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两个男人
这天夜晚，短短两三个小时，连续两次惊魂，川岛秀子内心不由大骇！
今晚要不是魏强和罗鑫两个人，凭她一个人的实力，绝无生还之理。对方纠集了二十多人，一个个都是铆足劲地冲。这是要致她于死地的。
究竟是谁下这么大的血本？
回到金陵大酒店，川岛秀子一个电话打到特高课龟田课长办公室。此时，龟田正在训斥半死不活的赖东明。
“八嘎牙鲁！蠢猪!废物!”
龟田把该骂的脏话都骂了一遍，赖东明家的祖宗十八代无一幸免。赖东明也很无辜，自己的小命差点丢掉，还丢掉了几名弟兄的性命。任务没有完成，想象中的金条肯定泡汤。
龟田示意赖江明下去，然后朝着电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原来川岛秀子打来的！
川岛秀子明确告诉龟田，自己住在金陵大酒店，刚刚遇到袭击，希望他能保证帝国特工的安全。否则，就将把这一情况报告给松井将军。
龟田听罢，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打电话给警察局处理现场，然后亲自带着一个小队人马来到金陵大酒店，把川岛秀子接到日军驻南京的专用宾馆。这家宾馆距离特高课并不远，仅仅数百米远。但这里的安保非常严密。附近驻扎着一个宪兵中队的士兵，宾馆还有不少于一个班的值勤人员。前来住宿的人员，也大多是日藉人员，需要持有特别证件。
龟田听到川岛秀子的汇报，双眉紧锁，沉默了一会，说道：“秀子小姐，你知道那个皮箱里装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川岛秀子如实相告：“岗村课长只是让我负责把皮箱带给您，并没有说什么东西。谁知那帮该死的小偷，一直惦记着它。他们得手之后，强行打开皮箱，然后引起了爆炸。”
“既然任务已经失败，我也不妨如实相告。皮箱里的东西很重要，里面有几份日军准备长沙大会战的材料，还有我特高课派往敌占区潜伏人员的名单。现在那些东西都已化为灰烬，表明你的任务已经失败。明天中午，你就自行坐车回上海吧。”
川岛秀子一听，不由暴跳如雷，吼道：“你们戏弄我？”
“不，秀子小姐。这不是戏弄，没有完成任务，对于一个帝国特工而言，意味着什么，我想你比我还要清楚。南京、上海现在都是大后方，我们在自己的占领区连送材料的任务都不能完成，你不觉得是耻辱吗？岗村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错误发生在你下了火车之后，不应该住进宾馆，而应该直奔我们自己的机关！”
龟田说得有些激动，让川岛秀子无言以对。原本是有理的，现在变成一大失误。龟田要想找她的岔子，还可以想到其他办法。
龟田见川岛秀子有些失落，又佯装关心她的样子，说道：“文件发生了自爆，我们的敌人没有获取这几份机密文件，就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今晚秀子小姐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吧。明后我派几个人送你去火车站。”
“不，我不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六朝古都，我想到处走走，开开眼界。”
川岛秀子坚持不回去，这让龟田的神情不由一愣。在她来或者去的路上下杀手，是龟田和岗村之间秘商之后想出的招术。现在她提出不回去，想多玩几天。岂不是给了自己极好的机会干掉她？
“行，我听秀子小姐的。不知你是否需要我派保镖保护你？”
“不需要。我自己能行。”
龟田走出秀子的房间，门外的赖东明偷听了好一会，通过门缝近距离观察川岛秀子，更加清晰地记清楚她的长相。
......
“课长，她还有两个保镖呢？”
要不是赖东明提醒，龟田还没有想到这一层。赖东明的人和川岛秀子交过手，知道她身边还有两个男人当护卫。现在住进日军招待所的只有川岛秀子一人，这表明其中必有蹊跷！
“纳尼？”
“真的，她不是一个人。另两个保镖，枪法和身手都非常了得。他们突然间失踪了，表明他们潜伏在暗处。”
“哟西！”
龟田的绿豆小眼露出一丝绿光。赖东明的这个发现让他兴奋。川岛秀子并没有从上海派出随从当保镖，那么她的两个随从是哪里的？这里面大有文章。
“赖桑，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否则，死啦死啦的。”
“好，一定，一定！”
龟田从赖东明的现场反馈，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两个年轻保镖是中国人。凭什么她能有中国保镖？她和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岗村课长的怀疑都是真的？一系列的疑问浮现在脑际，龟田正雄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有利于帝国的大事：这个川岛秀子肯定已经被刘达成洗脑。如果从这里打开突破口，或许能抓捕大量的中国特工。
顺藤摸瓜！
想到这个词，龟田课长的睡意全无。虽说已经是下半夜。他仍然把赖东明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两根金条作为赏赐。毕竟这家伙在枪战中有损失，自己又受了伤。不给个安慰奖，他不会用心干活。
拿到两根金条，赖东明似乎忘记了疼痛，差点又要崩起来。一兴奋，肩上胛处撕扯一般，让他忍不住倒哪一口冷气。
龟田正雄不由笑道：“赖桑，如果事情办成，我还大大的有赏。现在，川岛秀子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内。你可以不必负责。你想办法找到那两个保镖，摸清楚他们的下落，但你们不要动手，打电话给我。懂吗？”
“哈依！”
赖东明当然懂。很显然他自己的人并不是那两个人的对手。而日军特高课兵强马壮，高手如林。他们要是出手，相信那两个人将无处可逃。只要抓住了川岛秀子随行的男人，川岛秀子也会成为掌中之物。龟田能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关进大牢！
赖东明走后，龟田正雄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来回地踱着步子。他很久没有如此兴奋过。现在都已经是下半夜了，他仍然如白昼一般清醒。
第376章 追踪洪帮
南京市中山门约一千米处，在某偏僻的民居里，易宪翔几乎要气疯。他已经可以确定，昨晚派出去的两名小兄弟已经死于非命。
“猪，你们都是一群蠢猪！现在叫我如何去向祖师父交待？”
易宪翔骂了一通，一屁股瘫坐下来，无奈地喘着粗气。一下子死了两个人，什么也没有捞着，这对于易宪翔来说还是头一次。那个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丁山海被他的态度吓得不轻，只有瑟瑟地站于一旁，手足无措。此时，如果易宪翔要扇他几个耳光，他也只有认了。
易宪翔骂累了，不甘地问道：“你还探到什么消息？”
“那个女的果真是日本人。昨晚她遭受一帮不明身份的匪徒袭击。幸亏那两个男人相助，要不然昨晚她就挂了。”丁山海说道：“不过，昨天晚上，她就被特高课的龟田课长接走了。一个小队的士兵，开着三轮摩托车来到金陵大酒店。奇怪的是，那两个男人不见了！”
这个奇特的现象引起了易宪翔的注意。他原本就是一个贼，贼心不改。偷盗是他的本行，想让他金盆洗手，除非把他的手剁掉。
“为什么会这样？这里面有蹊跷。”
易宪翔喃喃而语。像是说给那些手下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总之，他有些不淡定了。身为贼头，没有偷到东西，丢掉两条人命，很可能还涉及到什么神秘力量！那两个男人如果没有和女人一起去特高课，证明他们不是一股能见阳光的力量。
门吱的一声开了。从外面起进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魏强和罗鑫。他们的手里握着双枪，眼睛极为机警地巡视着四周。房间原本就小，又挤着十几个小偷。如此一来，易宪翔觉得自己身处一个火药桶里！
那些小偷平时的武器都是刀片。那种刀片簿如纸片，只有一指宽。既可以用来割皮包，也可以用来作为防身的武器。此时此刻，看见两个手握双枪的厉害角色，一个个也只有吓得筛糠。
“大侠，你想干什么？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转眼间，魏强就到了易宪翔身边。擒贼先擒王。易宪翔是这帮人的头，只有他被挟持，他们才有可能安静下来。
“你问问他吧。”
魏强的枪口直接抵住易宪翔的脑门，指了指丁山海。这时，就算傻瓜也清楚，肯定是丁山海出去打探情况，被人一路尾随着跟到这个地下帮会。
易宪翔狠狠地瞪了丁山海一眼，表现得无可奈何。丁山海也耷拉着脑袋，不敢多说一句。罗鑫的双枪也指着他们的头。只要两个人一起开枪，这十几条人命可能在一分钟内死去。
“大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洪帮。”
“洪帮？”
“对。一个专门偷盗的帮派。我们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真的，骗你，我全家死绝！”
“你们为什么要偷盗那个女人的黑皮箱？”
“这是祖师爷交待的任务。他说这一趟列车，有一个长相美丽的女人手里提着黑色皮箱，坐在一等车厢。让我带人把皮箱偷走。”
“你们知道皮箱里有什么吗？”
“不知道。”
“嗯？”
魏强轻轻一用力，枪管顶得易宪翔脑门剧痛。痛得他差点掉下眼泪。
“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大侠，你应该知道，洪帮只不过是个偷盗帮派。平时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情，没有干过要人性命的事啊。”
说到这，易宪翔几乎声泪俱下。自从入道以来，他向来以技高人胆大而得名。这次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在火车上出手被川岛秀子识破，差点被她捏得骨头散架。好不容易盯梢到金陵大酒店，盗得皮箱。两个不争气的家伙出于好奇，擅自打开皮箱，却被炸得肢离破碎。
现在，这两个杀神似的家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上门来。这样下去，还让不让人活路了？
“大侠，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们当小偷的，从来不沾血腥，也从来不沾政治。这次的事情，只不过是为了完成祖师爷交待的任务，也是为了带兄弟们出来练练技艺。”
魏强的枪口始终没有离开易宪翔的脑门。这些江湖人士的话，当然不能全信。这件偷盗之事，并非他所说的不沾政治。至少他们的祖师爷是沾政治了。很可能是受人指使。
“把你们祖师父爷的地址、姓名写下来。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拜访他。”
魏强从怀里掏出纸和笔，厉声喝道。这是一个让易宪翔很为难的要求。在场那么多小偷，他们会不会把这种事情向祖师爷汇报?
