洗手间，用密写法写了一张纸条，又回到秘书室把纸条夹在黄艳办公桌一本《简爱》的小说里。黄艳只顾低头抄写，等她抬起头来，看见《简爱》露出一张小纸条，立马意识到是“蝰蛇”送来的情报。
关上门，用显影液清晰地读到一行字：下午，张，梅，万国商厦。
黄艳借上街买水果的机会，把字条送到五号死信箱，然后又到新乐公园右数第三棵树用粉笔画了一条。王其中看到接收情报的信号，心中大喜！
......
刘达成回到宿舍午睡到下午三点，直到电话铃声把他吵醒。
张江生果然是老狐狸。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他想去哪。
就算打电话，他也没说自己要去哪，只是说五分钟内赶到办公室。
刘达成赶紧穿好衣服，带上那支勃朗宁袖珍式手枪，还有川岛秀子赠送的两颗手雷。
看见刘达成精神抖擞地出现，张江生很满意。这些日子，他的精神状态很好，身上的衣服一尘不染，连头发都油光发亮。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刘达成已经挖了一个坑，准备把他和梅妞一起埋掉！
院子里停了一辆军车。车上有十名全幅武装的保镖。这些保镖一个个身穿便装，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行动高手。张江生和梅妞坐进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把刘达成也叫了过去。
张江生和梅妞坐进小轿车第二排，刘达成只有坐副驾驶室，这不由让他暗自叫苦。
副驾驶室可不是什么好位置。这是挡子弹的位置！
前面军车开道，小轿车紧随其后。作为张江生一个小小的监察主任，已经够威风了。
一路上平安无事。
刘达成坐在副驾驶室，暗地里悄然观察周边的形势，分析哪里可能会藏狙击手。大街上车流不息，行人匆匆，倒也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
再说，现在是下午三点多。大白天的，军统的人就算要行动，也要先考虑撤退的路线。
很快，刘达成注意到，万国商厦对面一幢高楼有一个制高点。那里有一面镜子反射出光芒。虽然是一闪而过，也被他捕捉到了。
凭经验判断，那是狙击步枪的瞄准镜。
第34章 完成刺杀
保镖们先下车，站成护卫队形，然后张江生和梅妞才下车。一些市民见状纷纷避让。他们都很清楚，能带保镖开路的人，都是普通人惹不起的。
而张江生和梅妞都很享受这种待遇，能让更多人害怕自己，那就是高人一等的人上人的生活，代表着权势和暴力。刘达成为张江生提公文包，公文公里装的不是公文，而是钱。梅妞看中什么想买的东西，张江生就为她买单。刘达成焉然成了他们的小跟班。
两个小时后，刘达成的手里提了两大袋的高档商品。浪琴手表、蓝宝石钻戒、项链、高档衣物等。司机把车停在万国商厦门口，前面五个保镖开道，后面五个保镖断后。张江生、梅妞、刘达成夹在中间。出乎“礼貌”，刘达成跟在这对狗男女的身后。
一切皆在计划中......
刘云像一只潜伏已久的猎犬，看见猎物出现在万国商厦门口，眼神闪现一阵兴奋而锐利的光芒。
下台阶的时候，受到地势的限制，保镖和主人层次分明。给刘云创造了极佳的狙击时机。
砰！
枪响了。
一颗子弹划过空气，呼啸着钻进张江生的眉心。红白相间的液体溅了梅妞一脸。她一声尖叫，身体条件反射地向侧弯腰。
砰！
第二声枪响。一颗子弹钻进梅妞的前胸。
早有预判的刘达成在听到枪响，第一时间侧倒在台阶上。其他保镖纷纷拔枪向对面楼房围去......
刘达成连滚带爬地一头钻进万国商厦，拿起电话拔打到76号特工总部和日军特高课。
很快，救护车来了。特高课吉田正男课长和李士群主任也亲自赶到现场。
川岛秀子心急火燎地跳下三轮摩托车，急切地向一身血迹的刘达成冲来，嘴里喊道：“达成君，你没事吧？”
“我没有受伤。刺客是针对张主任和梅少佐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川岛秀子一把抱住刘达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发现他果然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梅妞胸部中枪，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张江生却是死得透透的，被直接送往太平间。
至于刺客，早就跑得没有踪影。吉田课长亲自来到刘云伏击的地方，发现了十一个万宝路烟头。
张江生相对日军而言，的确是有功之臣。但他的利用价值已经发挥到极致。
引起吉田正男和李士群重视的不是张江生的死亡，而是他的死因。
梅妞前胸中枪，子弹从肺叶之上穿过。由于抢救及时，侥幸捡到一条性命。据她所说，张江生平时很警惕，他的行程从来都是临时决定的。这次也不例外。
李士群问：“小刘，你觉得会是谁透露了张江生主任的行踪？”
刘达成茫然地摇着头：“不知道。该说的话，我在特高课说过了，万里浪处长也问过我。在出发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张主任想去哪。”
“这个问题我清楚。现在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杀手怎么知道张江生的行踪。从杀手潜伏现场看，这个人抽了十一支香烟，这需要多少时间？也就是说，这场有预谋的刺杀准备很充分，并非随意为之。”
“李主任，我自己也是受害者。枪手没打爆我的脑袋，我已经很幸运了。”
李士群满腹的狐疑，被刘达成清晰地接收。这时，李士群感到很奇怪，监察室的张其亮是张江生的部下，而张江生却让刘达成当随从。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刘达成瞅准李士群的心思，直接说道：“李主任，张江生主任和张科长都是重庆方面投降过来的，他们之间互相猜忌，而不是互相信任。所以，张主任更喜欢让我伴随他的左右。我是午睡到下午三点，才接到他的电话，要求我五分钟内到他办公室。一直到他的办公室，上了车，我还不知道他要去的地点竟然是万国商厦。”
李士群断然道：“去万国商厦被刺，那是他咎由自取！我想追查的是，这个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又是怎么让杀手有了充分的准备时间。这意味着我们之间有内奸，你可明白？”
“李主任所言极是。我亲眼目睹张主任和梅少佐被刺，怕是会连夜做恶梦。我想请假休息几天，不知主任是否批准？”
“行。给你三天假期吧。当然这是川岛小姐的面子，其他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干我们这一行的，哪天不死人？”
“谢谢主任关照。”
起身告辞的时候，李士群内心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二处的盯梢有没有成效？
这个念头，让刘达成想起了吉祥米店。
......
