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临湖山庄
常青说得很激动，刘达成听得暗暗吃惊。如果常青所言是真，郑达康很可能藏身在临湖山庄。那地方的确很神秘，刘达成也只是听说过，还从来没有进去过。
刘达成见常青把话说得差不多了，佯装怕惹麻烦的样子，摆摆手，说道：“常青，你这些话说到此为止。吴海涛也是自家兄弟，以后大家有事要互相帮衬，绝不可以互相拆台。干我们这一行，更需要管住嘴。祸从口出。要是哪天不小心被人抓住小辫子，不死也得脱层皮。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想到前些日子刘达成被人莫名其妙地拘禁了几天，常青和吴海涛同时陷入了沉默。这位处长大人能这样交心，他们的内心都颇为感动。无论是七十六号，还是警察局、特高课，没有没个部门的处长能像刘达成这样平易近人。
吴海涛的内心更是波澜起伏。他几乎可以猜到临湖山庄将会发生什么！上次刘达成让他去上海火车站打探消息，他向刘达成汇报过，有一名中年男子被特高课的人抓走了。现在常青所说的情况，更加证实了当初的判断，很可能有军统高官落网。军统的一惯做法就是清理门户。对于叛徒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酒足饭饱，常青有些微醉。吴海涛还是清醒如常。刘达成让他送常青回特工宿舍，自己驾车回到虹口日侨区。川岛秀子已经回到家，刘达成在楼下就看见二楼的灯光亮了。
果然，刘达成一进家门，川岛秀子就端过来一杯清茶，笑吟吟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喝酒。喝杯茶解解酒气吧。”
一杯清茶，情深意重。
刘达成接过茶杯，轻轻吹了一口热气，抿了一口茶水，顿觉唇齿微香。川岛秀子身穿一套轻柔的和服，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宛如仙女下凡。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刘达成丝毫不敢想象，她就是曾经嗜血如命的日本间谍。一个人见人怕、鬼见鬼怕的女魔头。
“达成君，你没喝醉吧？醉酒伤身呀。”
“没呢。别担心我，我有分寸的。”
刘达成在川岛秀子身边坐下，一边喝着清茶，一边找话题和她聊天。自从常青无意中透露出郑达康很可能藏身在临湖山庄，他已暗暗心生杀意。
可惜的是，刘达成从来没有去过临湖山庄，对于那里的地形地貌过于陌生。再说，这种地方往往地日伪特工重点防御的敏感地区，如果冒然闯入，肯定是自投罗网。
思忖再三，刘达成决定全盘托出，直接问道：“秀子，你去过临湖山庄吗？”
“去过啊。你又有什么想法了？”
“前些日子，军统有一个少将级特工被黑泽丽珍抓获，他已经投降了。他的投降，至使苏南忠义救**第五挺进纵队几乎全军覆没。至今还有两百多名俘虏被关押在战俘营。”
“少将级特工？”
川岛秀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根据她的经验，俘虏的级别越高，情报价值越大。如果这位少将级特工已投降，他身上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肯定还会危及更多特工站的安全。
“他叫郑达康，被重庆方面派遣到苏南任忠义救**第五挺进纵队队长。就在他逗留上海期间，结果被黑泽丽珍逮住。要不是发现得快，估计现在的军统上海站已经是血雨腥风了。我也不可能这么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黑泽丽珍这么厉害？”
川岛秀子有些不可置地问道：“难道她这段时间突然消息，都是为了抓人？我已经好些天没有看到她了。”
“当然。她现在是岗村次郎的情妇，枕边人。岗村次郎授予她很大的权力，她也像发了疯的母狗，到处咬人。我们不得不小心应付。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川岛木成，他毕竟年轻，经验不足。万一被黑泽丽珍嗅出什么味道来，打击一定是致命的。”|
一提起川岛木成，川岛秀子就不淡定了。他是她的软肋。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想弟弟受到半点伤害。
“达成，你不说派了人暗中保护木成吗？”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谁敢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主要还是要靠川岛木成自己。他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特工训练，处理事情哪有你这么老练？我只是担心嘛。如果有可能，我会向上级建议，川岛木成这条线暂停使用，让他进入蜇伏期。等过了风头，解决掉黑泽丽珍再启用他。”
“这样也行。反正我不能看到川岛木成受委屈。达成君，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川岛秀子一旦温柔起来，真让刘达成受不了。她竟然站起来，向刘达成深深地鞠了一躬，刘达成连忙将她一把扶住，感慨地把她搂进怀里。
女人都是水做的。川岛秀子的身体柔软、温热，手感特别好，浑身像绸缎一段。刘达成一个“公主抱“，把她抱进卧室，扔进了宽大的席梦思床。
”你说什么？郑达康很可能藏身在临湖山庄？“
吴文康听罢，有些不淡定了。上级交给他的任务是在郑达康离开上海前解决他，不让他去南京发挥作用。郑达康在南京呆的时间较长，对于军统、中统在南京的活动规律都比较了解。一旦让他去了南京，无异于放虎归山。
”我也是无意中听到的。这段时间吴四宝带着他的人，天天往临湖山庄走。肯定是保护重要人物。所以，我断定郑达康藏身在临湖山庄。“
”不管是否属实，我让平武生带人去侦察一下。如果有必须，找机会远距离狙杀。总之，重庆的任务必须完成。你也注意一下，找机会接触日伪方的高层，打探重要消息。如果一旦获知准确消息，郑达康必死。这是局座的指示，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
”是！“
”还有，长沙会战的相关情报，你也要注意收集。大战在即，日伪情报部门肯定不会闲着，要注意日方的最新动向。“
吴文康说这话时，神情十分严肃。刘达成觉得自己的肩上万斤重担，他要学会从蛛丝马迹的变化中发现和搜集情报。这对于一名新特工而言，无疑是重大考验。
第391章 条分缕析
在最后时刻，吴文康还是宁愿把平武生推出来，也不想让刘达成去冒险。平武生是行动队长，武功、枪法都是超一流的。刘达成的作用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替代。
第二天上午，平武生单独一人藏身于临湖山庄三百米开外的一处丘陵上。在高倍望远镜的帮助下，他能清楚地观察到临湖山庄的一草一木。
十点整，一辆黑色加长林肯轿车悄然驶进临湖山庄，从车上站下四名黑衣保镖，随后影佐祯昭从车上下来。平武生看到这一幕，恨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狙击步枪。因为此时的影佐祯昭完全在他的射程之下！只需要轻轻扣动一下扳机，或许很多人的命运都会改写。
十几分钟后，郑达康随影佐祯昭走出大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那个女人白析，俊美，长得十分妩媚。众人上车后，轿车便消失在平武生的视野里。
平武生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这么好的机会稍纵既逝。大名鼎鼎的影佐祯昭侥幸捡到一条性命。吴文康听取了平武生的汇报，立刻意识到，重庆欲铲除的郑达康应该在影佐祯昭的护下离开上海，去南京赴任。
果然，当天晚上，吴文康便从内线得到消息，郑达康已经去南京，担任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南京分站副站长。
平武生无不感慨地叹道：“老板，我们这次可没有完成局座交给的任务呀。”
远在重庆的戴局座驭下甚严，这是众所周知的。吴文康除了亲自给局座发电报，说明原因，剩下的就要靠军功去弥补。
然而，现在特高课从武汉调来的黑泽丽珍，阴险狡诈，出手狠辣，比以前的川岛秀子还要难以对付。更让吴文康头痛的是，黑泽丽珍的权势大到能调动特高课的任何资源。川岛秀子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岗村次郎为了压制川岛秀子，又不得罪影佐祯昭，巧妙地玩弄起权术游戏。黑泽丽珍的出现，让岗村次郎的能量放大了好几倍。军统上海站的风头也被压抑了不少。郑达康的被捕和叛变，就是岗村次郎向东京大本营炫的重要资本。
郑达康是坐影佐祯昭的豪车去南京的。一路上十余辆军护送，浩浩荡荡，好不威风。更让郑达康感动的是，影佐祯昭让他和自己同乘一辆车。这个待遇并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郑桑，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你死吗？”
在车上，影佐祯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郑达康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影佐机关长，不知如何回答。自从决定叛变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除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从此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影佐祯昭面色沉静，言语不多。他每说一句话，都有万钧之重。郑达康这样的少将级特工在他面前，的确没有多少骄傲的资本。
“这个我当然知道。说不定重庆方面已经在部置针对我的刺杀行动。好就好在我至今没有结婚。没有家庭拖累。要不然，现在重庆方面已经把我的家人杀光了。”
“你知道就好。等你把南京的军统站清理干净，我答应你，让你和山口法子完婚，去日本，去欧美，由你们自由选择。在资金方面，我可以给你们十万美元的安家费，你觉得如何？”
郑达康连忙点头答应。影佐祯昭是高级特工，也是高级的心理学家。他深知像郑达康这样的特工，绝对不会甘心当个南京分站的副站长。鉴于他以前在军统局的地位，无论他往哪方面走，都会是死路一条。军统不会饶过他，**地下党也不会饶过他。如果能把他顺利送出国，去日本或者欧美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安家，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感谢机关长的厚爱。机关长所想，也正是达康所想。不瞒机关长，达康以前在军统局工作，手里沾满了**人的鲜血。要是留在中国，迟早也会被人刺杀的。”
“这个我当然清楚。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资料。你是湖北荆州人，家里还有一个务农的弟弟和一个做木匠的哥哥，母亲今年八十三。你的军校同窗好友吴文康，现在是军统上海站站长，少将军衔。这次没有抓住他，算他命大。同时也暴露出我们内部的问题。我一直怀疑军统局在特高课或者七十六号的高层安插了特工。从这次事件看，我的判断没有错。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推测，竟然所有人都是可靠的。特别是你的被捕和投诚，连李士群都不知道。结果还是让吴文康给逃脱了。这些天我一直很纳闷，我、岗村、黑泽丽珍，只有三个人知道的内幕，竟然还是泄了密。这不是见鬼了吗？达康兄，难道连你都不知道军统的内奸是谁吗?”