在魏强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所有在场之人，那么多嘴，没有人能堵得住。再说，这个敢偷日本特工黑皮箱的祖师爷，一定具有其政治背景。至于他究竟是哪方人士，还需要进一步深究。
“不想写吗？”
魏强的力道重了一点，吓得易宪翔不轻。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这两个人没有达到目的，开枪把他们全干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大哥，我这是出卖师门呀。这在洪帮可是死罪。兄弟我很为难啊。”
“那你宁愿让你的兄弟们一起陪葬？”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我喊一、二、三，如果不从，全部格杀，一个不留！”
魏强喊到“二”时，那十几个小偷全都跪下来求情，一个个都愿意背叛师门。人心就是这样，说它脆弱，无比脆弱。说它坚强，又无比坚强。易宪翔原来是担心会被手下人出卖。现在事情急转直下，他也能找个台阶下。他欣然拿起钢笔，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新地街2号。杜洪金。
魏强看到这些比虫爬还要难看的文字，知道这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年轻人，其实并没有多少文化。这些当小偷的人，完全是社会渣滓，没地方活路，找个地方活下去。帮主杜洪金就是利用了这些渣滓，迅速聚集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第377章 失踪
了解到易宪翔的背景，魏强不由松了口气。原本这只是一个意外！
“大哥，枪会走火，麻烦你关掉保险，好吗？”
易宪翔战战惊惊地说道。
魏强微微一笑，觉得这家伙还是很怕死的，便满足了他的要求。
魏强挥了挥手，示意罗鑫把丁山海等人带到隔壁一个房间，然后笑吟吟地坐下来，看着惊魂未定的易宪翔。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魏强笑得越灿烂，在易宪翔更来就越阴险。在他的眼里，凭他们两个人就能制服十几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易宪翔茫然地摇着头，问道：“大哥，你们究竟是哪路人？日本人？我看又不像。因为如果你们是日本人的话，你们应该在昨天晚上就随那个女人去日军特高课了呀。”
“你猜猜我们是什么人？”
易宪翔还是摇头，说道：“我觉得我还是不猜为好。有些事情，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算你聪明。”魏强脸色一变，严厉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我们这笔帐还没有清。麻烦你回去告诉杜金洪先生，说我迟早会上门来拜访他的。你们坏了我的好事，一定要有补偿。”
......
龟田带着一个小队人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金陵大酒店。402号房间早已是人去楼空。据服务员交待，402号房的客人昨晚就退掉房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在这里住。赖东明强忍着疼痛，不敢大声喘气。龟田的脾气他很清楚，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这个异常现象表明，随川岛秀子而来的那两名男子，很可能在南京城的某个地方呆着。他们的任务，或许不止是保护川岛秀子这么简单。
“太君，我没有骗你。那两个男子真的是和川岛秀子一起的。我们还和他们打了起来。要不然，也不会死那么多人啊。”
赖东明有些悲催地喊道，似乎是在极力地洗清楚自己。要不然，他真的没办法解释，那么多人，像死士似的冲击，连一个川岛秀子都搞不定。现在川岛秀子住进了日军招待所，自己还得像招待老爷似的供着她。如果川岛秀子在招待所出了事，龟田正雄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川岛秀子到了招待所以后，连续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自己的老师影佐将军，一个打给岗村次郎。岗村次郎得知皮箱被盗，还被引爆的消息，气得暴跳如雷。川岛秀子隔着电话线，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更加悲催的是，影佐祯昭获知川岛秀子的消息，一个电话打给岗村次郎，狠狠地骂了他一顿。带如此重要的文件，竟然让川岛秀子一个人去，居什么心？
一连串的消息传到岗村次郎这里，岗村次郎想哭了。这么精心设计的局，如今已是弄巧成拙。至于龟田正雄所说的“保镖”，他已经能猜得出来，肯定是中方势力。但如果抓不到这两个人，川岛秀子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龟田君，无论如何要把那两名中国特工逮住，顺着这条线，我预感能逮住大鱼。”
岗村次郎半是兴奋，半是忧虑。这些中国特工实在是太狡猾了。来无影，去无踪。想抓住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为困难的是，赖东明的人只不过是夜间见过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准确描述出他们的长相。岗村次郎让李士群悄然把七十六号三千多名特工排查了一下，所有人的去向都十分明确，并没有岗村次郎所说的神秘男人。
为了不惹影佐祯昭生气，岗村次郎还不敢向上汇报。所有的事情，最后要靠事实说话。这个事实，就是要把这两个人捉拿归案！
一张密集的网在魏强和罗鑫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拉开。让龟田意想不到的是，此时的魏强和罗鑫，正躲在中山门附近的民居，和易宪翔他们同吃同睡。洪帮的人被他们两个人所控制不得随意外出，更别说偷盗了。十几个人被关在地下室，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帮主杜金洪都感到纳闷。
原来这个洪帮帮主杜金洪正是军统少将特工郑达康的师兄。杜金洪的存在，连吴文康也不知情。郑达康从自己的内线获知岗村次郎要送秘密文件去南京，上演了一出调包的戏，结果导致魏强和罗鑫两个人深陷敌穴，眼睁睁地看着城里城外风声渐紧，没有任何办法冲出去。
大街小巷，天天都有军警宪人员巡逻，查户口、良民证，弄得满城风声鹤戾。罗鑫从来没有遇见这么被动的局面，天天躲在地下室，吃了睡，睡了吃，最多只是无聊地拆枪装枪，或者数一数人头。那些小偷更是怕死。按照原计划，易宪翔是准备带他们来南京发展业务的，风声一紧，连性命都难保。
川岛秀子的行动是自由的，可以在大街上随意走动。尽管每到一处，她都能感觉到有人尾随、跟踪等，但她毕竟是贵客。如今，影佐祯昭已经知道她来南京了，要是发生了意外之事，龟田正雄和岗村次郎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哪里还敢动歪心思？
表面上看，川岛秀子是在欣赏六朝古都南京的景色，每个风景点都会留下她的身影。实际上，她是在悄悄地找人。魏强和罗鑫他们如空气一般蒸发，令她惶惶不可终日。一旦他们两个人出事，她自己就随时可能出事。
十天过去了。报纸上传来的消息，天天都是前方大捷。陪都重庆又遭轰炸。川岛秀子想知道的消息，就是魏强和罗鑫到底去哪了？没有人能告诉她。
这天晚上，川岛秀子拔通了刘达成宿舍的电话。刘达成听到电话声响，在梦中被惊醒。
“喂亲爱的，你睡了吗？”
听到川岛秀子嗲声嗲气的声音，刘达成睡意全无。这十天时间，他一直在忐忑不安当中度过。川岛秀子没有打电话回家，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现在终于听到她的声音，刘达成兴奋地叫道：“秀子，是你吗？你干嘛这么久才打电话给我？”
第378章 保留意见
刘达成深知，像川岛秀子这么老练的特工，不和自己联系肯定有她的道理。现在她主动打电话过来，还装得嗲声嗲气，一定是担心电话被日特监听。
两个人在电话里说得一通肉麻的情话，估计监听者会被逗乐。
”达成，我明天就要回家了。你需要我带些什么礼物？“
”亲爱的，我只需要你安全地回家。我想你了。“
”好吧。我也想你了。“
......
他们在电话里，一句话也没有提及魏强和罗鑫两个人。就当他们根本就不存在。
第二天下午，川岛秀子一身绒装出现在岗村次郎面前，还给他奉送了两只北京烤鸭。这两只烤鸭烤得焦黄，看上去就美，吃起来也香。岗村次郎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只当这是川岛秀子的一片心意。
”秀子小姐，这次你能平安归来，我真的很高兴呀。“
岗村次郎接过北京烤鸭，张嘴一就是一口，香气扑鼻，外焦内嫩。味道就是不错。从他的表现看，一点也看不出他是想要她性命的人。要不是刘达成提前交待了，被炸死的人是谁真的很难说。想到这个问题，川岛秀子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人心隔肚皮”，用在岗村次郎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从龟田正雄那里传来消息，川岛秀子的那两个保镖神秘消失，搜遍南京古城，也没有找到这两个人的踪迹。岗村次郎再次确信，川岛秀子或者刘达成的背后有一股神秘势力，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千真万确。接下来，如果抓住川岛秀子的小辫子，还得费一番心思。
费尽心思想要川岛秀子性命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三天后。刘达成在华鸿毛纺厂见到魏强和罗鑫。这两个人谈起南京之行，让刘达成听罢胆战心惊。要是他们不幸被汪伪特工搜到，不仅仅是他们，川岛秀子也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到了那个时候，就不再是这般和和气气了。
曾志权为了庆贺魏强和罗鑫安全归来，不知从哪弄来一只野鸡肉，还有半斤红辣椒。两者再加半斤茶油爆炒，香喷喷的，让人垂诞欲滴。刘达成陪着他们几个喝光两斤白酒，邓飞才兴匆匆地赶到。
刘达成无奈地摇了摇空酒壶，笑道：“邓书记，对不起，你来晚了。”
看见密室里一派狼籍，酒肉飘香，邓飞嫉妒得不行：“你们开小灶，竟然连我也不叫上？”
曾志权连忙一边收拾碗筷，一连搭讪道：“邓书记是来谈工作的，不是来谈喝酒的，我没说错吧。”
邓飞习惯性地捞起长衫，坐在木板凳上，说道：“你们都坐下来，我们开个短会。”
一提起开会，众人皆知，邓书记绝对不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华鸿毛纺厂这样的地方打趣斗诨的，他一定肯定有正经事。
果然，邓飞开始侃侃而谈，第一次长沙大会战以后，日军亡我之心不死，正在疯狂准备新一**会战。上级需要了解敌人的战略意图、兵力部署等情报。自从第一次长沙大会战以后，日军已如强驽之末，可用之军力十分有限。战场情况渐渐转向有利于我方。新四军想趁日军积极备战的时机，在敌人后方搞出一点动静来，从而打乱敌人的阴谋。
听说战场形势好转，中日双方已经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华鸿毛纺厂的密室内就像刮进了一股春风。参加会议的人员一个个都感到春风拂面，人心渐暖。谁都知道，盼来这一天多么不容易！这种结局也是用无数将士的血肉堆砌而成的。
说完大形势，刘达成就知道，邓飞一定是带着任务来的！
“现在，我们只知道敌人在厉兵秣马，具体的作战方案我们一无所知。估计军统那边也会有相似的命令。那就是要尽快搞清楚日军新一轮会战的战略意图。最好能获得日军较为完整的作战计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达成，这个任务交给你，你觉得如何？”
刘达成一脸懵逼。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他也不敢说保证完成任务！
邓飞看出刘达成的疑虑，补了一句：“你没信心？”
“没有信心。”
“你说的是大实话。让我们都尽力吧。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完成好我们的任务。”
让邓飞出乎所料的是，魏强突然冒出一句：“我可能有办法。”
邓飞问：“你有什么办法？”
魏强：“运用洪帮的力量，去偷！洪帮是上海新近兴起的一股地下势力。为首者是杜金洪。此人和军统特工郑达康是师兄弟的关系。他一辈子以偷盗为生，手下弟子超过千人。一个个都是跟随他学习偷盗技术的偷鸡摸狗之徒。这些人如果利用得好，应该是一股很好的抗日力量。”
邓飞坚决地摆了摆手，否定道：“你的设想我表示反对。首先，对于杜金洪这个人我们并不了解，他是江湖人士，并不是一个坚定的抗日分子。这种人往往具有两面性。别看他和郑达康是师兄弟，关键时候互相出卖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其次，让这些鸡鸣狗盗之徒去民间一展身手，或许还是有力量的。但要是让他们去日特机关偷盗，我看他们的能力不一定具备。这完全是两回事。”
刘达成也觉得魏强的设想不靠谱。就凭他们在火车上遭遇的易宪翔，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魏强和罗鑫给制服了。谁能保证他们能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算洪帮是一条途径，刘达成也不想利用魏强他们去冒险，他完全可以通过吴文康的关系，由军统去动用杜金洪。这样一来，既可以利用好洪帮，又能减少地下党的风险。
刘达成的条分缕析，立即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但魏强仍然持保留意见。他和罗鑫被迫在南京的地下密室呆了十几天，易宪翔这伙人“功不可没”，无论怎么说，他都想去会一会杜金洪这个江湖大佬。不管是敌是友，先给他来点厉害的，让他知道马王爷究竟长几只眼。
会议结束后，魏强一直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等会后，他才找到罗鑫说出自己的想法，罗鑫也被惊吓得不轻。
第379章 两难境地
“师父，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这是目无组织纪律性。要是被邓书记知道，非受处分不可。”
罗鑫很难得地摆出一幅懂事的样子。平时，要么师徒俩想到一块去了，要么徒弟绝对听师父的。这次难得出现徒弟劝说师父的情况。
魏强说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我这手痒痒的，想找那个洪帮练练手。妈了个巴子，那个易宪翔我真想扒了他的皮，害得我在南京那个地下室呆了十几天，差点被他憋出神经病。我倒是想看看，洪帮究竟有哪些歪瓜裂枣。”
罗鑫沉吟片刻，说道：“要去也行。我在暗中保护你。如果两个人一起去，万一当了人家的俘虏，两个人还一起稀里糊涂地死了。那就太不值得了。我们分开行动，有一个人当外援，事情就会大不一样。”
师徒俩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决定当天晚上展开行动。
按照易宪翔留下的地址，魏强在前面探路，罗鑫在后面悄然跟踪。他们在黑暗里摸索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来到闸北区的一片贫民窟里。这一带曾经在战前遭受过日军大轰炸，至今还没有恢复元气。连绵而低矮的草棚，都是流浪到此地的人临时搭建的。这里住着乞丐、贫民等，却没有发现易宪翔所说的杜公馆。
师徒俩搜遍了整个闸北区，都没有发现新地路。很显然，又被易宪翔给骗了。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偷，当骗子也是一流的角色，撒谎撒得让所有人都会信以为真。
直到子夜，师徒俩才神神沮丧地回到住处。
......