回到宿舍，刘达成给川岛秀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吉祥米店可能被黑帮给盯上了，这几天出现了不明身份的盯梢者。他还刻意强调，米店的伙计是自己家佣人的儿子，被76号误抓打断了双腿，希望她能帮助罗鑫解围。
再说行动二处第三小队队长雷占松，带着五名队员蹲守在四川西路附近。两天时间，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员接近米店。
除了罗鑫的少东家刘达成来过，两天时间，这里仅来到四个买米的客户，其中两个是年纪超过五十岁的老妇，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另一个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凭经验，这些人都不是他们所要抓的人。
正在雷占松纳闷的时候，大街上突然出现十几辆插着膏药旗的三轮摩托车，车上坐着二三十名宪兵。领头的却是特高课的特工铃木杏树。
铃木杏树指挥宪兵把街道两头围住，雷占松的人便全都困在里面。凭借铃木杏树的特工经验，很容易就能区分出谁是应该抓的人。
雷占松见状大叫不妙，连忙掏出76号的证件，递给铃木杏树，说明自己是在执行公务。铃木杏树狠狠地给了雷占松一巴掌，大声喝道：“带走！”
雷占松第一个被捆绑上车，其他五个名特工手里有枪也不敢反抗，而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他们都很清楚，反抗就是死路。被抓走，那也是走过场。毕竟他们是在为日本人做事。
第35章 内幕消息
李士群得知自己派出去的特工被川岛秀子的人抓走，差点气炸了肺。
吉田正男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也被弄得苦笑不得。雷占松在没有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暗地里派人盯梢，结果被刘达成识破，让川岛秀子狠狠地摆了一道。雷占松等几名特工从特高课放出来，已被收拾得遍体鳞伤。
而此时，刘达成在为鸿华毛纺厂开业忙得一踏糊涂，直到川岛秀子打电话来，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夜。刘达成来到川岛秀子的寓所。
川岛秀子一身和服，尽显女性温柔的一面。
“达成君，您来啦。来，请坐。”
说罢，她把刘达成引进客厅，让刘达成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川岛秀子准备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桌上摆放着三瓶青花瓷瓶装的白酒。面对面，还各摆着一副碗筷。
对于川岛秀子的精心准备，刘达成已经习惯了。她作为人的两面性，在他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一方面，她是杀人魔鬼，对于抗日人士下手绝不留情；另一方面，她对于自己心爱的男人，又在尽力展现女性的魅力。
“秀子，真是太麻烦你啦。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刘达成在川岛秀子对面盘腿而坐，面带歉疚之色。川岛秀子神秘地笑了笑，指向窗外一轮清冷的圆月，说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刘达成不禁茫然。在他的记忆里，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为什么川岛秀子那么重视今天？
“今天是腊月十五。三年前的今天，我从东京到东北，正式踏入中国这片土地。三年的特工生涯，我曾经三次和死神擦肩而过。第一次是和复兴社的人枪战，左胸挨了一枪，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第二次和东北抗联的人枪战，我手枪里的子弹打完了，差点被抗联的人活捉，幸亏我的同事赶来了。第三次就是那帮可恶的日本浪人。你有所不知，当时我手枪里只有五颗子弹。而他们有十几个人。一旦打起来，我并没有胜算。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你挺身而出，不顾自己的生命保护我。在我的心里，你是这个世界最勇敢的男人。”
“达成，要是没有这场该死的战争，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嫁给你。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一个个性鲜明的女性。我看中的东西，非要得到不可。自从遇到你，我也觉得自己变了。我爱你，也可以得到你。但我不能轻而易举地嫁给你。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这场战争结束。明天，或者后天，不知道从哪里会飞来一粒子弹，像张江生那样，一枪爆头。仅仅只需要一秒钟，或许我就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秀子小姐，你太悲观了。我们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生命无常。张江生和梅妞曾经在一起度过无数个良宵，谁曾想到，他们会是这个下场？我们身处在这个时代，又是干着黑暗世界的工作，每一个人都在生死边缘游走。生与死，都在一线之间。”
刘达成端起酒杯，微微一笑，说道：“要不是打仗，我的川岛秀子小姐还是个很优秀的女诗人啊。关于酒和月亮的诗歌，中国诗人写得不少，就让我们好好地享受美酒佳肴和这轮窗外的圆月吧。”
“好，让我们共同祝愿我们的感情天长地久，与日月共生辉。”
酒、月亮、情人，都是这个世界永恒的话题。刘达成和川岛秀子边吃边聊，忘记了痛苦，忘记了战争，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正如秀子所言，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到战争结束。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是由日本人发起的。川岛秀子只是这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的一个分子。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没办法掌控，却在以自己的权力在决定着很多中国人的生死。
从川岛秀子这里得知，吉田正男和多田骏都同意接受华鸿毛纺厂的股份。他们不需要投资，每人白占百分之十的股权。刘达成闻讯很高兴。有了特高课和日军宪兵司令部这两座靠山，就算76号特工总部也不敢轻而易地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川岛秀子的寓所在日侨区，整个区域有日军重兵把守，安全不成问题。所以，两个人都喝得很尽兴，一个小时后，两瓶日本清酒不见了。
刘达成想劝她别再喝了，谁知她打开了第三瓶。这让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如果川岛秀子酒醉心明，硬要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以后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虽然刘达成有了一千次想亲手掐死她的冲动。但一看见她对于自己的真情表白，他还是下不了手。王其中说得没错，她是自己最好的保护伞，失去了她，自己很难在日伪特工部门立足。
没过多久，川岛秀子已是有九分醉。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达成，你不是一直想找到杀害你家人的凶手吗？我估摸着有一个人可能知道谁是凶手。”
“谁？”
“韩锦成。”
听到这个名字，刘达成感觉脑袋轰的一声巨响，这是晴天霹雳！
“秀子小姐，韩锦成怎么会杀害我的家人呢？我和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具体我不清楚。我也是凭感觉。你可知道，当一名特工，第六感觉往往是特别准的。韩锦成和你家没有怨仇。但他背后的青帮和吉田课长有瓜葛。他们很可能受吉田课长的指使，对你的家人下黑手，然后嫁祸于军统或者中统，从而让你死心踏地地加入特高课，为我大日本皇军服务。”
“秀子小姐，您喝醉了。这话可不能乱说。再说，事情过去这么久，又没什么证据。”
“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川岛秀子杏目圆瞪，手里端着酒杯，对着窗外的明月，又喝了一杯。刘达成能够感受得到，其实川岛秀子的内心很痛苦，也很脆弱。
从本质上说，她还是女人，是战争把她变成了杀人机器。刘达成心里很清楚，川岛秀子透露的消息，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一股浓浓的杀意从他的内心升起来，久久难以抑制下去。
第36章 无声的绑架
两天后。刘达成见到了王其中。
王其中接过刘达成递来的照片，很是狐疑地瞪了他一眼，面露不悦之色：“你想干什么？”
“他叫韩锦成。青帮大佬邓佳发的弟子，我的顶头上司。此人武功十分了得，三五个人挨近不了他的身。据川岛秀子所言，他很可能知道是谁幕后操纵屠杀了我的家人。”
“你想干什么？”
“绑架韩锦成，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叫我们的行动队去干绑匪的事情？刘达成，你别搞错了，你是我的下级！不是你指挥我，而应该是我指挥你。”
“国恨家仇都要报。不是谁指挥谁的问题！我为你们卖命，难道你们不应该为我做点事吗？再说，韩锦成也是汉奸，杀他一百次并不过份。你别以为我是在假公济私。”
在王其中的眼里，像韩锦成这样的小兵小虾，的确不值得出手。但刘达成的态度如此坚决，他也只好让步。
“他有什么软肋？”
“韩锦成在愚园路378号里弄附17号养了一个外室，每个星期六他都会去那里过夜。”
“今天是星期五。我明天就帮你办妥。”
......
韩锦成和苏娜睡在床上，从窗缝处飘进来缕缕檀香。闻之沁入肺腑，瞬间失去知觉。
一盆冷水劈头而来，韩锦成打了个激棱，睁眼，发现自己身处地下室，被绑在一根木柱子上。这种环境太熟悉了。平时都是他绑别人。今天被人绑，顿时分寸大乱。
“你、你们”
韩锦成想说话，发现嘴里塞着臭袜子，奇臭无比。想呕，又没办法呕出来。
苍白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人。
他是刘达成！
刘达成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刘达成挥挥手，那两名大汉躬身退出。
刘达成拿掉韩锦成嘴里的臭袜子，一股地下室的霉变味进入他的嘴巴和鼻腔，让他禁不住咳嗽起来。
“达成，怎么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队长，你没想到吧？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是，我需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一些真相。”
“你想知道什么？”
“我家人的死！一个晚上，刘家十二口人，被人枪杀在刘公馆。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贴上小纸条：汉奸的下场！韩队长，你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清楚了，如果我没有一定的把握，是不会找你的。”
“达成，这件事不是我干的。真的！这都是师父奉吉田课长的命令，让大师兄黄伟宁带着几名兄弟去执行，然后嫁祸军统特工。”
“黄伟宁我认识。常年伴随邓佳发左右，也算得上他的贴身保镖。还有谁？”
“鲁宁、张彪、甘路，还有那个已经死掉的候三。”
“你确定没记错？”
“没，绝对没错。达成兄弟，我真的没参与呀。他们叫了我，我假装肚子痛，拉稀，所以没去。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刘公馆十二口人，一夜之间全没了。换了你，你会怎么办？！”
“那是吉田正男的毒计，他想让你死心踏地当汉奸，为日本人服务。他这是借中国人的手杀中国人！”
韩锦成所言和川岛秀子基本相符。可恶的吉田正男，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无辜的生命。这和畜禽有何异？
“韩队长，那你告诉我，死在你手里的中国人有多少？”
“......”
韩锦成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作为行动处的小队长，手里管着十几号人。打打杀杀的事情也是免不了的。要不然，他自己也不会躺进医院里去了。
“达成兄弟，我不也是为了活命吗？”
到了这种时候，韩锦成很清楚，刘达成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很强大的势力，不是军统，就是中统，**地下党也有可能。就算是其他的民间抗日除奸组织，只要落到他们手里，基本上是没有可能活着出去的。
现在轮到刘达成为难了。韩锦成把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没有半句谎言。凭他的“读心术”，他也不可能撒谎。
但事情弄到这样，也不可能让韩锦成活着出去。要不然，刘达成自身性命难保。
“韩队长，你还有什么后事要交待吗？”
韩锦成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无奈地说道：“达成，求求你们，留我一个全尸。还有，苏娜那个房子是租来的，她原本就是烟花女子，苦命人。我想把我的一点积蓄留给她。我宿舍天花板夹层有一个红布包，里面有十根金条。能不能拜托你转交给她。”
“这个我可以办到。要不然，你到了阎王爷那准告我的状。放心吧。你一路走好。记住了，这世界有些错可以犯，有些错是永远也不能回头的。抓捕中国人的事情，能躲则躲，要不就在后面放放空枪，不要猛打猛冲。你看看那些当官的，还不是照样为自己留后路。你呀，真是太傻！我粗略算了一下，死在你枪下的中国特工不少于五人。你说你要是落在中国特工手里，还能活命吗？”
“达成兄弟教训得是。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哪部分的吗？”
“军统特工，代号蝰蛇！”
“谢谢你，我死得不怨，也不糊涂。”
......