“报告机关长，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知无不言，言而不尽。请机关长相信我。军统局采取的联系一直是单线的，除了站长，下面的人是很难了解全局的。就算站长，他的背后也有一条黑手在控制监视着他。戴局座搞特工真是很有一套，在这方面我自叹不如。所有人互相牵制互相监督，编织成一张严密的网。而他就像是一个高级的魔术大师，在背后操纵着这张网。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掌握。吴文康的逃脱，更加证明了军统局情报战的厉害。根据我的经验，其实真正的内奸，不一定藏身于你们哦，不，应该是我们的高层。有些人甚至会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比如门卫、行动队员、厨房的勤杂人员，医生等。这些派进来卧底的人都是经过系统的特工训练的，他们擅长暗杀、下毒、拍照、发报、轻功等诸多技能，能力远非普通人所能及。所以，我并不赞成机关长的分析。您千万不要以为，军统局的内奸藏身于高层，我的分析恰恰相反，他们很可能在低层，在毫不起眼的角落，像一粒轻尘，细微到你不屑一顾。所以，你们一直找不到这个人。“
听了郑达康的分析，影佐祯昭不由眉头轻皱。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判断有误？
第392章 不是幻觉
郑达康的一场高谈阔论，让影佐祯昭刮目相看。这位前军统少将级特工，不愧是一位老牌特工。他所说的问题，让影佐祯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些日子，影佐祯昭一直感到郁闷。为什么屡次泄密？尽管有些情报知晓的范围很少，最终还是泄密了。此次吴文康的逃脱就是一个例子。
吴文康之所以能顺利逃脱，肯定是潜伏在特高课或七十六号特工总部的某位不起眼的人物，从蛛丝马迹的变化当中分析出来！
“哟西，郑将军，到了南京之后，我希望你能和唐明站长一起精诚团结，一举消灭我们共同的敌人。”
“嗨”
郑达康受到鼓舞，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造化弄人，一个月以前，他受重庆委派，去刺杀参加新政府宣誓就职的高级官员。一个月以后，他却鬼使神差，变成了新政府的官员之一。从今往后，他的屠刀必须举向以前那些兄弟。
吴四宝派去临湖山庄担任警卫的任务已经取消。一连三天，吴四宝躲在愚园路的某处公寓赌博，赌得天昏地暗，连梅妞、张赛天等女人也一起参加其中。刘达成从此判断，郑达康真的走了。吴文康的人并没有完成任务。
特高课密室。
岗村次郎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问有些衣衫凌乱的黑泽丽珍：“你所说的神枪手，大约几点钟到？”
“不用管他。他这个人一惯喜欢独来独往，来无影去无踪，过惯了独行侠的生活。前天他发来电报，说将于近期从东京启程，我估计他现在应该在来上海的路上了吧。”
黑泽丽珍面色潮红，也有些喘粗气。几分钟前，他们都很卖力地偷吃了野食，感觉特别的刺激。这个密室只有五个平方米，在岗村次郎办公室的侧面，正门被一堵高大的书架档住。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岗村次郎自以为聪明地认为，这间密室除了他，只有黑泽丽珍来过。其实刘达成和川岛秀子都先后来过，从这里偷走了他们想要的情报。
“丽珍小姐，我们不妨出去喝杯茶？”
“不，我要喝酒。”
“好吧。喝酒。我知道你喜欢烈性酒。前些天托人从万国商厦买了几瓶伏特加，酒精度数高达80，能遇火就着。”
“烈性酒烧胃，却能让我的思维更清晰。我平时困了，累了，一喝烈性酒就提神。”
从东京派遣神枪手，对怀疑对象进行逐个清除！这个计谋就来自于黑泽丽珍的大脑。当时提出这个建议，岗村次郎还犹豫了几天，觉得这个办法太过血腥，也很鲁莽。干特工这一行，不能说怀疑谁就干掉谁。自从郑达康投降、吴文康逃脱这件事发生，岗村次郎觉得清除内奸已经刻不容缓。
黑泽丽珍派来的超级狙击手，就是她在东京受训时的师兄大岛今川。此人为了射杀猎物，能躲在草丛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专等猎物现身，然后给对方致命一击。大岛今川能在一千米以外射中飘动的纸飞机。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都在黑泽丽珍的暗杀名单里面。此外，还有来自军统的七十六号中层干部。比如张其亮、王其中等人。这些被怀疑却又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的人，他们决定采取暗杀的办法，一次解决，以绝后患！
“黑泽小姐，此次行动对于我们而言属于绝密，连影佐机关长都不知道。大岛君由你直接指挥，千万不能被第三个知道。”
“请课长阁下放心。”
黑泽丽珍凌乱的衣服已经整理好，她给了岗村次郎一个飞吻，便悄然钻出了密室。
川岛秀子来过一趟岗村次郎的办公室。当时办公室的门是紧锁住的。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又来第二次。这时，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她轻轻一推门，看见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坐在沙发上喝酒。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岗村课长，这是本月外勤人员的用餐发票。请您报销。”
川岛秀子微微一鞠躬，然后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退了出去。黑泽丽珍用十分恶毒的目光盯着她的背影，咬牙道：“这个该死的女人！”
女人和女人之间就是这样。要是两个强者碰在一起，互相不是掐架，就是吃醋。
岗村次郎微微一笑，问道：“在你的眼里，她是不是一个死人了？”
“差不多吧。我会让大岛今川第一个杀掉她。”
......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开着车来到万国商厦，从一楼大厅的服装市场开始逛，一直到顶楼的餐餐。他们手挽手，显得亲热无比。川岛秀子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和情侣一起逛商场的感觉。
顶楼是西餐厅。吃完西餐后，他们坐电梯，直接回到后面的停车场。
刘达成坐上别克轿车，发动汽车，猛然感觉胸口一阵胸闷气短！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往往都是有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
坐在副驾驶室的川岛秀子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大约是幻觉吧。”
“幻觉？你居然有幻觉？”
“真的。我突然感觉到胸闷，内心无比的惊悸。”
刘达成如实告之，川岛秀子说道：“你是不是病了？还是等我来开车吧。你休息一会。”
“算了。我来吧。应该没有多大点事。”
说罢，刘达成硬着头皮，发动汽车冲向大街，融入滚滚的车流里。
一边开车，刘达成一边感受着川岛秀子的内心活动，发现她其实也很紧张。
这些日子，黑泽丽珍就像是一颗灾星。她的突然出现，让川岛秀子遭遇了太多的不公平。工作上的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川岛秀子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趁刘达成开车的时候，川岛秀子便和他讲起自己的“偶遇”。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两个人关起门，躲在办公室不知搞什么鬼。半个多小时后，他们才开门。
刘达成开心地笑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还用问吗？你懂得！”
川岛秀子脸上刷地红了，娇嗔地捶了刘达成一记粉拳，说道：“你真坏！”
刘达成一抬头，看见前方大约两百米的一幢高楼上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不由心中大骇！
第393章 利益至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滚滚。刘达成的车夹在车流里，前后都堵死，只有前进，没办法后退，更不可能调头。他不由暗暗叫苦！
“秀子，我们已被人用狙击步枪锁定。现在情况非常危急。前面就是十字路口。红灯一闪，你立刻跳车。”
刘达成一边开车，一边镇静地说着。川岛秀子凭肉眼根本没办法发现他所说的情况。凭着长期接触，她相信刘达成所说的都是真的。
说时迟，那时快。汽车很快就遭遇了红灯。别克汽车前面还有两辆汽车。刘达成那种突发而来的危机感更强烈。
“秀子，跳车！”
说罢，刘达成自己也从驾驶室窜了出去。川岛秀子的身手也很敏捷。刘达成的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已经到了车外。
砰！
从斜对面的高楼飞进来一颗子弹，打碎了别克汽车的挡风玻璃。那个位子，正是川岛秀子坐的副驾驶室。如果她的反应慢一秒，肯定就会血溅当场。
“狙击手在对面五楼，追！”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拔出手枪，一前一后冲进了狙击手所在的百乐门歌舞厅。尽管是白天，这里仍然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显示出大上海的繁华。他们一直追到五楼楼顶，发现天台的围墙底下有一个还未燃尽的烟头。
“娘希匹，被他跑了！”
刘达成一脚踢向围墙，墙上掉下来一大块水泥。川岛秀子喘着粗气，问道：“你看清楚那个人的容貌了吗？”
刘达成茫然地摇着头。刚才在车上，他首先是突发预感，胸闷气短的感觉，后来看见狙击步枪的反光镜，从而判断有人要射杀他们。
从刘达成目前的关系而言，军统和**地下党都没有刺杀川岛秀子的可能，七十六号也没有刺杀她的理由。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岗村次郎！
联想到上次南京之行，川岛秀子差点被炸弹炸死，刘达成更加相信，今天这起暗杀事件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岗村次郎或黑泽丽珍。
影佐祯昭正在为长沙会战前的谍战工作准备，川岛秀子要求拜见。一般情况下，他的这个学生是不会轻易见自己的。这是川岛秀子的习惯。
“请进。”
川岛秀子一身绒装，端端正正地坐在影佐祯昭对面。
影佐祯昭放下手中的笔，问道：“秀子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川岛秀子把昨天发生在万国商厦附近的刺杀案件陈术了一遍，听得影佐祯昭眼睛发直。
“纳尼？秀子小姐，这是真的吗？”
说实在的，影佐祯昭在前些日子还在为上海的治安渐渐变好而暗自得意。现在听说川岛秀子差点被狙击步枪干掉，他也是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暗藏在背后的杀手，既然敢杀川岛秀子，为什么不敢杀他影佐祯昭？
川岛秀子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遗留在现场的子弹头，递给影佐祯昭。
“这是德国制造毛瑟98狙击步枪射出的子弹，穿透力强，射程在100米到2000米范围，普遍装备德**队。这是谁干的？”
“不知道。”
川岛秀子当然不能说这是黑泽丽珍或者岗村次郎干的。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否则有失自己的声誉。
