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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治正化邪染

    方采两人说话的时候,两人已是来到了一座圆形的巨门之前,上面盘踞着一个巨大的多肢足神异生灵,呈现出一个螺旋形状。

    她上去轻轻敲了敲,这个神异生灵的肢足缓缓蠕动了起来,并往里整个收缩成了一团,同时也是将封堵起来的门户让了出来。

    她让那个年轻军士在外等着,自己跨过那一面如水纹晃动晶门,来到了里厅之内。

    而在此间,一个身着淡金色长袍、头戴翼善冠,领扣上皆有徽纹的俊雅年轻男子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他的身后站着一名中年随从,一名化着淡妆,紧抿嘴唇的女子,还有两名留着长须,脸上望不见有什么表情的修道人。

    方采走到面前,道:“朱宗护,人我请来了。”

    朱宗护道:“小姨,军中自有军令,哪怕是自己人我也没法偏帮,本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可如果你插手了,就要承担失败的后果。”

    方采一脸倔强道:“这些我都知道,现在我只要你快一点,别耽搁我救治同袍的时间。”

    朱宗护轻轻一叹,道:“小姨你清楚后果就好了,他对身边的随从道:“去把人请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张御自外走入了进来,朱宗护看到他后,露出些许讶色,原本严肃的神情也是稍稍缓和,但他没有与张御说话,而是示意了一下,身后自有一个修道人走上来,对他执有一个道礼,而后侧过一步,道:“陶先生请。”

    这些天下来,张御对这里的修道人之间的礼数也是了解过了,故是十分合当的还有了一礼。跟着这个道人往里厅行去,在一条密闭长廊之中连续走过了三道晶帘大门后,来到了一个被这道人称作“善护所”的地方。

    此间横摆着一个个琉璃舱,入目所及,大约有一百余数,每一个舱罐里都躺着一个人。可以见到,所有人都是昏迷不醒,而皮肤表面无不是依附着一层红色的软痂,看去就如水泡,有些地方皮肉已经烂透了,几乎可以看到筋骨内脏,而丝丝缕缕的血肉混合物则随着舱内液体沾染在舱壁上。

    这里除了负责救治的善护军士,还围着几个窃窃私语的修道人,不过与引他进来的那位道人相比,这些人不但身材走形,精气神也是松垮的,身上的法力气机更是异常微弱,应该不曾勤加修持的结果。

    那道人走入进来,这些人主动上来打招呼,口呼“王治道”不已,俱都是露出讨好的笑容,包括那些修道人也是如此。

    王道人却是反应平淡,他侧身看向张御道:“陶治道,你是方尉请来的行家,请你看一看这些病症,能否治愈?”

    那些善护军士和修道人相互看了看,随后用带着好奇、审视、甚或有些敌意目光投到了张御身上。

    张御点了下头,缓缓在这些舱床之间迈步行走着,他拥有目印,哪怕没有动用任何超出此刻层次的能力,在一圈走下来后,便已是心中有数了。

    这些人都是种了一种神通道术,而且是一种非常残恶的邪法,且毫无疑问是出自专炼邪魔之术修道人手中。

    对此他并不奇怪,在各家修道宗派遭遇围剿的同时,原先那些邪道乃至魔道宗派也是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过去有其他宗门与他们为敌,可现在却没有人来遏制他们了,而他们的道法都是以祭献、炼魂、杀命为主,这些神通道术对于昊族的杀伤力极大。这也使得这些宗派现得到了以往那些与他们作对的宗派支持。

    浊潮对于邪魔修士影响固然也很大,可是他们却能依靠残害生人或其余生灵的手段来弥补,成了修道势力几乎崩塌后唯一不降反升的势力。

    底层邪魔修士且不去说,拥有了上层力量的魔修,往往一个人就能杀绝一个地域的生灵,并令草木苍翠之地变成寸草不生的绝域荒漠,只是这些人往往也是昊族优先剿灭的目标,故是双方拼斗的十分惨烈。

    王道人见他停下脚步,问道:“陶先生,你以为这是什么?”

    张御道:“这是一种邪法,且并不是单以杀伤性命为目的。”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面露痛苦的人,“受术之人之人会不停的失血,所以要维持他们的生命,不但要大量的输血,还需要一定人手来照顾。施术之人的目的,应该当是为了消耗贵方更多的人力和物力。”

    在场众人都是有些意外,他们都是想着怎么解开这病症,但都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随即他们脸色都是有些不太好。

    现在前线很多人都是被种下了这等手段,若是不尽快想办法解决,那么人数一多,决定会成为他们的巨大负担。

    张御其实还有一猜测,这些法术有一个明显的指认作用,若是施术者的层次足够高,那么能够轻易知晓每一个受术之人的下落。

    不过这不是他目前这个层次修道人所能理解的了,也就不适合说出来了。

    王道人暗暗记下了张御的话,又问了一句:“陶先生可能救治么?”

    张御略作思索,道:“可有纸笔?”

    这时一个善护军卒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一轻蔑语气道:“纸笔,我们早就不用这些东西了,呵呵……”

    不过他只是笑了两声就不再出声了,因为在场没人陪他笑。

    王道人则是让人给张御递上了一面晶板,道:“陶治道,有些什么不便说的,写在上面就是了,你放心,这些东西在征得你的同意我们不会随意泄露的。”

    张御道:“无碍,只是一些细节需得注意,以文书记录下来,只是避免在救治过程中出错。”

    王道人对此很是赞同道:“还是陶先生谨慎。”

    张御拿住晶板,在上面写下了较为详细的解决方法,这里不是用他并不十分了解的药物,而是运用法力来解决。

    待他写完之后,晶板第一时间被送到王道人手里,他看过之后,表面没有说什么,但是目光深处却有一分惊异,因为张御提供的方法看去十分简单,但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却感觉这的确能够起到作用。

    他想了想,将晶板递给一名善护军士,吩咐道:“先照着此法试试看。”

    遵照他的嘱咐,几个修道人站到了一个琉璃舱前,纷纷按照上面所示意的方法对着其中一人渡法力。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脸上的红色软痂竟是慢慢退了下去,随后居然有清醒的迹象,一人惊喜言道:“治道,有用!”

    在场大部分人都是激动起来,要知道这个东西从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多了,多少人都是束手无策,现在虽然只是拿出来缓解的办法,还没办法彻底治愈,可这也是一大突破了,整个善护所一定是会受到上面嘉奖的。

    王道人见此,道:“诸位且先按照此法医治。”他对张御执有一礼,道:“陶先生,王某先离开片刻,此间还请多多费心。”

    张御还有一礼,道:“我会的。”

    王道人自善护所中走了出来,他回到那朱宗护的身边,将方才情形详详细细与后者说了一下。

    朱宗护听了之后不禁有些讶异。

    方采则是高兴道:“怎么样?我早说了,陶先生能有办法的。

    朱宗护承认道:“确实是个大才。”他想了想,“王治道,还请你稍候把这位请过来。”这时身旁有人上来小声道:“宗护,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他皱了下眉,道:“那就现在把这位请过来吧。”

    王道人应下,再回到那处善护中寻到张御,道:“陶先生,朱宗护请你一叙。”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是露出羡慕目光。

    张御点首道:“烦请带路。”

    王道人走在前面,带着他出了善护所,走过一处偏廊,经过一扇隐蔽晶门,来到了一处位于的建筑内部的飞舟泊舱之内,可见一驾淡金色的飞舟正停在此间。

    他在上面又看到了那一个神人托日徽记,那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若是印在飞舟,那唯有昊族宗室才可,对方带他来这里,应该就是刻意用这种方式从侧面表达自身的身份。

    朱宗护站在飞舟之前等着他,待他走到近前后,道:“陶先生,王道治告诉我了,阁下是一名大才,本来该与阁下进行一番长谈,只是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也就长话短说了。”

    他抬眼看向张御,道:“陶先生,你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能找出缓解那邪术,那我问一声先生,能否根绝此术呢?”

    张御道:“那就需要许多涉及这方面的修道功册了,越多越好。”

    朱宗护道:“这些足够了么?”

    张御道:“目前足够了。”

    朱宗护似是承诺道:“陶先生,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说完之后,他对张御一点头,转身往飞舟走去,身后一行人也是加快跟上。

    王道人对着张御执有一礼,似是提醒道:“陶先生,最近尽量不要出门。”

    张御看他一眼,还礼同时,也是点了下头。

    朱宗护上了飞舟后,就在主舱坐定下来,关照亲信随从道:“把我们收缴上来那些的修道典册都复录一份给他。”

    亲信随从应有一声,又道:“宗护看好这个人,只是这人来历……”

    朱宗护道:“来历不是查清楚了么?这样的大才,我不用,一定会被我那些兄弟招揽去的。”

    这个时候,飞舟前方的一块晶板闪烁了几下,出现了一抹刺目红光,随从顿时紧张起来,低声道:“宗护,我们要快些点了,那边快拦不住了。”

    ……

    ……

第七十六章 观册见外法

    张御在善护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完全黯淡下来了,但是他却心有所感,往上空看了一眼。

    高悬在上空的现在是一轮明月,这同样也是一个半金属半血肉的造物,柔和的灵性光芒铺洒下来,继续给整个城域提供着强大的灵性力量。而白天那一轮骄阳已然不见了,应该是挪到了另一端了。

    方采也是看了看天空,发觉跟平日没什么两样,道:“陶先生,怎么了?”

    张御道:“没什么,快要下雨了。”

    方采笑道:“那是好事啊,我们这里地处边境,本来干枯荒凉,这可能是过冬以来第一场雨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是走出长厅,张御见前面过去就是回到自己居处了,便站住脚,对方采道:“方尉,我已是到了,两位留步吧。”

    方采语声中带着几分感激,道:“今日打搅先生了,我也代那些同袍多谢先生了,想必先生也是累了,还请先生早些休息。”

    她身边的年轻男子嘀咕了一句,“修道人打个坐就行了,哪里会累啊……”不过他声音很小,方采站在旁边都没听到。

    这时一个军士小跑着上来,神情严肃的对着方采行有一礼,道:“方尉,有军谕,指挥令你速去军所。”

    方采知是有事,她转身对着张御道:“陶先生,就此别过,改日再叙。”

    张御点了下头,与两人别过,穿过一层如水波荡起的晶帘,回到了居处之内,他抬手在墙壁的玉板之上敲打了几下,外面一阵流光色彩的变幻,过了一会儿,舱厅就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所在位置上。

    他走到一边,按着常人习惯泡了一杯茶水,茶香飘起来没有多久,便目光转去,不一会儿,就见琉璃窗外有一个半人半鹰的生灵出现在那里,其双翅有一层灵性光芒闪烁着,而足下则扣着一只金属环架,上面托着一只大概三尺长,一尺来宽的竹木箱子,引人注目的是,箱子表面同样印刻有一个托日徽记。

    他敲了一下墙壁,琉璃壁当中一块地方化成了晶帘,那半人半鹰的生灵自外飞入进来,将玉石箱子放在了地上,听得咔咔一声,顿时与之脱钩。

    随后他用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子声音道:“陶先生,敝人奉朱宗护之命将这些送来,请你查验下,宗护临走时说了,要是有什么还缺的,你可提出要求,会为你再去寻来。”

    张御一挥袖,这箱子便是飘起,挪到了一边的案台上,他伸手在上一按,箱子自行掀开,露出了里面一卷卷叠放齐整的卷宗,最上面还摆放有一小片晶玉,随着他的顾看,也是缓缓漂浮起来,落到了他手中。

    那半人半鹰的生灵道:“这是宗护给予先生的身份,可以方便先生查验这些卷宗。”

    张御看着晶片之上浮现的字迹,上面有“陶生”这个名字,下面的头衔是“旧典文书”,他又问了下面前这个生灵,才知这是一个负责整理各种修道文献的职位。

    此职虽然看着不怎么起眼,可这只是表面的,似如眼前这些“旧册”,那并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他收好晶片,伸手拿起一卷道册,展开看了看。

    此一份卷书上面记载的一家被昊族剿灭门派的功法,十分详尽,从入门修持到高深功法的各种神通道术的记载都有,但是一个人若是想照着上面修炼出来这些东西来,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说修道不是看着书就能学会的,光是现在浊潮影响之下的道机不同,就知这些早是过去时代的旧物了。

    他一卷卷的翻看着,那个半鹰半人的生灵也在那里等着,没有半点不耐烦,不过他翻看的速度很快,拿起一卷之后,往往只是几个呼吸过去便就大致看过了。

    他要求得到这些东西,是为了了解这里的修道功法,想看看这里的人是如何修道的,是否与天夏原先那些宗派一般,同时还想确定一事。

    看了下来,发现此世的功法虽然也是求道,与神夏时期的道法较为相近,但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哪怕对他来说,也是相当有价值了。

    而朱宗护给他这些东西,是希望解决这件事。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以他展现出来的力量层次,过早解决此事恐怕只会惹来怀疑,所以只能一步步来了。