苏娜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韩锦成不见了。窗外的阳光射进来，原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她还以为韩锦成一身不吭地离开，是想让自己多睡一会。
起床后，苏娜梳洗完毕，突然发现窗台处一小截迷香的灰烬，不由大惊失色。作为红尘女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由迷香的灰烬联想到韩锦成的“不辞而别”，苏娜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连忙用纸张包起迷香灰烬，出门坐黄包车来到邓公馆找邓佳发。
邓佳发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也是大惊失色。韩锦成睡在姘头的床上，被人连夜劫走，现在肯定是凶多吉少。
第37章 新官上任
李士群接到邓佳发的电话，得知韩锦成失踪的消息，也是深感意外。
凭韩锦成的身手，想靠武力扳倒他的人并不多。而事实就是这么蹊跷。说通俗点，韩锦成是睡在床上被人抬走的。
从作案手法看，倒是有点像江湖人士所为。如果是军统的人，一定会直接“咔嚓”一声，送他上西天。
川岛秀子闻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件事，她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肯定是刘达成干的！
“达成君，老实说，韩锦成是不是死了？”
刘达成阴鸷般的眼神，充满了复仇的火焰。既然她已经知道，不妨把事情挑明。
“没错。他已经被我沉尸黄浦江。你们找不到他。”
“好，好呀！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连杀父母的仇人都不除，还算什么男人？”
“谢谢秀子小姐的理解。杀害我的家人的，还有邓佳发等五个人，吉田课长是幕后指使。”
“你不会连吉田课长也？”
川岛秀子做了个切喉的动作，然后轻叹一口气：“他可是我的老师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吉田正男只是幕后策划。真正行凶的人不是他。”
事情果然像川岛秀子猜测的那样。川岛秀子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惊讶，脑海里反而闪现一个新的念头。
“也好。趁这个机会，给你弄个小队长的职务。让你手底下管着十几个人，这样你的权威会大些。”
“秀子小姐，你觉得我能行吗？”
“我看中的男人，能不行吗？”
“感谢秀子小姐的信任。”
“嘘”川岛秀子把手指头塞到刘达成唇边，说道：“我们之间不准说见外的话。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性命，也是我的性命。你给我记住哦，你的小命可是拽在我的手里。嘻嘻”
“奴才谨记！”
两个人不由笑作一团。
川岛秀子亲自给李士群打电话，要求安排刘达成任小队长，接替韩锦成。就这样，刘达成轻而易举地当上了行动一处第十小队队长。
刘达成的上任，让万里浪心里很不爽。韩锦成是青帮的人，也是万里浪的兄弟，现在他失踪得不明不白，却让川岛秀子钻了个空子，安插了她的人。
这天下午，万里浪召开行动一处全体人员会议，宣读了刘达成的任职文件。当天晚上，由刘达成出钱，在醉仙楼摆下十桌，宴请整个行动处一百来号人。好酒好菜招待。原本有些怨气的老队员，吃好喝好，怨气也就消除了。
一旦当了小队长，刘达成就像变了个人，腰挎驳壳枪，屁股底下一辆墨绿色的军用摩托车。摩托车上还插着日军的膏药旗。
这一身打扮，他比谁都更像汉奸。王其中不得不警告他，不要太高调。要不然被抗日除奸队打了黑枪，那才叫死得冤枉。
刘达成也只当个笑料。不知什么原因，但凡危险来临，他总是有一种突如其来的预知能力。
这天，刘达成按照韩锦成的指示，在他宿舍天花板的夹层找到一个红布包。打开红布包，里面果然有十根黄灿灿的金条。
在愚园路附近的出租屋里，刘达突然出现在苏娜面前。
这个风尘女子经历了失去情人的痛苦，已如昨日黄花，憔悴得不行。
“你就是苏娜？”
“正是。请问您是？”
“我是韩队长的同事。我们在清理他的宿舍时，发现了这个红布包，十根金条。听说他是个孤儿，并没有亲戚。所以，我想你是最应该继承这笔财产的人。”
苏娜接过沉甸甸的红布包，眼泪叭答叭答流了一脸。看得出来，她十分感激刘达成的行为。如果换了其他人，就算独吞了这十根金条，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谢谢您。敢问您尊姓大名？”
“刘达成。现在是我接了韩锦成的小队长职务。如果苏女士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刘某一定尽绵簿之力。”
“刘队长，您是好人。要是换了其他人，这十根金条绝对不会到我手上。谁会嫌钱扎手？特别是76号那帮人，从上到下都想办法弄钱，民怨很大。”
“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苏女士，虽然我们以前不曾谋面，凭感觉，你应该是个好人。所以，以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可能还要麻烦你。”
“刘队长客气了。韩锦成失踪，他多半是遇害了。他平时干了那么多坏事，结怨颇深。这也怨不得谁。平时我也劝过他，他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一个小女子，又能耐他何也。”
苏娜是百乐门的舞女。刘达成早有所闻。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今日一见，觉得风尘女子并非世俗偏见那般轻佻浮躁，簿情寡义，多数人是生活所迫。韩锦成留下的这笔巨额财富，能让苏娜过上好日子。
财帛动人心。钱财太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也并非好事。
“不知苏女士以后还有什么打算？”
“男人没了。上海滩这种地方也不是我一个弱女子能混的。我想回无锡乡下去开个小店，暂且偷生。”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希望苏女士离青帮的人远点。这帮人太黑，免得惹麻烦。”
“感谢刘队长提醒。”
刘达成在和苏娜交谈时，始终开启“读心”模式，能清晰感受到苏娜的真挚。毕竟是十根金条，普通人半生的积蓄。而刘达成就这样轻松地给了她。
了结了韩锦成的心愿，刘达成没有归队，而是骑着他的三轮军用摩托车满大街转，在经过吉祥米店的时候，他看见罗鑫坐在米店门口晒太阳。
罗鑫的身边放着两根拐杖，脸上的伤疤已经结痂，看来年轻人的身体康复能力强。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曾经的少东家已经“当官”了，直到三轮摩托声嘎的一声停在他身边，他才惊得一跳。
“哟，少东家，怎么是你？”
罗鑫的话惊动了魏强。坐在里屋的魏强正在和邓飞商量事情。罗鑫这故意吃惊的一声大叫，显然有报警的意味。他这点小聪明，又岂能逃过刘达成的眼睛？
第38章 红狐
罗鑫年方二十，血气方刚。外表对少东家“谦恭”，内心反感这个“汉奸”的。对于刘达成出手相救的情谊，远远没有民族大义重要。
刘达成并不在乎罗鑫怎么看待自己，他下了车，大大咧咧地走进米店。魏强听到脚步声，从里间走了出来，佯装热情地迎了过来。
刘达成也不矫情，直言道：“郭掌柜，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上次大街上那些76号的特工，是我让日本人轰走的。”
“哦？如此说来，那真该感谢刘少东家。我也正纳闷着，那几个人蹲守在我们米店周围，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难道他们是想抓共党？或者军统的人？我们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啊。”
“郭掌柜，你应该叫我刘队长。我现在是76号特工总部行动一处第十小队队长。刚刚当上的官。我们原来的队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所以，我补了缺。”
“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这小店，以后还得仰仗刘队长关照呀。”
“得，少说漂亮话。给我称三十斤大米，记帐。等我有钱再来结帐。”
“行，行！您等着！”
刘达成提着三十斤大米扬长而去，罗鑫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他心目中的少东家，以前可是个知书达礼的好青年。到了76号这个大染缸，竟然学会了买米不给钱。
邓飞听到刘达成告辞的声音，便从里间走出来。眼见魏强一脸纳闷的样子，邓飞笑道：“老魏，你觉得这个刘达成是想沾小便宜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来这里，一定是传达某种信息。对，他是想告诉我们，这里已经被76号惦记上了，千万要小心！”
上次是被刘达成略施小计，借川岛秀子的手把那些比苍蝇还要讨厌的特工赶走。下次怕是没有这么幸运了。邓飞想到这里，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亏自己还是个老地下工作者，怎么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想到这，邓飞连忙下达命令：“让小莫通知下去，后天的党支部会议改在英租界四股桥的安全屋召开。还有，老魏，你告诉除奸队，其他汉奸尽可悉数铲除，唯有刘达成，不可轻举妄动。”
“啥，那个啥？”
一旁听着的罗鑫有些结巴，对于邓飞的话表示极大的质疑。
“什么那个啥？没你什么事，你一边呆着！”
刘达成骑着摩托车回到特工总部，看见行动二处第三小队的雷占松带着一帮人也从外面回来。雷占松上次在川岛秀子手上吃了亏，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听说刘达成还接了韩锦成的位，心里更是不舒服。
“雷队长好！”
刘达成迎面碰上，陪着笑脸，还递过来一包烟。
伸手不打笑脸人。雷占松接了烟，其他队员也都接了刘达成“孝敬”的香烟。
烟酒不分家，见者有份。这是规矩。
“刘队长，你也是刚从外面回来？”
雷占松深吸一口烟，缓缓地吐着烟圈。他的目光落在刘达成摩托车斗的米袋上，笑道：“你一个人，光棍一条，还买米？不符合常理啊？”
刘达成不由心里一紧，真是百密一疏，竟然忽视了这么一个细节。