“哎秀子小姐，你以后出门真的要小心一点。出门要多带几个行动队员，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
很显然，影佐祯昭并不知道，岗村次郎已经把川岛秀子身边的行动队员全部调走，另外组建了一个行动大队。川岛秀子手里只掌握着十几个情报人员。假如哪天碰到劲敌，这些情报人员被人消灭，她就要成为光杆司令了。
“机关长，您有所不知，岗村次郎课长已经对特高课进行了改革。情报组只负责情报收集工作，并不负责行动。所以，我手里已经没有什么行动人员了。从武汉调过来的黑泽丽珍小姐负责行动大队。”
“哦？还有这么回事？他没有向我汇报过此事。你不说，我还一直蒙在鼓里。这个岗村次郎，胆子也渐渐长肥了！”
影佐祯昭原本是坐着的，听到川岛秀子的汇报，霍地站起来，有些焦虑地在办公室来回走动。这个岗村次郎一个个触及影佐祯昭的逆鳞，让他有些坐卧不安。
“机关长，您觉得是谁向我下毒手？”川岛秀子问。
“这个很难说啊。秀子小姐，干我们这一行的，想我们死的人实在太多。军统、中统、
**地下党，他们可能对你下杀手的。当然，也不排除我们内部有人从中作祟。”
最后一句话才是川岛秀子想听的话。这表明影佐祯昭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岗村次郎想干什么！
“秀子小姐，我也曾经想过把你从特高课调到梅机关来工作。现在看来，我是错的。你必须留在特高课，给我盯死了岗村次郎。他不要仗着自己是土肥原的学生，就可以在我的地盘上为所欲为。上海这块天地，还是我学了算。岗村次郎要是敢不识抬举，我早晚会给他好看的！”
“有机关长关照，我就放心了。这次我大难不死，也算是有福之人。从今往后，我生是机关长的人，死是机关长的鬼，定当为机关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言重了。秀子小姐，你言重了。我们都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嘛。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岗村次郎也是为了帝国的利益而战。只不过这个人心眼太小，容不得其他派系的人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这个思想要不得。我要慢慢地改变他的想法。还有那个黑泽丽珍，搞行动的确也算上是一把好手。这次降伏郑达康，他是功不可没。你有所不知，郑达康到了南京之后，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大显神通。不到半个月时间，破获了三起间谍案，抓获中统和军统特工二十多人。这个成绩，唐明站长半年也没有这么多。所以，我们郑达康的成绩也是满意的。川岛秀子小姐，假如人人都能像黑泽丽珍小姐这么能干，我们的前途无量呀。接下来，该轮到我们的秀子小姐大展身手啦。”
第394章 新的发现
“机关长教育得是，川岛秀子定当不辱使命，勤奋工作。”
川岛秀子讲了一通大话，连忙退了出去。自从获知刘达成的真实身份，她这个特工几乎是废材，没有破获一起中国特工案，也从来没有杀过中国人。无形之中，她仿佛变身为中国人。这一点影佐祯昭一定是发现了，这才说了一通鼓励的话。
临湖山庄。密室。
黑泽丽珍正在陪大岛今川喝酒。大岛今川的行动失利，让她很失望。
茶几上有一张纸。纸上的名单都是中国人，只有一个日本人，那就是川岛秀子。
“今川君，凭你的枪法，不应该啊。”
黑泽丽珍点然一支香烟，轻轻吹了一个烟圈。香烟袅袅，酒气熏人。大岛今川的脸上一阵火辣。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人能从他的枪下逃脱。今天就像是撞见了鬼。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两个人同时从驾驶室跳车逃跑。
“我的枪下从来没有逃过人。今天是第一次。”
大岛今川郁闷地说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黑泽丽珍深知这位大师兄的厉害。他所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成份。
令人奇怪的是，刘达成是怎么发现危险的？
“我明明锁定的川岛秀子的额头，只需要轻轻扣动扳机，她就会被爆头。谁知他们就像是有神仙相助。从开门到跳车，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需要。当时正是红绿灯变换，给了他们足够的逃亡时间。考虑到他们两个人都是行动高手，我开了一枪，也按照事先侦察好的路线撤退了。”
刘达成和川岛秀子的神奇，这在日伪特工界早就不是新闻。这次连大岛今川都没有搞定他们，更加证实了黑泽丽珍当初的猜想。这对宝贝并不是轻松可以搞定的。
柿子总是挑软的捏。
黑泽丽珍的纤纤细手戳向桌子上的一个人名：张其亮！
“这个人是从军统投降过来的。现任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苏州站站长。我认为他的实力并没有刘达成强悍，你可以选择从他身上下手。反正这个名单上的人，一个一个地铲除。时间、方式都可以不固定。我们要的是结果。”
“哈依！”
号称“狙杀之王”的大岛今川出师不利，一个目标就失手。无论是大岛今川，还是黑泽丽珍，都觉得不是一个好兆头。暗杀名单上的人物，详细标明了单位、住址和照片。大岛今川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看了几眼，便把这些人的形象全都刻进了大脑。
接下来的日子，他能针对不同的人物进行有目标的狙杀。
怀疑即杀。这是岗村次郎为了铲除内奸制定的一项秘密行动计划。这个计划只有他和黑泽丽珍知道。这也是刘达成这些日子以来感到莫名恐慌的原因。
自从万国商厦之行，刘达成交待川岛秀子，但凡出门必须两个人一起，回家的时候也是他去接她。其他人不敢保证，自己的女人可不能让她受害。这是刘达成的最低限度。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刘达成还弄不清对方是何方神圣。邓飞和吴文康两个人，他都已经问过了，他们都没有安排过刺杀行动。
晚上，川岛秀子躺在刘达成身边，像一条蜷缩的小猫。温柔。安静。刘达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她。
“秀子，那个杀手，我怀疑是岗村次郎的幕后人物。在还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牌之前，你的出行一定要小心。还有，就是不排除岗村次郎借工作之便，安排杀手除掉你。”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南京之行教训还不算深刻吗？假如不是洪帮的人当了替死鬼，说不定你已经遇害了。”
“那也不一定。你的警告我还记得的。当时一接过皮箱，你就认为这个皮箱有自毁装置。我至今还在郁闷呢，你是怎么知道的？岗村次郎告诉你的吗？”
刘达成不由笑了。这丫头真是天真！能这么开玩笑的吗？但他内心隐藏的秘密，是不可能向川岛秀子说的，永远也不会说。
刘达成是有底线的人。他就是这么神奇，在川岛秀子面前永远保持着他神秘的一面。
......
傍晚时分。
黑泽丽珍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如一阵风似的向郊外驶去。她每次出行，车上至少有三名保镖。大权在手，又有岗村次郎撑腰，黑泽丽珍的腰杆总是挺得很直。
吉普车一路呼啸，很快来到临湖山庄。汽车进入山庄后，一辆白色轿车也尾随着在两百米开外停下来。这时，从车上走下来下娉娉婷婷的少女，长头女，大眼睛，皮肤白净，身材高挑。这个女人便是刘达成所扮。
刘达成身材高挑，皮肤又好，扮女人特别有成效。只见他几个纵跳，爬上一颗参天古树。从这里居高临下，能将临湖山庄的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一道金光映在天边。望远镜里，黑泽丽珍和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走在一起，他们一边走，一边还有着较为丰富的肢体语言，看来两个人都比较激动。
看见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还有他那鹰隼一般的眼睛，刘达成瞬间明白了！
上次刘达成和川岛秀子从万国商厦出来，他看到的是狙击步枪镜片反射的光芒，并没有看到狙击手的脸。今天他用望远镜，能仔细地观察到他和黑泽丽珍的表情。这是一个镇静、阴险、狠毒的男人。男人表现出来的镇静，这一名狙击枪手所特有的镇静。
咔嚓，咔嚓。刘达成连续按下照相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从容地从大树爬下来，走了。
吴文康接过刘达成冲洗出来的照片，问道：“你怀疑是这个男人伺机狙杀你和川岛秀子？”
“不是怀疑，而是可以肯定。你没有注意到，这家伙的眼睛比常人更专注而有神？这是一名枪手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啊。再说，只要是在临湖山庄出现过的人，不管他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随便杀，也不会有冤死鬼。”
吴文康笑道：“这个观点，我赞成！”
第395章 保持糊涂
这些日子，张其亮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总是感觉有一双阴毒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只需要一转眼，这又眼睛便消失了。
幻觉？还是现实？
作为一名老特工，张其亮的第六感觉很不好。这种感觉很朦胧，说不清，道不明。
这天，张其亮接到电话通知，立即赶赴上海开会。打电话的人是个男人。说这是一次很重要的分站站长会议，不得缺席。
一辆墨绿色的军用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公路上行驶。汽车车轮碾过，扬起的灰尘很远就能看见。这就是这个时代的道路。晴天灰尘遮天，雨天泥泞满地。张其亮坐在副驾驶室，一路颠簸，浑身骨架都要散开。
前方一百米开外的树林里，突然火光一闪。张其亮大惊。等他看见火光时，子弹以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飞来，直接钻进他的眉心，血花飞溅。属下乱作一团。
“站长”
“警戒”
李士群接到报告，顿时惊呆。刺杀张其亮的人是什么人？据属下报告，等他们的人反应过来，在现场只找到一枚弹壳。德制毛瑟98式狙击步枪。
“机关长，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开端。如此下去，我们的人哪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李士群从怀里掏出那枚弹壳递给影佐将军。影佐祯昭接过弹壳仔细观察了一会，说道：“这次的射杀，和上次射杀川岛秀子是同一个人干的，用的武器都是98式狙击步枪。”
影佐祯昭的手指捏着子弹壳，内心如刀锋划过，在悄然滴血。前些日子，川岛秀子遇刺，要不是他的学生足够优秀，估计也是被一枪爆头。当时他就怀疑，一定是军统方面派来了狙杀高手，准备对他手下的特工进行定点清除。这个张其亮是军统投降过来的，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一枪不偏不倚，直接打中眉心。对于一辆行驶上的吉普车而言，这枪手打活动靶的能力相当高超。
“凶手呢？”
“逃了。”
“废话，有没有其他什么线索？”
“没有。现场很干净，只有几蓬草被踩了。那地方刚好是个山岗，开枪后能从容地进入大山。从现场看，杀手逃跑的时间非常充裕。”
......