刘达成看到联络信号，依约来到黄浦江边的五号石凳。这天是星期天，黄浦江边来来往往的游人很多。吴文康一身富商打扮，叼着雪茄烟欣赏着江面来来往往的游船。
刘达成挨着他的身边坐下来，悄然问道：“又有新任务？”
吴文康：“上级要求我们了解日军最新的军事部署。日军自从第一次长沙会战受阻，仍然没有放弃攻打长沙。他们还加快了对重庆方面的渗透。自从上次你成功获悉101作战计划，军统对潜伏在长沙的日本特工进行了一次大搜捕，挖出潜伏的特工达数百人之多。我们不能排除敌人是否还有新的阴谋。对于潜伏战线的人来说，这是另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别说大道理。直接下达任务吧。”
吴文康所说的任务，竟然和邓飞所说的一模一样。可见国共两党都意识到，战略相持阶段的暗战会更加激烈。临走时，刘达成悄然说道：“吴站长，透露给你一个秘密，郑达康手里还有一支神秘的力量。你要好好利用他。”
此言一出，吴文康神色大变。作为同是黄埔军校的校友，老同学，老战友，郑达康也没有对自己说真话？地下工作不说真话也正常，如果还有一支神秘的力量那就非常小可了。
“什么力量？”
“你问问他。最好能让他去偷一两件值钱的宝贝，他肯定能手到擒来。”
“这么说来，他手里的神秘力量是小偷？”
“是的。洪帮帮主杜金洪是郑达康的人。你把他利用好了，能省很多力气。”
刘达成带来的消息无疑具有震撼性。吴文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郑达康和杜洪金会有什么联系。
吴文康以极为复杂的眼神目送刘达成离开。这个刘达成简直就是一个神通。很多事情，他几乎不用侦察，就知道对方的底细。郑达康的存在，对于刘达成来说也是一个未知数。吴文康从来没有和他提起过郑达康。
事实上，刘达成知道了！现在，他突然揭开郑达康的底牌，由不得吴文康不震惊。
至于刘达成是如何知道郑达康的，吴文康暂且不论。但郑达康臧着一手牌，让吴文康浑身不爽。
吴文康特地准备了一桌好酒菜，邀请郑达康到公寓小聚。作为同窗好友，能在敌人的狼窝里偷闲，郑达康也是感叹唏嘘。
“文兄，能和你共事，我还从来没想过。命运就是这样作弄人呐，局座也不知怎么想的，把我派到上海来，说是要让我去接管苏南忠义救**的一个纵队，却迟迟不见动静。我这都快憋出病来了。”
“郑大队长，这才几天，你就憋不住了？我可是憋了大半年了，哪天不像老鼠似的过日子？上次你在南京的行动，虽说没有达到目标，那也是卓有成效的。”
“去，别提那档子事了。一提我就一肚子的火。死了那么多人，差点就全军覆灭了。说实在话，当时我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的。谁知道后来事情演变得连我和余谦都没办法控制了。要不是事先布置周密，估计一个也别想跑出来。”
两个老同学你一言我一语，酒也一杯杯地下肚。都说酒醉心明。醉酒后的话才是真话。吴文康见两瓶酒喝得差不多了，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达康，听说你和洪帮的杜金洪有联系？”
“呃”郑达康就像被噎住似的，愣愣地看了一下吴文康，不知这位仁兄葫芦里卖什么药。
“有、有那么一点联系吧。”
最后，郑达康还是承认了。他很清楚，吴文康既然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肯定是有可靠消息来源。要不然他是不会把事情说得那么清楚明白的。
“洪帮，是一个专门靠偷盗生存的帮派。这种人不可靠！”
郑达康试图努力撇清自己和洪帮的关系，就是不想吴文康介入太深。自己的关系网，如果被组织上掌握，实际上等于受制于人。
“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达康，和别人可以不说实话。难道你连我也骗吗？我们可是同窗好友呀。连患难之交都没有信任，对于别人，还怎么交往？”
吴文康面露不悦之色。郑达康的心里也发怵。这位仁兄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他独特的本领的。
吴文康和局座的私交特别好，这点郑达康也不是不知道。要说互相抗衡，鹿死谁手真的还不好说。一时间，郑达康陷入了两难境地。欺骗和诚信，要想做出一个选择并不容易。
第380章 哪有什么信任？
犹豫再三，郑达康还是全盘托出，把自己在上海滩的最后一点家底都抖了出来。一切正如刘达成所说，洪帮和郑达康的关系非浅，两者是割头换颈的兄弟式关系。如果利用得好，当然对于开展地下工作大有裨益。
杜金洪正在为易宪翔的失败大为恼火的时候，郑达康来到了。
易宪翔被罚跪在堂中，吓得浑身筛糠。作为小偷，最重要的器官就是十指。如果背叛师门，或者完不成师父交待的任务，很可能会遭遇断指的惩罚。
“你们真是一群蠢猪，连一个日本娘们都对付不了！还死了两个！平时你们都是怎么训练的？”
一只茶杯被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杜老大，发什么火呀？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大动肝火？”
郑达康突然出现，让杜金洪很尴尬。这次的任务就是郑达康给的，没想到偷鸡不得蚀把米。
“师兄，你怎么来了？”
杜金洪连忙从太师椅上弹起来，大步迎到门外。郑达康双手抱拳，拱于胸向，向杜金洪行了个抱拳礼。杜金洪喝退众徒，把郑达康迎到书房。
“师兄，你交待的任务没有完成啊。”
见杜金洪满脸愧疚，郑达康连忙摆手道：“师弟，你也不必内疚。川岛秀子这次算是命大。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岗村次郎为她设的一个局。岗村次郎怀疑她和刘达成是中方特工，故意拿了一个装有自毁装置的空皮箱给她。唉，说起来是我的不对。我求胜心切，中了岗村次郎的奸计，害你损失了两名徒弟呀。”
真相出来，杜金洪不禁愕然。他万万没有想到，费尽心思去南京，原来是一个乌龙阵！
“妈了个巴子，岗村次郎这个龟孙子，我迟早会要了他的狗命！”
杜金洪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眼里喷出了愤怒的火花。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人财两空，颜面尽失。要是让江湖上的同行知道，肯定会怡笑大方。
“师弟，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们的吴站长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他昨天以找我喝酒的名义，从我这里逼问了很多东西，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已经是了如指掌。真是奇怪了。”
“会不会是那两个人？”
杜金洪向郑达康说起了易宪翔的南京之行。这个不争气的徒弟，竟然被两个持枪高手控制了十几天。两个人控制洪帮十几个人，让他这当师父的也是颜面扫地。
郑达康一听，吓得不轻。川岛秀子的背后，原来还有一股他所不知道的势力。这股势力估计岗村次郎也不一定知道。要不然，凭岗村次郎的关系，要想摆平川岛秀子并非没有可能。事实上，她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岗村次郎还得为她接风洗尘！
郑达康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摸到神秘力量的边缘。这股力量似风似雨又雾，给他的感觉很飘缈。
“师弟，你觉得易宪翔碰到什么强人了？”
杜金洪沉吟片刻，说道：“可以肯定，那两个人不是日本人，也不是军统的人。很可能是另一股江湖帮派，或者**地下党。”
“我也是这样分析。并且我几乎可以肯定，川岛秀子和**地下党有关联。你想想，军统没有派人去保护他。那么如果派去保护他的人是**地下党，她的枕边人刘达成是地下党的嫌疑就很大了。”
两个人一阵合计，推出一条结论：刘达成是**员！
有些事情，往往是旁观者清。郑达康从杜金洪这里获得的消息，再加上自己的判断，准确地知道刘达成的身份。这一点都不奇怪。
对于**急先锋而言，郑达康几乎有一种欲除之而后快的兴奋感。他的想法和吴文康提及，吴文康脸上不好看了。
“老同学，既然你这么聪明，我不妨和你明说了吧。刘达成的身份，你无权过问。如果你再执迷不悟，等待你的将是杀头之罪！”
郑达康从来没有接受过吴文康如此严厉的训斥。吴文康就差没有把局座的底牌翻出来了。
“吴、吴站长，难道刘达成是我们的人？”
“我说过了。你不要再问。从此以后都不许再过问刘达成的问题，否则你就等着上军事法庭。”
就算是一个系统，上下级之间保持着单线联系，的确会让纵向的人产生误判。郑达康也怀疑自己的误判，便问道：“难道保护川岛秀子的那两个男人，是你派出去的？”
“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但我不允许你再打刘达成的主意。否则，军法无情。”
在吴文康这里碰到一鼻子的灰，郑达康仍然没有死心。想当年，他和红党可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他出手惩治红党的手段，比吴文康还在严厉很多倍。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位吴文康显然是在袒护刘达成和川岛秀子。要知道川岛秀子的手上是沾满了中国特工的鲜血的。
对于这样一个日本女特务，吴文康的态度显然让郑达康难以理解。他也知道，好奇心会害死猫。他的好奇心，很可能会触犯到局座。但为了**，他完全可以借日本人的手除掉刘达成或者川岛秀子。
川岛秀子回到家里，刘达成为她接风洗尘。川岛秀子在南京的遭遇，进一步让她暴露在岗村次郎的视野。岗村次郎的毒计是想一次性消灭她。他的最后想法，被刘达成的读心术捕捉，从而救了川岛秀子一命。洪帮的那帮盗贼，又替川岛秀子死了一回。
如果不是岗村次郎亲身经历，他一定会认为这是天大的笑话。就算是天皇护，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天晚上。岗村次郎被影佐祯昭叫到办公室。
“岗村课长，你怀疑川岛秀子是中国特工，也不应该用如此毒辣的计谋。这次要是川岛秀子出于好奇，打开了你的黑皮箱，她还有性命吗?你这样做，是对帝国的亵渎，也是对我的侮辱，我个人表示绝不接受！”
第381章 架空
岗村次郎的做法，触及影佐祯昭的逆鳞，结果搞得自己满面灰尘。他脸色铁青地离开梅机关，回到特高课，连续生了几个小时的闷气。
秘书来报，七十六号刘达成来访。岗村次郎内心一紧，以为此人是来讨说法了。他硬着头皮说道：“让他进来。”
出乎岗村次郎意料的是，刘达成的手里提着一个大礼盒，一盒人参，一盒鹿茸，都是大补品。
刘达成的身体似乎已经完全康复，走起路来大步流星，说话的中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受过摧残。
“刘桑，您这是太客气了吧？”