“有时候半夜肚子饿，又不敢出去买东西吃，只好在宿舍煮点粥，充充饥。”
“那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经常加夜班。再说，刘队长的住宿条件也比我们好，单间，还安装了电话，方便之极。如果我没猜测，你这米应该是来自吉祥米店。”
“佩服！雷队长果然是块好材料。我的确是从吉祥米店回来。明人不做暗事。那里的伙计罗鑫是我家佣人的儿子。去买点米，也算是关照他的生意。”
哼！等老子破获了这起共党间谍案，我看你还拿什么和我狡辩？到时候铁证在手，怕是连川岛秀子也帮不到你！
雷占松这样想时，刘达成便知道了他的想法。别人心有所动，他必然心有感应。真是太奇妙了。
感应到雷占松的心里活动，刘达成笑道：“雷队长，今天碰巧我有时间。不知你能不能赏个脸，中午我在醉仙楼设宴，请你们第三小队的兄弟们喝酒？”
雷占松暗想，**地下党的会议定在后天召开。再说现场还有人守着，煮熟的鸭子飞不了。不如先带兄弟们去打打牙祭。想到这，他第一个点头同意。
刘达成注意到，第三小队仅八个人，应该还有两个。这两个人肯定是有任务了。
醉仙楼的老板看见老主顾来了，自然高调热情相迎。而且像刘达成这样的主顾，来这里吃喝从来不赊帐，一直以来都是现金结算，信誉度极好。不像有些人，吃喝完了嘴巴一抹，记帐。结果没过多久，人都死了，这笔帐也就成了烂帐，只有店老板自认倒霉。
雷占松和刘达成之间有芥蒂。现在有机会宰他一顿，也是他自己送到刀口上来的。于是，由雷占松作主，尽挑好菜好酒点。众兄弟也只管放开肚皮喝。
除了雷占松在内心恨刘达成，害他们在日本人的牢房里蹲了一宿，其他不知情的人还是吃喝得很开心。
一个小时后，众人酒醉饭饱。准备离席。雷占松突然提出要两个快餐，还有周吉文和邹忠义两个人没有吃。他们两个还在三堂口值守呢。
获知这个消息，刘达成心里狂喜！但他不动声色。甚到连问都不需要问。
三堂口！刘达成用心记住了。雷占松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人是怎么暴露的。
这天子夜。
邓飞在睡梦中，又一次听到窗棂被叩动的声音。他以为又是送钱的来了，起身打开窗户，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小心！三堂口已被人盯着。
三堂口就是四股桥的对面。也就是说，邓飞最新决定的开会地点，又一次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
这只能证明一点，党内出了内奸！
纸条的落款：红狐。邓飞很清楚，自己所掌控的情报人员，并没有“红狐”这个人。
第39章 失败
从通知开会到泄密，邓飞暗暗梳理了一下，仅有三个人具有泄密的条件：罗鑫、魏强和莫星。
想到这里，邓飞感到不寒而栗！
罗鑫刚从76号的魔掌里出来，刘达成是他的担保人。如果他们要泄密，整个党组织不可能到现在还完全无损。魏强是参加过长征，经历过九死一生重大考验的老党员。他一直是自己的老搭当，还是支部委员。假如他要变节，党支部应该早就出问题了。
剩下的只有一个人：莫星！
莫星是邓飞的亲外甥。自幼父母双亡，邓飞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看待，抚养他长大成人。莫星聪明伶俐，为人乖巧，手脚也很勤快，是邓飞认为比较合理的发展对象。自从吉祥米店开业，莫星一直在米店打下手，干一些装卸大米、送货上门的工作。偶尔送一些外围的情报。
如果莫星被76号抓了......
想到这，邓飞再也睡不着了。他从密室里拿出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子弹满仓，然后趁着夜色从窗台上跃出去。
不一会，邓飞来到魏强的宿舍。
魏强已经进入梦乡。听到两短一长的敲门声，便明白是邓飞，连忙开门迎接。
“老邓，怎么回事？”
魏强很了解这位老搭档，一旦有事，就会彻底无眠。
邓飞把新收到的情报递给魏强，他也吓出一身冷汗！
“这怎么可能？刚刚变更的会议地址，就被76号知道了？要不是红狐及时送信，我们岂不成为瓮中之鳖？”
邓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把魏强给吓坏了。
“老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莫星可是你的亲外甥呀。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这怎么可能？”
“人心隔肚皮，你又怎么知道不可能？万一他被76号秘密逮捕，然后又悄然放回来。岂不是要了我们的性命？老魏，我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你给我想想，莫星这段时间有没有较长时间失踪的事情？”
魏强仔细一想，不由顿悟。五天前，他让莫星送米给愚园路一个客户。按照常理，他一个小时就可以来回。结果那天他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到店里。问他什么原因，他说他去逛了城隍庙玩了。
找到问题的症结，邓飞反倒放下了心，说道：“老魏，现在是下半夜。你和罗鑫都不要睡了。重新通知开会地点。”
......
星期五。这天是阴天。
埋伏在三堂口一带的两个小队，二十多名特工一个个等得心急火燎。直至下午五点多，邓飞等人仍然没有出现。
行动二处处长胡钧坐在一辆黑色轿车上，用望远镜把四股桥一带的景物尽收眼底。他们连续七八个小时的蹲守，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看太阳下山了，地下党的人并没有出现。胡钧下令搜查那间安全屋，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胡钧厉声喝道：“雷队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占松满脸灰暗，并不知道问道出在哪里。
“胡处长，那个莫星可是写了悔过书的，他还是个小毛孩，我们一阵恐吓，他很快就招了。谅他也不敢造次。”
“问题出在哪？”
“不知道。”
“给我查出来！这么周密的布署，居然让那个邓飞做了手脚，岂有此理！”
......
党支部会议照常举行。只不过会议地址改在浦东一个偏远的芦苇荡里。
莫星直到出发前才知道会议改了地址。而他自己也始终在魏强的控制之下，根本没有办法向外界传递消息。
尽管魏强等支部委员集体说情，邓飞还是亲自执行了对莫星的处决。
因为莫星这样一个外围人员被捕，差点害得邓飞这个党支部全军覆灭。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深刻。
刘达成开着他的三轮摩托车到四川西路兜了一圈，发现吉祥米店已经关门，门外还贴上了封条。
刘达成不禁有些惆怅。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党组织，因为一个会议而被迫转移，以后要想联系上他们就会变得异常困难。
让胡钧感到奇怪的是，他让雷占松等几个人认真梳理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仍然没有找到原因。整个抓捕细节已经做到无懈可击，连参加行动的队员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胡钧问：“会不会是刘达成干的？”
雷占松坚定地摇着头：“不可能。他请我们喝酒。我还让弟兄送他回宿舍。整个下午他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他既不知道我们的抓捕计划，也没有时间泄露计划。我敢肯定，一定是那个莫星自己把持不住，不小心露了怯，这才让狡猾的邓飞找到了破绽。”
茫茫大上海，要想重新找到邓飞，无异于大海捞针。
李士群听取了胡钧的汇报，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刘达成这个人是日本人安插进来监视76号的，凭他的家庭出身和经历，也找不到投靠共党的理由。
胡钧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会不会是雷占松买了那两个快餐？”
李士群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就算是那两个快餐露了馅，时间和地点呢？我想雷占松还没有傻到他要告诉刘达成自己在干什么吧？况且整个下午，刘达成躲在宿舍，根本就没有出门，他有什么条件知道你们二处的抓捕内幕？可以说，这次事件，如果不是你们二处的人跑漏了消息，根本找不到其他人。”
胜败乃兵家常事。
最惨的是，胡钧他们根本没办法找到失败的原因。整个密不透风的抓捕计划，被邓飞发现的漏洞，然后整个党组织安全大撤退，连“谢谢”也不说一声。
李士群沉思片刻，便不再为此事纠结，说道：“胡处长，你们二处的任务是对付中统特工。**地下党在上海的力量原本就比较弱，你也不必太多纠结。不知对付中统站，你们有什么行动计划？”
胡钧清楚地意识到，李士群早年被中统特工抓捕过，还蹲过他们的大牢，他的老婆为了救他的性命，也被中统特工侮辱。正因为这个原因，李士群对付中统的手段可不一般。
“李主任，我也正想向您请示。昨天，上海中统站的张一波秘密和我接触，想为汪先生的和平运动贡献力量。”
第40章 审讯
胡钧的话，其实包含的信息十分明显。张一波是主动要求投降！
自从76号特工总部成立以来，由于大量中统、军统人员投降，导致76号力量迅速膨胀。而日军兵锋所指，**节节败退，致使一部分人对抗战失去信心，甚至出现整个特工站集体投降的事件。
张一波是苏州中统特工站的站长。他如果投诚，对于苏州站而言就是灾难。而对于李士群而言，当然是喜事一桩。
李士群和胡钧在谈工作，万里浪兴匆匆地走进来，趴在李士群身边一阵耳语，听得李士群神色生动。
行动一处和行动二处在工作职责上是有分工的。一处主要负责对付军统，二处负责对付中统，其中有一个pc股用来对付**地下党。可见李士群并不认为**地下党在上海有多大威胁。
胡钧见万里浪有事，便自觉地退了出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谈话被第三方知道。
见胡钧走了，李士群说话也就不再遮掩，直言道：“万处长，你对刘达成有意见？”
万里浪讪然一笑：“他是川岛秀子的意中人，放在我这里真是屈了才呀。”
“正因为他是日本人安插进来的，想动他才困难。投鼠还要忌器。何况刘达成的主人是日本人。”
“那就想办法让他的手上多沾一些中国人的鲜血。只有让他掉进大染缸，把他染黑了，他才可能死心踏地。别忘了，他可是富家子弟，又有文化。这种人比青帮弟子还不可靠。”
“好吧。这次审讯的任务就交给他！”
刘达成还在宿舍睡懒觉，被电话铃声吵醒。一听声音，竟然是李士群!