送走李士群，影佐祯昭额间沁出一丝冷汗。
毫无疑问，此风不刹，后患无穷！
这是对大日本皇军底线的挑衅！
虽然影佐祯昭已经交待了李士群，务必早日抓到凶手。同时，他还下令所有日伪机关的人员要注意，原则上不得单独出门。
一时间，日伪机关被搞得人人自危。消息传到吴文康这里，真是把他给逗乐了。
“娘希匹，还有这样的玩法？”
刘达成也乐了。这个奇葩的黑泽丽珍正在犯大忌啊。要是让影佐祯昭知道，那个杀手黑泽丽珍有关，不知道影佐祯昭会有什么样的手段对付她？
想到这，刘达成说道：“站长，你能否和平武生交待一下，干掉那名杀手，顺便给梅机关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第一时间去临湖山庄收尸。”
“行，你这个主意好。自从黑泽丽珍来到上海，我们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次你能侦察到那个杀手的藏身之地，我们就应该在临湖山庄下手，然后通知影佐祯昭，让他知道岗村次郎在背后都干了些什么。”
张其亮被刺杀的消息传开，王其中也惶恐不安。他主动打电话给刘达成，请刘达成去他的寓所喝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刘达成一进门，就感受到王其中的恐惧心理。
“王主任，你这里有什么好酒？”
刘达成端起酒瓶子，发现瓶子是绍兴花雕酒的瓶子，里面散发出来的是浓郁的高粱酒。这种酒是自酿酒，酒精度数特别高。遇火便能点燃。喝这种酒，没有相当的酒量是很容易倒下
的。
“我能有什么好酒？我这当大哥的，哪有你过得潇洒？喝洋酒，泡洋妞，还有东洋鬼子当靠山。你的日子才是人上人的日子啊。”
感慨的时候，酒已倒满。王其中端起酒杯，向刘达成敬了一杯酒，继续说道：“听说张其亮被人一枪爆头？”
“是的。前天下午的事情。”
“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刘达成轻轻抿了一口酒，感觉特别辣：“老哥，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来了？”
“兔死狐悲啊。张其亮是从军统投诚过来的。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比如我，虽说任着一个小小的监察室主任，身边没有一个保镖。出门有黄包车坐算是不错啦。”
刘达成轻启读心术，发现王其中的确是在为自己的安全烦恼。他说得一点没错。监察室主任这个位置，看似有权，实际上是个得罪人的位置。不要说重庆特工，就算内部的人，哪天惹得不该惹的人，被人一枪给干掉，估计到了地狱都找不到报仇的人。
“王主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出门。躲在办公室读书看报，回到公寓又有特级安保，怕啥？”
“好吧。听你的，不怕。咱啥也不怕。喝酒，喝醉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说罢，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喝酒是自我麻醉的手段之一。王其中要是在和平年代，凭他一身的道家本领，一定能把生活过得很滋润。现在这样子，他连生存都觉得困难。无论他多么谨慎，都会有大意的时候。张其亮之死，给他敲响了警钟。
接下来，究竟还有谁会中招？
刘达成要是让王其中知道，连川岛秀子都差点被害，他一定会吓得魂不附体。川岛秀子的后台老板是影佐机关长！
然而，刘达成忍住了。他没有说。王其中知道得越少，他就越安全。要不然，整天担惊受怕，没被杀手干掉，自己先垮了。经过亲自侦察临湖山庄，刘达成已经能基本确定，那个杀手和黑泽丽珍有关，甚至很可能和岗村次郎有关。这一对狗男女，如今已是一根绳子的蚂蚱。
酒过三巡，王其中已有七八分的醉意，说道：“达成，你等等，我送你一样东西。”
说罢，他突然站起身来，蹒跚着向卧室走去。
第396章 阴谋
王其中从卧室里拿出来的是纸和笔！刘达成看到这一幕，有点像看到将死之人准备写遗嘱的那种感觉。
这样子，有点太恐怖了吧？
刷刷刷、刷刷刷......
王其中不停地写。不一会，一张白纸写满了文字。
“给你吧。这是我们峨嵋派的秘方。师父传承到我这里，已经第十八代了。假如哪天我和张其亮一样，那就永远地失传了。”
刘达成打开纸张一看，原来是**香的配方！这个王其中，别的不说，单是他的祖传秘方，就为抗战作出了巨大贡献。以前刘达成也多次想叫他拿出来，他总是以门户之见，拒绝献出配方。他宁愿自己花钱去买原材料，也不想把配方公布出来。
“老王，你”
刘达成有些哽咽了。王其中的态度，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门户之见，的确是有的。我师父再三嘱托我，该秘方太过邪恶，千万不要落到坏人手里。我也是经过仔细考虑，觉得你才是最佳人选。现在我把它拿出来，希望你能好好珍惜，不要外传。我们要它来打鬼子可以，但不可用它来残害百姓。”
“这是当然。老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啊。”
王其中的内心很伤感，真的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张其亮的死，对于他的刺激很大。刘达成可以断定，张其亮之死并非军统所为，而是黑泽丽珍这个疯女人，私下妄断，哪些人可能会有问题，便让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实施定点清除计划。如此下去，还会有很多从军统投降过来的人会被干掉。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句话被黑泽丽珍用于实践之中，产生的后果很可怕。
平武生埋伏在临湖山庄对面的山岗已经一天一夜。他使用的是德国制造和毛瑟98k狙击步枪。最大射程两千米。而他所在的位置，距离临湖山庄还不到一千米。这个距离，平武生有十足的把握一枪毙命。
自从吴文康下达了命令，平武生就没有闲着。他从黑市搞到狙击步枪，还买了一百粒子弹。四颗手雷。这些武器都是需要从黑市购买的。通过正常渠道，军火很难运进上海市区。
第一天，大岛今川没有回来；
第二天，大岛今川乘坐黑泽丽珍的军用吉普车回来。但没有找到开枪的机会。因为他一回来，直接钻进卧室，一直没有出现。
两天两夜。平武生强忍着蚊叮虫咬和饥渴，就像一尊藏在草丛的木偶人，没有任何知觉，仅有两只乌黑的眼睛表明他还是一个活物。
第三天早上，大岛今川出门了。他的手里拿着钥匙，另一只手提着一只小皮箱，打扮成一个商人模样，也不知道他想去哪里。
就在大岛今川走近车门，准备钻进驾驶驶的瞬间，平武生果断扣动扳机。
一颗子弹发出破空之前，呈现完美的孤度向大岛今川的眉心飞去，钻进他的颅腔，从后脑勺出来。
噗！
血花飞溅。绚丽无比。
扑通一声，大岛今川一头栽倒在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附近几名值勤的日军巡逻兵大惊失色。黑泽丽珍早就对他们有交待，必须要确保大岛今川的人身安全。他是从东京来的尊贵客人。究竟有多么“尊贵”，并没有人知道。
“快，救人。”
听到对面的喊叫声，以及士兵们慌乱的身形，平武生从容地撤退了。
影佐祯昭在办公室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刺杀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苏州分站站长张其亮的凶手已经在临湖山庄被击毙，请他亲自去验尸。
影佐祯照和黑泽丽珍、岗村次郎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临湖山庄。他来到山庄院子里，黑泽丽珍和岗村次郎正在指挥属下搬运大岛今川的尸体，企图拉出去直接处理掉。他们两个做梦也想不到，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现场？
影佐祯昭的身后站着十几名特工，一个个杀气腾腾。
“岗村课长，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人枪杀在临湖山庄？”
“这”
此时，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就算有一千张嘴，也没办法解释清楚眼前发现的事情。影佐祯昭接到的电话说得很清楚，枪杀张其亮的凶手已经被击毙，死者就在临湖山庄！
影佐祯昭打开掉在地上的皮箱，里面是一把德国制造的毛瑟98狙击步枪。这支狙击步枪被拆成散件装在皮箱。大岛今川又是一幅准备出门的样子。摆明了就是要去袭击下一个目标。
“搜！”
随行特工问清楚大岛今川住宿的房间，一个个如猛虎一般扑向那个房间。不一会，有特工从房间里搜到一张纸条。纸条上注明了大岛今川所要刺杀的人员名单、照片、单位地址等信息。
影佐祯昭抖了抖手里的纸，厉声问道：“岗村课长，能说明一下，这是什么吗？”
还没等岗村次郎开口，黑泽丽珍上前半步，沉声答道：“报告机关长，这是我们怀疑的对象。我们遵照您的指示，正在清除内奸。”
“八嘎！愚蠢之极！有你这么清理内奸的吗？刘达成是内奸？川岛秀子是内奸？你们是不是连我也怀疑了？这上面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影佐祯昭从来没有震怒到这个样子，额头青盘条条隆起，眼神飚射出骇人的火花。要是能杀人，他肯定拔枪亲自把眼前这两个胆大妄为的混蛋给枪杀了。
“机关长，我们只是怀疑他们”
“不要和我说怀疑！五月三日下午，川岛秀子在万国商厦附近遇刺，幸亏她发现得快，跳车躲过一动。五月十二日下午，张其亮在从苏州返回上海途中，被人一枪爆头。这两起事件都是使用了同一种狙击步枪。你们别太把自己当人，也别太把我当傻瓜。”
影佐祯昭弯腰捡起地上的步枪，吼道：“说得准确一点，就是这个人干了以上两件事。而这个人就是你们请来的杀手。我想问一问，你们居然敢对我们的特工部门的中层以上干部动手？如果有怀疑，你们可以暗中调查，也可以移交宪兵部门去调查。为什么要请杀手来对付我们自己的人？”
第397章 物色人选
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面对咆哮如雷的影佐祯照，一下子乱了分寸。他们难以想象，为什么影佐祯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现场。这个速度，快到他们没有办法处理大岛今川的后事。
这个速度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影佐祯照也知道，岗村次郎列出来的暗杀名单，就是他们怀疑的对象。但凡上了名单的人，都是必死之人。
骂够了，也骂累了。影佐祯昭长吐一口浊气，说道：“你们怀疑谁，想调查谁，都必须向我汇报。没有我的允许，绝不允许你们擅自动手。”
可怜那张其亮，死了也白死。大岛今川的死讯，速度在七十六号传播开来。更可恶的是，连上海的一些报纸也刊登了这则新闻。特高课的人把枪口对准特工部门，这件事很快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士群知道张其亮的死因，竟然是被特高课雇请的杀手所为，气恼地连续摔了两只杯子。
这件事情的发生，让李士群觉得有人用枪顶着他的后脑勺，似乎是要对他开冷枪。
吴四宝粗声粗气地说道：“大哥，岗村次郎那龟孙竟然敢在背后使黑，这也太不把我们当人了吧？要不要我带人去打回来？”
李士群阴笑道：“不用了。难道你就不动动脑子，不是已经有人对岗村次郎下手了吗？”
“谁啊？我不懂。”
吴四宝嗡声嗡气地说道。他读书少，斗大的字不认得几个，当然一下子还参不透这起事件的背后玄机。李士群只有耐心地解释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是谁对大岛今川下的手？这个幕后黑手才是真正的高手。他一枪干掉了大岛今川，还打电话给影佐祯昭，让机关长第一时间赶到临湖山庄去查看现场。大岛今川究竟死在谁的枪下？至今还是个谜呀。上海滩是什么地方？我估计影佐将军也弄不懂啊。”