刘达成暗忖：这家伙平时吃他的油水不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暗然启动读心术，原来岗村次郎的内心诚怕诚恐！他的内心还在为川岛秀子的事情郁闷之极。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影佐祯昭狠狠地训了一顿，那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刘桑，这次派秀子小姐去南京，我真的有欠考虑，差点出了大事。所以，我这内心内疚呀。现在想起来，我这心里直冒冷汗呀。”
刘达成对于岗村次郎的“内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作任何评价，而是以意味深长地口吻说道：“岗村课长，我们是好朋友。我相信你不会对秀子使阴招。这次的事件，完全是个意外。我都已经不放在心里了，希望岗村课长能尽快忘记它。”
“感谢刘桑的宽宏大量。岗村不胜感激！”
岗村次郎刚刚挨了骂，内心很不爽。现在又不得不在刘达成面前演戏。他站起身来，朝刘达成深深地鞠了一躬，害得他连忙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扶住岗村次郎的双肩，连声喊道：“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猫哭老鼠的把戏，对于岗村次郎来说演了不少。这些日子，他就像疯子似的，简直有些丧心病狂。他的一举一动刘达成都记在心里，等待着机会和他慢慢算帐。
两个暗地里拔刀相见的仇人，表面却装得像多年的老朋友。刘达成觉得自己的演戏真是太差，还不如岗村次郎演得像。
这时，课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女人，差点没有把刘达成给惊吓得魂飞魄散。
她是黑泽志玲？！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黑泽志玲啊。可是，她看见刘达成，却根本不认识。想当初，刘达成在街道路口遇袭，被黑泽志玲演戏一般给套住，然后被抓到蝴蝶洲去经受了十天的皮肉之苦。这个女人不应该这么快就事情给忘记了吧？
事实上，进来的女人并不认识刘达成。
岗村次郎热情地拉过刘达成，向进来的女人介绍道：“黑泽丽珍，这位是七十六号的刘达成处长。青年才俊，颇受影佐机关长和多田骏司令官器重。”
“刘处长好！”
黑泽丽珍深深地一弯腰，给了刘达成一个大礼，然后转向岗村次郎，说道：“报告课长，黑泽丽珍奉命前来报到!”
原来黑泽丽珍是黑泽志玲的孪生姐妹。黑泽志玲死了，黑泽丽珍主动请缨，从武汉调到上海工作。其中蕴含的含义十分复杂。
秋山少佐击毙黑泽志玲是公开的，没有任何私仇可言。她主动要求从武汉调来，也不知道她是想找谁报仇。
这对孪生姐妹长得实在太像，差点让刘达成认错人。黑泽志玲的死和刘达成有牵连，这一点黑泽丽珍也是知道一点的，但在整个事件当中刘达成也是受害者，而黑泽志玲却是施暴者。现在施暴者不但命丧黄泉，连死因都不能公布，这可能也是黑泽丽珍想报仇的原因。
黑泽丽珍听到介绍，内心果然掀起轩然大波！
这个人就是刘达成？我姐就是因为他而死？
假如换了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而刘达成那神奇的读心术，可以让所有人的心理活动都暴露在自己的世界里。黑泽丽珍稍微动一点心思，已让刘达成知道，这个日本女人对于自己是带着仇恨的。她是带着仇恨来到上海，带着复仇之心来到上海！
黑泽丽珍的心理活动让刘达成大为惊骇。但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请多关照！”
刘达成还了黑泽丽珍一个礼数，便起身向岗村次郎告辞。
当天晚上，川岛秀子向刘达成提及黑泽丽珍，这才知道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过去数个小时，刘达成仍然感慨万分地说道：“真想不到，她俩长得实在太像了，害得我以为是黑泽志玲复活了。”
“你知道这个黑泽丽珍现在是什么职务吗？行动组组长，少佐军衔。”
刘达成觉得很意外，以前行动科只是情报组的一个部门，行动科长归川岛秀子指挥。现在黑泽丽珍的安排，等于把行动科升格了，成为和川岛秀子同等重要的官员。而且从个人关系看，岗村次郎肯定更加器重黑泽丽珍。
川岛秀子也嗅到其中的奥妙，对刘达成说道：“这个黑泽丽珍的突然出现，很可能是岗村次郎打的另一张牌。她一定会成为岗村次郎豢养的一条疯狗。”
刘达成细读川岛秀子的心思，明白了她的意图，说道：“找机会干掉她！”
川岛秀子愣住了，刘达成如此准确地揣测到她的心思，也不是一次两次，几乎每次都是这样。
“你怎么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是吗？谁让我们是男女朋友？哦，不，应该是老夫老妻啦。同居在一起，天天同吃同睡，难道还不理解你的那点小心思吗？”
“废话少说。我需要尽快除掉黑泽丽珍，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你有所不知，她现在手上的行动人员有两百多人，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而我的情报组，只能是搞搞情报。那也是岗村次郎看影佐机关长的面子，没有撤掉我的职务。如果以他的内心想法，他一定巴不得我早点消失。”
刘达成听得心惊。真不敢想象，黑泽丽珍的突然出现，竟然代替了川岛秀子！
第382章 给点厉害
再说黑泽丽珍认识了刘达成，深知自己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她并不急着对刘达成下手，而是急于抱紧自己的后台老板岗村次郎。隔三差五，她就约岗村次郎去自己的寓所做客，除了吃喝，其他的盛宴大餐更是少不了。
一来二往，黑泽丽珍成了岗村次郎真正的“贴心人”。在获得岗村次郎的完全信任之后，黑泽丽珍开始着手从外围调查。她在刘达成每天经过的路段，部署了数十个跟踪刘达成的节点。每一个人负责跟踪数百米，然后换人。如此一来，刘达成的行踪便在黑泽丽珍的完全监督之下。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刘达成自从和黑泽丽珍见过一面之后，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迎来。又那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大祸临头的紧张，紧张得令人窒息！胸闷气短，局促不安。让他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复兴公园附近的新乐大街，新开了一家五金店。店门口的屋梁上挂着一个鸟笼。鸟笼里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刘达成开车往那里经过，知道邓飞想见自己。这是两个人上次见面约好的见面信号。
刘达成从极斯菲尔路七十六号出来，一直观察着汽车的后视镜。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异常。但他胸闷气短的感觉仍然很强烈！
这种不祥的征兆让刘达成看见见面信号，也不敢前去赴约。邓飞没有事肯定不会找自己，如果因为接头而暴露了邓飞，更加得不偿失。无奈之下，刘达成突然心生一计，他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厅门口，然后大大方方地走进去喝咖啡。坐在茶色玻璃后面，他清楚地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缓缓地从咖啡厅门口经过。这人一边骑车，一边用眼神的余光悄然观察着咖啡厅里面的情形。这个细节被刘达成观察在眼里，不由暗暗吃惊。
果然不出所料！
这个骑自行车的人让刘达成作出判断，自己的预感是准的。喝完咖啡，他缓缓走出来，坐上自己的汽车，没开几步，他发现那个骑自行车的人跟踪到陕西南路。过了陕西南路，骑自行车的人不见了，车后跟着一个拉黄包车的车夫。黄包车上没有客人，车夫的车却跑得飞快。到了另一个路口，黄包车夫停下来了。刘达成又发现有一辆黑色轿车不急不徐地跟在他的车后面。
这种跟踪技巧，是刘达成当刑警时常用的技巧。哪里逃得过刘达成的眼睛。仅仅花了两个小时，他已经甩掉了五名跟踪人员，而他仍然处于黑泽丽珍的监视之下。
傍晚时分。刘达成的轿车已经来到一段河堤。这是一条小道，仅容一辆小车经过。想多走一个行人都不太可能。刘达成悠然地开着车上了河堤，转了两个弯道，把车停在一颗大树底下，然后双手抱于胸前，淡定地等待着。
跟踪刘达成的特高课特工叫中岛朝阳。这家伙完全没有料到，刘达成会把车停在拐弯处等他。他的车差点和刘达成的车撞上，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退无可退！
刘达成笑眯眯地看着中岛朝阳。中岛朝阳从他那笑意里嗅到一股危险气息，只见一道残影掠过，他整个人如一只破布袋似的，被轻飘飘地拽出车厢，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一只脚重重地踏在中岛朝阳的小腹处，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差点翻了个番。
疼！要命的疼痛！
中岛朝阳的内脏被踩踏和挤压，想呕，呕不出来。想喊叫，却已没有了力气。这下子他总算偿到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
按照黑泽丽珍的要求，每个人只需要跟踪一个路段。像接力赛似的往下传递。哪怕跟丢了，也不能被刘达成发现。中岛朝阳仗着自己有车，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没有结束。而是一路开车往下跟踪。
结果他中招了！
“八嘎”
用尽全身的力气，中岛朝阳终于吐出一句脏话。刘达成放松了脚下的力道，让中岛朝阳有一口喘气的机会。同时，也想欣赏一下小日本临死之前的挣扎。
在刘达成的眼里，自从那辆黑色轿车跟踪着他的车行驶出市区来到郊区，他就认定了车上的司机是个死人。和死人较量，当然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刘达成脸色冰寒得令中岛朝阳浑身发抖。
“告诉我，你的后台老板是谁？这什么要跟踪我？”
憋了一口恶气的刘达成，恨不得一扬手就把这家伙扔进黄浦江。谁知中岛朝阳仗着自己优越的日本人身份，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大祸临头。
“八嘎牙鲁”
“噗”
刘达成挥起一拳，直击中岛朝阳的嘴巴。一口碎牙夹杂着污血喷簿而出。
简单。粗暴。绝不拖泥带水！这是刘达成的一贯作风。