    待他把最后一卷道册放下,那半人半鹰的生灵道:“如果陶先生没有什么疑问了,那么在下就要回去复命了。”

    张御道:“多谢了。”

    那半人半鹰的生灵道:“我名风兮,先生如果还有什么要观阅的,可以以晶册相唤。”

    他如一人一般把头颅俯下一礼,便穿透晶帘,从来路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得外面有隆隆震响之声,他吓得一哆嗦,随后惊呼一声,便逃也似的飞走了。

    张御抬头看去,见不知什么时候,一道红雾笼罩在了整个城域的上空,无数纷乱的赤红色雨点落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便见一个穿着红衣的道人从雾中现身,立在云巅之上,而位于他身后的那一轮造物大月,此刻则是遭受到了那股红雾的侵袭,原本皎洁的正慢慢黯淡下来。

    他看了几眼,从气机上看,猜出这位当是一位魔修了,从之前从了解到的情形看,宗派之中的大能因为日趋稀少,又被昊族盯着,所以如今很少露面,没想到有一位竟会出现在这里。

    他感应了一下,这人的力量层次大概相当于玄尊境界,尽管气息不太纯粹,可在如今这个不合修道的世间,那已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了,只不知此人在那些尚还存在的各大宗派之中,算是什么水准。

    而此刻上方,那些红色的雨滴在洒落下后,却似是触碰到了一层无形屏障,像是击打在水面之上,一团团红色的波纹随之绽放出来,这是攻击触动到了城域的屏护了。

    张御这时往一处看去,他忽然感受了,在这道人出来之后,这个城域底下也有一个强大的气息浮现了出来,只是这股气息相对较为压抑,看来原本应该被镇压在地下的,此刻其与天中气机遥遥呼应,这么看来,来者许是来救人的。

    这个时候,忽然有两道光亮从城中飞起,对着天中的那个红衣道人冲去。

    张御看了一下,发觉光芒之中是两个人,他们身着着遮蔽头脸的罩衣,身上散发出一种辨认程度很高的气息,异常冷酷锋利。

    这两人的气息比那红衣道人稍弱,但无疑也是达到了一个层次,他看了看,这无疑应该就是昊族仗着攻伐四方的造物炼士了。

    在天夏,尚未有披甲军士突破那一层界限,而在此方道化之世,昊族却似做到了这一点。

    红衣道人见到两个炼士冲来,轻蔑之色从唇角一闪而过,背后红雾一聚,凝成一个人形巨影,伸手两只大手向着两人抓了过来。

    两人本是想躲开,但是那红衣道人突然对着两人伸指一点,两人身上炸开一团灵性光芒,见到一丝丝虹光自上面流淌而过,似是将什么手段挡了下来,可是他们也被缓顿了一下,两只云雾巨手毫不客气抓拿上来,将两人捏在了里面。

    不过从指缝之中露出的一丝丝晶莹彩光来看,两人都不曾被如何,只是一时被困在了那里,

    红衣道人似是知晓一时拿不下两人,也没有对他们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加大力度遮掩侵蚀那个月星。

    张御这个时候却是眼眸一闪,他本来还想看一看这方世间高层次的斗战,奈何双方的碰撞怎么看都透着一种太过刻意的味道,那些造物炼士的动作,简直就是在配合那红衣道人一般,这使得这场斗战几乎没可看的地方。

    当然,也就似他这等层次的人能够立时分辨出来这些,要是换一个人,恐怕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似是由于月星被侵蚀,导致灵性光芒消退,遮护城域的护壁也在久攻之下也是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漏洞。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这个漏洞逐渐扩散,一道红光落下,轰然击在了城域一角,距离张御这处所在不足数里之遥。

    而后那里原本被镇压的一股气机似乎突破了束缚,猛然高涨,再是一道照亮整个城域的雪白光亮闪过,其便冲出了遮罩,一瞬间去到了外间天穹之上。

    而在此人走脱之后,红衣道人似也无意再纠缠下去,与那人一同遁光离开了此处,那两名造物炼士在其离开几个呼吸之后,方才从红雾中摆脱出来。

    而在此刻,一道道明亮光华从天边飞射而来,显然是前来相援的造物炼士,但他们似乎来得有些晚了。

    张御收回目光,这无疑是一场配合好的戏,至于那些造物炼士为什么这么做,他并不清楚,不过这一切可未必就与他无关,因为此事之后,不管是不是做样子,下来一定是会有一场严厉彻查的,而且……

    他目光移去,外间的平台之上多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

    ……

    ……

第七十七章 观书知化机

    仅是一天之后,预料之中的彻查便就到来,张御这处也是有一批穿着黑色制服,别着金徽,一脸严肃的军士上来登门问话。

    可能他新的身份似是起到了作用,也可能是那位朱宗护的缘故,来人没有刻意刁难他,在一番问话过后,就将那枚落在窗台上的玉石一并带走了。

    自昨日这东西落在这里后,他就任由那物摆在那里,并没有去动,也不关心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其实这东西并非是只有他这里有,在那个被镇压之人脱离的一瞬间,就有大约百来枚玉石飞了出来,并分散到了许多地方。

    若不是因为其分散范围比较广,不是独独飞到他这里的,那他一定会设法避免这东西来到自己的近处。

    在猜出那名修士被救只是一场事先商量好的配合后,他就决定不掺和进去,以免横生枝节。

    他要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用需要这么冒险的方式。

    现在无疑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这些前来查证之人在城域之内待了十多天才走,接下来又是过去足足半个多月,城内的气氛才渐渐恢复。

    而这时他才去了一趟那枚晶片所给予他职位的所在地,一处被作“维理院”的地方。

    此间大多数人都是与他一般的修道人,这些人都是负责一项较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负责修编新的功法,契合这个世间的功法。

    由于那一场浊潮的影响,旧有的修行之法已是不可取了。不仅是这样,若是在天夏之世,一个人修道人要是懈怠修行,那最多也就是法力运转不纯,可在这方道化之世中,法力却是会被慢慢侵蚀消退的,直至再无半分法力。

    虽然到了这般地步,他们仍是比寻常人强上许多,可却再也不可能施展出任何神异手段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善护所看到的那几个修道人那般臃肿颓废,他们就算每日坚持修持,可自身的法力也一直在退转,只是他们靠着一些药物支撑着,且也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对他们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长久的折磨。

    而昊族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推演改进新的修道功法。他们做这种事不是为了维护道传,而是逼不得已。

    那些修道宗派在昊族的侵攻之下也在设法改进自身的功法,推演适合道机的功法,并且取得了不菲的成果,特别是邪魔修士一个个出现,给昊族带来了极大压力。

    昊族为了不被修道势力重新占据上风,也是不得不跟上,而且意图在修道和造物这两面都是压制对面。

    可说双方都是在对方的逼迫之下被动提升自身。

    这里绝大多数修道人都是原来的宗派被攻破后俘虏的,用修道人来对付修道人,昊族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不过推演这些功法并不差他一个。朱宗护给他这个身份,纯粹为了方便他查阅道册,好让他尽快解决那邪魔道术的。

    似乎是事先得到了关照,也没人来强制他做什么,任由他在这里查阅各种档案文书。

    他翻看下来,大多数在修道上有价值的东西基本都是在那个送来的竹木箱子里了,而改良后的功法,并不是他现在能看的。

    但不是说这里剩下东西就没有价值了,这里还有一些附书,记载的各家修道宗派的状况,因只是单纯的记载,没有增加任何人为的评判,所以比他之前看到的那些消息更为详细也更为可信。

    从上面记载看,现在许多修道人躲在自行开辟的玄境之中,零零散散不成气候,在在昊族疆域之外,还有一些大宗派存在,地陆上目前还存在只有寥寥之数,余下较为强盛的无不是身处天外,有的在天中漂游的,有的则寄驻在某座天星上。

    就算是昊族,也办法在浩渺无边的天域中准确找到这些修道宗派。

    看到这里,他倒是感觉有些像是当初幽城、上宸两家,一来难以找寻,二来远跨虚空征伐,实在是得不偿失。

    在把这些记载看到最后,他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是昊族攻破诸多宗派,曾捕获了不少大修士,因为一时无法杀死,所以将之分别镇压了各个城域之中。

    这令他心思微微一动,现在他还不确定那个“上我”在哪里,但会不会其正被镇压在某处?尽管这样的可能的很小,但有机会还是要设法确定一下。

    他正思考的时候,有一个四旬修士凑了过来,这个人满面红光,腰间吊着一只酒葫芦,看去是喝了不少酒,但是身上并无酒气,反而有一股丹散的清香味,他询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陶治道么?”

    张御道:“正是。”“治道”只是一个平常称呼,正如宗派之间“道友”,但这是在昊族统御之下,一些有身份的修道人也会被这般称呼。譬如他眼下的职位配以此称正是十分贴切合适的。

    这中年道人行了一个道礼,道:“果是陶治道,在下申赴义,以前是天流派的弟子,不知治道是……”

    张御道:“我之道法只是得自师传,没有宗派。”

    申道人了然点头,其实似张御这个背景在昊族实在是非常平常的。

    因为在太多宗门被破灭之后,一些修道人在逃过一劫后,为了保证一身道法不失传,都会选择一个弟子来传下法门,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多了。

    他叹一声,道:“如今道机变转,神心衰退,已至道法末路也。”

    张御道:“如今不是已在改良道法了么?”

    申道人摇头道:“那也是昊族上层得益,我们所修补好道法便是成了,却是让昊族扶持的修道人去修行,我们这些被‘请’来的修道人,那是沾不了这份光的。”

    张御道:“既然是昊族主持并推动此事的,那他们自然先让本族人先得利,似以往宗派,真法一样只教授亲信弟子,余者只学外法,更不曾将道法播洒人间,可见抛却这层身份不谈,双方实则并无区别,原本都是一般的。”

    申道人听他这番话,想了想,道:“陶治道说得也是,呵呵,申某只希望,这些宗派能支撑的久一些,也能让我辈多些用处。”

    张御知道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他们这些人删改补充之后的法门越好,在对抗修道人中越是有用,那么越能体现出自身的价值,而在所有的修道人都是消失之前,他们就能借此一直存在下去。

    申道人道:“陶治道,申某在这里待了许久了,治道若是有什么不明的,可来问我,哦,对了……”他一拍额头,指了指一处,“治道且看那个……”

    张御顺他所指看过去,见那是一间紧闭大门的舱厅。

    申道人道:“这里面住的是鲍治道,删改道册主要是靠他和他的一位师长,这位不能得罪,说实在的,我们这些人也只是给他打个下手罢了。”

    张御看了看,道:“这位职务是什么?”

    申道人道:“职务?和我们一样,但是这位是真有本事的。”

    张御道:“我知道了。”他看向申道人,执有一礼,道:“多谢申治道了,”

    “哪里,哪里。”申道人连忙还礼,热情道:“道友初来,不若申某做东,邀上诸位同僚,小饮一杯如何?”

    张御道:“不必了,多谢申治道好意,稍候我还有事要做。”

    申道人见他拒绝,也没再坚持,与他再聊了几句,就知趣离开了。

    张御再查了一些文册后,也是离开了这里,接下来几天内,他每天都会到这里来一会儿,但其实该看得东西他已是翻看过了,来这里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至于那位鲍治道,期间他也从未见过,那扇舱门始终紧闭。

    待过半月之后,他便向王道人那里寄了一份书信,里面所附着的,正是进一步缓解那个邪术的方法。

    不过半天不到,王道人的书信寄来,说是朱宗护收到他的来书后很感谢他的付出,希望他能继续下去,找到根绝此术的办法,并且还给了他进一步的宽限。

    张御则是顺势提出,希望能让自己去那些遭遇侵染严重的地界查看一下。

    因为那邪术不仅仅是针对人的,对一些生灵草木也有着相类似的作用,而这些地界通常都在野外。

    当然,他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此。

    过了两天后,方采寻了过来,却是朱宗护同意了他的要求,并且令方采带着一队人过来保护他。

    张御明白,这里说是保护,其实也是监视,毕竟他所表露出来的才能已是十分有价值了。不过现在可能是前者偏重更多一点。

    他与方采带领的小队乘上了飞舟,便离开了城域,往一处荒凉地界行去。

    半天之后,飞舟在一处遍地都是赤红色的岩石的平原上,待下了飞舟后,张御对方采言道:“方尉,我希望能一个人走走。”

    方采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来,认真道:“陶先生放心,没人会打扰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张御看了看她,道:“方尉,我不会走远的。”他看向远处的堪称辽阔的大地,“至少现在不会。”

    ……

    ……

第七十八章 万星映天霄

    在一众军士的目注之下,张御自原地飘身而起,向着前方那一片赤色的荒芜大地飞去,所有人看着的身影逐渐远去,并没入在起伏的平原之后。

    有一名军士忍不住道:“方尉?”