李士群一阵分析，吴四宝也吓出一身冷汗。这幕后的势力，显然已经是无所顾忌。这些人不但枪杀了大岛今川，还让影佐祯昭去现场。一箭双！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的阴谋被揭穿了。大岛今川也死了。
而那个通知影佐祯昭去现场的电话，竟然是从一家水果摊打的。梅机关的人把水果摊的摊主抓去审问了半天，只知道是一个身穿披风、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至于这人长什么样子，根本没办法判断。
“四宝呀，我感觉这上海滩，就像汪洋大海，要是想学游泳的人，掉进来肯定会被淹死。你想想，打死大岛今川的人，肯定有渠道知道梅机关的电话。这个人会是谁呢？连日本人都查不到。还有，大岛今川的存在，本身是绝密的，除了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没有人知道。又是谁知道大岛今川藏身在临湖山庄？”
吴四宝摸了摸他那像木榆似的脑壳，实在听不明白李士群的话。这一番话对于一个武夫而言，实在有些深奥。
“大哥，我跟着你混。动脑筋的事情都交给你。动手的事情都给我吧。”
李士群递给吴四宝一支雪茄烟，又给自己点上一支，继续教育道：“四宝，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凡事三思而后行。你的忠诚度可以打满分，你的鲁莽可能会坏事，懂吗？”
“大哥，我知道了。以后遇事要多思考，实在想不出来的，就请示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李士群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吴四宝幼年很苦，什么样的苦力活都干过。现在的生活对于他而言，无异于天堂的日子。
吴四宝走后，李士群自己也安静下来。他冷静地梳理了一下事件的经过，再加上从影佐祯昭那里得到的信息，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他最后确认，这只幕后黑手藏身于特高课的可能性比较大。这个人一定是从黑泽丽珍或者岗村次郎的日常行动中，发现了蛛丝马迹，然后从微节里判断出他们从外面聘请了杀手。张其亮的突然遇刺，让这个人意识到，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在下一盘见不得人的大棋。所以，这个人或者这个人背后的组织果断出手，一举解决掉大岛今川，还让他们的阴谋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此一来，岗村次郎和黑泽丽珍就会变得无比被动！
厉害，真是厉害啊。
李士群感慨地叹道。这么复杂的行动，对于他来说也是动了筋骨的。那个叫郑达康的家伙被派往南京，据说已经做出了成绩。他一到达南京，就有大量的军统和中统特工被抓。影佐祯昭对于郑达康的行动很满意，还赏赐了一个日本女人给他暖被窝。
张其亮这个人能力平平，死了也就死了。接下来，该派谁去负责苏州特工站呢？
李士群一下子没有了主意。刘达成的后台硬，又有一个日本女人在身边，肯定不能往外面派。雷占松为人豪气，有胆魄，行动能力强，倒是适合主政一方的人选。但他又不舍得把身边的强将往外派。
按照从岗村次郎那里透露出来的名单，李士群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岗村次郎毕竟是日本特工，又是土肥原的得意门生，他本身能力强，还不一定把影佐祯昭放在眼里。这次冒险杀人，就是不尊重影佐祯昭的表现。
在上海滩混日子，想不拉山头，结帮派，只能是作茧自缚。李士群的想法是多培养一些心腹，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要培养这些心腹大将，当然是从原军统或中统特工当中挑人选，比较容易上手。这些人只要是真心实意投诚过来的，他们往往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因为他们一个个手里都是有血案的。就算走回头路，重庆方面也不会放弃过他们。
想来想去，李士群还是把目光放在王其中身上。从能力上来说，王其中的能力比张其亮强很多，级别也比他高。如果让他去主政苏州特工站，应该比张其亮还要可靠。
再说王其中这个人，被捕的时候还是欠下不少血债的。因为他而被捕的国民党员就达好几百人。这种人重庆还敢收留他吗？
门吱咯一声被打开。何秘书进来通报，王其中主任求见！
第398章 发泄怨气
王其中一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悦。李士群用脚趾都能想出来，这厮是为张其亮的事来的。
果然，王其中一进来就有些发飚：“主任，特高课是不是开始卸磨杀驴了？”
“老王，此话怎讲？”
李士群有些尴尬地问道。
“这还用我说吗？七十六号上上下下都知道啦。张其亮是被岗村次郎请来的杀手干掉的。要知道，像张其亮这样的军统叛将，在七十六号少说也有三分之一啊。如果这样下去，还有谁敢为汪先生卖命？又有谁敢相信汪先生？”
王其中大约觉得自己有理，颇具煽动性，所以说起话来理直气壮，毫不掩饰。李士群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七十六号特工总部自从成立以来，吸收了大量的军统和中统的叛徒。这些人和张其亮一样，都是受不了酷刑，结果选择了另一种人生道路。当然，也有极少数人是为了曲线救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加入汪伪阵营。
现在突然暴出岗村次郎聘请杀手，对自己人开刀的新闻。就好像在平静的池塘突然扔下一块巨石，掀起了一层层巨浪。像王其中这样直接找上门来的，还算是比较客观的人。更多的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搞得军心不稳。
“王主任，你坐吧。”
李士群敏感地意识到，王其中代表的可是一个群体。这是一个很危险的群体，利用得好，当然能起到很好的作用。要是把他们给惹毛了，再度反水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到了那时，可是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怕。
王其中坐下来，有些气呼呼的样子。李士群又扔过来一支烟，笑道：“王兄，抽根烟，解解闷吧。这件事我也是刚听说。岗村次郎这样做当然不对，我已经向影佐祯昭机关长提出了强烈抗议。”
“李主任，我这个人平时是不太说话的。由于我的身份敏感，不宜抛头露面太多。这次日本人做得实在太过份了。所以我才代表兄弟们说几句。像岗村次郎这种行事风格，很容易引起公愤的。”
王其中在心里所想的是“兵变”，到了嘴里变成了“公愤”。就是不想把话说得太绝。毕竟李士群是中统的叛徒，是铁杆汉奸。和他讲道理，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李士群只需要抱紧影佐祯昭的大腿，就算是伪上海市市长也对他无可奈何。
王其中点燃李士群递过来的雪茄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进入七十六号几个月，这是李士群第一次向自己示好。要是放在平时，李士群这门榄高得很。不要说心平气和地交流，想见他一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主任，不是我闹脾气，这次的事件实在太让我担心了。对不起，刚才我说话可能太冲动了，得罪您了。”
“没有啊。哪里话。有意见大家交流一下也好嘛。你看你太见外了不是？王兄，你来得好，刚好有事找你呢。”
李士群把身子往前凑了一下，脸上堆满了笑容：“张其亮站长不幸遇难，苏州站缺少一个主持工作的站长。所以，我想请你去苏州主持分站的工作。”
听到这个消息，王其中不由头脑轰的一声响。说实在的，现在这个时间段，躲在七十六号大院里是最安全的。如果到了苏州，他的下场会不会和张其亮一样？真是一件很难说得清楚的事情。
军统、中统、**地下党，还有那些数不清来路的各类铁血除奸团，都有可能拿枪对准王其中的脑袋开一枪！
“你不乐意？”
李士群斜了王其中一眼，脸色一沉，有些不高兴了。说实在的，那些分站的站长，一个个都是享有特权的土皇帝。只要和当地宪兵队搞好关系，哪个不是滚滚财源？要是换了其他人，一个个都打破脑袋争着想去。而王其中的表现，的确有些令人失望。
“李主任，不是我不乐意。我是觉得没有安全感。你想想，张其亮才去了多久？这就一命呜呼。谁能保证，有人不在我的脑袋上开一枪？你看看我现在躲在监察室，多安全。”
“哈哈哈”李士群不由仰天笑道：“实话。你说的是大实话！不过，王兄，我觉得你多虑了。张其亮只不过是个例外。你的实际能力比张其亮强百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经在峨嵋山修练了十几年，又在军统受过专业训练。这些经历，能保你在危急的时刻趋吉避凶。”
“这样吧，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你再告诉我。这样不算逼你就范了吧。”
“感谢主任厚爱。”
王其中退出去了。李士群也长吁一口气。苏州站的情况的确比较复杂。张其亮就算不被大岛今川干掉，也是有可能被其他势力干掉的。王其中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听说王其中要被派到苏州站当站长，刘达成不由暗喜。这个老王同志，可是连遗嘱都写好的，如今却是咸鱼翻身，到苏州站去当站长。川岛木成的公司都是从苏州走货，运往苏北的。那里可是新四军的重要交通线。如果派王其中去主政，当然比派其他人更有利。
刘达成的双面性，王其中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刘达成的代号叫“蝰蛇”，是戴局长从海外发展回来的军统间谍，并不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邓飞连夜听取了刘达成的汇报，知道七十六号苏州分站已经换了人。张其亮死了，又去了一个王其中，王其中会不会像张其亮那样关照川岛木成的“生意”，至少暂时还不能肯定。
刘达成试探着问道：“凭交情，我和王其中的关系，比和张其亮还要深。张其亮的特点是比较识时务。王其中的特点是老谋深算。邓书记，你说我要不要把底交给王其中，让他对安达贸易公司网开一面？”
这是一个很难的题目。邓飞一下子也把握不准。沉吟片刻，他断然道：“我看还不到时机。等有机会的时候，你去一趟苏州，请王其中吃饭的时候，把川岛木成带上。这样一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第399章 新官上任
王其中去苏州了。临行前，刘达成找他进行了一次长谈。他们之间的秘密，只存在于他们两个人之间。
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张其亮那样死去，王其中把自己的师传秘方亲自交到刘达成手里。现在要走，他还真有留恋，特地邀请刘达成到他的公寓里小聚。
刘达成读懂王其中的心事，便强作笑颜地说道：“你已经为国家做了很多，假如将来会死得不明不白，我侥幸活了下来，我一定会为你正名的。”
“行，有老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王其中原意是想说“可以瞑目”了，觉得不吉利，话到嘴边又改了。刘达成捕捉得清清楚楚，不由暗自吃惊。自从上次受伤修养了一段时，他的读心术功能越来越强大。往往是别人还在想的事情，他自己还没有说出来，刘达成就已经知道。这种通力，让他觉得自己比老巫婆还要可怕。
王其中走后，梅妞坐上了监察室主任的位置。人人都知道，监察室主任这个位置，给梅妞坐并不适合。但人人都无可奈何。因为她是影佐祯昭钦点的，没有人可以和她争权。