中岛朝阳挨了一记铁拳，嘴巴、腮帮肿得像猪头似的。眼前这个家伙，其实他早就认识，也知道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都把他当作头号嫌疑。
“你不要落在我手里。否则，有你好受的！”
刘达成最恨的就是这种人。临死了还不知道对手的厉害。其实自从刘达成以神一般的速度把他拽出车窗，胜负已经定了。
“是吗？你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吗？”
噗！
又是一记铁拳砸下来。中岛朝阳的鼻梁断了，鲜血糊了一脸。他痛苦地扭动着身躯，想减轻一点痛苦。谁知刘达成的脚力就像定海神针，万斤之力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动荡。
中岛朝阳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厉害的角色，一动手便分输赢，根本不需要较量。刘达成气愤得眼冒火光，脸色铁青。每打出一拳都让他觉得解气。
一开始，刘达成是想像上次对付罗楚业那样，让这个家伙神秘地消失的。想到他是黑泽丽珍派出来的人，他突然改变主意了。用世界上最残忍的手段把这家伙折磨致死，然后让他暴尸荒野！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刘达成左一拳，右一拳，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中岛朝阳的身上。每打出一拳都有万斤之力，一直打到中岛朝阳断了气。
第383章 留个全尸
深夜十点。特高课的办公大楼里灯火辉煌。黑泽丽珍焦急地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来回踱步。
今天清点人数的时候，手下人报告，中岛朝阳没有归队！
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中岛朝阳是跟踪刘达成最后一名特工。他的通行工具是黑色小轿车，私人用车，速度快，不容易被发现。恰恰是他失踪了，直到深夜仍然未归。
去哪了？究竟是死是活？黑泽丽珍觉得自己又要栽在对手手里，内心竟然掠过一丝恐惧。这个刘达成，简直比传说中还要可怕。
她和她姐姐的不同之处在于，黑泽志玲一真没有受到重用，她只不过是川岛秀子手里的一名普通特工人员。黑泽丽珍可是拥有两百多名行动人员的行动组长！要说力量，就算川岛秀子也是望尘莫及。
第二天上午。中岛朝阳的尸体被人在黄浦江边的河堤上被人发现。岗村次郎、黑泽丽珍亲自带着行动人员赶赴现场，看到中岛朝阳的死相，吓得脸色大变。可怜的中岛朝阳，是被活活打死的！
满脸血污和伤痕，触目惊心。不用尸检，岗村次郎都能猜到，中岛朝阳的内脏很可能被重力打到全部破裂。
所有在场之人观之色变。
“课长，这个刘达成，是不是太狠了？”
黑泽丽珍脸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她猛然抽出手枪，朝天空一口气打完枪内所有的子弹。
八嘎牙鲁！
岗村次郎比黑泽丽珍要冷静很多。他仔细检查完中岛朝阳的伤痕，然后帮他合上充满恐惧和不甘的眼皮，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抬走！”
黑泽丽珍随岗村次郎上了车，两个人因为一名特工之死，全然没有了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
“课长，这件事不能这样不了了之。我们一个要给中岛君报仇。”
岗村次郎冷冷地瞟了黑泽丽珍一眼，问道：“你知道谁是凶手吗？”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刘达成呀。”
“证据呢？”
“呃”
“他可是七十六号的处长。试问，为什么要跟踪他？有没有证明他是中国特工的直接证据？唉，丽珍小姐，你的姐姐就是因为他，而被秋山少佐给击毙的。为了这件事，我后悔了很久。其实对付刘达成、川岛秀子这样的人，我们不能直接从他们身上下手，而应该跟踪和他相关的人，从他的身边打开突破口。他们是无敌的，他们身边的人却是可控的。软肋，我们要找他们的软肋！“
岗村次郎突然把声音提高好几分贝，黑泽丽珍有些怕了。看来单凭激情和冲动远远不够。
”课长，我犯错误了，请原谅，再给我一次机会。“
岗村次郎缓缓地说道：”实际上并不是你错了，而是中岛朝阳他太该死了。他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太贪心。你没有发现他是开着车来到黄浦江边的吗？这表明他跟踪刘达成来到这个地方。刘达成是有意在大堤拐弯处等候他的光临。把他打死之后，他也是有意留住他的尸体，向我们示威啊。你想想，他完全可以直接将中岛朝阳的尸体扔进黄浦江，让他去喂鱼。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就是要让我们看一看，这就是跟踪他的下场！对于他，跟踪、监视、绑架，我算是什么招术都玩过了，全部被他一一化解。输的总是我们。这就需要我们好好总结一下经验和教训了。“
说到这，岗村次郎有意无意地把放在黑泽丽珍修长的大腿上，轻轻柔搓了一下，继续说道：“干我们这一行，不是仅靠热情的。我们特高课的特工，哪一个不是誓死效忠大日本天皇的勇士？他们对付其他中国特工，简直可以说势如破竹。自从去年刘达成从日本留学归来，进入了我们的队伍，我就觉得我们遇到了一个十分强劲的对手。我的前任吉田正男就是因为失职而剖腹自杀的，我是不是也会步他的后尘？我真的不敢想象啊。”
作为日本特工，黑泽丽珍非常清楚失职、渎职意味着什么。
“课长，我调查过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简历，他们的背景都很干净。特别是川岛秀子，她还是影佐将军的学生。刘达成进入特高课之前，是偶然和川岛秀子相遇的，他们之前也没有任何交集。”
“问题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慢慢来吧。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们不要太过心急。中岛君之死就是一个明证。懂吗？”
“哈依”
岗村次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黑泽丽珍一个不小心，也会中了刘达成的圈套，到时候死相很可能比中岛朝阳还要难看。
岗村次郎放在黑泽丽珍的手加大了力度，黑泽丽珍突然变得娇柔起来。她风情万种地扑在岗村次郎怀里，任由他摆布。
川岛秀子坐在办公室的窗前看风景。自从黑泽丽珍的突然出现，她觉得自己变得清闲起来了。岗村次郎虽然还让她当着情报组长，事实在很多重要工作都交给黑泽丽珍去完成。如此一来，她无形中被架空，工作量骤减，人也就变得轻松起来。
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从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紧接着，从外面又开进来一辆军车。车厢打开，有人从车上抬下来一具尸体。川岛秀子已经猜出一二，中岛朝阳要魂归东京了。
昨天晚上，刘达成回到家里，告诉川岛秀子白天发生的事情，川岛秀子对于刘达成的所作所为大为吃惊，觉得这家伙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故意给中岛朝阳留了个全尸？”
“杀鸡儆猴。要不然，他们会无休止地跟踪我，我以后还怎么活动？这个黑泽丽珍，美丽如天使，心毒如蛇蝎。我不能让她对我这么嚣张。她的存在，对于你我都不利。我们从此都要夹着尾巴过日子。这种人，不打压还打压谁？”
“她的背后是岗村次郎。”
“你的背后是影佐祯昭。你的后台比她还要硬。”
“影佐机关长可不是一般的人。这种靠山对于我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
川岛秀子坐在窗前看风景，脑海里全都是昨晚和刘达成在一起的画面。没过多久，她就看见黑泽丽珍带着一班人马，兴匆匆地跳上军用汽车，呼啸而去。
”
第384章 歪打正着
一个小时以后，黑泽丽珍和她的行动队回来了。他们抓回来一个人，被打得满身血污，看不清面容。
这个人究竟是谁？
川岛秀子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紧张地思索着。被抓之人是个中年人。身份不详。姓名不详。除了魏强和罗鑫两个人，她有短时间的交集，她和刘达成背后的势力几乎没有接触。
刘达成听说黑泽丽珍抓了一个中年人，也颇感意外。此人会是谁？如果是军统或者**地下党的人，此时都会闹得满城风雨。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了。
刘达成把所有的思路理了一遍，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去过的那家浓情咖啡厅！昨天为了试探黑泽丽珍的行动队员，刘达成曾经到咖啡厅喝过一杯咖啡。难道这个举动，让黑泽丽珍警觉出什么？
想到这，刘达成下楼，开着车往侬情咖啡厅所在的那条街经过。果然，咖啡厅已经被查封。茶色玻璃碎得满地都是渣。
看到这情形，刘达成只有在内心为那家咖啡厅的老板默哀了！
那老板叫李铭柱，潮汕人。这家伙真是叫“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黑泽丽珍一伙人突然冲进来，见人就抓。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李铭柱作为这家店的老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入特高课的审讯室，等待他的更是惨不忍睹的刑具。
短短半天时间，李铭柱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就算黑泽丽珍从李铭柱这里得不到任何情报，她也不打算让他活着离开特高课。这个机关，对于中国平民而言，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老虎，一旦被吞噬，就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这个黑泽丽珍太丧心病狂了，必须除掉她。”
邓飞听到刘达成汇报，气愤地吼道。刘达成很少看到邓飞如此震怒。搞暗杀从来就不是地下党的特长，而是军统特工的专利。如今弄到邓飞心生杀意，这是他对日本人无视中国平民百姓生命的一种反抗。
刘达成苦笑道：“想杀黑泽丽珍真是比登天还难。平时她的身边不少于二十人。外出行动的时候动不动就数十人甚至超过百人相随。她现在的气派，真是比当初的川岛秀子强百倍。岗村次郎把特高课能调动的资源都给了黑泽丽珍，她现在就是特高课的二把手。”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让魏强和罗鑫两个人去完成这项任务。”
......