    方采神情不变,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陶先生说他会回来的,那一定会回来的。”

    张御一路飘行到了赤色荒原深处,在这里只有那些如同遭遇了腐蚀一般的红色土壤存在,这里所有生灵和草木都是腐烂一空了,也由此在上空形成了一片常人肉眼难见的赤雾,外来的灵性力量一旦接近,就会被侵蚀消融。

    哪怕是功行再高之人,若不是在近处刻意观望,也难以看清此间所发生的一切。

    这里也正是适合他行事。

    他此刻从天中缓缓飘落下来,落定地面之上,一个人独自往前行走着,刻意压低的修为层次,使的荒凉大地之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在看过那些道册之后,虽此世之中的道法他还不曾了解到全部,可对其大致的脉络已是有数了。

    对于完成自己的想法,他也有了一个较大把握。

    他虽在行“上法”求证道法之全,可那是以真法来找寻上我,但他修习的本是玄法,沿袭真法之路只能作为参鉴,而要想真正求得,还是要走出自身之路来。

    所以……

    他立在大地之上,仰首望向天穹,于心下一唤,随着一道无边无际的光幕腾升而起,训天道章已是在他面前展开,上面出现了一个一个名印,只是现在望去俱是黯淡无光,因为相对于道化之世,这些名印所代表的人都是身处于另一方天地之内,就像两条并行之线,双方无可能有所交际。

    不过……

    他身上忽然绽放出如大日般的光亮,万事万物皆在大道之下,哪怕是道化之世亦在此中,而大道之印无处不在,无处不落,理论上却是能沟通万有。

    此前他将“言印”、“目印”先后汇融入了训天道章之中,而如今,却当是融入下一个道印了。

    他目注道章,意动之间,便见那一枚“身印”投入了进去,此印一落,霎时与此方大道之印的碎片汇融到了一处,而与此同时,往昔通过炼化玄粮而积蓄下来的神元,也是在飞快减少之中。

    整个训天道章轰然一震,就在他头顶之上,那一个个寄托在上的名符却是星辰一般,一颗颗的亮了起来,并且愈来愈时炽盛。

    他抬头环顾,目光落去其中一个稍浅一些名印之上,

    随着意念引动,一道灵光倏尔落下,在散去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里。

    严鱼明一脸迷茫,他觉得自己上一刻似在与一位同道说话,下一刻就来到了这一处陌生地界中。

    等他见到张御就站在面前不远处后,这才回过神来,惊喜道:“老师?”他上来几步,躬身一礼,道:“学生见过老师。”又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惊奇道:“可是老师把学生挪来此处的么?不知这是在哪里?”

    张御道:“此是另一方真实天地,而你也非只是你。”他伸指一点,点在了严鱼明额头之上,其身影霎时化若一道灵光散了去,但是等了一会儿之后,却又是再度出现在了原地,严鱼明睁大眼睛,道:“老师,我方才是……”

    张御道:“此中玄妙道理,以你道行尚难明了,你只需知晓,此一具身躯只是你之映身,而非你之原身,不过你若在此修持,你之所见所观,你之所悟所想,亦能为你原身所有。”

    严鱼明一听这话,眼睛却是睁得更大了,他顿时有些明白了,他想了想,道:“那老师,弟子在此乃是映身,可意念也是落于此,那原身……”

    张御道:“你便是在此修持百年千年,你身所历也不过只是一瞬罢了。”

    他在此世之中以身印汇融训天道章,可使得另一边的修道人以身渡来,此身并非是这些修士自己之身,而是一个个万化之身,乃是诸人之“外我”,本来玄尊之下,不知即不存,不见即不存,

    可如今这方道化之世却是无中取有,以万世化于一世,所以也将之一同映照进来。严鱼明此刻这身躯,或者过后即将到来之人的身躯,都可称得上是他们“万世万我”之映照,是斩不尽,杀不绝的。

    不过也是因此如此,凡是到来之人,都只是一个凡尘之身,但是他们却可以从最低境界重新开始修炼起来,他们有可以不断重复来过的机会,他们也可以彼此交流,他们好若是有了另一世的人生。

    虽然从此世出去后,所修炼得来的法力没有办法带回去,但是当中所获得的知识,经验、乃至修道阅历,都是可以带回去,并真正为自己所用的。

    能外万众所得益,能为万众传道继,这方是玄法之上法,是他所求之上法,更是亿万人之上法!

    而这些人更可为他之助力,“上我”一人,又怎敌他亿万之众?

    他缓缓抬头,双眸之中神光闪烁,随着更多神元灌入训天道章之中,在他意念催动下,道章之上一道道名印光芒大放,霎时间,便一道道流星般的光华划空天穹,似分别往天地各处散落而去。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目光,伸手再是在严鱼明额头上一点,后者一个激灵,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散去身影,而是有一股强盛光芒传递到了身躯之中。

    张御道:“我予你一道心光相助,可维持你全力转运一载,你修持回原来的修为,也无需再用时那般长久,只你需记得,修为越高,映身也便越难入世,还当珍惜此身。”

    映身境界越高越难驾驭,要是有人在此修炼到玄尊修为,映身一旦崩毁,那么也就没办法再入世了,除非他的境界能再更一上层。

    严鱼明正容一拜,道:“老师教训,学生记下了。”

    而与此同时,他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因为他听了训天道章之中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不止是他,更多的同道也是到来了此地。

    张御看着那依旧在不断落下的星光,这些人到了这里,因为一开始还甚为孱弱,若是随意透说话,或者无疑中泄露自身来历,那么在还未强大起来前,就可能引发昊族和各大宗派和警惕和打压。

    所以他要做一个限制。而这些人大部分只是低辈修士,认知不足,也还需做一个人在关键时刻负责指引,免得胡乱损失映身。

    他唤道:“白果。”

    下一刻,有声回应道:“先生,我在。”

    张御道:“这一切就交给你了。”

    白果稚嫩的声音回应道:“先生,交给白果就好。”

    张御再次看向天空,自此之后,此世便不会如以往一般了。

    与此同时,地陆之外的某处天域之中,三颗明亮星辰正围着一方法台旋转不停,法台之上坐着一个银须老者,他手中正拿着某个法器,似在推算着什么。

    忽然,他目光睁大,猛地站了起来,露出激动之色,道:“天机变动,转机出现了。”他一挥袖,急急化一道光芒遁离此间,并冲入一座云雾簇拥的巍峨大阙之中,门中有云雾剧烈晃动了一下,久久才平复下来。

    下一刻,他落到了一座道庐之前,周围桃花瓣瓣飞舞,有五彩禽鸟鸣叫不已,门前两个打盹的道童马上站起来,躬礼道:“傅长老。”

    傅长老随意点了下头,走入了庐内,里间正有一个中年道人正持笔在卷书之上点点画画,见他进来,放下笔来,捋了捋长须,道:“傅长老怎来了?”

    “掌门!”傅长老一脸激动,大声道:“天机有变!天机有变啊!”

    “哦?”

    中年道人神情严肃了一下,道:“是昊族又要进攻哪家宗派了么?”

    正如当年天夏与上宸天对抗时天机推算比不过后者一般,现在在对抗昊族之中,寄驻在各个星辰上的宗派靠着天机推算,能够多次算准昊族的目标。

    或许小的动作没办法预料,但是一有大动作,必然会被察觉到,他们也是以此避过了多次袭击、

    而在许多次耗费人力物力都没办法取得成果之后,昊族也知暂时没法奈何得了他们,于是双方就是僵持了下来。

    但是真正测算天机的人都是持悲观态度的,他们认为假设昊族自身内部不出问题的话,那么这场对抗的赢家,很可能就是昊族。

    因为如今的修道人后辈,哪怕是改进了功法,也很难再突破到上境了。

    休看现在还有这些邪魔修士,可能成就上层的,仍是少数。

    现在支撑的局面得全是大能修士,随着这些修士一个一个的消失,恐怕修道宗派终究会退出天地。

    反而昊族内部仗着庞大的人口,修道人和造物炼士会越来越多,除非是各家宗派能把这场对抗拖延到下一场浊潮的到来。

    傅长老道:“掌门,非是昊族要攻哪家,而是……”他露出无比激动之色,“而是万星同耀,天机变转,日月易位,此是大利于我之兆啊!”

    ……

    ……

第七十九章 天人化利生

    那中年道人十分意外,他立刻持决算了一算,道:“可是傅长老,道机却不曾有变……”

    傅长老道:“掌门,此番兆显,虽非是道机之变,但却是天人化利之象,”他强调了一句,“于我有大利。”

    中年道人有些遗憾道:“非是道机啊。”

    他更希望从傅长老口中听到的是道机变转,道机以往能够不利于他们,那么来日也可能会变得有利于他们。

    故是如今诸多宗派集中了许多人进行推算,最后只是模糊算定,在某一时刻,却有一线偏向于他们的转机。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可是始终不曾等到。

    但如果推算到的结果是这个,他却不觉得能对大局有何帮助,甚至还有一些失望。

    他抚须言道:“傅长老,你既言此象为‘天人化利’,那么‘天人’又是在何处?又当如何助我呢?”

    傅长老摇头道:“这我不知,但是兆象既显,那是绝然无可能出错的。”他的语气无比肯定,这是千年来沉浸此道的自信。

    中年道人道:“傅长老,既得利象,那我等又该是如何做呢?”

    傅长老道:“什么都不用做,天机之变,既是有利于我,那不必作什么干涉,只需静候天机变转便可。”

    “静候天机变转……”

    中年道人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此也太过消极了。”他抬头道:“近来一位鲁道友传递来的消息,傅长老一直在推算天机,恐怕不及看到,且看一下吧。”他从案上拿起一封书信递过。

    傅长老接了过来,神情一凛,道:“此消息真实么?”

    中年道人沉声道:“这是鲁道友以性命为代价送来的,该是属实。”

    “鲁道友,当真可惜了……”

    傅长老知道这个人,为了探明昊族的异动,这位道友废去了自身的修为,从头开始学习造物,因为本身曾是修道人,自身禀赋在哪里,只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就成为了昊族的高层,并且教导出了大量的学生,这些年中着实提供了许多有意义的情报。

    而眼前这一个不惜性命传递过来的消息,的确非常重要。上面说昊族这些年动静较小,不是真的打算和诸派就这么对峙下去。而是一直致力于打造一个“至善造物”,这东西是人是物都不清楚,他们似是准备用这个来终结所有的修道人。

    就算以鲁道人的身份也无法参与进去此事,还是一个偶然机会,因为这其中需要用到他创造的造物技艺,才是被他得知的。

    他猜测或许是一个造物炼士,也或许一个单纯的造物,并且他会设法打听具体的。

    但是在这个消息传递回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下文,随后就得知了造物所内出现了变故身亡的消息。这极可能是昊族发现了什么,并将他秘密处置掉了。

    “至善造物么……”傅长老拧着眉头。

    中年道人叹道:“所以我们真的能等么?恐怕那只是坐以待毙。”

    “怎么会是坐以待毙呢?”

    傅长老道:“掌门,我们也在有祭炼‘营卫天戈’这件至宝,待炼成之后,就算难以灭去昊族,可是自守也是不难。”

    昊族在设法打造自己的得力造物,他们也是在集中力量祭炼这一至宝,一件法宝并不能挽回颓势,但是他们可以用之威慑昊族,让他们明白,就算攻灭了诸派,自身也将付出惨烈到无法承受的代价。

    中年道人摇了摇头,叹道:“傅长老你是不知,如今诸派之中,有一些归附昊族的说法,故是这么等下去,而是什么都不做,怕是难以等到天戈完成那一日啊。”

    傅长老愕然,随即露出怒色,他倒是没想到,昊族还没能把他们如何,居然内部有人自己先要投降了。

    他想了想,再是推算了一会儿,瞬间可见他原本漆黑如墨的头发添加了几许白丝,脸上微露疲惫,可是眼中依旧十分有神。

    他抬头道:“掌门,老朽方才推算了一下,此天人化利之象当在半载之内便可见得应兆,未来数十载内便可得见转机,而这数十载,昊族气数虽也有见变动,却也未见大兴之势,足见那‘至善造物’此段时日中未必可成!”