李士群虽然是76号的二号人物，由于一号人物丁默经常忙于南京的事情。两个人又面和心不和，李士群也就有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几分钟后，刘达成按照李士群的指令来到审讯室。万里浪已经等在那里。
看见木桩上绑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还是故意问道：“万处长，您的意思是？”
万里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刚才是李主任亲自打电话你。这也是他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撬开这个人的嘴。”
“他是什么人？”
“我们是对付军统的。他当然是军统的人啊。李主任想让你练练手艺，你毕竟是新手，需要锻炼。这也是李主任对你的特别关照。”
“我晕血。这点川岛秀子小姐知道。”
“达成，别在我面前提川岛组长。上次的事情，你已经惹得我很不开心了。”
刘达成没有忘记，上次川岛秀子为了救他，赏了万里浪一记耳光。这个仇，万里浪怎么可能忘记？
万里浪脸一沉，怒目一瞪，浑身的杀气很重：“刘达成，这里是特工总部，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特工，就必须面对死亡。如果你连审人都不会，你就给我滚蛋！”
让刘达成手上沾血，日伪双方的立场肯定是一致的。上次川岛秀子借刘达成的手电死了林一枫就是明证。
“这个人是谁？”
“军统的人。你给我好好招呼他。撬不开他的嘴，你就别来见我！”
刘达成被逼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姓名？”
“......”
“年龄？”
“......”
“藉贯？”
“......”
“职业？”
“杀人！”
问到职业时，那人抬起头来，怒视着刘达成，让刘达成浑身一颤。那种神情，完全是老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刘达成很清楚，对付这种狠角色，自己这么“温柔”，肯定不会有效果。他既然是军统的特工，怎么说也是抗日的，自己又下不了狠心。
一个人无论他多么厉害，一旦被送进了审讯室，那就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刘达成不由暗自佩服眼前这个人，他仍然能保持一种气势，给刘达成带来很强劲的震慑感。
“我警告你，到了这里来，你是没有活着出去的可能。要想死得痛快一些，最好能配合我们。”
刘达成继续说道：“你的代号？”
“剪刀。专门剪衣服的那种刀，小汉奸，你见过吗？”
那人眼里露出轻蔑的笑意，让刘达成不得不愣神。剪刀？他怎么可能是剪刀？
剪刀应该是黄艳！如果没有读心术，刘达成还真相信他的话了。
想到这，刘达成从桌椅上走下来，来到犯人的跟前，一把托起他的下巴，恶狠狠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的代号？”
“剪刀。”
嗯，还想从老子这里得到真正的消息？我看你还嫩着呢。
“犯人”心里嘀咕时，被刘达成的脑电波逮个正着。他猛然操起火盆里的铬铁，滋！通红的铬铁烫在那人的前胸，发出了一阵惨绝人寰的喊叫声。
接着，刘达成又向负责实施审讯的人喊道：“你们把他的手掌钉在木桩上，然后把铁钎全都插进他的指缝。”
一根根纤细的铁钎钻进“犯人”的手指。刚插入不久，刘达成又命令把铁钎拔出来。每一个动作，那都是要人性命的痛苦。这个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那个“军统”的犯人被痛晕过去三次，又被刘达成用冷水浇醒过来三次。
大约只用了一个小时，“犯人”已是体无完肤了。审讯室两个参加审讯的人，从来没见过刘达成有如此狠戾。
刘达成在对犯人实施酷刑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拍照片。刘达成知道，这肯定是李士群或者万里浪的主意，也就不予理会。
现在他的任务就是把眼前这个人往死里整，一直要搞到他开口吐出真相。坐老虎凳，灌辣椒水，还有各种各样的刑具，最后连电椅都上了。
那个“犯人”终于开口道：“爷，别打了。我说，我全都说。”
犯人说出来的真相，让刘达成倍感吃惊。原来此人是从南郊监狱里提审出来的杀人犯。万里浪事先和他讲好，只要他能扛得过76号的所有刑具，他就能提前释放。
要是他扛不过去，等待他的只有一个字：死！
这个犯人被打得不成人形，最后他不得不选择死。只有死了，才不会痛苦，才不会受折磨。这种时候他才知道，这世界原来还有比死还要可怕的东西。
第41章 交易（上）
一开始，刘达成以为犯人是军统的，还真下不了手。当他得知犯人的真实想法时，料定他并不是“剪刀”，动起手来也就毫无顾忌。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抬一个肉丸子抬出去，然后刘达成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
刘达成审讯犯人的照片，一张张在李士群的面前摊开，李士群欣赏着这些照片，尤其是看到刘达成那狠戾的杀气，觉得此人真是一个当汉奸的天才。
......李士群有一种预感，像刘达成这样的人，一旦给他平台，他就会迅速成长。
看到今天的刘达成，便想到昨天的自己。
胡钧从外面进来，看到李士群桌面摆放着一大堆的照片，全都是刘达成“审”犯人的纪录。作为一名老特工，他看完也是大惊失色。
“妈的，这小子真够狠啊。要是落到他手里，真的是生不如死。”
听到胡钧的感叹，李士群阴笑道：“那个叫李默水的犯人，最后还是选择了死，也不想承受刘达成的折磨。难怪川岛秀子小姐会看中他。她买了一支潜力股。”
“李主任，这样的人我们难道不应该收麾下吗？”
“不，我判断他会倾向于日本人。那个川岛秀子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一定有办法让刘达成死心踏地地服务于日本人。我们对于刘达成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胡钧向李士群汇报，张一波来了，就在特工总部的传达室。李士群马上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立即打电话命令女招待把张一波带到贵宾室。
黄艳端着一杯水，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她看见行动二处处长胡钧亲自下楼去迎接一个陌生人，态度热情之极。陌生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是什么人能让胡处长如此重视呢？”
正在黄艳暗自思忖时，刘达成一头撞了进来。
他调侃道：“黄妹妹，想什么呢？”
“当然是想你啊。你当官了，就忘记了我们的同窗之谊。”
刘达成悄然一笑，不置可否。其实他已经知道黄艳在想什么，只是不方便当面说破。再说，他所知道的东西，从科学上是解释不通的。
试想想，如果一个人的内心在想什么，都被另一个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也太可怕了吧？
刘达成问：“刚才那位被胡处长热情相迎的贵客，你认识？”
“我有点似曾相识，但想不起在哪见过他！”
“不会吧？”
刘达成被黄艳吓得不轻。作为一个潜伏者，如果不幸认识别人，或者被别人所认识，那都是可能酿成灾难的。
黄艳的大脑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地向后倒带子，终于把时光定格在三年前，也就是1936年的冬天。那时候她还是女子师范的学生，站在街头宣传抗日。张一波作为中统特工，奉命逮捕这些进步学生。
“没错。他叫张一波！中统的特务。他怎么会来76号？从张一波和胡钧的表情看，他们显然是主宾的关系。”
刘达成听得心中大骇。关于中统特工成建制投降的事情，早有所闻。张一波亲自找上门来投靠，绝对是一件大事。
当天晚上，刘达成身穿夜行衣，高来高去，来到王其中的住所。王其中深知，按照以往的惯例，刘达成以江湖侠士的身份出现，往往是急不可待。
王其中：“什么事？”
刘达成：“军统的张一波你认识吗？”
“知道这个人。前年夏天在南京，我们在一次大会上见过面。”
“他今天来76号了。行动二处处长胡钧亲自带他去见李士群。我估计他是来投靠汪伪政府的。”
“消息确切？”
“剪刀亲眼所见。假不了。”
刘达成知道，王其中已经默认了他和剪刀的接触。也就是说，剪刀暴露在刘达成面前，王其中认为还是安全的。
由于中统和军统分属两个不同的特务机构。就算是局座，他也没办法直接下令制裁中统的叛变投敌分子，还需要委座做决断。
想到这，王其中立即亲拟电文，向重庆方面发送了电文。
......