刘达成深知，想在黑泽丽珍身上动手脚，以魏强和罗鑫两个人的实力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行。只是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弄不好就会把这两个人的性命搭进去。以邓飞的说法，与其让黑泽丽珍肆无忌惮地残害百姓，不如奋力一搏，给小日本一点教训。
至于魏强和罗鑫的行动细节，刘达成没问，也不方便问。他除了提出个人观点，剩下的就是保持意见。
再说郑达康获悉李铭柱被捕的消息，惊吓出一身冷汗。他每次来上海，那家咖啡厅就是他的接头地点。李铭柱是郑达康的下线！
这天上午，郑达康开车往侬情咖啡厅经过，意外地发现店口门一派狼籍，碎玻璃满地。不用说，李铭柱出事了！他的被捕会带来什么后果，郑达康完全无法估量。吴文康接到郑达康的电话，立即指示郑达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上海，去苏南找忠义救**赴任。
郑达康买好上海到苏州的车票，简单地收拾行礼，便急匆匆地进入上海火车站候车室。此时，黑泽丽珍已经撬开了李铭柱的嘴，从他这里获得他的上线叫郑达康，很可能在上海逗留。至于他的落脚地点，自己并不知情。
刘达成坐在办公室看报喝茶，突然接到雷占松的电话，说他有紧急行动，目标是上海火车站。刘达成不由大骇！
李铭柱被捕，难道被黑泽丽珍嗅出了气味，或者已经有所斩获？
一般情况下，岗村次郎是很少动用七十六号特工总部。他在自身人力足够的情况下，一般都是靠自己解决问题。雷占松的电话打来，就是想在无声无息中渗露消息给刘达成。至于刘达成自己想怎么办，那是他的事情。
刘达成接到雷占松的电话，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李士群没有把任务交给他，而是直接交待雷占松的行动二处去完成。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去，还是不去？犹豫片刻，刘达成决定冒险动用吴海涛！
作为忠义救**过来的叛徒，吴海涛还谈不上是十足的汉奸。再说他和常青有着本质的不同，就是曾经受到过正规的军事训练，组织纪律性要比常青强。
吴海涛接到任务，郑重地点头道：“刘处长，你这么信任我，我没有理由不忠于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捅篓子的。”
“第一，你化妆成平民，千万不要暴露成份。第二，不到危及你生命的情况下，千万不要开枪。我知道你是神枪手，具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但你所面对的是数百人的特工队伍。有本事的人很多。你只需要把看到的、听到的情况向我报告就行了。”
“是。”
吴海涛化妆成一个普通的小市民，穿着一身麻布衣衫，悄然消失在大街的人流。刘达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黑泽丽珍歪打正着，一定是捅到马蜂窝了。要不然，他们不会紧急调用雷占松的队伍去上海火车站。
郑达康混进上海火车站，发现这里的气氛比想象中要严肃很多。火车站周边突然增加了很多的宪兵巡逻队。所有进出的乘客，都被挤压到一个狭窄的进出口，排成一条长龙，等候检票上车。
难道这么快就泄密了？李铭柱投降了吗？还有谁会遭殃？
事发突然，郑达康根本来不及通知其他人，他只是在情急之下作出的迅速撤离举动。现在看来，紧急撤离的决定也不一定正确。因为日本人已经比他们快了一步，封锁住上海火车站。能否顺利通过检票口，郑达康心里没有底数。
第385章 优待室
在距离检票口二十米的二楼窗户口，有数双警惕的眼睛盯着。黑泽丽珍的身边，站着浑身是伤的李铭柱。
此时，李铭柱已经发现了郑达康！
“是、是他”
正在此时，郑达康刚好通过检票口，往候车室走去。候车室里人满为患。熙熙攘攘，挤个不停。在这样的环境下抓人，一个不小心就会让郑达康逃脱。黑泽丽珍见此状况，立即从随行人员挑选了六名精干人员，尾随着郑达康上了火车。
......
吴海涛没有进入站台。他来到火车站时，发现这里紧张的气氛已经放缓。那些巡逻的宪兵正在按秩序撤离。
吴海涛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茶馆三楼坐下，这里居高临下，能看见火车站门口的景物。宪兵撤了之后，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人也渐渐撤离。
难道这么大的行动，没有抓到任何人？吴海涛一直在茶馆坐了三个小时，一直等到午后。正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他看见黑泽丽珍带着几名特工，推搡着一名中年男子上车，然后扬长而去。
此人正是郑达康。军统局少将级特工。
好险！
如果吴海涛提前五分钟离开，或许他就错过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抓捕郑达康，其实黑泽丽珍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功夫。上车以后，她直接向列车长表明身份。然后同列车长一个人找到八号车厢的郑达康，说有一位女性朋友找他。郑达康随列车长来到列车长车厢。一走进去，就被数支黑洞洞的手枪指着脑袋。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动手反抗，他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只有乖乖束手就擒。
吴海涛回到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雷占松正在和刘达成聊天。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
雷占松见吴海涛那样子，肯定是有事情说，便知趣地起身告辞。刘达成听了吴海涛的报告，惊吓出一身冷汗！
“你说什么？黑泽丽珍亲自抓到一名中年男子？”
就在几分钟前，刘达成还和雷占松说起上海火车站的事情。据雷占松传来的消息，他们围住火车站几个小时，并没有任何收获。而现在吴海涛的消息，却是黑泽丽珍抓到一个大人物！
“千真万确。我看见那个人上了日本人的车，他还戴着手铐，错不了。”
“行了。海涛。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两条金根，给你的。注意保密。”
财帛动人心。没有谁不喜欢钱的。吴海涛接过重赏，欣喜地走了。刘达成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可能被特高课的人所监视，便快速写了一张纸条，来到黄艳的办公室。此时的黄艳已经是科书科科长。一个人一个专用办公室。
黄艳的身份，除了王其中，就是刘达成知道。王其中“叛变”。黄艳成功躲过一劫。他并没有把隐藏最深的“剪刀”暴露给敌人。现在刘达成进门，一进门就示意她别发出声音。关门后，刘达成递给她一张纸条：郑达康已被特高课抓捕！
黄艳明白刘达成的意思，身处敌穴，他们不能用语言交流。万一被监听，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两个人一边用文字交流，一边说着生活上的废话。吃什么菜，买什么衣服，几点下班，休息的时候去哪唱歌等等。
十分钟后，黄艳已经明白，情况万分紧急！
刘达成知道，黄艳这枚棋子是戴局座潜伏在七十六号的重要棋子，一般情况下并不能动用。黄艳也知道，刘达成在这种时候找上门来，已经是火烧眉毛的事情了。
......
再说黑泽丽珍抓住郑达康，第一时间就报告给影佐祯昭和岗村次郎。两大特务头子只说有一名军统特工的高级将领落网，吩咐她不得动武，而是第一时间带进了优待室。
所谓的优待室，就是日伪特工的贵宾室。在这里没有刑具，只有鲜花、美酒和美女。
郑达康坐进优待室，很快就有人把他手里的手铐解除。然后一个长相无比妖媚的日本女人，身穿美丽的和服，款款地送来一杯红酒，还有数个好菜。
日本女人身上喷着迷人的法国香水，一进来就带着一股香气。这种气味，对于郑达康而言并不陌生。以前在南京，后来在重庆，他都享受过这种气味。那些涂粉抹脂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吸人骨髓的妖精，他很享受这些妖精的服务。
人生两大幸事，其一是杀人。按照局座的要求铲除一切敌人。其二便是金钱和女人。这两样东西是联系在一起的。缺一不可，互相依存。
那个女人用汉语说道：“郑先生，您慢用。”
话如甜糯。吐气如兰。郑达康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那个叫李铭柱的下线，已经把他出卖给日本人了。至于他能值多少价钱，真的不是可以用数字来衡量的。郑达康肚子里的秘密，随便说一句出来，都可能值万金。
“这是什么地方？”
郑达康不甘地问道。要是不问清楚一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阶下囚，而是坐上宾。
“这里是优待室呀。一般只有高级干部才有这个待遇的。我叫山口法子。岗村课长派我来服侍您，还望你不要嫌弃！”
山口法子重重一顿首，向郑达康施了个大礼，然后款款走向他，来到他的背后，轻轻地帮他捶背。前面是美酒佳肴，后面是美女服侍。郑达康感觉整个人要飞起来了。这种待遇，堪比古时候的皇帝吧？就算是皇帝，也没有享受过日本美女的服侍吧？
山口法子的衣领很低，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甚是诱人。郑达康瞄了一眼，感觉热血喷涌。不行，他快扛不住了。鼻血都快流出来了！
郑达康强忍着内心的狂潮，一把抓起酒杯，咕噜。一杯红酒被他一口吞掉。
“山口法子小姐，你去拿一瓶红酒来。一杯酒，还不够我塞牙缝。”
“哈依。”
山口法子乖乖地退出去，很快端进来一瓶红酒。法国红葡萄酒。1819年窖藏的。这种酒，郑达康平时也喝。但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喝过了。今天，他要好好地享受一番。
第386章 兵分两路
从郑达康被捕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吴文康从黄艳传出来的消息获知郑达康被捕，第一时间给重庆发电报，然后安排和郑达康有过联系的特工撤离，包括平武生等行动队员。
干完这些，吴文康自己也挪了窝。他撤回公共租界，搬到备用的安全屋。这地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算是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不会知道此处安全屋的地址。
郑达康吃饱喝足，门吱咯一声打开。一个中等身材、胖瘦适中、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这男人具有不怒而威的杀气。他看见郑达康享受着美食美酒，脸上紧的神经有了轻微的松驰。
“自我介绍一下，影佐祯昭。大日本皇军梅机关机关长。”
说罢，他脱下白手套，伸出那双有些白析、细腻的手。郑达康并没有回应，而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影佐祯昭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但想起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还是忍住了。
“郑将军，我们的军衔是对等的。尽管你是我的阶下囚，我仍然亲自前来和你谈判。中国有一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知道，之所以第一时间把你送到优待室，而不是刑讯室，就是考虑到你尊贵的身份。但是，我还有一句话想送给将军，那就是待价而估！”
说到这里，影佐祯昭的脸上浮动起一股强大的杀气。他的态度异常坚决，神情异常坚定，表现出郑达康没有的自信和决然。
“任何一个情报官，他的情报都会随着时间的推迟而贬值。将军从被抓捕到现在已要十三个小时的。该吃的吃了，该玩的也玩了。美艳绝伦的大日本姑娘陪侍着你，我们做这一切，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将军脑子里的情报。如果没有情报，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或许昨晚的享受，就是你在人世间最后的疯狂。”
郑达康何其聪明，很明白影佐祯昭此行的目的。同时他也很清楚，影佐祯昭只会给他一次机会，没有第二次！
“影佐机关长，我想知道像这个级别的人投入你的怀抱，能有什么好处？”
影佐祯昭听得微微一怔，他的眉毛轻微地跳动了一下。这句话让他心动了！这表明郑达康的内心世界已经开始坍塌。
“我说过了，待价而估。你投诚过来，你的地位如何，要看你对我们是否有用。如果你提供的情报一文不值，我们当然不会养废人。你说呢？”
影佐祯昭的话说得很平静，如白开水似的平淡。但其语境里散发出来的强大杀伤力，却不是郑达康可以承受的！
“投诚以后，我们以前的情仇如何解决？”
“咎往不究。这点我们有先例。相信你已经看到了，七十六号特工总部，有很多特工的手里都沾满了我们日本人的鲜血。他们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吗？”
“那好。我愿意合作。”
......