    中年道人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那我可尽力拖延。”

    傅长老心头微松,可眼眸深处也有些担忧,因为他也隐瞒了一些东西,昊族那边的确未见大兴,但也未见气数衰退之象,照理说,他们这里得益,那昊族里当被压制才是,可结果却仿佛是双方皆是得利,这委实让他有些看不透了。

    昊族中域所在,阳都。

    无数呈铅灰色的环状建筑物一圈圈平行叠扣在一处,每一座都是高耸入天。

    足足十二个巨大的造物烈阳向下泼洒着灵性光芒,那边境城域不同,这些烈阳都有着一对金色气雾凝聚成的翅翼,移动挥舞之际,像是流荡过天穹的轻柔薄纱。

    而在北侧一处相对较高的环圈处,恍若梦幻的星云气雾包裹着这里,内部是一座琉璃茧室,一个个涂着淡蓝色眼影,掌握着上层知识的年老昊族正观察并记录着各地传来的异象。

    这时他们观察到,西边天空之中有一场异变,千余道流光横过天地,而后慢慢消融入世间。

    他们将观察到的这一段异象记录下来,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具体的方位,还有详实的过程都写了上去,并整理成了文档。

    但是这场异象此刻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因为现在昊族的疆域实在太大了,每时每刻各地都有不同的异象呈现出来,这片疑似流星雨异象混在这其中实在是不起眼。

    他们的记录,更多的是为了确定是不是有浊潮的变动,有没有天外宗派的入侵,而不是通过这些征兆去分析什么。

    这一份文档在被收拾稳妥后,就被放入了一只密封的石匣子中,并与那些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文档归列在了一起。

    赤色平原之上,张御负袖看着那些流星一枚枚散落世间。

    这些人落下来的同道,现在每个人分散在各个不同的地界之中,既有在天域之外的,也有在昊族地界之上,更有一些落在远荒之中,并没有聚集在一处。

    因为聚在一起目标既大,又是容易被剿灭,这些同道现在还没有修为,哪怕一个荒地里的野兽都有可能威胁到他们。

    虽然有映身落照,事实上是他们无惧生死的,可若是被反复杀戮,那也没可能顺利获得护持自身的力量,且感觉不怎么美妙。

    当然,他也并不是一下将所有人全部落来的,那样动静实在太大,所以是使之逐次分批到来,这第一批只是千多人,而且分散广阔的天地之中,可谓沧海一粟,根本不怎么起眼。

    等到这些站稳脚跟之后,他才会让白果放得第二批同道到来,而从这些同道身上,他能得到来自天地各方的各种消息,这远比他一个人寻觅来得方便,十分有利于他了解那个“上我”可能之所在。

    而这些同道,也能获得更多的知识和阅历,不过他也告诉了白果,若是不愿意,或者嫌麻烦,那也自能退出,不会强求。

    在所有的流光都是消失之后,他也没有在此久留,转回了飞舟停留之地。

    方采一行人还在那里等着他,那些军士见他回来,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的确没有单独溜走的意思,不过想想也是,这位现在正被朱宗护奉若上宾,似乎也的确没有走掉的必要。

    方采待张御回近前后,关切问道:“陶先生,找到先生要想的东西了么?”

    张御道:“已然找到了。”

    方采闻言十分高兴道:“太好了,那更多的同袍可得救治了?”

    张御点首道:“当是如此。”他似是不经意的某处看了一眼,随后道:“出来已是许久了,我等也该回去了。”

    方采认真道:“这就送先生归返。”她又看了眼天色,“快些的话,日星移开前就能返回城域了。”

    一行人重又等上飞舟,就很快飞离了此间。

    而在他们离开后没有多久,原地却是出现了两个身着罩衣,遮蔽头脸的身影,身外冒着淡蓝火焰般的灵性光华。

    其中一人说道:“方才你看到了什么?”

    另一人道:“离得太远了,赤原之上到处都是腐败灵性,看不清他具体在做什么事。不过他并没有走,那就与我们无关,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呈交上去就是了。”

    起初说话那人也并无不同之见,两人也是离开了此地。

    而在另一边,严鱼明离了张御,也是在赤原之上飞遁着,他现在要操心的是那些后辈。

    从训天道章中看,有一些落入此世之人才刚刚牵连上了大道之章,他们根本就是一些才入学的学子,很多事情需要指点。那些愿意听从白果建言的还好说,但其中有一些心性特别跳脱的,他生怕会弄出什么事来。

    其他地方的弟子他无法沟通,也勒束不了,可是东庭的一些人他却不能不管。

    就在他飞遁之时,便已经听到有人在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了,他心中暗觉不妙,同时觉得自己深受老师器重,还被授予心光相赠,那必须找到这几人,及时刹住这股风气,免得带偏了其他人。

    ……

    ……

第八十章 明光照世途

    某处山林之外,一个光影闪烁片刻,一个身影自里凝聚出来。

    岳萝惊讶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地方,她记得上一刻自己方才结束了功课。

    目光探询之中,周围景物十分真实,并非不是像是幻梦。

    而且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了修为,成为了一个寻常人。

    她心中微慌,可是很快平静下来,想了想,心下一唤,随着光幕泛起,训天道章便就出现在了面前。见到还能牵连道章,她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

    她试着唤道:“小盈、潇潇、小染,你们在么?”

    这几位好友的名印都是亮着,但是她唤了几声,都是不见回应,也不知道是另有事,还是沟通不上。

    正待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请教一下桃实前辈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声音响起道:“岳师妹,在么?”

    岳萝眼前一亮,急忙回应道:“是严师兄么?我是岳萝。严师兄,小妹好像到了另一处天地中,你可是知晓缘故么?”

    严鱼明的声音继续传来道:“缘故我自是知晓,师妹不必急,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唤一声‘白果’,有什么都可以问他,稍候你自能清楚,好了,我还要去和寻其余人,稍候再与岳师妹说话。”

    “白果?”

    岳萝方才轻声说出这个名字,就有一个小童的声音出现,“我是白果。”

    岳萝看了看,却发现没有找到白果的名印,联想到严鱼明第一个来寻她,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测,不过她很是聪明没有去探究到底,而只是问起了眼下之事,白果也是逐一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这一番交谈下来,她才大致明了此间情形。

    她眨了眨眼,站在山丘上眺望远方的景物,道:“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设法找到附近的那个宗派么?”

    大多数人所落之地并不是随意的,张御看过昊族的记载,大致了解各方势力的部分,第一批落来的同道,大多数都是落于这些势力的附近,方便他们融入进去,但也有少数是落在荒郊野外的,似这些都是原本势力较强,修为较高之人。

    现在岳萝所在位置,就距离一个宗派十分近。

    而她从白果那里得知,只要在这家宗派里修持,学会一定的功法,探听消息,从这里获取知识,那么不但自己可以学到更多东西,并且还可以获得天夏的功数。

    不过她若是不愿意去,那可以试试深入蛮荒,在修行的时候同时向一些落后地域的土著传授玄法,这同样也是可以获得功数的,而且相对更多。

    而若这些都不想选,那也是可以的,这毕竟只是一些建议,顺便告知她一些的周围的信息和落脚的地方,而并非强制性的。

    第一批进来的修道人大多数原本修为并不是太高,而一些修炼到高深境界修道人自然会有自己的判断。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试着去那个门派看一看,主要是这里身处山岭,不见人踪,她现在没有修为在身,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虽说白果告诉她便是破灭了身躯也还是会凝聚出来的,可她却是不敢尝试,毕竟周围的一切无论怎么看都是真实的,这也让她不敢轻易尝试跨过那道界限,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做此事的。

    在经过两天的跋涉后,她来到了一处千多人的聚集地,这里虽然人口稀少,可是建筑却是高大壮观,精美华丽。

    此地正是那处修道宗派入口所在,且是在昊族的边疆之上。至于为什么昊族不曾将此剿灭,这是因为昊族也需要一些与各家宗派沟通的桥梁。

    不止如此,昊族一些人也来这里拜师,故是此间并不排斥外来之人,只要有天赋,都是愿意收进来的。这也是训天道章将她送到这里的缘故,要是一般的宗派,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够进去的。

    岳萝在这两天之内就在白果的帮助之下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她到了这里之后,表达了自己想要拜入宗门的想法,便有人将带入一间庐舍之中,这里面坐着一个身着水湖绿窄袖长裙,兰花印比甲,高挽发髻,露出光洁额头的女子。

    待她进来后,问了她许多话,知她识字后,又随意拿了一本帖子给她,令她逐一作答,本来这女子神情漫不经心,一副按例行事的模样,可当岳萝毫无滞涩,甚至堪称轻松的将所有疑题都是解决后,她却是面露惊讶了。

    她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以你的天资,去做一个造物师不好么?为什么要来学道呢?”

    岳萝道:“不为什么,我就是喜欢。”

    那女子看了看她,忍不住道:“年轻真好。”

    岳萝由衷道:“姐姐也很年轻呀。”

    那女子不由轻轻一笑,瞟了她一眼,道:“这小嘴真甜,叫我梨师姐就好了,你将自己的籍贯、年龄、父母这些都写下,稍候我带你去拜师。”

    岳萝来时,所有身份,来历,白果都给她安排好了,以便她飞快融入这里,至于拜师,白果告知她,此间拜师只是映身,譬若一梦,所以不必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她本就不在意,因为她老师告诉她,玄法不像真法,讲究师徒名分,若是她见到好的老师,只要人家肯教,大可去诚心求教。

    而在她即将顺利拜入一处宗门的时候,相距不足千里远的地方,有两个玄修弟子正并立在山峰之上,脚下是万丈悬崖。

    其中一个弟子看着下方,面色有些发白,颤声道:“林师兄,真,真的能跳么?”

    林师兄道:“你怕个什么,你还是个修士呢,等下跟着我跳就行了。你要是真怕就把眼睛闭上。”

    那个弟子望下又看了一眼,喉头动了下,道:“林师兄,不,不如我们走下去吧……”

    林师兄道:“这么高的山,爬上下去多费力,跳下去多快啊。”

    “可是,可是,万一不是这样,”那个弟子道:“小弟是说,万一那些话只是骗人的,我们是真在这里,跳下去就真没命了呢?还是小心一点好吧?”

    林师兄一脸正色道:“不尝试下,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那个弟子听他这么说,更加害怕了,他只是一个刚刚进入玄府,寻到训天道章还没有一个夏时的玄修弟子,他此刻感觉身躯十分沉重,这一定是他承受了太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林禀,你在么?我告诉你,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修行,不要给我乱来!”

    “严师兄?”

    林禀顿时吓了一跳,他左右了看了看,随即他发现严鱼明不在附近,顿时底气又足了,忙道:“严师兄,我会好好修行的,我不会乱来的。”

    “你那是修行么?”

    严鱼明道:“你刚才在说什么我都是听到了,什么好好体味一段新的人生,什么唯有打破生死,才能照见真空,这是不是你说的?”

    林禀正色道:“师兄误会了,范师兄说过,不止炼法才是修行,体悟人间酸汤……酸甜苦辣亦是修行。”

    严鱼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仗着映身无惧生死,所以想去多尝试一些别人不敢做的?想去一些别人不敢去的地方?”

    林禀眼珠一转,道:“严师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里一些事机需应付,稍候再寻你啊,师兄。”

    他这时一把拉过正瑟缩的往后躲的同门,道:“于师弟,来,跟我跳!”他一把拽住那个弟子就从万丈悬崖跳了下去。

    而在另一处,某处昊族城域之前,一个满面尘土的年轻人神情激动的看着前方高大城域,喃喃道:“到了,终于到了。”

    他与那些纯粹的玄修弟子不同,是由天机院自行栽培出来的玄修,从到到尾都没有去玄法学宫修持过。

    天机院也没指望他能修持到多高境界,只是充当一个能够传递信息的工具,而且天机院要想要找出一个能够感应大道之章的修士,也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故是他平日不被允许与玄法同道作接触。

    但在周围都是造物派的情形下,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对自己的职责满怀热忱,并且他是由衷的喜欢造物。

    他此刻在训天道章之中对着某个人说道:“前辈,这个天地之内有着高过于我们天机院的造物技艺,”他满脸都是憧憬,“如果我们能够学到这些,并把这些带回去,一定能够使得天机院的技艺大大提升。”

    道章之中有声音传来道:“任怀,你冷静些,你对造物一窍不通,你又怎么去做这些事呢?先找个地方隐蔽起来,把你的修为修炼回来才是正经。”

    任怀却是激动道:“前辈,你小看我了,我以前曾自学了很多,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取得他们的信任的。”

    那个声音迟疑道:“你一个修士……学造物?”

    任怀道:“前辈,我虽然不能打造造物,但是相关的书籍却都是看过的,”他自信满满道:“我也有过目不忘之能,就算真有不明白的地方,难道以我的资质还学不会么?前辈放心,我会把技艺都带回来的。”

    ……

    ……

第八十一章 各有心果取

    任怀在成功进入了城域之后,顺利寻到了一个抄写文书的活计,随后他向那个声音解释自己的计划,先是在城里站稳脚跟,然后参加一年一度的选拔考试,下来慢慢显露自己才能,再是加入造物所,最后设法爬到高层。

    昊族并不是像天夏一样普及知识文字,善待民众,致力提升民生,反而对于下层的压榨非常重,并定下了律法对这些加以巩固,但是对于真正有才能的人,哪怕出身再差,也会被他们所接纳,昊族历史上着实不乏这般跃升地位的。

    那个声音则是在提醒道:“可是任怀,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的人现在是毫不起眼,或许他们会把你当作有才能的人招揽去,也不计较你的出身。

    可是随着其他地方的玄修出现,他们一定是会怀疑你的来历的,在入造物所之前,你的身份一定会被反复查验的。要是发现问题,那他们根本不会和你好好商量,而是想办法控制你,从你哪里获取秘密,你确定过去是探研造物,而不是被这些人探研么?”