事情还是比王其中的预料快了一步。当天晚上，76号特工总部苏州站紧急行动，按照张一波所提供的名单实施抓捕。第二天早上，中统苏州站八十七名特工全部被捕。
被捕的特工关押在特工总部的看守所。张一波在李士群、胡钧等人的陪同下，亲切“慰问”了一下自己昔日的“同志”。中统苏州站的特工看见张一波，一个个都明白自己就是被顶头上司所出卖。几乎毫无例外，他们都选择了投降。
王其中接收到重庆发来的电文，几乎能感受到委座的愤怒：不惜一切代价，制裁张一波！
刘达成看完电文，掏出打火机点燃，看见电文慢慢熄灭，变成一小撮灰烬，然后苦笑道：“这些叛徒都学乖了，他们选择背叛的时候，早就把后路想好了。像张一波这样的站长，身边少说也有十名以上的保镖。再加上他除了随日本人上街值勤，甄别可疑人员，其他时间都龟缩在特工总部的宿舍，几乎没有人会单独出来行动。他们都很清楚，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子弹从远处飞来。”
“难度肯定是有的。但我们不能因为事情难办，就放弃了制栽。上次那个张江生够嚣张吧？结果呢？”
提起张江生，刘达成就想起了梅妞。那个万人迷的梅妞，曾经胸部中弹，生命垂危，听说已经在日本军医的治疗下度过了危险期。
“王站长，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王其中一听就冒火，怒道：“刘达成，你又想干什么？”
“我这里有个名单，五个人，我不想让他们再活下去。我要借你行动队的手除掉他们。当然，我可以帮助你完成对张一波的刺杀，你觉得这个交易合算吗？”
第42章 交易（下）
那五个人的名单，正是青帮大佬邓佳发以及他的四个弟子。按照韩锦成的供词，正是他们杀害了刘达成的亲属。
“好你个刘达成，你用五条人命换一条人命，还问我是不是合算？”
刘达成噘噘嘴，冷笑道：“王站长，你也可以选择不合作。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在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当然有。要不然，你早就成了76号的阶下囚了。如果不是我冒死相救，你或许当了烈士，或许成了叛徒。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被局座下令给制裁了。”
“你？！”
王其中被刘达成给气乐了。这家伙不按常规出牌，还动不动就给组织讲价钱，出难题。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合作。家仇，我一定要报！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不能，局座也不能！”
“好吧。成交！”王其中被逼无奈，终于退了一步：“我要求半个月内看到张一波的死尸。”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说这话时，其实刘达成心里没有底。他加入日伪特工组织仅仅四个多月。单枪匹马地对付张一波，他也不是说做不到，但风险特别大。
眼看就腊月二十三。距离上次在川岛秀子家喝酒已经八天。
这些日子，刘达成没有去招惹川岛秀子，川岛秀子也没有来找他。虽说两个人的宿舍都安装了电话，但彼此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深夜。刘达成在心里默念着川岛秀子，电话铃声响了。
一听声音，果然是川岛秀子！
“秀子真的是你吗？”
“是啊。达成君，你没睡吗？”
“秀子小姐，真是奇妙呀。我正在想好几天没有你的消息，你的电话就来啦。”
“真的吗？这叫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吗？达成君，我想你了。这些天你在干什么？”
......
两个人聊了一下工作，互诉相思之苦。隔着细细的电话线，刘达成能体会得到，繁忙的工作之余，川岛秀子那并不宽广的心胸的确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自己对于川岛秀子的感情却很复杂。
至少，刘达成的感情还谈不上爱情。国恨家仇系于一身，他不想因为川岛秀子而彻底沉沦。
两个人聊了一会，川岛秀子下命令似的说道：“达成君，十五分钟后你下楼，我让铃木杏树过来接你。我失眠了，需要你陪我。”
啪。电话挂断。作为一个女强人，川岛秀子的话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从来都没有。
铃木杏树开的是日军宪兵队的吉普车，车头插着膏药般的太阳旗，走到哪里都横冲直撞。刘达成从宿舍下来，看见铃木杏树正在冲自己微笑。
“嗨刘桑，川岛组长等着你呀。”
刘达成看得出来，铃木杏树艳羡得直流口水。川岛秀子是他的上司，是可望而不及可的人物。
“铃木君，真是辛苦你了。川岛小姐有些工作上的事要找我，实在不好意思。”
看见刘达成歉疚的样子，铃木杏树无奈地笑了笑。谁叫自己是下级呢？再说，平时川岛秀子对自己还是挺关照的，她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
铃木杏树把刘达成送到楼下，有意按了一下喇叭，向川岛秀子报告，便驾驶着吉普车扬长而去。
淞沪大战已经过去两年。大上海的地下谍战也打了两年，双方死伤惨重，从来没有赢家。所以，表面上看，上海的局势还是很平稳的。特别是虹区日侨区，周边有日军重兵把守，关卡也守得很严，川岛秀子一个单身女人住在公寓里，也不觉得危险。
看到刘达成，川岛秀子的眼神里透着暖暖的爱意。
“达成君，这么晚了叫你来，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秀子小组，您客气了。能陪您共度良宵，实乃刘某之荣幸。”
刘达成往榻榻米上一盘腿，坐在川岛秀子的对面。她穿一身和服，头发高高盘起，看上去显得很清雅高贵。
“达成君，这些天我去了一趟南京，今天下午才回来。所以，没有时间顾及你啦。”
“南京？”
刘达成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天原来她出差了，根本就不在上海。
“汪先生的和平建国大业，还是需要做很多的准备工作的。特工总部在南京设立分站，招纳人员，培训人员，还有反谍工作等，这些事哪里做得完？可以这样说吧，像你这个层次，根本没办法体会到我们的压力。”
川岛秀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替刘达成斟酒。刘达成悄然开启“读心术”，仔细体会她的内心活动，发现她说的话和心里所想还是一致的。
川岛秀子的确很辛苦。她去南京是为了帮助汪伪政府培训特工，筹建特工分站。
刘达成谨守一条原则，那就是从来不主动打听川岛秀子干了些什么。这也是川岛秀子最欣赏他的地方。尽管双方已经属于那种准情人的关系，但刘达成从来不过问她工作上的事情。
一个不说，一个不问。看上去配合得十分默契。川岛秀子就算是神仙，她也不会知道刘达会能读懂人的内心。
不得不说，川岛秀子是个意志力十分顽强的人。她在闲聊的时候，绝对不会去想工作。所以，刘达成也很能窥探到她内心工作上的秘密。
刘达成能感应到的是，川岛秀子的款款深情。对于别人，特别是敌方人员，她是一个女魔头，杀人不眨眼。而对于刘达成，却完全就是一个小女人！
这让刘达成有些惴惴不安。至少一点，他没有办法对一个爱自己的女人下毒手。
否则，自己和禽兽何异？
川岛秀子在刘达成面前尽显温柔贤淑的一面，刘达成也不能让她失望。他尽量把自己的话题引向在早稻田大学读书的情景，让她更多的怀念故土。
这一招果然有效。说着，说着，川岛秀子竟然泪流满面，趴在桌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刘达成很尴尬，一定是什么事情触及到她的伤心事。
“秀子小姐，您怎么了？”
刘达成走过来，一把揽过川岛秀子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我的弟弟川岛木成，他才二十二岁。我在南京时收到他的消息，他已战死在长沙会战。为什么会有战争？我不明白！”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死于川岛秀子手上的中国人有多少，刘达成不可想象。而她的亲弟弟战死，却让她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无价。
第43章 偶然收获
川岛秀子像一只绻缩在刘达成怀里的小猫。她哭了很久，眼泪把刘达成的胸前衣服全都濡湿。
渐渐的，川岛秀子睡着了。
刘达成能感受得到，她的确太累了。别看她满面春风，让铃木杏树把他接到寓所，其实她是需要一个喧泄感情的渠道。她内心的苦，不会向吉田正男倾诉，也不会向铃木杏树倾诉。刘达成便成了她最好的倾诉对象。
当川岛秀子喧泄完内心的苦水，她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于是，她进入了酣睡状态。刘达成把她抱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
“别走。”
川岛秀子在睡眠状态，竟然伸出手来拽住刘达成。不过，她很快就松开了。她刚才的动作只是个下意识反应。
刘达成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川岛秀子睡觉。她很美，如一朵安静的睡莲。
川岛秀子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军用公文包。墨绿色的公文包里似乎装着东西。刘达成用心体会川岛秀子的心理活动，确定她已经沉睡，便悄然打开那个公文包！
公文包里有一份文件，竟然是日军特高课在南京的地下潜伏人员名单。从这份名单上看，日本人在南京的学校、工厂、医院、政府机关等各行各业都潜伏着特务，主要任务就是掌握中国人的言论、思想，搜集政治、经济情报，甚至寻找潜伏在南京的军统、中统和**地下党组织。
刘达成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快速记下数百名日本特务人员的姓名、住址、职业等，然后来到客厅用纸和笔记下来。仅仅用了十几分钟，刘达成便获取了这份绝密文件。
......