以前梅妞身边没有保镖，当上实职之后，李士群特意为她配了两名行动队员。表面上他们和梅妞同属监察室，属于同事关系。实际上，他们没有其他任务，唯一的任务就是保卫梅妞的安全。
这个待遇，放眼七十六号，怕是无人能及。
五月。阳光和熙。
刘达成坐在黄浦江边看风景。邓飞手执报纸，戴着墨镜，装着散步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暗暗观察着周边的环境。远远的，他就看见刘达成坐在五号石凳，聊无趣味的样子。见四周并无异常，邓飞便在刘达成的身边坐下。
“王其中已去上任了？”
“走了两天了。估计现在很忙吧。”
“最近邓华山那边的船运查得比较紧，有一批货想从苏州走。到时候真的需要王其中帮忙。”
“又是粮食？”
“是的。”
第一次从王其中手上通关，的确需要刘达成亲自出手。要不然，等事情败露了再去找他，难度就会大很多，风险系数也会成倍增长。
“行。我明天就去苏州。带一帮兄弟去吃他一顿。”
“不，千万别带其他去。你的任务在趁这次见面的时候，让木村真雄、川岛木成他们和王其中接上头。如果有可能，你还可以私下和王其中挑明，免得误伤了自己人。”
交待完任务，邓飞走了。遵昭邓飞的要求，刘达成只带了常青和吴海涛两个人，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来到苏州。安达贸易公司属于华鸿毛纺厂的派出机构，木村真雄听说后台老板来了，带着一帮手下亲自跑到公司门口来迎接。
川岛木成装作并不认识刘达成的样子，两个人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便顾左右而言他。木村真雄把刘达成、常青和吴海涛迎接到会客室。他听到刘达成要来，早就进行了精心部置。
据木村真雄介绍，这几个月公司业务猛长，营业额增长了好几倍。
木村真雄吩咐道：“宫奇峻，给刘处长倒杯水。”
“哈依”
川岛木成乖乖地去执行命令，退了出去。不一会，数杯香气扑鼻的茶水端了进来。川岛木成在公司的名字叫“宫奇峻”。看来他的真实身份，连木村真雄自己都不知道。
这也是刘达成想要的结果！
川岛木成长得秀气，有点像高中生，看上去还有些腼腆。他伪装得还不错，在木村真雄面前表现得恭恭敬敬，一点也看不出他和刘达成的关系。这个被称作“姐夫”的人，为了他的安全，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刘达成用日语吩咐道：“木村真雄，你给七十六号苏州分站打个电话，就说我来了。”
“张站长不是死了吗？”
木村真雄看来并不知道苏州站来了新领导，有些愕然。刘达成笑道：“你先打了电话再说吧。我敢保证，新任站长一定会在半小时内赶到。”
木村真雄到隔壁经理室，打电话到七十六号苏州分站找站长。王其中接到电话，一开始听到的是日语，他听不明白，木村真雄又改说汉语，说七十六号的刘达成处长在他办公室。王其中一听不淡定了，连喊带叫，果然半小时内带着两名队员赶到位于苏州市中心的安达贸易公司。
王其中一见到刘达成，就像失败多年的亲兄弟似的。手握了又握，亲热无比。这让木村真雄暗自感叹，刘达成这个后台老板可不一般！以前的张其亮，表面上看油盐不进，实际上对于安达贸易公司的关照，彼此都心知肚明。
当天中午，王其中作为东道主，在苏州市最豪华的大酒楼“鸿运开泰”摆下两桌，专门为刘达成接风。安达贸易公司的员工有十几个人，王其中还把苏州站的中层以上骨干都请来了。既然上级来领导了，以公肥私。一方面可以接待一级领导，一方面又接待自家兄弟，何乐不为？
以前王其中招待刘达成喝酒，买一斤鸡翅，一斤花生米，如此而已。现在的作派完全不同，一上来就是烤全猪全羊。不到半小时，山珍海味摆了满桌。日本清酒也端上来两箱。
觥筹交错间，王其中算是品尝到当“一把手”的好处。这个小小的苏州分站，比他当初当少将级的站长还要爽。想当初，经费和人员都有，但上海是日占区，他作为地下工作人员，根本不敢放肆地大吃大喝。现在不同了，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钱有钱。七十六号作为特权部门，想要钱真是太容易了。码头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他只要想办法找点碴，送钱的人就会排成队。
酒过三巡，王其中作为新官上任，也变得越来越激动了。刘达成暗启读心术，发现这小子竟然是在装醉！
奶奶个熊，城府真是够深啊。不愧是老牌特工。老王同志连喝个酒都能喝出艺术。
“达成处长，今天你就别回去了。在我们这住一晚，明天再回！”
第400章 双面间谍？
按照原计划，刘达成是想找个机会，和王其中交待几句，让他对安达公司的生意有所关照，打通从苏州通往苏北的地下通道，也就算完成任务。
王其中之所以要留住自己，一是考虑到刘达成的安全问题。担心他在路上遭遇不测。二是想留他下来，好好地和他说说心里话。刘达成的读心术了解到这些内容，不由暗自感动。
“木村君，你、你过来，好好地敬王其中王站长一杯酒。他是我的、我的好兄弟！”
刘达成有些醉意，舌头打卷，说话都不怎么好使了。川岛木成像个服务生似的，端起酒瓶子到处走，看见谁的杯中没有就去倒。他原本就年轻，那样子和服务生没什么区别。
川岛木成替木村真雄倒了满满一杯酒。木村真雄的酒量也很大，一大玻璃杯的酒，少说也有三两，他竟然像白开水似的，咕噜噜，喝完了。酒桌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王其中被木村真雄的酒量所震撼，他是敬自己的。有来无往非礼也。
王其中端起杯中的半杯酒，往酒桌上一放，吼道：“加满！”
这份豪气和胆气，并不是人人都有的。酒量和胆量一样，都是与生俱来的。如果说多喝多练，就能提高酒量，那绝对是骗人的鬼话。刘达成有些担心，这位仁兄要是喝得烂醉，这次的苏州之行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从一进入苏州的地界，刘达成还没有正式和王其中谈话。大家在场，互相吹捧，说的话都是客套话。开始喝酒以后，又开始说酒话、醉话。
这是刘达成出道以来喝得最久的一次应酬。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那酒店那些服务员都给惊呆了。这群汉奸、日本仔真会喝！刘达成是主角，也被灌了不少的酒，相比之下，木村真雄和王其中他们互相你敬我，我敬你。兄弟般的感情从喝酒开始！
夜间十点。酒宴终于散去。所有参加酒宴的人，除了“不谙世事”的小伙计川岛木成还是清醒的，几乎所有人都醉了。王其中醉倒在沙发上，竟有些不省人事，需要有人抬着他下楼。
有人打电话到特工分站，不一会就开过来两辆车，把刘达成带来的人也一起迎进了七十六号苏州分站。刘达成对于这里并不陌生。
这里有一个简便的招待所，实际上就是几个简陋的客房。刘达成、常青和吴海涛一人一个房间。常青和吴海涛也喝得烂醉如泥。刘达成在他们的保护下，倒还有几分清醒。让刘达成遗憾的是，王其中可能醉了。他一回来，便倒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半个小时以后，苏州分站趋于平静。
睡到半夜，刘达成听到有人敲门。两短一长。这是他平时和王其中联络用的暗号。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王其中！
这家伙不是醉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清醒了？
“走，去我办公室坐会。”
王其中果然是老江湖，大约早就知道，刘达成来找自己，并不是喝酒那么简单。
刘达成随王其中来到站长室。这间办公室在张其亮的办公室旁边。看来他还是很信风水的，对前任站长遭遇凶灾有些忌讳，并不坐进他的办公室。
在这里，王其中是老大，他有着绝对的权威。尤其让他放心的是，李士群暂时还没有为他配副职，他也不必担心受人制肘。
“王兄，你没喝醉？”
刘达成甚是诧异。王其中走起路来脚底有力，呼呼生风，没有丝毫的醉意。和两个小时以前简直判若两人。醉酒哪有那么快恢复的？常青和吴海涛都已经烂醉如泥，隔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鼾声。
“酒不醉人人自醉。刘老弟这么远来看我，我高兴啊，就多喝了几杯。你还真以为我醉了？那都是演戏，演给我手下那些人看的。我想让他们知道，我这个站长不胜酒力，以后别灌我的酒。哈哈，来，喝茶吧。我这里的茶叶都是高档的。”
当土皇帝的滋味还是挺不错的。刘达成算是感受到了，王其中从监察室走出来，到了苏州当个小官，物质上真的很丰富，自由权也很大。
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显得十分轻松。王其中知道刘达成的军统身份，并不知道他的**地下党身份。而这次来苏州，主要就是想为苏北新四军干点事。
“刘老弟，直说了吧。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想来看你不行吗？”
“别骗我了。你把我召开安达贸易公司，我的心里就明白了。不瞒你说，这家公司虽然表面上是日本人开的，但我们的人在侦办过程中发现，这家公司的很多货物都是通过一个姓陆的老板运到苏北。他们的运输目的地都是南京，但往往在中途就掉了包，或者改变了运输路线。所以，我判断，安达贸易公司是为新四军服务的。”
听到这里，刘达成的后背沁出阵阵冷汗。王其中这才来了多久？竟然就知道这么多内幕？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估计安达贸易公司就保不住了。
“王兄，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我也不藏着掖着，这安达贸易公司，多田司令官可是有股份的！”
王其中何等聪明之人？他和刘达成最神秘的交往是在于**香。他连**香的秘方都愿意献出来给刘达成，可见他对于刘达成的信任，也不是任何理由可以动摇的。
“达成老弟，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不是和那边也有关系？”
刘达成微微一怔。姜还是老的辣。看来王其中这一关是绕不过去了。他只有默默地点点头，表示赞同王其中的看法。而王其中也从他的态度看出来了，这位刘达成处长，自己平时对他的了解还是很不够！
要不是来苏州当站长，王其中做梦也不敢想象，刘达成竟然是个多面间谍。他一方面为重庆做事，另一方面也在为新四军做事。估计自以为聪明绝顶的戴局座，也不想象他最信任的“蝰蛇”，竟然是**地下党？
要知道戴局座可是一个坚定的**分子！王其中的眼神里竟然闪烁过一丝畏惧之色。
第401章 复杂的人性
“王兄，现在只有我能还你清白了。要是你连我也干掉，怕是这辈子你就这个样子了。”
刘达成镇定地说道。王其中不是铁杆汉奸，还是一个坚定的抗日者。叛变军统以后，他的**香还屡获战功。从这点来看，他忠于党国是无疑的。对于**地下党，他是不是会放一马，刘达成心里没底，悄然启动读心术，发现王其中的内心五味杂陈，更多的感慨。
只要没有加害之意，这话题还能继续下去。假如王其中的内心坚定**，刘达成也就不准备让他活太长。
“刘老弟，你小看我了不是？”
王其中喝了一口茶，有些不悦地说道：“孰轻孰重，孰是孰非，要是这点我都分不清楚，我这辈子不是白活了？不管你为谁而战，只要是为国而战，我王其中首当其冲，死而后己。你专程来看我，我就知道肯定有话要说。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坚定支持你！”
刘达成长长地吐了口中浊气和酒气。他能感受得到，王其中在酒精的作用下，浑身也是热血沸腾。他今天的策略是大力灌酒，众人皆醉我独醒。现在那些手下都睡得昏昏沉沉，一个个都已经进入梦乡，他们谈这个敏感话题，可以无拘无束，不用怕任何人。
让刘达成大为感叹的是，王其中这个受军统教育多年的老特工，思想还算开明，并没有手足相残的想法。当然，对于刘达成而言，这世界多了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多了一份危险。
“刘老弟，你不要有任何担心。我们是一起扛过枪、一起滚过战壕的兄弟，我们之间的秘密，可以说这世界没有第二个人能知道。你还担心我会背后捅刀子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到你这样的好兄长。”