    任怀道:“前辈放心,我不会鲁莽的,在没有真正解决身份来历之前,我不会展露太多,再说我既是映身,也不用畏惧,就算被抓了起来,不是还有训天道章么?我可以等其他同道来救我,毕竟我还有一个玄修身份不是?”

    那声音道:“这是发自内心的想法么?”

    任怀毫不犹豫道:“当然是!”

    他从小被天机院收养到大,所以满脑子都是报效天机院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倒是令那声音的主人心情有些复杂。

    他虽被任怀称为前辈,也同样是被天机院抚养长大的。但是他并没有造物的才能,只能从事一些普通工匠的工作。但是训天道章出现后,天机院设法培养自己的玄修后,他居然发现自己其实更适合修道。

    他对天机院于是极为愤恨,认为是天机院耽搁了自己,要是自己早去修道,恐怕早已是一个修道人了。

    他甚至有了转去学道的想法,然而天机院看得很紧,并且还签了法契,他无论想学什么,都要受天机院的限制。

    只是越是这样,他越不愿意充当一个沟通的工具。他自觉到了这里,却是打破这个束缚的机会。因为这里不在天机院的控制之下,也不在法契的约束范围内。

    故是对于任怀的想法,他很不理解,也不认同。他最终道:“那你去尝试一下吧,希望你能得你想要的,只是你记着,能把我们送到这里,那一定是修道人的手段,他们喜欢看到你这么做。”

    任怀却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已然提前问过白果了,白果也是告诉他,到了这里他愿意如何做是他的事,不会来做任何干涉。

    他要是能够学习到这里先进的技艺,那么也能得到相应的功数。

    虽然他一心向往造物,对功数不是太感兴趣,但无疑这说明探求造物不但是被允许的,还是被鼓励的。

    这让他认识到一个问题,玄廷上层并不像天机院里的某些人说的那般狭隘。

    山脚之下,随着两道灵光闪烁,两个人影重新凝聚了出来。

    林禀看了下天色和日星的位置,发现没什么变化,这说明自己映身再度出现,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大概只有短短片刻。

    这个发现让他很兴奋。

    他突然有了更多的想法。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他将自己方才跳崖的一幕用“明观”之印显现在了训天道章之上,顿时引来了不少人惊呼和问询,并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之中。

    他不觉洋洋得意,只是去没有多久,听到训天道章中严鱼明喝道:“林禀!”

    严鱼明最担心的就是林禀乱来,关键他自己乱来还罢了,风气一旦带坏了,一定是会引得一些年轻弟子群起效仿的,这不是什么好事,简直是浪费来到了这里的机会。

    林禀很是无辜道:“严师兄,怎么了?”

    严鱼明道:“难道不清楚你在做什么么?你给那些同道们起了一个坏头。”

    林禀叫屈道:“师兄,你冤枉我了,我是一番好意啊,告诉别人的确我们的确用得非是原身,可以叫更多人胆大一些。”

    严鱼明不觉有些心累,道:“你自己怎么样,我管不了你,但是不准备你再把这些展示给同道观看。”

    林禀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严鱼明一退去,他却嘿嘿一笑,不准他自己展示,但他可以让别人负责展示嘛。

    严鱼明不准备做这做那,认为这是错的,可他不这么想,只要是白果没有禁止的事情,他都敢去尝试。

    不过在确认了映身可以不惧生死后,他不准备再做什么尝试了。

    这不是因为他放弃了,而是如今一个凡人的身躯,实在弄不出什么太多的花样来的,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修为,尽快实现脑海中的想法。

    他以往修炼的时候,就实在是很好奇,吃错了各种丹药的感受是什么,他想知道,走火入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些近乎禁法的章印,用出来到底会是什么后果,甚至修道人自绝心光法力,一旦爆发出来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威力。

    这些平日他都不敢轻犯,可是到了这里,却是有了一个绝好机会摆在眼前,他却都是想试着去挑战一下。

    时间飞快,自那一场流星飞过之后,晃眼两月时间过去。

    班岚从一个覆盖着茅草的版筑泥屋里走了出来,一个穿着补丁衣物,满脸褶皱的老者走了过来,行礼,“先生,昨日睡的还好么?”

    班岚微微一笑,道:“很好。”

    老者道:“先生,请喝茶。”说着,从别人手里接过了一只瓷碗,恭敬递给了他。

    瓷碗虽然缺了一个口子,水也微带一股腥气,可他一点也不嫌弃,接了过来一口喝了下去,半点也是不剩,道:“很好喝。”

    周围的村民都是笑了起来。

    班岚将瓷碗还给了那老者,后者也是小心接过,并道:“先生,今天又有十几户人家愿意搬过来。”

    班岚道:“好,那就劳烦伍老按往例安排好了。”

    老者郑重起来,道:“一定!”

    班岚与老者又说了几句话,就在一众村民崇敬目光之中往远处一处小山走去,他们知道这位神仙一般的先生又要去进行天人沟通了。

    班岚来到了山头之上,站在这里看着山脚下开垦出来的田地还有那错落简陋的屋舍。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只是一个偏远村落,大概有着一百来户人家,都是躲避战乱而来。

    由于这方道化之世十分广阔,以往各家宗派并没有完成归并一体,也没有对下层进行多大改造,所以以往的人间诸国并立,一些从蛮荒时期遗留下来的势力依旧存在着。

    昊族崛起之后,只是占据了地陆最精华部分,偏远之地根本顾不过来,所以在其统治边缘处,还有许多较为落后的村落和聚集地。

    得了白果提示后,他没有选择加入宗派,也没有去往昊族的城域,而是来到了这里。

    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就获得了这个村落的敬服和信任。

    其实他觉得这件事一点都不难,他以往教化的是一个字都不识的,甚至饮毛茹血的土人,才是费劲。比较起来,这些人至少能简单认字识数,至少还有迫切改变生活的需求。

    作为一个曾经的潜间,他对于如何打造各种器具,如何耕种,如何织造、如何修筑水利,如何看天象风云,都是一清二楚。

    虽然这里与天夏有些许不同,但是稍加适应便就可以,况且他还有训天道章,能够获取各种消息和知识。

    在此期间,他甚至带着这一群村民打退了一伙前来抢粮的匪徒,若是给他十年时间,他有信心可以把这些改造成一个新的修道势力。

    他这时唤出训天道章,问道:“何礼,你那里如何?”

    何礼道:“先生,我正在抓紧时间修行,并遵照先生的吩咐收拢人口,待我功行一复,就立刻赶来先生处与先生汇合。”

    他又试着道:“先生可是要建立一方势力么?”

    班岚道:“昊族能靠着一群寻常人从无至有立族建国,那我们也是可以的。你认为我们哪里比他们差了么?”

    何礼想了想,道:“只是先生,我们缺人手,只靠我们两人恐怕不够。”

    班岚道:“那就去招揽更多人手,等更多同道到来,可以让他们设法来我们这里。”

    何礼惊讶道:“先生是说,还有更多同道会到来?”

    班岚道:“那是必然的,此世的好处你当是能看到,上面当不会只让我们得好处,我们只是先到罢了,。

    何礼琢磨了一下,觉得这等事不难,班岚名声很大不说,以往还教过许多学生,这些人中只要有少数愿意过来,那凭着这层关系网,就能延伸出去找到更多人。

    只是这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低声道:“先生,我们这样做,人少的时候还好说,人多的时候,会不会被昊族盯上?”

    班岚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若被盯上了,那才是好事。”

    ……

    ……

第八十二章 益众方为利

    班岚这些天不是白过的,他从白果那里问到了许多关于昊族的情况,又从各个同道那里得知了不少消息,将这些汇总起来,就不难看出,昊族对于偏远的地带的聚落,通常是没心思去统治的。

    有一些落后地域在被占下来后,那是直接给当地的头领一个名头,再象征性的收些税罢了。至于更为穷困的村落,你便是想被收税,昊族都还不一定愿意。

    因为那些地方没什么产出,反而从昊族那里得到好处却能更多,当然得利最多当属这些地域的上层统治者,下层子民获得的永远是最少的。

    班岚觉得,要是昊族要求他们归并入疆域,那也没什么不好,昊族最多只是一年派遣来一个税吏,而他们却是能够借助这个机会,从昊族内部获取更为先进的技艺和工具,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加快聚集地壮大的脚步的。

    何礼问道:“先生,属下敢问,我们这么做,也能得有功数么?”

    班岚道:“自然也是有的,无论是传法之功,还是教化之功,都可以使得我们获取大量功数,此比拜入宗派,获取技艺之流,所得要多得多。”

    他早是看过了,这一次给村落带来诸多好处后,便获得了一笔较为丰厚的功数,这说明上面鼓励他这么做。

    而只要功数足够,他可以从训天道章上换取各种章印,虽然这里的一切带不回去,但是换来的章印却是能带回去的,获得的经验也是不会消失的。

    他的目标是在这里成就玄尊,若是成功,那么回去之后也能有极大把握达成这等境界。

    甚至他还能反复尝试破境,尽管功行越高,复还回来的时间越长,可能还需要重新修持,但与真正破境失败所需付出的代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认为经此一遭事机,中下层玄修必然可以在今后几十上百年,逐渐赶上与真修之间的差距。

    故是他有另一个想法,不但是要自己有所成就,还要设法引导更多玄修往上境走,而这也正是他所擅长的。

    这样一来,这些人在成就之后必会念他的好,有助于他在天夏站稳脚跟。

    此等想法虽然较为功利,可他觉得,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当中也没有给人造成困扰,那也没什么不妥。

    他对何礼没有做什么隐瞒,将自己这番想法对着其人一说,何礼顿时佩服不已,赞道:“先生远见,属下一定相助先生完成此番壮举!”

    而此时此刻,随着事情过去两个多月,天夏玄修的到来也是引发了一些波澜,千多人分散在天地之中,本来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但是映身的独特之处,却是引起了昊族各地“巡治所”的注意。

    譬如有一位玄修弟子因为看不惯不平之事,为一些受欺压的人出头,被抓拿起来判死,但是随后又死而复生,连杀数次都是无用,还差点被其跑了,只能将之关押到了监牢之中,并将此事上报,但是随后其人又不见了影踪。

    白果得过张御吩咐,若非遇到玄修弟子实在没有办法逃脱的情形,会设法其消失长远,而后再相机回转。

    而这类事一起两起还好,可是在不同地点都有发生,且疑似是修道人的手段,这令昊族上层怀疑是不是各家宗派所施展的手段,故是派出了一支精锐造物炼士组成的队伍负责查寻此事。

    张御通过训天道章,把各个玄修弟子的做法都是看在这里,他对此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做什么约束。

    把这些同道唤来,只是给了各人一个机会,诸人愿意怎么做,全是自身选择,得失成败都有自身承受。

    而且他看到,多数同道都是积极上进的,都在想办法抓住这个机会提升自己,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这些人只是一朵朵不起眼的浪花,可当这些人逐渐壮大成为河流,并汇聚到一处后,一定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

    他查看过诸人情形后,他将训天道章收起,以眼下这个层次所能显露的手段,继续改进那个邪魔血腐的方法。

    在接下来的时日中,他每隔半个月,便会拿出一点点成果。

    在此过程中,他故意显露出热衷于搜集古代物品的喜好,他也是想看一看,到了这方道化之世中,自己是否还能再吸摄源能。

    如此又是三个月之后,他已然是拿出了一种较为成熟的方法。

    此法并不能完全解决这邪魔之术,但是受术之人只要一天之内,按此方法使用灵性力量运化,再配合一些药物,就有极大可能使得自身不再受此术侵蚀。

    在把这个方法递上去不到一天,王道人就寻到了他的门上,并道:“陶先生,朱宗护有请。”

    张御对此早有所料,稍作准备之后,就根据王道人提供位置转挪舱厅,落到了一处疑似军事驻地的所在,在其人相请之下,沿着一条厚重且封闭的舱道行走,最后来到了一驾巨大飞舟的内部。

    朱宗护正摆出一副礼贤下士样子,站在此地等着他,见他到来,露出礼貌笑容,见礼之后,抬袖虚虚一引,道:“陶先生请坐。”

    张御来至客位之上坐定,朱宗护也是落坐了下来,而王道人则是到了他身边站定。

    朱宗护坐在那里,身姿笔挺,他道:“陶先生的善护之法非常高明,连那十分棘手的‘血腐’也能解决,朱某由衷佩服。”

    他一抬手,拿过来一只玉匣,道:“听闻先生在搜集古代物品,此是我偶然之间得来的,便赠给先生了。”

    张御目光一扫,这东西并不简单,一眼居然没能看透,这上面是施加了十分强大的封禁之术,他道:“多谢宗护了。”

    朱宗护笑了一笑,而后道:“陶先生,我事情极多,今日也是抽隙到此,稍候就要离开,不及和先生说太多,只是有一事要紧,却不得不把先生急唤到此,还望先生见谅。”

    张御道:“朱宗护言重,不知道朱宗护有什么疑问?”