郑达康被捕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的。因为昨天上海火车站的阵势虽然很大，当时大多数人都知道空手而回。他的被捕只有黑泽丽珍等少数几个人知道，连川岛秀子这个情报组长都被蒙在鼓里。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影佐祯昭才给了郑达康足够的时候反思。还给他安排了一次风流住宿，让他享受了一次日本娘们。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距离复兴公园不远的一处茶餐厅靠窗位置，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他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暗暗观察着对面的动静。果然不出所料，晌午时分，一辆大卡车风驶电挚地开到一幢居民楼前，嘎！紧急刹车。然后从车上跳下二十多名全幅武装的便衣特工。整幢楼被围得水泄不通。
戴墨镜的男人正是吴文康。接到从七十六号传出来的情报，他撤离了原来的安全屋，安顿下来之后，便选择一处较为安全的茶餐厅，在暗中观察着斜对面的动静。
十几分钟后，黑泽丽珍带着她的行动队员走了。从这些人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一无所获。
黑泽丽珍垂头丧气地回到特高课，岗村次郎闻讯大惊失色。这次的行动是绝密的。郑达康被捕以后也一直关押在秘密的寓所。整件事的核心机密知道的人只有影佐祯昭、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那些参加行动的人员也都进行了保密措施的隔离。
结果是：军统上海站站长吴文康逃脱了！
“岗村课长，我们从吴文康寓所的现场看，他逃得十分匆忙。地上一派儿狼籍。”
黑泽丽珍介绍着现场的情况，让岗村次郎更是蛋痛。为什么每次的行动都会扑空？问题究竟出在哪？以前他怀疑川岛秀子和刘达成，而这一次他们两个人都距离事件核心很远，完全被蒙在鼓里！
“丽珍小姐，你觉得问题会出在哪里？郑达康被捕，他出卖的人可是一条大鱼呀。吴文康是他的同窗好友。要是能抓住这个人，我们就能将整个上海站连根拔起。”
岗村次郎的惋惜之情，黑泽丽珍也有同感。
她说道：“从现场的情况看，吴文康逃得很匆忙。据那幢楼的市民讲，他租进去住也只不过三个多月，昨天晚上还有人看见他，今天早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动向。所以，我判断他是下半夜走的。这种情况表明，吴文康非常狡猾，他给自己准备了多处安全屋，而且这些安全屋并不是郑达康所知道的。也不为其他人所知。我们想抓他非常困难。有一点可以肯定，郑达康所提供的消息很准确，这证明了他的投诚有诚意。我们不妨顺着其他线索查下去。比如那个平武生，也是我们多次想抓的人。”
“那还等什么？立刻行动啊。”
岗村次郎不满地嚷道。黑泽丽珍得意地笑了。她早已下令兵分两路，同时行动。另一路人马由行动组副组长田中有贵率领，带领三十名行动队员扑向了平武生所在的安全屋。如果吴文康只顾自己逃跑，很可能平武生就会进入她的网中。
正在两个人讨论着的时候，田中有贵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
第387章 兵贵神速
田中有贵带来的消息和黑泽丽珍一样，抓捕对象逃之夭夭！
郑达康提供的两条情报，没有一条有效果，证明又有人泄露了情报。这表明的确有人提前泄密。刘达成和川岛秀子都在特高课的严密监控之下，几乎没胡泄密的可能。
难道还有其他隐藏得更深的军统间谍？岗村次郎不由惊吓出一身冷汗。看上去组织严密、架构清晰的特工组织，简直就是一间破茅寮，到处透风。
郑达康的怀里躺着妖妩无比的山口法子，两个人正在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梆梆梆，梆梆梆！哪有什么教养可言？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郑达康不悦地推开怀里的山口法子，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满脸怒气的岗村次郎。
岗村次郎大踏步闯进优待室，怒喝道：“郑将军，你提供的情报一文不值！”
看见岗村次郎的态度，郑达康已明白了几分。他所提供的两条最有价值的线索已经废了。吴文康的脾性他很清楚，地下工作的经验相当丰富。他绝对不止一处藏身地。对于他的其他藏身地，郑达康一无所知。
这两天，郑达康沉浸在山口法子的温柔乡里，舒服得不要不要，战斗意志蜕化到零。岗村次郎的怒气让他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被日方信任。一旦失去信任，那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郑将军团，影佐机关长待你不簿，你不应该欺骗他。如果你提供不出有价值的情报，我们是不会养闲人的。”
岗村次郎“啪”地把手枪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水溅起。郑达康的额间同时沁出一丝冷汗。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那个戴着金丝眼睛、看上去有些文质彬彬的影佐祯昭，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沉默一会，岗村次郎霍地站起来，说道：“我给你半天时间，你再想想吧。如果提供不出什么线索，我们就要给你换个地方说话了。”
岗村次郎走到门口的时候，郑达康慌乱地叫道：“等等，岗村课长，苏南忠义救**的情报你们要不要？”
“当然要。所有对我们有价值的情报，我们都要！”
“我这次来，是准备去苏南担任第一挺进纵队队长。重庆方面已经下文，没想到在去苏州的火车上被你们抓获。如果我能提供这支挺进纵队的详细驻地，你们能否给我一个体面的位置？”
“你想要什么位置？”
“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副主任，或者南京分站站长。”
岗村次郎犹豫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可不是他这个特高课课长说了算的。七十六号那边的官员任命权，由影佐祯昭和李士群他们决定。说不定汪季新得会插上一手。
“我可以把你的要求进行转述，你要保证你的情报有价值。要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岗村次郎猛然一甩门，扬长而去。现在轮到郑达康忐忑不安了。既然吴文康已经撤离，他很难保证苏南挺进纵队的情报是否还有价值。以吴文康的为人处世，他应该已经通过电报，把上海发生的事情报告给戴局座。
兵贵神速！如果再晚一点，怕是最后一点用来换取功名利禄的情报都失去了价值。
想到这，郑达康朝着空荡荡的走廊喊道：“我要见影佐将军！”
......
影佐祯昭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郑达康。
“机关长，要快。趁重庆那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哦？郑将军快说。”
“有一个忠义救**的挺纵进队藏身于太湖附近的芦苇荡里。我这次来上海，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就会过去任队长。”
坂本联队就是距离太湖不远的无锡城休整。影佐祯昭听罢，这么近？这怎么可能？忠义救**竟然在日军的鼻子底下藏着一个纵队，少说也有一千多人啊。
影佐祯昭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淡定了。他立即起身，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交待给机要秘书，立即发电报给坂本联队，一分钟也不能耽误！
从郑达康提供情报，到影佐机关长的电报飞到坂本联队，前后不到十分钟。如果重庆方面反应迟缓，这个情报产生的价值那就不一般了。
郑达康深知，如果连这个情报都落空了，那他这个人在日伪政府的眼里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岗村次郎没有说错，他们是不会养闲人的。任何投降过来的军统干部，哪个不捎带点礼物给他们？这就是投名状啊。
重庆。军统局某秘密居所。
局座从昨晚接到吴文康的电报，一个通宵没有睡觉。他亲自坐镇电讯室，要求电讯员不停地发电报给苏南第五挺进纵队。每半小时一次，对方的电台始终处于静默状态，没有任何信号。
电讯员无奈地叹道：“局座，按照原先的约定，我们本周的联络时间是周一、周三、周五子夜到凌晨五点。今天是周四，所以对方没有开机也属正常。”
局座急得一跺脚，悲哀地叹道：“一千多条人命呀。这个消息传不出去，第五挺进纵队休矣！”
“谁距离第五挺进纵队最近？”
副局座答道：“目前最近的是黄八妹的第三行动总队，距离第五挺进纵队大给三十公里。”
“发电报给黄八妹，命令她迅速派人传送情报过去，就说是我的指示，要求第五挺进纵队务必立即转移。日本人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再不转移就会全军覆灭。”
“是！”
电讯员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和第三行动总队联系，对方居然开机！
“报告局座，联系上第三行动总队了。”
“好，快点发报。电文如下”戴局座张口说道：“黄队长，此命令你部火速派员通知第五纵队全体转移，迅速向第三纵队靠拢。第五纵队由副纵队长王树文全权指挥。”
电报信号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向黄八妹。此时，黄八妹正在合衣而睡，她被警卫员叫醒，看到电文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丁志文，你带着电报立即出发。记住撑船走水路，一秒钟也不能耽误。一千多人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警卫员丁志文答应了一声，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第388章 新任务
经过半天激战，苏南忠义救**第五挺进纵队五百多人突出重围，三百多人被歼灭，还有两百多人成了俘虏，被关押在上海郊外的一处秘密监狱里。
对于这个结果，影佐祯昭和岗村次郎都比较满意。至少郑达康没有欺骗他们，表明他的投诚是诚心的。
郑达康听到这个结果，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从眼下情形看，自己的命是保住了。接下来会什么结局，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戴局座不会让他这么逍遥自在的！
郑达康躲在秘密公寓里，天天陪着山口法子，吃喝玩乐，自在逍遥，日子过得神仙似的。吴文康接到来自重庆的电报，局座下达了“处决令”。无论用什么方式，郑达康必须死！
然而，不要说吴文康，就算是敌人心脏里活动的刘达成也不知道郑达康藏身何处。因为郑达康的叛变，第五挺进纵队损失了一半人马，整个建制差点被打散。
郑达康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便开始丧心病狂地配合起岗村次郎。一次性提供了七名潜伏在伪市政府机关的军统特工名单，这些人分布在卫生局、教育局、办公厅、警察局等不同部门，伺机收集情况传递给重庆。可怜这些特工，由于他们只熟悉本部门的工作，对外传递情报又是通过专用信箱，连上线和下线是谁都不知道。
这天是星期天。阳光明媚。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开着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郑达康的寓所。
黑泽丽珍递过来一个木盒子，里面装了十根金条。她双手恭敬地递上木盒，说道：“郑先生，这是影佐机关长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郑达康打开盒子，会心一笑。危险的红灯终于解除，他只不过换了个门庭。如果有一天，要是能去日本生活，那就功成名就了。
岗村次郎看出郑达康的心态，说道：“郑桑，你的要求我已经和影佐将军商量过了。关于你的任职要求，我们认为可以给你一个七十六特工总部南京分站的副站长给你。请你不要嫌弃官职太小，这是根据你对皇军的贡献作出的适当安排。”
分站，还是个副站长？假如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岂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然而，事到如今，哪里还有郑达康讲理的份？
岗村次郎说道：“郑桑，在你去南京任职之前，我们还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请随我来。”
郑达康随黑泽丽珍跳上岗村次郎的专门防弹车，来到郊外的校军场。这里一排绑加十名战俘，都是太湖一战抓来的忠义救**战士。这些人倒没有经历太多的**折磨，只是一个个捆绑得像粽子似的，然后再捆在十字架上。
看到这情形，郑达康猜到岗村次郎想自己干什么了。
“这是一支南部式手枪。里面有十颗子弹。如果郑桑能准确无误地射杀那十名人犯，这支手枪就是你的了。”
郑达康目测了一下，一百米的距离。这么短的距离，他完全有把握弹无虚发。旁边的黑泽丽珍手执照相机，准备把郑达康的行动拍下来。
岗村次郎站在一旁鼓励道：“别怕，郑桑，这是每一个新进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人员都要经历的测试科目。没有经过这一关，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你。”
郑达康迟疑了一下，接过手枪，眼神里闪出一丝摄人的寒光。他也是杀人无数的主子，尤其是曾经杀过无数的地下党，双手染满了鲜血。既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砰砰砰......