刘达成的眼圈一红，感动的泪水差点流了出来。事情之顺利，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如果今晚王其中是坚定的**，甚至对他的安达贸易公司痛下杀手。要不了多久，王其中肯定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安达贸易公司的业务都要关照吗？”
“当然。那几个日本人，都是多田骏介绍过来的。他们大多是多田骏的老乡。你惹不起。还有一个宫奇骏的小男孩，需要你特别关照。必要的时候，还要派人保护他，绝对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你是指那个为我们当服务生的小鬼？”
“是。”
“我觉得他挺像一个人。”
“谁？”
“川岛秀子！他们长得就像两姐弟！这小鬼长得真不错，眉清目秀，挺好看的。”
刘达成不服不行。当特工的人看人，那是一看一个准。他庆幸自己把川岛木成安排在苏州，如果放在上海，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他们是真的姐弟，不是假的！
刘达成微微一笑：“王兄别想多了。我叫你关照，肯定就有其中的道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这个道理我明白。我也是点到为止。至于叫人保护，暂时我还做不到。现在这些特工的脾性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哪些可信任，哪些不可信任，还需要一点时间。”
“必要的时候，你就亲自出马吧。反正不能让他落入敌人手里。”
王其中弄不明白，像宫奇峻这样一个并不起眼的小伙子，凭什么能充当新四军在贸易公司的内线？就算他是川岛秀子的亲弟，凭什么他能让木村真雄这样的老油条听他的？
两个人促膝长谈到东方女白，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一直睡到太阳挂到半天，所有醉酒之人才陆陆续续清醒过来。
刘达成带着雷占松和吴海涛两个人打道回府，一路上倒也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不测之事。
自从大岛今川被平武生一枪干掉，黑泽丽珍的嚣张气焰也受到打击。大岛今川的事情给了她很深刻的教训，再不收敛，下一个被干掉的人肯定就是她。
邓飞获知苏州这条线已被刘达成巩固，当然是大喜过旺。吴祖国那个船运公司只是渠道之一。上次军统的吴文康依靠吴祖国这条线运走了日本皇亲中村宫庭，吴祖国也被绑上了战车，由不得他不顺从。而邓华山只不过是借助军统的力量为新四军做事。
“我已经安排曾志权通过粮食市场收购了二十吨大米，近期会走苏州这条线出去。”
“没问题。”
刘达成信誓旦旦地答道。
邓飞可没有刘达成这般自信。他必竟搞地下工作多年，任何时候都可能存在不确定因素。
如今的黑泽丽珍就像一条疯狗似的，她的嗅觉也足够灵敏，万一被她嗅出点什么异常气味，把事情搞大，就算是多田骏也会无可奈何。
“达成同志，大意失荆州，你千万要小心。干我们这一行，一旦犯错，那就是万劫不复的。”
这个道理当然懂。刘达成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接受了邓飞的“唠叨”。于是，便向他谈起了王其中的事情。这位前军统的老牌特工，具有宗教背景，思想相当复杂。但他有一颗爱国之心。从这一点来说，对于地下党相当有利。
听取了关于王其中的汇报，邓飞也放心了不少。
“你确定他不会伤害我们？”
“不会。”刘达成肯定地答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明确表示会坚持抗战，保家卫国。再说，现在在军统那边，他的身份只有我能为他漂白。他自己倒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要不是我向戴局座担保，他早就人头落地了。”
邓飞正色道：“任何人都有两面性。王其中也不会例外。对于这类人，我们既要利用，也要防范。我们既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参加抗战，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但也防范少数人搞破坏。”
川岛秀子听说刘达成见到了川岛木成，心里自然欢喜。这个弟弟就是她的命根子。
“他还好吗？有没有瘦了？”
这天晚上，她像美女蛇一般缠着刘达成，不问出个所以然来绝不罢休。刘达成又不能和她说起和王其中之间的秘密，只能向她保证，绝对不会让川岛木成受到伤害！
这个答案，川岛秀子并不满意。
第402章 紧急撤离
川岛秀子走进特高课的大院，看到黑泽丽珍正在集合队伍。门外，有两辆带蓬布的军车等候在那里。特高课的特工们一个个身穿便装，黑衣黑裤黑胶鞋，有一半人携带了冲锋枪，还有另一半人的武器都是南部式手枪。
川岛秀子内心一紧：发生什么大事了？
自从被岗村次郎划成另类，川岛秀子的信息不再灵通。有些事情，明明属于情报组管辖的，岗村次郎都交给了黑泽丽珍。无形之中，川岛秀子便成了摆设。这一大早的，突然间集合几十名特工，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样子，肯定是有大的行动。
遗憾的是，川岛秀子一无所知！
岗村次郎没有出现在集合现场。川岛秀子并没有和黑泽丽珍打招呼，而是径直回到办公室，站在窗户前看着黑泽丽珍的表演。不一会，黑泽丽珍带着两辆军车的特工出发了。川岛秀子拿着一叠文件，来到岗村次郎的课长室。
岗村次郎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喝茶。他的身边煲着一壶热水，茶叶已泡了几次。看来他早就到了办公室。
“秀子小姐，来，请坐。”
岗村次郎的态度十分友好。川岛秀子原本是不想坐的，受不了他的热情，便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并把一叠发票递给了他。这是情报组每个月的开支。
对于这些小钱，岗村次郎倒也并不在乎，连看都没看，直接就签名报销。
“秀子小姐，近来可好？你工作上好像没什么进展呀。”
岗村次郎皮笑肉不笑。川岛秀子倒也习惯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再说，从现在的布局看，岗村次郎根本不想她做出成绩。如果川岛秀子的工作做得太过出色，黑泽丽珍就没有光彩可言。
两个人坐下来还没有一分钟，话题还没有开始，刘达成从外面进来了。原来，刘达成趁着上班的时候，去菜市场买了两只野鸡。这两只野鸡看来是被活捕的，还在活崩乱跳。
对日寇施以小恩小惠，从而捡大便宜。这是刘达成的一点小技巧。川岛秀子看见刘达成进来，知道这家伙的野鸡肉可不是好吃的，便找了个借口退出去。
“刘处长，欢迎光临啊。你这么早？”
岗村次郎看见刘达成手里提的野鸡，高兴得不行，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笑道。
刘达成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两只野鸡头从袋子的破洞里钻出头来，免得被憋死。
“路上遇到，顺便买来孝敬您的。岗村课长，不知道您是否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些暗地里使阴招的事情，岗村次郎看上去还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他的性格贪婪，阴险狡诈，一点也不妨碍刘达成和他的交往。
“课长，这些山珍野味，吃大自然的精华。难得的人间珍品呀。送给您补补身体，有益于您的健康呀。”
刘达成用那种“你懂得”的眼神，让岗村次郎很快联想到另一方面。他自己率先大笑起来。这些日子他和黑泽丽珍混在一起，蚀骨消魂，身体透支，还经常会头晕眼花。
在和岗村次郎交谈的时候，刘达成悄然开启读心术，发现此君满脑子坏水，全都在想一些老不正经的事情。看来，他把黑泽丽珍调来，在工作上如虎添翼，自己倒可以四平八稳地在家喝喝茶，听听曲子。放松放松心情了。
“岗村课长，我刚才进来，看见黑泽丽珍带了两车的人出去？今天有大的训练吗？”
既然岗村次郎这个老不死的，像狐狸一般狡猾，刘达成只有把话题往深处处。岗村次郎内心格登一下，迅速提高了警惕。
他在暗想，这是一次秘密抓捕行动。目前还没有人知道。估计只需要半个小时，黑泽丽珍一定会有收获。那个叫平武生的军统干将，怕是插翅难飞！
“是有一个训练。这些人整天窝在家里，好人都会被憋坏。所以，我和多田骏司令沟通了一下，用他们的靶场打靶。”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走了。我也该去上班了。要不然，李主任可饶不了我。”
“行。你去吧。”
岗村次郎亲自把刘达成送到楼下，亲自看着他驾车离去。
刘达成一走，岗村次郎的脸上浮起一片阴云。这个刘达成来得太及时了，简直是神仙啊。好在他并不知道此次行动的具体内容，要不然，后果......
岗村次郎担心的后果就是怕有人泄露消息，被平武生一伙逃脱。这次要不是平武生的行动队员陈星被抓，就没有此次行动。
吴文康接到刘达成从公用电话亭打来的电话，惊吓得魂不附体。平武生的潜伏地点在昌隆贸易公司。这家公司距离黄浦江码头大约两公里。从特高课开车过去大约需要四十分钟！
也就是说，黑泽丽珍从刘达成遇见她出门算起，最多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而刘达成在岗村次郎的办公室还耽误了八分钟。他开车找公用电话亭也用了十分钟。平武生只有二十二分钟的逃亡时间。就算他长了翅膀，这么短的时间又能飞多远？
吴文康不敢用他公寓里的电话联系平武生，接到刘达成的电话，飞一般地跑到楼下对面街道的一家公用电话亭，火速向昌隆贸易公司打电话。
“起火了。十分火急！”
平武生接到吴文康的电话，第一时间安排手下的弟兄撤退。昌隆贸易公司共有十九名员工，他火速清点了人数，连他自己只有十八人。还少了一个！
其中一名队员汇报说：“少了陈星。昨天晚上他就没有回公司住。”
平武生听到这个消息，气不打一处来。陈星昨天晚上没有回公司住，也没有人向他汇报！这是最要命的事情啊。
然而，这种时候，他还有时间去埋怨吗？没有了！他几乎能感觉到一只巨大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把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给吃掉。
“李志江，你负责开车。所有人坐货车去黄浦江码头！”
一声令下，所有的资料、电台、密码本等，一概不要。眼下只有一条路，乘货车去黄浦江码头，那里有一艘船是公司的备用船。
第403章 小有收获
黑泽丽珍率领满满两军车的行动队员，总共八十九人，风疾电挚地杀向昌隆贸易公司。
这种以狮搏兔的阵势，惹得周边市民纷纷避让。谁都知道，这些人都是日特机关的特务们。杀人像杀鸡似的，出手毫不留情！
如狼似虎的日特们第一时间包围了现场，等待他们的是一派狼籍。黑泽丽珍如一只母老虎，第一个冲进公司，抵抗没有遇到，现场一派混乱。桌椅东倒西歪，纸片满地飞扬，连水杯的茶水都还在冒着热气。
“留一下组人现场搜查，另一组随我随击！”
由于平武生他们离去的时间实在太短，黑泽丽珍实在不甘心这种失败。明明到嘴的肉，怎么可能飞了呢？
事实上，平武生他们真的走了。等黑泽丽珍的人赶到江边，黄浦江的江心有一艘小货轮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正在向江北驶去。两者相距最多只有一两百米的距离。
“打！”
子弹如蝗虫一般飞向小货轮，叮叮当当地打在板上。板上没有一个人影。再密集的子弹也没办法阻止小货轮向前驶去。
这种时候，黑泽丽珍有些后悔，没有携带掷弹筒！她原本以为今天的武装力量是足够的。将近百人去抓军统的一个行动小组，对方还不足二十个人。
......