    朱宗护道:“不瞒先生,我有一位长辈,年前得了一种怪病,请了很多能手,用了各种方法,但是至今不见起色,疑似是修道人手段,故是请教一下先生,看有否医治之法。”

    张御心中了然,这恐怕才是此人真正看重他的原因,或者说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如此。

    而那一个邪魔之术恐怕这个人并不在意,亦或只是一个试探,而唯有自己真正解决了这个麻烦,那么才可能进一步说起这件事。

    他道:“朱宗护可以描述下症状么?”

    朱宗护露出歉意道:“陶先生,那位长辈身份十分重要,为了这位长辈的安危考虑,还请先生签了这一封秘书。”说话之间,就有一个随从将一封长卷摆在了他的面前。

    张御投去一眼,只看上面的灵性光芒,就知道这是此世的法契了。

    不过这东西对于他自是毫无约束力的,别说这东西,就算是影响了整个道化之世的浊潮,对于他这个境界的修道人而言,影响也并不大。

    他从侍从手里接过笔来,便落下“陶生”二字。

    王道人见他写罢,将秘书拿了起来,看过之后,对着朱宗护点了点头。

    这上面用假名是没用的,法契认可的是落字之人,无论你写什么都是一样,哪怕画个圈都是可以。

    朱宗护又示意了一下,身后侍从端出了一封卷宗,小心摆在案上,他道:“陶先生请看,这是我那长辈的善护录书。”

    张御没去触碰,只一挥袖,这录书一滚,就在案上缓缓展开,上面以灵性画影和文字相合的方式,将其中患疾之人的详尽情况都是展现于他面前。

    这封秘书手法且不去说,灵性力量倒是很是高明,但应当是出自某些上层造物炼士之手。

    待看过之后,就在他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间,这卷秘书自行喷涌出了灵性光芒,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就化作了一团灰烬。

    他不以为意,方才看过之后,他已然看出这个人到底因何染疾了,抬头看向朱宗护道:“朱宗护这位长辈,很像是中了咒术。”

    “哦?”

    朱宗护面上没什么变化,可是眼神却有了细微变动,王道人也是不由得看向张御。

    朱宗护这时身躯微微前倾,带着些许期切,道:“咒术?陶先生,请说说看,到底是咒术?可能医治么?”

    张御淡声道:“需得写下来,咒术不可直言,否则朱宗护那位染咒长辈恐是有损。”

    朱宗护心头一凛,立刻令随从交予张御纸笔,他拿了过来,刷刷落笔,只是一会儿便就写妥,王道人拿来看过,便对着朱宗护点了下头,语声确定道:“宗护,陶先生言之有物,至少能得以说服属下。”

    朱宗护是十分信服王道人的,见他这么说,顿时多了几分精神,他盯着张御,道:“陶先生,能解么?”

    张御却没有立刻回答。

    朱宗护看了看他,带着几分迫切道:“陶先生,这位长辈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

    ……

第八十三章 群光渐逐黯

    舱厅周围一阵光华流动,张御从朱宗护的飞舟处转了回来。

    他方才给出了一个较为易操作,但是代价极高的解决方法。朱宗护却是如获至宝,显然并不把这点代价放在心上。

    这位在致谢过后,便就迫不及待在准备回去尝试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承诺,若是张御提供的方法果真有用,那么定然会有重谢。

    张御思忖了一下,从朱宗护的一些举动看来,昊族上层的内部争权之势现在是越来越激烈了。

    这近半年来,他通过“维理所”的渠道在设法找寻“上我”之所在,在此同时,他也得知了很多原先不曾了解到的事情。

    比如早在他到来的五年之前,此任昊皇疑似是在追逐上层力量的时候失败,并被封入了皇族晶房之中。

    因为以前有过类似的先例,所以原本以为他在短时间内就会醒过来,空缺时期的权柄,则按照惯例,交给长老团判执。

    但是所有人都料错了,不知什么原因,这位却久久不见醒转,有传言说是认为昊皇受到了无法逆转的伤害,随着时间推移,出来的希望越来越是渺茫,

    这里遇到一个麻烦了,由于上任昊皇也是出现了某个问题莫名亡故的,疑似就是现任昊皇所下之手,而这一位上位也不过三载,非但还没有稳固权势,连指定的继任之人都没有一个,这就导致皇位长久空悬不决。

    这就导致这位昊皇的子嗣在相互暗中争夺此位,而前任昊皇的子似也蠢蠢欲动,想要卷土重来。

    昊族这几年间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平,东南和西北之地实际已然掀起一场规模浩大的叛乱,双方打了两年多了,至今还没有结果。从其中还隐隐可以见得有各家宗派挑拨的痕迹,用意无非是让昊族陷入动乱内耗。

    底下不安定,上层也是各怀心思,由于迟迟没有人继位,似乎长老团也有了某种想法。

    若是留心去看,便能发现近来总有些宗室子弟出现变故,不是被囚禁,就是莫名身亡,可见上层斗争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朱宗护这个中了咒术的长辈,应该也是这场斗争之中被波及的,并且身份很是重要。

    这其实也是昊族的统治方式所导致的。

    昊族早期扩张较快,疆域也实在太广大了,而他们之前,地陆上从来没有任何这般强大的势力出现过,所以从来没有先例可以借鉴,于是将各个占据下来的地域交给有实力的宗室和权贵掌管,长久之后,便形成了有实无名的分封。

    如今每一个宗室都是拥有自己的军事力量,有着自己的心思想法,要不是有着修道宗派这个共同的敌人,恐怕马上就会崩裂成百上千个地方势力了。

    可是各家修道宗派现在也不是像以前那样与他们正面对抗了,而是利用自己的优势,挑拨鼓动内乱,有些时候还下场帮助某些昊族的地方势力,试图从内部瓦解他们,因为以昊族的体量,一旦稳固下来,仍旧不是诸派可以抗衡的。

    上一次城域之内遭受那名红衣道人的袭击,还有配合被放走的修道人,都可能是在这等斗争背景下引发的。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半年前北边一家十分强大的修道宗派,忽然表示愿意归顺,此前可谓毫无先兆,所以这个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张御通过这些,倒是看到了一个可能,若是能扶持一个人从内部登位,成为昊族的实权上层,那么从昊族的统治方式来看,他也是能够获得一定的权柄的。

    对于权力本身他没有需求,但是有了权力有利于他弄清楚昊族内部的隐秘,从而知晓那个“上我”到底在是不是在昊族这里。

    这比外间慢慢打听,并与昊族产生冲突那是容易太多了,甚至在一定可能之下,他或许还利用昊族的力量来对付那“上我”。

    若是光凭他一个人,倒是很难做到这一点,但是现在有着诸多同道到来,得有这些人助力,却是极有可能成功的。

    他想了想,在第一批人到来之后,如今已是过去半年,大多数人已是在这方道化之世中站稳脚跟,

    而第二批人当是到来了。

    他仰首看向上空,训天道章化作唯有自身可见的光幕浮现出来,霎时遮蔽上空,上面浮动着一个个闪烁的名印。

    他意念微微一引,就又有千余道流光落下。

    上次到来之人,大多数人修为不高,唯有少数能到第四章书,譬如班岚之流。而这一次,他会稍稍增加第四章书的修道人,而原本有着玄尊修为的修道人,这次也是会请得一二人的映身进来。

    某处大河边上,班岚正在指点村民修筑起巨大水力风车,现在这座村庄已然有上千户人家了,短短数月之内,人口规模扩大了十倍。

    可他依然能够协调好一切,令上下井然有序,一点没有因为人口多出而出现什么混乱和麻烦。

    这也是因为他做足了准备。

    他在这段时间内招揽来了数个仰慕他的同道过来一起帮忙,并且从村民之中挑选出了一批较为聪颖之人教授他们文字知识,并负责和他一同处理各类事机、

    这些人积极程度也很高,除了他设布下的规矩很合理外,还因为这些人确确实实看到了在他带领之下,生活看到了希望,再非是以往朝不保夕日子了。

    这时班岚忽然看向天空,看到那些流光,还有训天道章之中的声音,意识到又有一批同道到来了。

    他立刻传声给何礼还有几名同道,道:“诸位,第二批同道到了,诸位一定要设法招揽来更多同道。”

    或许方才到来的时候,诸人还是较为分散,可半年下来,多数人都懂得抱团了,唯有人越多,力量才是越大,他们不及早下手寻来更多人手,那么只会被他人找了去。

    朱宗护此刻正在回往中域阳都,只是半途之上,外面忽然掀起了狂风暴雨,阵阵雷电闪烁之中,舟身也是时明时暗。

    飞舟主舱的侧壁上,此时化变出了一片流淌的晶门,随着上面的水纹扩散,一个高大人影自里走入了主舱之中。

    这是一个有着晶玉般剔透双眸的男子,他只有面孔露在外面,身上穿着遮蔽身躯的罩衣,还有淡蓝色的灵性光芒在身外晃动着。

    朱宗护一看到这个人,马上站了起来,神情恭敬执礼道:“栾师。”

    栾师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声音却在朱宗护的心里响起:“找到解化方法了?”

    朱宗护道一声是,他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封纸卷,递去道:“栾师,这就是那位陶先生提供的方法,王治道已经看过了,说是没有问题,还想请看栾师确定一下。”

    栾师站着没动,他眼中有微光放出,那纸卷从朱宗护手里飘了出来,在他面前展开,他看了一遍,沉吟了下,道:“这种方法……”

    朱宗护紧张道:“栾师,有什么问题么?”

    栾师道:“方法本身没问题,很简单,应该管用,也很适合我们,这个人你要设法笼络好,另外,可以再查下他的来历。”

    张御所给出了救护之法,是一种看起来十分简单的法门,那就是找到与那位被下咒之人的亲族,越多越好,以相同的血脉来分别承担咒力,只要人数足够多,那么就可以将咒术的威胁降到最低。

    咒术本身虽然仍是存在,但是破坏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而且好处在于,如果有哪个亲族就是下咒之人,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分担了咒力,那么一定也会设法削减咒术的力量,要是不愿意做这件事,那么也可以分辨出谁是有问题的人。

    朱宗护皱起眉,谨慎问道:“栾师认为,这位陶先生的来历有问题?”

    栾师淡淡道:“我不清楚他的来历,但是他用的方法太干净了,干净到看不出任何背景。”

    张御这个方法并不是以往任何宗派所固有的东西,也没有具体的操作方法,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根本看不出自身来路,可正是因为这样,反而令他觉得值得怀疑。

    朱宗护回道:“多谢栾师提醒了。”

    栾师看他一眼,道:“我会在阳都等你,你自己小心。”说完,他转身走向来时的晶帘走去,随着一阵水纹波荡,便即离开了此地。

    朱宗护坐回了座位,手指在扶手点动着,似在思考着什么。

    王道人上来问道:“宗护,需要再查一查那位陶先生么?”

    朱宗护道:“上次查出什么来了么?”

    王道人道:“没有。”

    朱宗护神情轻松道:“那就不必查了,不管他是什么来历,他现在能给我们带来好处不是么?”

    他无所谓道:“哪怕是天外宗派派来的修道人,我也一样可以用。他们至少是想让我去要我那些兄弟叔伯的命,而我那些兄弟叔伯,却是想要我的命。”

    王道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这个阶段,一些外来的修道人反而比自己人更为可靠。

    朱宗护望了望外面,道:“速度再快点,希望我这份大礼能让我这位叔祖满意。”

    ……

    ……

第八十四章 灵华可滞世

    第二次出现的流星奇观,依旧是没能引起昊族的注意,也没有将那些各地出现的古怪修道人联系在一起。

    这里其实也是有实际原因的。

    观察各地异象的“昭异所”和处置事机的“镇机所”之间没有统属关系。而“镇机所”行事从来不需要理由,通常都是由昊皇和长老团直接下令执行的。

    而现在昊皇沉睡不醒,长老团把持权柄,各宗族之间互相对峙,“镇机所”上层武力也被牢牢限制在了阳都之内,根本不会去理会某个地方上的异象。所以最后只是派遣去了一小队造物炼士,负责查证那些疑似会死而复生的修道人。

    这队队首名为江伯雨,他年近五旬,曾经与各家宗派的修道人有过数十斗战的经历,可谓经验丰富。

    而他这一队十二人,全是将外甲炼入自身身躯之中强悍军士,在达到一处事先有过奏禀的地方城域上后,半分停歇也没有,立刻让人把那抓到的古怪修士带上来。

    这是一个玄修弟子,他是数天前方才到来这里的,但是他运气不好,所落之地附近正好有一个移驻过清剿盗匪的巡查队,这些人毫不客气的出手将他击毙,但却也因此发现了他能死而复生。

    巡查队大为震惊,于是将他设法囚禁了起来,同时将此事报了上去。

    江伯雨等了一会儿,便见几个巡卒带了一只下面有着轮子的铁笼子上来,里面关着一个大约十五六的少年人。他留意看了下,发现这个少年人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流露出哪怕半点畏惧神色。

    他道:“是他么?”