一阵点射，大约只有十秒钟，百米之外的十名俘虏便倒在血泊之中。黑泽丽珍拍下了这一幕，就是要给郑达康留下证据。他不但签下了投降书，还亲手枪毙了忠义救**的人。铁证如山，就算郑达康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造次。
岗村次郎连声拍手称快，赞道：“郑将军枪法如神呀。”
百米之外，弹无虚发。枪枪击中俘虏的眉心。这么精准的枪法，必须具备超一流的心理素质。
对于郑达康而言，则等于实现了另一次投胎。现在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血迹和耻辱。从今天起，意味着他必须死心踏地地追随汪季新，做一个自己曾经痛恨的汉奸卖国贼。
郑达康有些胆怯地问道：“岗村课长，我真的要去南京任职吗？”
“南京是新政府的首都，到那里去有什么不好吗？”
岗村次郎有些不解地问道。其实并不是不好，郑达康是对那个“副”字不满意。当二把手，哪有当一把手爽？
“郑桑，慢慢来吧。如果你的表现足够好，其实要谋个一把手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嘛。新政府成立，到处都缺干部啊。”
“好吧。我听从影佐机关长安排。”
......
公共租界某密室。刘达成被吴文康召见。
刘达成按照吴文康的指示来到这里，发现这房子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肯定这里并不是吴文康的居所。
“别乱猜了，这里是我的另一处窝点。这样的寓所我有好几个，都是在紧急时刻备用的。”
吴文康看透刘达成的心思，笑道。刘达成也不由暗暗赞叹，人老成精。像吴文康这样的老特工，生活的时间长够长，很多事情不需要读心术，猜也能猜出来。
“从我们的内线传来消息，影佐机关长准备把郑达康调到南京去任七十六号特工分站的副站长。重庆要求我们在上海就地处决他，不能让他去南京。因为郑达康对于南京的环境比较熟悉。他去了之后，我们一些来不及撤离的同志肯定会遭殃。”
“你的意思是？”
“处决郑达康的任务由你亲自完成，有问题吗？”
刘达成不由暗暗叫苦，怎么又是我？都说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还真是这么回事。从目前情况看，刘达成对于郑达康的居所一无所知。完成处决任务毫无把握。
犹豫片刻，刘达成迟疑地说道：“我试试吧。局座的任务，没有不完成的道理。”
第389章 酒后吐真言
刘达成的后半句话，吴文康很满意。他递过来一张照片，说道：“这个人就是郑达康。我的军校同学。”
这是一张旧照片。照片发黄了，一个英俊的年青军校学生，眼神清澈，鼻梁高挺，显得明净而俊朗。照片被剪了一半，另一半很可能是吴文康。
刘达成看了一眼照片，又还给了吴文康。
吴文康不放心地问道：“你记住了？”
“放心吧。过目不忘。”
干特工这一行，识人的能力绝对是超一流的。吴文康相信了刘达成的话，便将照片塞进衣袋，感叹道：“我和他可是军校最好的同窗好友，现在要同室操戈，真是不敢想象这人生之无常。”
刘达成领了任务，走出安全屋，连续做了几个反跟踪动作，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便坐着田螺的黄包车，一溜烟消息在大街的车流里。
刘达成的这点秘密，在川岛秀子眼里已经不算秘密。自从上次她亲自偷盗了“101作战计划”，刘达成已把她当成自己人。南京之行，要不是刘达成事先交待她，黑皮箱可能有自毁装置，炸死的人很可能就是川岛秀子。一路走来，刘达成把川岛秀子渐渐转化为“自己人”，的确花费了不少心血。
“你们想除掉郑达康？”
“他已经是个罪大恶极的大汉奸了，单是忠义救**，就有半个纵队毁在他的手里。这种人，重庆方面是不可能留着他的。”
“我现在在特高课已经变成可有可无之人了。黑泽丽珍调进来，岗村次郎已经把我给彻底架空。郑达康被捕已有四天了，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所以，我现在就是想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点小事，不需要你。你的任务是好好地活着，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话是这么说，刘达成也找不到任务可以接近郑达康的渠道。刘达成在七十六号的关系，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真正知道他的内幕的人只有王其中和黄艳。为了他们的安全，他也不会轻易去动用他们的关系。
刘达成自从接受了任务之后，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由于郑达康的信息被封锁得过于严密，连一点气息都没有透出来，让他没有任何办法接近郑达康，更别说除掉他。
郑达康被关在郊外的秘密寓所，天天有山口法子相陪，在女人的温柔乡里逍遥快活，倒也不觉得孤独寂寞。要是换了平时，他肯定会出去看电影、跳舞等。有了山口法子，这一切都免了。
岗村次郎打来电话，让郑达康准备一下，这几天可能要动身出发了。只要把他转移到南京去任职，军统上海站都不一定知道他的信息，相对来说他就会安全很多。这也是岗村次郎安慰郑达康的一个理由。
法外开恩的是，影佐祯昭竟然同意让山口法子随他一起去，这等于是机关长赏赐给郑达康的另一项福利。听到这个消息，郑达康更是感激涕零。
按照常理，山口法子这样的女人，只配给郑达康当露水夫妻。这天，影佐祯照亲自来到郑达康的寓所，看见山口法子像只温柔的小羊羔一般依偎在郑达康身边，笑了。
“郑将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你喜欢，就把山口法子带走吧。她可是我从日本招过来的漂亮姑娘。就算是在东京都，那也是市花呀。”
影佐祯昭的话完全出乎郑达康的意外，他先是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然后笑得合不拢嘴。
“机关长，您真懂我啊。郑某的确非常喜欢山口法子小姐。如果有可能，将来我还想随她一起去日本生活啊。”
“好啊。等战争结束了。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你们就夫妻双双把家还吧。”
以女人去收买敌国将军的心，是影佐祯昭的又一绝招。他没料到，曾经传说得很厉害的军统少将级特工，竟然这么容易被制服。抓他的时候，没有费一枪一弹；收买他的人心，也只需要一个山口法子。这个代价的确有些小。对于影佐祯照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下班的时候，常青、吴海涛两个哼哈二将一起来到刘达成的办公室，想请他去天府食家喝几杯。天府食家是四川口味的麻辣菜。一般人受不了。这两个家伙隔三差五，就会带几个人去那里聚一聚。
刘达成自从受伤以来，几乎没有在外面吃饭喝酒。今天看这两货心情好，便同意了他们的请求。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室的东西，便随他们出了门。
天府食家的老板是四川人，满口的川话。刘达成听得好对方是在唱歌，觉得挺有趣。
坐定。不到半小时，酒菜就上来了。他们只有三个人，点了两瓶山西汾酒，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就喝开了。
包厢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自从刘达成坐进包厢，便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几个要好的朋友，能找到这么古色古香的环境喝酒聊天，在任何朝代都是好美妙的享受。
吴海涛毕竟是老江湖。自从上次他受刘达成指派，去上海火车站当了一回探子，他没有对外说过半个字。连一天到晚和他混在一起的常青，也不可能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更为可贵的是，吴海涛在刘达成面前也没有居功自傲，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几杯杯酒肚，倒是常青的话有些多了。他在酒精的刺激下，神秘兮兮地说道：“老大，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这些日子，那个吴四宝好像很神秘。他每天都会带几个人开着车去郊外。我今天下午闲着没事，开着吉普车跟在他们后面，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吴海涛有些恼怒地说道：“和处长你也卖关子？想死了不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我这人以前在青帮懒散惯了，纪律性就是没有这么强。好吧，那我还是直接说了吧。我看见他们的车进入了郊外的临湖山庄。那个地方是特高课最神秘的山庄，平时只用来招待高级叛徒的。至少要少校以上的人物才配住那种地方吧？你说吴四宝他去那里干什么？还一个个全副武装，像是去打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