岗村次郎以鹰隼的目光盯着黑泽丽珍和那群垂头丧气的特工们，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是不是太过离奇了？从陈星招供到黑泽丽形率队出发，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时间。这么紧急的战况，居然还是失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岗村次郎咆哮着，如一头垂死挣扎的猛狮。平武生和他的行动小组逃脱，简直是有如神助。就算刘达成和川岛秀子来过他的办公室，他完全没有提及抓捕的事情。就算他们猜到黑泽丽珍的行动，等他们反应过来，应该抓捕行动已经结束了吧？
“查，给我查！”
岗村次郎已经没有办法用常规思维去想问题。整个环节，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泄密，而泄密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面前。
一个小时以后。黑泽丽珍从电话局查到纪录，在陕西南路有一个公用电话亭曾经有电话打进昌隆贸易商行。这个电话也是距离平武生逃跑最后一个电话，此后便再也没有电话接入。
岗村次郎敏锐地觉察到，应该就是这个电话搞的鬼。他吼道：“继续查，周围一平方公里以内所有住户的底细都要搞清楚。”
按照他的经验，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长了飞毛腿，也不会超过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只需要锁定这个目标，哪怕是挖地三尺，也是可以挖出嫌疑人的。这个嫌疑人，就是通风报信之人。
黑泽丽珍有些为难地说道：“课长，那个电话亭地处十字路口。首先，如果以开车的速度计算，一平方公里的范围肯定找不到结果。第二，那一带是公共租界，如果要去搜查，必须经过公共租界工部局或者当地巡捕房詹姆斯探长的同意。这个詹姆斯据说是个很难缠的角色，弄不好会引起外交纠纷。”
岗村次郎听到黑泽丽珍的提醒，这才恍然大悟。刘达成当时是开了车来的，如果他要向外传递情报，从时间上看完全有可能。问题是，自己并没有告诉他，黑泽丽珍是去昌隆贸易公司抓人的。难道他能掐会算？就算他知道黑泽丽珍去抓人，又怎么知道具体地点和目标呢？这个抓捕目标黑泽丽珍在上车前都没有透露过。也就是说，所有参加行动的行动队员只不过是机械地执行命令。
尽管岗村次郎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怀疑，但他实在想不出来，刘达成怎么可能知道行动目标？他只不过是来送两只野鸡，顺便聊了几句，完全不知道行动的内容。
“黑泽小姐，詹姆斯探长那里，我们根据规定办手续，他没有理由不配合。万一敢顶撞，那就来硬的。还有，搜查的范围扩大到十平方公里，挨家挨户地查，看看有没有新增的人口，或者有没有人突然离开。这些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不但要查人，也要查电话。这次行动留给我们的敌人的时间最多只有半个小时，他们传递消息的唯一渠道就是电话。所以，要求电话局提供这一时间所有电话的通话纪录。”
“哈依！”
黑泽丽珍领命而去。她的手下有两百多人，像撒网似的，分片区核查。同时，还从七十六号调了三个行动大队协助特高课的行动。刘达成作为岗村次郎怀疑的对象，他的手下的人员并没有参加此次行动。
两天后，终于有一个神秘的电话进入黑泽丽珍的视野，也就是刘达成从公用电话亭打给吴文康的电话。
黑泽丽珍厉声问道：“这个电话的主人是什么人？”
“报告组长，这座公寓的房主是华侨，早已移居美国。现在住进来的是一个生意人，大约在一个月前搬进去住。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租户昨天下午就没有回家了。”
“砸门。立即行动。”
黑泽丽珍如一只发疯的母狗似的，警觉地嗅到了气味，立即带人去吴文康的寓所：康乐园二幢402室。
一时间，整个小区弄得人心惶惶。胆子大点的从窗户探出头来看热闹。胆子小的人直接龟缩起来，害怕是非找上门来。
撬开吴文康的门，特工们迅速展开的搜查。半个小时后，他们除了找到几本发黄的《史记》，并没有新的发现。
黑泽丽珍觉得很奇怪。看来对方一定是看见这几天的大搜查，引起了警觉，从而脚底抹油，抢先一步走了。
“再仔细搜。这间房子一定有问题。”
黑泽丽珍吼叫道。她自己也开始紧张地搜查起来。
十几分钟后，有一名特工跑过来报告，在卧室床底下发现一个夹层，从夹层里搜出来一台新电台！
新电台已经被搜出来，摆放在地上。黑泽丽珍看到这部电台，什么都明白了。自己还是来晚了！
“再搜一下，看是否能找到密码本！”
黑泽丽泽吼叫着，特工们又开始紧张忙碌起来。
第404章 偶遇钱军
黑泽丽珍的人把吴文康的住处翻了个底朝天，连地板都全部撬开，只有一只崭新电台。其他的资料早已不再踪影。
看来对方是有预谋的逃亡。由于这两天以来的大搜查，吴文康具有充分的逃亡时间，只是电台体量过大，携带不方便，这才留在现场。
岗村次郎听说黑泽丽珍从公共租界搜到电台，总算有点东西向影佐机关长交差，内心也是爽得不要不要。这次忙得不成样子，只有这台可怜巴巴的电台了。
“这个逃掉的人会是谁？”
“据楼上楼下的邻居反应，租户的名字叫吴铭。”
“哼，又是假名！”
吴铭，即“无名”。这点伎俩岗村次郎太熟悉了。
“那个陈星现在怎么样了？”
“他写了悔过书，愿意投降。由于他只是一名普通特工，我并不想浪费粮食和医药费，所以想在明天午时执行枪决。”
“不！”岗村次郎断然道：“绝对不行。但凡投降的军统特工，我们不能一杀了之。我看安排给七十六号特工总部吧。这种人我们还是需要的。如果杀掉他们，以后还有谁敢投降？”
“哈依！”
陈星的突然被捕，让吴文康的人差点面临灭顶之灾。如果不是刘达成的“读心术”，估计这次被捕的人不会是少数。陈星也很清楚，凭自己这点能量，要想在日伪特工部门混出点地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星期以后，陈星被安排到雷占松的行动二处当了一名行动队员。
一场惊心动魄的抓捕行动，就这样让刘达成轻而易举地化解。
雷占松知道陈星是军统叛徒，不敢得罪，也不会重用，让他先当一名普通队员，尝一尝日晒雨淋的滋味。
一场意外，也让刘达成和军统之间中断了联系。
五月下旬，江南已渐渐进入梅雨季节。天气阴郁，动不动就下着牛毛细雨。上海的局势渐渐趋向平静。
这天，刘达成孤身一人来到万国商厦的顶层咖啡厅喝咖啡。吴文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刘达成惊吓得不轻。这个老成持重的吴文康，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份上，竟然直接在公共场合坐到他的对面。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吴文康看出刘达成的惊愕，笑道：“别担心。我已经观察你一个星期了。你的身后并无尾巴。至少可以认为，无论哪一方，暂时都放弃了对你的跟踪。你现在是安全的。”
“我们不是还有其他约定的见面方式吗？”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给你一个任务，干掉陈星。”
这是一个很小的任务。对于刘达成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他对军统这种除奸行为颇为反感。陈星从被抓到招供，可是熬了一个通宵。也就是说，他是被逼到人体的极限，这才招供了平武生的昌隆贸易公司。假如他在半夜招供，估计平武生和他的行动队员一个也别想跑。
“能不能放他一马？他也不容易啊。在敌人的酷刑下熬了近十个小时，换了谁都受不了。我了解过了，他除了招供平武生的住址，并没有向敌人提供其他情报。”
“局座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结果就是他叛变了，差点害得我也进去了。所以，他必须死。”
“你们可以另外想办法。这样的活儿不应该是我干的。”
刘达成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陈星这个叛徒，经过日寇医生的治疗，伤口还没有痊愈。也许他知道军统的行事风格，所以除了集体行动，他基本上没有单独出门。据雷占松所说，陈星的大部分业余时间都坐在办公室发呆。
“执行命令。”
吴文康站了起来，递给刘达成一张纸条。看见他远去的背影，刘达成不禁有些茫然。纸条上写的是下一次接头的地点：百乐门歌舞厅。
纸条上没有写接头时间。也就是说，如果刘达成有事情，可以去百乐门歌舞厅找吴文康！
刘达成暗暗骂娘。这个吴文康真是一个魔鬼，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日伪特工的追杀。现在看来，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竟然躲进了最为热闹的百乐门歌舞厅！
歌舞厅这种地方，历来都是人员最为复杂的地方。这种地方，很容易被日寇发现。
刘达成掏出打火机，烧掉纸条，然后信步走出咖啡厅。坐电梯下到一楼的时候，刘达成听到枪声从三楼传来，不由心头大骇！
砰、砰、砰砰
子弹如放鞭炮似的。万国商厦的人流较多。一些来购物的市民听到枪声，纷纷向大门口挤。一时间，吵闹声和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人流蜂拥着向门口冲来。楼上有五六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他们用的手枪都是南部式手枪，应该都是特高课的特工。
没有看见被追捕的人员！
此时，刘达成已经到达门口。眨眼间的功夫，他自己也被夹杂在人流里，被蜂拥的人流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卷到商厦大门口。外面就是大街了。
至少有数百人蜂拥至门口。有人跌倒，有人骂娘，现场一片混乱。枪声还在响起。不过，为了怕伤及无辜，那些子弹都是在空中飞扬，并没有打到市民身上。
在后面追击的黑衣人也很猛，不停地拔开人群向外挤。刘达成仔细一看，竟然在人群里发现了钱军！
钱军不是去延安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万国商厦？
从邓飞那里获得的消息是，钱军被送到延安培训了。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万国商厦，刘达成完全没有头绪。
混乱之中，刘达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拽起钱军的衣服，喊道：“随我来。”
钱军认识刘达成，以前就见过面。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刘达成是地下党。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被刘达成冒死相救，也是一下子愣住了。但他感觉到刘达成没有恶意，也不由自主地随他从侧门重新进入万国商厦，从这里有一侧门直通后面的停车场。刘达成的车就停在那里。如果不出意外，他们能很快就摆脱掉追捕钱军的日本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