    巡卒队长道:“就是他,我们……”

    江伯雨一抬手,巡卒队长顿时闭口,而后他绕着这个少年走了起来,似在观察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玄修弟子这两天来被杀过多次了,所以他非常坦然,反正对方也拿他没办法。

    江伯雨这时走到了正面,他紧紧盯着这玄修弟子,而后伸手一挥,手臂之上一道细长的红色光芒闪过,玄修弟子的头颅就被斩了下来。

    众人一怔,但是过去片刻,就见那一具尸身忽然化光消失,再等了一会儿,随着灵光凝聚,那年轻弟子又一次出现在了那里。

    江伯雨看着他,道:“你是谁?从哪里来?”

    那玄修弟子尽管通过这两天已然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却仍是懒得回答他。

    江伯雨却点点头,道:“你能听懂我们的话。”他又道:“我会让你说话的。”

    接下来的半天之内,他令手下之人试了各种对平常人来说堪称残忍的方法,设法去将这个玄修弟子杀死。

    玄修弟子对这一切并没有痛感,映照无惧生死,不但感觉无所谓,甚至还有些犯困。

    然而那些造物炼士在旁却是看得心中发寒。

    尽管他们拥有武力,可对于这样怎么也杀不死的敌人,他们也是感到一阵乏力,而且无论被杀死多少次,都是面无表情,这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玄修弟子在被杀死二十二次之后,感觉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他在训天道章之中道:“诸位同道,我被抓住了,该如何脱身?”

    马上有人回应道:“还要说么,自己抹脖子得了。”

    玄修弟子叹气道:“我试过了,现在他们好像在尝试反复斩杀我,我该怎么办?”

    有人怒声道:“到底是哪个行事不小心的家伙将我们暴露出来的?昨日也是有人意图抓我,幸好我功行恢复了一些,不曾让他们抓到。”

    又有人同情道:“这位同道,遇到这等情形,你只能和白果说上一声了,隔段时日再是落照映身了,这些人总不能在原地等上一年半载吧?”

    玄修弟子抱怨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立时沟通了白果,只是在最后一次被杀之前,他也是心中有气,冷冷抛下一句,“我还会回来的。”便即在一阵光芒之中消散,随后再也未曾聚合出来。

    只是他未曾想到,场中除了江伯雨,这一幕却是令场中那些巡卒,还有那些造物炼士心中升起一股恐惧之感。

    江伯雨沉默片刻,才是冷然道:“看来也是这东西也是能被杀死的。”

    同一时刻,位于边境的殷光城域之内,张御坐于软榻之上,身前长案上,一只精美的匣子已是被打开,露出了里面金色的绸缎,还有叠列齐整,似若白瓷一般的十二枚贝壳。

    他拿起一枚看了看,这是一种做工精巧的古贝,背部打磨的光亮润泽,表面看着有若玉瓷,可贝腹处却是有着墨晕一般的天然色泽,让人看着舒心惬意,轻轻晃动之间,便能够清楚听到上面传来的空灵音声。

    他一挥袖,数枚贝壳同时飞了起来,一并发出了有节奏的声响,很明显,当这些东西合在一起的时候,便得以汇聚成一股奇妙的乐曲。

    随后他又发现,不同的排列,便有不同的乐律,没有哪一次是一样的,关键这全是天然生成,没有造物那种后天斧凿的痕迹。

    这应该是朱宗护听说了他喜好古物的传闻,所以送来了这些东西。

    此物确堪称是精美,年代应该也是久远,只是他并没有能在这上面感受到任何源能的存在。

    他暂且还分不清楚是这贝壳本身就不具备源能,还是其他的缘由,不过他相信随着这些东西搜集多了,慢慢就会弄明白的,

    倒是这东西,他却觉得是祭炼法器的上好载物,飞剑和紫炁砂他暂时无需拿出来用,但可先用这东西替代。

    他一拂袖,往每一枚玉贝之中送渡进去一缕心光,由其慢慢运化,而后自己调和气息,入了定坐之中,慢慢体悟道法之变。

    他是正身到来,在此修持心光道法一样能有所长进。虽然没有玄粮,并不妨碍他进行道法变化之上的磨练。

    只是他定坐才是五日,却是有两人寻上门来,两个人都是身着一身笔挺制服,胸口别着醒目的金色徽记。

    为首的中年男子面目普通,一脸温和,道:“可是陶先生么?我们是朱宗护派来接先生的。”

    张御看了两人一眼,道:“可以问一句,此行去为何处么?”

    中年男子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抱歉了,陶先生,我们受过关照,不能说,先生到了就知道了。”

    张御这时道:“王治道怎么未曾见到?”

    中年男子利索回答道:“王治道正陪在朱宗护身旁,不便离开,所以才命我们前来接先生。”

    张御点了点头,道:“那我需先去维理所告假一声。”

    旁侧那女子语速飞快道:“不必了,陶先生,在过来之前,我们已是和维理所那边打过招呼了,先生直接和我们走就是了。”

    中年男子也是微笑的看着张御。

    张御这时忽有所感,往天中看了一眼,眼眸深处有神光闪烁了一下。

    两人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见他不说话,对视了一眼,试着道:“陶先生,你认为怎么样?”

    张御道:“也好,我这便随两位前往。”

    中年男子征得他的同意之后,便对舱壁之上按节奏敲打了几下,随着五颜六色的光华闪烁起来,舱厅飞速进入了曲轨之中,在持续了二十多个呼吸后,终于停定下来。

    张御向外看了一眼,这里已是到了城域之外了,且是曲轨可以到达的最远端了。

    那中年男子向女子使了个眼色,而后道:“这次我等行事不便让外人知晓,故此将飞舟停在了城外,陶先生想必不会介意多走几步路吧?”

    张御淡声道:“两位且带路吧。”

    中年男子笑着点头,他在前面引路,带着他进入了一驾飞舟,待见舱壁的晶门化去,中年男子似得觉得事机已成,原本有些绷紧的心绪不由松了下来,道:“陶先生,请随便坐吧。”

    张御到了一边坐下,片刻之后,飞舟便即腾空飞起,他看了下外间,问道:“这是去哪里?”

    中年男子笑道:“我们说过了,暂时不能说,先生莫急,到了便知。”

    张御淡声道:“我既跟随两位到此,两位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中年男子一怔,看了看他,随后玩味道:“陶先生,看来你看出什么来了,不过你能跟我们来,不曾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那实在是一个明智选择。”

    张御神情平淡,这两个人自以为遮掩很好,实际上哪怕不以高层次的手段去察看,两人从一进门开始,心思便是明明白白在他面前表露无遗,根本没有什么隐秘可言。

    像是朱宗护的身上,似乎是因为昊族宗室的缘故,有着灵性力量的遮护,但这两人显然是没有这等条件。

    他之所以还愿意跟着这两人出来,那是因为感应了某个变化。

    中年男子见他不说话,看了看他,神情微微一沉,道:“陶先生,实话和你说吧,你不该帮助朱宗护,但是我们的主人宽宏大量,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意投效我主,那么我们可以确保你无碍。”

    ……

    ……

第八十五章 炽烈四方起

    张御神色淡然道:“那么尊驾背后那位主人又是谁呢?”

    中年男子直起身来,哪怕在这等条件之下,他也没有泄露出任何口风,道:“这不是陶先生你现在能问的。

    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自会告诉先生,他的身份会比朱宗护更为高贵,陶先生若是愿意,那么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的。”

    他一伸手,身旁那女子就将一份秘书递到他手里,他将此摆放在张御面前。

    “我记得陶先生还未和朱宗护签立效忠秘书吧?如果陶先生愿意签立这份文书,那么我们就是同僚了。”

    张御却是神情平淡,没有什么动作。

    中年男子笑了笑,又对着旁边的女子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给陶先生一段时间考虑,距离我们到达目的地还有一段时间,”又看向张御,一副大局在握的模样,“陶先生只要在我们下得飞舟之前告诉我们他的回答就可以了。”

    他走开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道:“哦,对了,我们知道陶先生你是一名修士,但是不要多想,也不要做无用的事。”

    就在他说话之间,飞舟两侧晶门闪烁了一下,六名造物炼士自一边隔舱之内走了进来,这些都是船上的护卫。

    张御看了他们一眼,造物炼士他之前感应到在自己身边出现过,但是真正见到,今天也是第一次。

    从眼前这六人身上的灵性力量上看,大约相当于元神照影这个层次,但在变化大致是不如修士的,因为造物炼士追逐的是力量,专注的是自身的强弱,而并非是大道。

    不过这已经是相当强力了。因为只要属于同一个力量层次,那么两名对手彼此都有威胁到对方的可能,只要一方的数目足够多,就能压倒另一方。

    这时他忽然有所感应,把目光移开,看向了另一处,那是方才离开的殷光城域的方向。

    就在一息之后,那里就像遭遇陨星冲撞一般,有一大片刺目的红光飞腾起来,照亮了半边天幕,过了一会儿,才是听到隆隆响声传至,舟身也是微微轻颤了起来。

    他之所以愿意跟随这些人离开城域,那是因为在他感应之中,有故强烈的力量即将笼罩到城域上空,这种气机十分强烈,并且恶意十足,留在城里受到攻击那极易暴露自身,反而到了外面发挥的余地更大。

    现在才出来了没有多久,果然遭到了攻袭。

    中年男子显然对此是知悉内情的,他走前了两步,道:“看到了么,如果不是我们把陶先生接了出来,那么就是这等下场。”

    张御道:“到了烈王那里就不会有这等事了么?”

    中年男子不假思索道:“烈王是何等人,又怎……”说到此,他话语忽然一顿,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他可是从头到尾都不曾透露过自己的来历,随即他警醒了过来,张御很可能具备窥测自己的心思能力!

    他脸色一沉,道:“这里不是在城域之内,也不是在维理所,陶先生,或许你觉得我们对你太宽容了,我觉得你该收敛了一下了。”

    张御淡声道:“这里的确已经离城够远了。”

    昊族对修道人是严加防备的,城域之内稍有法力异动,那么便会在造物日月映照之下反应过来,从而调集人手围剿。

    但这是在野外,而且飞舟本身为了隐蔽也采取了某种遮掩措施,也即是说,他若在此施展手段,也没人可以发现。

    中年男子听到他这番话,感觉有些不太对,倒退着往后走,同时厉声道:“拿下他!”

    而与此同时,那些造化炼士也是齐齐往前迈进,身上淡蓝色的灵性光芒腾升起来,看去是要来制服张御。

    张御站着未动,他目光依旧看着外面,似没有在意走过来的几人,而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绽放出来一道金光,同时一个虚实不定的持剑人影自此飘出,而这一瞬间,整个天地似乎停顿了下来。

    这个人影只是轻轻一挥袖,所有人都是陷入了一片呆滞之中。

    张御则是一转身,随他挪步之间,已然从飞舟之上离开,出现在了下方大地之上,而在这一刻,就像是停滞的流水再次恢复了流动,整个飞舟和里面的人再度动了起来,并继续往目的地飞去。

    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关于张御的那一段记忆已然发生了改变。

    他们只是记得,自己虽然登门拜访,但却并没有能找到他,而因为袭击很快就会到来,所以不得不放弃带这个想法,匆匆离开。

    只是篡改意识之事,也要看准时机和机会,不是都能次次用得上的,这一次他用这等方法,那是因为他从那中年男子的意识中看到,自己的事情对于对方而言,其实并不是太过重要,此辈要是接人失败,也没有多大损失,更不会去追究。

    可要是在其他地方,这等方法那是行不通的,要不然只靠这个方法就能控制整个昊族大部分人了。

    事实上,在长久与各家宗派的斗争之中,昊族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曾经也有几度差点被各家宗派逼到绝境,篡改意识当就是其中最为有用的一个方法。

    从朱宗护用灵性力量来主动封闭自身意识来看,昊族上层应当也是吃过这个亏的。

    就在思索之间,他见得一驾飞舟到来,并在上空悬停,过有片刻,飞舟腹部有一道晶光落在他的身前不远处,王道人自光中走了出来,看了看他,道:“陶先生,你没事吧?”

    张御道:“无事,还要多谢王治道的提醒。”

    王道人一怔,道:“提醒?”

    张御道:“莫非不是王治道让我来城外躲避的么?”