第二天上午八点。川岛秀子醒来。
餐桌上摆放着温热的牛奶、面包、鸡蛋煎饼。刘达成守候在窗前，看窗外的景色。
“秀子小姐，你醒啦。快点来，早餐已经准备好。”
看见川岛秀子醒来，刘达成笑脸相迎。
川岛秀子看见餐桌上的早餐，心里一阵温暖。刘达成真是个好男人，很懂得体贴人。
“达成君，真是辛苦你了。你也一起来吃吧。”
“我吃过了。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走一步。上班迟到可不好。”
“我叫铃木杏树送你。”
“不用。我坐黄包车。”
告辞了川岛秀子，刘达成直接来到王其中的安全屋。
王其中接过他递过来的情报，直接傻了眼，怔怔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百分之百是真的。请你立即和总部联系，让南京军统站出手，把这数百个日方特工一一铲除。这些人几乎浸透到南京社会的每一个细胞，他们所发挥的作用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
“成！算上你一份功劳。局座一定会嘉奖你的。”
“算了吧。我不在乎。只要留下你为我作证，能证明我不是汉奸，我就阿弥佗佛啦。”
“看你说的。你所做的一切，总部都是有档案记载的，怎么可能说你是汉奸呢？真是杞人忧天。”
从王其中的安全屋出来，刘达成买了一篮水果、一束鲜花直接来到日军陆军医院。
梅妞住在高级病房里。前段时间，李士群、影佐等高官都来看望她了。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她已康复了不少。今天，像刘达成这样的小人物来看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梅妞看见刘达成手里提果篮，怀里抱着鲜花，有些不好意思：“达成，你怎么来了？”
“梅姐，我早就该来探望您啦。怕影响您休息，所以”
“小刘，别客气了。有你这份心意，我就够开心了。这次没死，真算是我命大。张江生那个死鬼，当场就没命啦。”
梅妞这样说时，心里在暗自嘀咕，张江生死了，他的那些钱财不知道是否安全？死鬼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现在人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捕捉到这个信息，刘达成暗自激动。像张江生这个守财奴，绝对不会把钱财藏在他的视线以外。那就很有可能藏在他的家里。
看得出来，对于刘达成的突然来访，梅妞的内心还是挺感激的。刘达成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又塞给她一千日元作为营养费。梅妞更是感激涕零。
刘达成虽然是个小人物，甚至还受到76号排挤，但他表现得很懂事。从这点看，他的素质不是万里浪、胡钧之流的人所能比拟的。
刘达成回到办公室已是中午时分。第10小队的人围成两圈，正在聚众赌博。李海、吴海涛、常青、金牛等人，一个个手里都捏着厚厚一叠赌资。他们看见刘达成进来，也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
“妈的，老子不在，你们就只知道赌博吗？”
刘达成一脚踢向常青的屁股。常青屁股挨了一脚，整个头往前钻，跌了个狗啃屎。其他人见状，一个个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手里捏着钱，骂娘的话也到了嘴边。
一时间，第十小队办公室的气氛就有些诡异起来。
那些队员，除了吴海涛来自忠义救**，据说身手、枪法都还可以，其他人在刘达成眼里都是不够看的。
常青爬起来，怒向刘达成骂道：“姓刘的，你趁我不注意偷袭，算什么本事？”
“常青，你给我听好了。这个小队队长是我，不是你。请你叫我刘队长！”
“你懂个屁！你这个吃软饭的家伙，凭什么管我们？”
“你说谁吃软饭?”
“说的就是你。怎么了？你咬老子吗？告诉你，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你也别想过得好！”
刘达成早就听说，常青来自青帮，是邓佳发的得意门生。韩锦成在的时候，他就借着韩锦成的势头，对刘达成指手划脚。
刘达成刚才那一脚，也有报前仇的意思。
“这么说来，常青，你对我很不服？对吗？”
“当然！别人当官，靠的是实力，是功绩。你靠的是女人。没有川岛秀子罩着你，你连狗屁都不如！”
第44章 立威
刘达成早就知道这帮白眼狼喂不熟。就算整个家当全都给他们吃光，他们仍然存在着严重的门户之见。
比如常青，在青帮算是个小头目，身边经常有十几个小兄弟跟着。今天挨了一脚，自然心里不服气。
想到这，刘达成决定杀鸡敬猴，就拿常青开刀。
“常青，老子今天就收拾你！”
“行啊，来啊，谁怕谁？”
“签生死状？”
“签就签，你要不敢签你就是我孙子！”
几句话一激，常青果然中计。平时，刘达成总是扮猪，从来没有吃过虎。所以，更多人以为他只是个书生，做文书还行，当队长肯定不行。这也是队员们敢于在上班时间公然聚赌的原因。
双方在生死状上签字画押，十队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这种打法，打死了也是白死。
队部的大门关上，二十多平方的房间就是擂台。
围观的队员全都靠墙壁站齐。李海和吴海涛不由为刘达成捏一把汗。毕竟他们曾经是室友。如果刘达成被常青一顿修理，甚至打死，那个后果是很严重的。
常青老家河北，长得人高马大。他曾拜倒在沧州一位八极拳师门下，苦练八极拳十余年。拳风刚劲，动作凶猛。只见他大吼一声，左脚跨出呈弓步，右拳向刘达成脸上狂殴过来。刘达成用左手隔开，常青右脚上前一个扫堂脚，向刘达成脚踝处扫来。
刘达成脚尖轻轻一提，整个人离地半米高。按理说，此举很容易造成下盘不稳，被敌人钻了空子，乃拳家大忌。常青见状心中大喜，双脚向前递进，一记“狂龙出海”，妄图把刘达成截杀在半空。谁知刘达成一记“腾空劈腿”，右腿像一记猛鞭，狠狠地向常青胸前踢去。
砰！
常青前胸被踢中，整个人像一个人肉麻袋，飞出数米远，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哇！厉害！”
刘达成仅仅踢了一脚，常青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脸上露出异常痛苦之色。
“怎么样？你服吗？”
刘达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常青灰暗的脸。他的声音很轻，但散发出极为强劲的杀机。接下来的戏根本不用演，所有人都知道常青输了。
一招！
仅仅只有一招！
常青被踢在地上，肋骨断了数根。围观的队员看这情形，一个个脸色大变。
刘达成用的是腿上功夫。拳头还没开始发挥作用，常青就已被制服。看他那情形，估计得卧床一个月。
“怎么样？你服吗？还要不要再战？”
刘达成一把抓起常青的衣领，把他提到半空，厉声问道。对于青帮的那些虾兵鳖将，他原本就没有好印象。今天常青敢于挑衅他的权威，那就用他来立威。
吴海涛毕竟是原苏浙特别行动队特务大队的队员，战场搏杀的场面见得多。有道是，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没有。今天的刘达成绝对是手下留情。要是碰到狠角色，再给常青几脚，估计他会去见阎王。
常青面色铁青，冷汗涔涔，连衣服都湿透了。看见刘达成狠戾的气势，他真的怕了。双方可是签了生死状的，死了也是白死。
“服、我服了。”
刘达成逡巡了一眼四周，把眼光落在李海身上，说道：“你跑得快，把这子弄到康济医院去。还有谁不服我管的，不妨站出来，你们要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可以自由选择。过了今天，就没得选了！我会用我的实力告诉你们，我是不是吃软饭的男人！”
“还有谁？”
“还有谁？”
刘达成连吼数声，再也没人敢于应战。
剩下的队员站成一排，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藐视刘达成的权威。
吴海涛第一个站出来道歉：“刘队长，今天聚赌是我引起的。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大伙又没事可干，所以想用赌钱的办法打发时间。”
“是啊，我们是这样想的。”
刘达成武断地的挥手，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今天常青的话有点难听，以为老子当上队长，靠的是川岛组长的关系，我自己就是个窝囊废。今天你们也看到了，我究竟是不是吃软饭的男人。下一次要是敢以同样的话侮辱我和川岛小姐，那等待你们的结果只有一个字：死！”
“还不快滚！”
刘达成一声怒吼，众队员一个个像乖孙子似的，灰溜溜地走了，各找各的乐子去。反正刘达成是不会主动上街去找死的。不管是哪方的抗日力量，他都不会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碰到你死我活的拼杀，他也会选择放空枪，吓一吓他们，让他们离自己远点。
仅此而已。
下班后，刘达成开着他的三轮摩托车来到华鸿毛纺厂。曾志权正在指挥一帮工人打扫卫生，清理垃圾和杂物。看来复厂的筹备工作已接近尾声。
曾志权看见刘达成，也远远地迎了过来。
“少东家，你来了。”
“随便看看。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生产？”
“最快也要十天。厂房、机器都没有问题了。现在需要进原材料。特别是棉花，日本人管控得很严啊。”
“原材料不是问题。我们这个厂，拿出了两成股份给多田骏司令官和吉田正男课长，他们能保证我们的原材料供应。”
曾志权这才明白，原来少东家手眼通天，把日本人也拉进来了。他这生意经，念得比他爹强多了。
“曾叔，你随我来。”
刘达成在前面带路，把曾志权带到办公区域。那里有两幢办公大楼。
“曾叔，为了以防万一，我想把办公楼的地下挖空，增加一个负一层，关键时候可能起到救命的作用。当然，这个工程必须秘密进行，除了你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少东家，你一说我就明白了。这事你放心。地下室入口处，最好能建一个暗室，进行二次保护。”
曾志权继续说道：“施工工人嘛，我有两个人是比较可靠的。一个是苏北逃难过来的，我救过他的命。他在老家原本就是泥瓦匠。他叫苏景文。还有一个是从东北来的。这个人据说以前是东北军，打过仗，部队散了。他就流落到民间。他叫张志群。你觉得如何？”
刘达成右手一横，示意曾志权打住，说道：“曾叔，这件事太大了。不了解底细的人坚决不能用。你让我多想一阵子。”
“嗯，好的。”
曾志权在刘家忠心耿耿干了二十五年，亲眼看见刘达成由一个婴儿长大成人。对于少爷的脾性相当了解，从今天刘达成的表现来看，他已能猜出几分。
至少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刘家少爷应该不是汉奸。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如果是汉奸，他没有必要处心积虑地挖密室。
第45章 光天化日
寒冬腊月，天黑得快。
下半夜，滴水成冰。刘达成身穿夜行衣，怀揣匕首和手枪，倏然从窗户攀爬出去，然后如一只灵巧的狸猫，在屋脊上潜行。
按照之前绘制的地图，刘达成用了大约一个小时避开望哨和炮楼，终于来到张江生的寓所。
出事那天，张江生没有任何预见。刘达成从窗户潜入他的寓所，一切摆设还是他出门的样子，尤其是卧室里十分凌乱，鞋帽衣裤到处乱扔。
这些日子，梅妞住在医院，张江生躺在太平间，李士群还没有派人来处理这间寓所。刘达成从梅妞的心理活动探知，张江生应该是把76号给他的奖金藏在寓所。
茶几上摆放的水果已经霉烂。一杯尚未喝完的茶已经变黑。刘达成嘴里含着微型手电筒，一寸一寸地移动着，搜寻着。
床板、沙发、灶台......
半小时后，刘达成在洗手台下面发现一块松动的砖头，抽出那块砖头，里面有一个黄布包。打开黄布包，五十根金灿灿的金条赫然在目。
毫无疑问，这笔横财一定是76号特工总部给张江生的特别奖励。可惜的是，他已经无福消受这笔红利！
刘达成回到宿舍后，不由有些犯愁。邓飞他们不知去向，他又不想把五十根金条交给王其中。军统这帮人贪腐成风，金条到了他们手中也是中饱私囊，不可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刘达成深切感受到孤军奋战的艰难！
手有余粮，心里不慌。刘达成发愁的是，手里这五十根金条如何发挥出他应有的作用。
常青被刘达成“修理”得进了医院。消息很快传到邓佳发的耳里。虽然常青现在是76号的人，但也是他邓佳发的人。自己的弟子被人打了，等于打了自己的脸。这股恶气，无论如何是要出的。
这天中午。邓佳发身边的佣人姜金良突然找到刘云，告诉他邓佳发要去康济医院探望他的弟子常青。
刘云闻讯心头一震，感觉机会来了！
王其中给他的任务是猎杀邓佳发师徒五人。由于邓佳发为人谨慎，深居简出，而邓公馆又戒备深严，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刘云让手下的行动队员花了十块大洋，收买了邓佳发身边的佣人姜金良。
刘云一边听姜金良介绍行车路径，一边手绘了一张简易地图。姜金良对于刘云这手本事，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邓佳发去康济医院的行车路线有两条，谁也不知道他会走哪一条。而康济医院距离76号特工总部又太近，在康济医院动手，又怕被青帮的人缠住不放。青帮的人只需要拖住十分钟，刺客就很难脱身。
“老姜，你的任务完成了。这二十块大洋你拿着，剩下的事情和你无关。”
老姜头走了之后，刘云召集邵志阳、潘扬、杨武斌等枪手，继续研究行动方案，最后还是决定在康济医院门口动手。
刘云指着地图说道：“这里是康济医院住院部。这里是停车场。邓佳发有个习惯，那就是行动特别嚣张。他一出门，总是前呼后拥，身边的保镖不会少于三十人。从武力上看，给我们的刺杀带来了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志阳、潘扬，你两个人负责假扮成医院的清洁工人，每个人身上要携带至少十枚手雷。等邓佳发一下装甲车，你们要事先找到掩体，然后拼命向邓佳发扔手雷。两个人，二十枚手雷扔向邓佳发，我就不相信他是铜浇铁铸的。我和杨武斌分头埋伏在这两个制高点，专门挑能动的保镖射杀。谁露头，就打死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们最多只有五分钟。五分钟以后，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要撤退。小王和小江两个人，分别搞两辆假牌照的车，在这两个位置等候。你们两个记住，汽车不能熄火。撤退以后不准恋战，分别开往英租界和法租界。”
“都明白了吗？”
“明白！”
队员们好久没有参加大规模的刺杀行动了。一听说要拿邓佳发开刀，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攻打，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任务布置完之后，所有参加任务的人员都不得离开安全屋。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
邓佳发果然按照事先的安排，乘坐他专用的装甲车出发。前面三辆汽车开道，后面三辆汽车断后。三十多名青帮弟子一个个手持驳壳枪，耀武扬威，神气十足。
一路上，街上的市民看到这阵势，一个个如遇瘟神，纷纷躲避。等车队到达康济医院门口，负责安保的人员听说是青帮大佬，连忙放行。
邓佳发是带着怒气来的。他想看一看常青究竟伤到什么样子，然后再去找李士群上诉，最好能让刘达成滚回特高课去给日本人当狗。
邵志阳和潘扬两个人身穿清洁工人的粗布衫，头戴草帽。腰间鼓鼓囊囊的，挂满了手雷。他们各选择一根水泥柱子作为掩体，等邓佳发一下装甲车，手雷便像下雨似的落向邓佳发。
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一时间，装甲车周围惨叫声接连不断，残肢断臂横飞。邓佳发身中两枚手雷，整个人被炸得肢离破碎。一颗脑袋腾飞起，滚落到草丛里。
那些持枪的护卫人员，多数人被手雷炸得七荤八素，没死的也受了伤。没受伤的人员反应过来，准备还击，却被远处飞来的子弹给点名清除。
......
五分钟后，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顺利撤退，无一人伤亡。
列入刘达成名单的青帮人员在这次行动中全部丧生，还顺带捎走了二十二名青帮弟子。消息传到日军特高课和宪兵队，现场被包围。
刘达成的第十小队也奉命到现场警戒。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邓佳发被什么人所杀，根本无从知晓。
川岛秀子带着情报组也赶到现场，看见警察局的警员在清理爆炸残留物。从现场的爆炸看，凶手使用的是军用手雷。偶尔被枪射杀的人，也是死于德国制造的狙击步枪。
由于凶手的战斗力过于强悍，刺杀现场一派狼籍。川岛秀子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有限。如此大的动作，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是刘达成这样的人能够完成的。
川岛秀子把目光悄然斜向刘达成，并没有发现他脸上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