    王道人听了他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道:“陶先生,我并未通传你,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谈,”他神情又稍稍缓和,道:“不管怎么说,陶先生能从城域之中先一步脱身,那总是一件好事,这里不便说话,陶先生,我们先离开此处。”

    张御微微点首,跟随他回了飞舟之上,两人落座之后,道:“王治道,殷光城域被袭,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王道人沉声道:“事到如今,也用不着瞒先生了。”他令随从给张御倒上了一杯茶水,缓缓道:“朱宗护请陶先生化解咒术的那位长辈,乃是熹王,”

    张御眸光微动,他事先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此刻从王道人这里得到了确切答案。

    熹王与那些请他的烈王一般,都是十二宗王之一。但这位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现任昊皇,还有上任昊皇都是一母同胞,自身所占据的地域人口和所拥有的军事势力都是非常强大。

    王道人道:“宗护的父母因为一场变故牺牲,熹王无子,所以宗护自小被他的这位叔祖所收养,并且视如己出……”

    张御一转念,这么看来,朱宗护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了,上一任昊皇莫名身故之后,其子嗣大部分被清理打压,有一些势力较大的早早就掀起了叛乱,而朱宗护的父母很可能是上任昊皇的某个子嗣了。

    王道人继续道:“熹王是最有可能接任皇位的几位宗王之一,但是他早前被人下了咒术,无法理事,我们推测,这极可能是长老团所为,为的就是不让熹王接任皇位,但好在有先生提供了解化之法。

    但是因为此法需要用到许多亲族,所以这个消息也是泄露了出去,就在两天之前,有人想趁熹王还未完全恢复之前,先下手为强,只是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熹王现在已然恢复了,但是有些人显然不愿看到熹王登上皇位……”

    说到这里,他吸了口气,语声沉重道:“就在我来找先生之前,恐怕昊族的内战已然爆发了。”

    他将事机简单说了一下,张御也是大致了了解了前后经过。

    熹王本是皇位最有力竞争者,但是中咒之后,虽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可是一个身体抱恙的皇族显然是无法继承皇位的,所以几年来几乎完全退出了皇位角逐。

    长老团则是趁此机会不断在打压其他宗王和权贵,并利用皇位挑拨他们之间内斗,他明显是为了把这些人打压下去。

    这事情已然进行到了一半。

    然而熹王一旦恢复,那事情就不妙了,前面的事等于为熹王做了嫁衣,故是急急对其下手。

    熹王则十分清楚,这几年来权柄全被长老团把持着,自己若是按照正常继位流程来走,那是根本没希望的,故他也是果断,立刻以自己被袭击下咒为借口,准备以武力夺权,而矛头则是直指长老团。

    其他宗王见到这个情形,也是纷纷加入了这个行列,现在昊族各方面的势力都被卷入进来了。

    但是也有一些宗王是站在长老团这边的,比如那位烈王便是,殷光城域袭击,其实就是他表明立场的一步。

    王道人对张御道:“陶先生,熹王对于陶先生的才华很是赏识,这次就是特意命宗护找了先生回去的,将来若是熹王登位,必不失先生的好处,分封建宗,亦是有望!”

    ……

    ……

第八十六章 披光泊上都

    飞舟经过三日飞行之后,来到了熹王领属的中枢所在,上域“光都”。

    此间与中域阳都、下域煌都,两处并列为昊族三都之一,也是早年昊族的起家之地。这里依旧有着古代昊族最多的旧民,这些旧民可以说是和早期皇族联系最为紧密的一批人。

    然而因为昊族内部争权,经历了几番迁都变革之后,这些旧民渐渐失去了早些时候的地位,早是被新兴的权贵所取代了。

    现在他们已是成了熹王最坚定的支持者,希望这一位宗王能够带领他们再度找回原来的权势和地位。

    飞舟一到城域附近,张御便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无处不在的灵性力量所笼罩,这比在殷光城域之内感受到的力量强盛太多,已是能感受到一股实质的压力。

    天中的烈阳如同一只眼眸一般看着下方,似在监察着每一个人,而地面之上则是到处竖立着一根根庞大造物高塔,将灵性力量从天到地汇聚成了一个整体。

    不难想见,若是有别的修道人到来此间,力量定然会被削弱到极低水准,恐怕唯有经过允许的修道人才能在此自如行动。

    但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修道人,限制并不大,只是稍稍有些压抑罢了,可他仍是非常注意收敛自身的力量。

    毕竟这里算是真正的昊族腹心重地了,“上我”可能存在之地,他需要有所提防。

    在不曾真正弄明明白“上我”到底属于哪一方时,他并不准备暴露自己。

    而这个时候,王道人走了过来,递给了那一枚当中有孔的日星形状的美玉,道:“陶先生,这是熹王赠予你的,佩戴上此物,便不会再受此间灵性力量的制压了。”

    张御接了过来,此物一入手,果然感觉到周围的炽烈之意消退下去,唯有天空那个眼眸还时不时投过来一眼,不过原先提防警惕的意味此时已然变作了善意和保护。这种有着强烈情绪变化的造物,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飞舟在城域之中落定之后,他被安排在了一间颇为豪奢华丽的造物大环之内,此等建筑被称为“征环”,是具备强大的防御和攻击力量的造物,必要之时能和飞舟一般腾空斗战。

    但它们并不是单独的斗战造物,当其与城域底下的造物河流,还有顶上造物星辰,这三方面一同协作配合起来时,便能形成一个更为广域范围上的造物兵器。而这,还仅仅只是整个地域战争体系之中的一部分。

    而这也是这千多年和各大宗派拼杀总结出来的成果,毕竟昊族拥有广大的地域和人口,这既是昊族的优势,也是昊族的弱点,所以必须拥有保证整个地域安全的战争兵器。

    而在昊族拥有了自己的修道人后,在一些要紧地界还有阵法的布置,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也正是这样,昊族的地方势力也是极其强大,要攻打下一个有着完备战争体系的地域,那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张御倒是觉得,这些技艺若是带了回去,天夏造物派若能将之消化吸收,天夏的守御力量必将提升一个层次。

    在他宿住下来仅是半日之后,同样在光都落脚的朱宗护便就寻了过来,见面便问道:“上次赠给先生的礼物,先生还满意么?”

    张御道:“东西甚好,却要多谢朱宗护了。”

    朱宗护微笑道:“先生喜欢就好。”

    其实他对张御这个爱好反而很满意,因为有欲求的人才好控制。通常那些法力高强的修道人,大多数一心修持,很难为他所用,像这样既有能力,又有爱好,法力又不是太高的人,那却正是合适。

    他又道:“本来当为熹王引荐先生,只是熹王方才恢复身体,还有很多要事等着处置,也是暂时抽不出空隙来见先生,希望先生不要介怀。”

    他的这番话倒是很诚恳,熹王能被人下得一次咒术,那就有可能被下第二次,虽然解化咒术看去没什么复杂的,但是能指出来正确方向,并且解决的,唯有眼前这一位,某种意义上,可说得上是熹王性命的保障。

    甚或在未来……也是他的性命保障。

    张御倒是不在意这些,道:“我在来时路上,已然听王治道说了如今局势,熹王一身承系亿万人之厚望,自当以大局为重。”

    朱宗护又是一笑,关切问道:“不知先生可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言说。”

    张御道:“那请教宗护,可否借阅一些道册典籍呢?”

    朱宗护欣然道:“这自然是可以的。”他取出一枚晶玉,递给张御道:“先生收好此物,持此除了一些禁地,经馆书殿都可去得。”

    张御接了过来,谢有一声。

    朱宗护也没在这里久等,坐了一会儿便就离去了。

    而在接下来的时日中,张御便持着着晶玉,去往光都书殿翻阅道册和各种卷宗。

    他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寻找“上我”之所在,就算昊族自身的上层力量不愿意暴露,那么对于各家宗派想必也是会有所记载的。

    在翻看之下,果然被他查到了一些东西。天外宗派,如今以六家宗派最为强盛,每一家至少有数位大能坐镇。

    但是里面提到,在此之上,有一位或者两位法力更高的存在,但是记述不详,不是不愿记载,而是每当试图写下关于这等人物存在时,不是记载之人自己忘了,就是过了一段时间信息自行化为空白,故只能用一种较为猜谜一般的隐晦的方式表达这等存在。

    那么“上我”会不会就是在这其中呢?

    他想了想,现在无法确定也没有关系,昊族如今掀起内战,权力界限正被打破,若是他能进入了权力中心,那么便能借助昊族的力量来借为查证。

    为得对昊族的势力有个明晰的认识,他还特意翻看了下昊族各宗王权贵的记录。

    从记载上面看,昊族如今分作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势力,但是势力最大的只是三家,首先就是中域阳都的长老团。

    昊族上层最强大的造物力量机构一共有三所,分别是“镇机所”、“英耀所”和“万灵所”。而在昊皇不在位的情形下,长老团也是执掌了原本昊皇才能统摄的“镇机所”和“英耀所”的权柄,在所有势力中最为强大。

    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缺点,因为长老团并不是真正的昊皇,只是代行权柄,所以除非有外敌攻入中域,否则没有办法调动两所力量向外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对有资格继承昊皇之位的宗王百般提防,因为一旦有新的昊皇出现,这两支力量就不会再完全听命于他们了。

    而仅次于中域的势力就是熹王了,他执掌着三所之一“万灵所”,按照昊族传统,这往往由最强大的宗室来执掌,不仅如此,这位性格宽宏,不拘小节,在宗室之中也十分具有人望,所以也很得中层的拥戴,所以长老团也对他也最为忌惮。

    这一位此次之所以中了咒术,也是被一位以往所信任的亲族暗算之故。而朱宗护早早被指定为熹王的继承人,所以这些年来到处飞走,从不在一个地方待得许久。

    至于最后一个势力,就是之前试图强行邀请张御前往自己辖地的烈王了。

    与熹王一般,烈王同样昊族十二个朱姓宗王之一,他与昊皇、熹王是同父异母的兄长,年龄也是最大,其母亲原本是某个修道大宗的掌门之女,并且他的亲族也多是与一些各宗派相互联姻。

    故有有不少宗派一直在试图扶持其上位,好改变昊族对修道人攻伐打压策略。烈王也充分利用了这一点,给予了修道人相当多的权利,并且这个人十分善于经营领地,可以称得上是北方最大的势力了。

    张御思索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昊皇的权柄,最后应该就是在三方之中决出。

    现在长老团的力量最为强大,而烈王却是暂时站在了长老团这边,但这个态度看去并不是十分坚决,比如在做出了攻击殷光城域的举动之后就不再动作了。

    可是殷光城域虽是熹王的势力,但这只是一个边境城域,这种打击力度,熹王根本是不痛不痒。

    长老团因为需要拉拢烈王,目前只要他表明态度,所以也不会过分强逼。

    熹王如今联合到了大部分的宗室权贵,并且许诺,在自己成为昊皇之后,会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利和好处,总体来看,倒也能和两家分庭抗礼。

    张御看了下来,长老团因为没法动用制胜力量,守御有余,攻袭不足;

    而烈王的存在,也导致熹王也不可能与长老团去硬碰硬。所以他认为,如果没有决定性的力量出现,那么这一场内战,恐怕没法在短时间分出胜负,战争延续数十上百年,或者就此导致昊族分裂都是可能的。

    不过他能看到这些,这些宗王一定也能看到,那么假设有决定性的力量,这些力量又在哪里?

    虽然他现在看不到,但他相信这些力量只要存在,那么最终一定是会动用的。

    ……

    ……

第八十七章 寻玄访镇台

    昊族内战,天域之上的各大宗派也是看在眼里,不过他们并没有趁势去做什么。

    过去昊族也有几次内乱,他们以为找到机会,结果反而迫使昊族再度联合起来,将他们反打了回去,故是在昊族力量真正被削弱之前,他们并不准备动手。

    而且说起内部,各派其实也同样是心思不一,现在只是迫于压力抱团罢了,并没比昊族好上多少。

    各派最比不过昊族的地方,就是修道人通常要修炼几十上百年才能形成战斗力,而昊族只需要一副造物甲就解决了,在强行动员的时候,老弱青壮近乎人人可以披甲上阵,这就非常可怕了。

    昊族内战,一场较大的战役,甲士每每死伤数万,可是能拿出数万修道人的宗派,那已是堪称大派了,若是一下损失这么多,那恐怕就到灭派边缘了,故是现在他们只能躲在昊族后面挑拨内斗了。

    这个方法既是省力,又不用自己亲身下场,他们也是乐而为之。

    而在那三星环绕的法台之上,傅长老坐于此间,他正趁此时机推算未来天机变化,此刻他接到一道金符传讯,知是掌门相寻,于是离了这里,穿过阙门,来至一座庐舍之中,见了座上那中年道人,他执礼道:“不知掌门寻老朽何事?”

    座上中年道人请他入座,并道:“近来昊族又掀内乱,百千势力并动干戈,杀伐四起,傅长老所言那天人化利,莫非就是指此事么?”

    傅长老回道:“掌门,昊族虽然内战,但其气数仍在,势力犹存,数十年中看不出势衰之象,应当不是应在此处。”

    中年道人道:“照傅长老之言,我等还需要等,嗯,倒是有一事或许与此有关……”

    他递给傅长老一些文书,“自傅长老提醒我之后,我便着意关照下方留心,这是下方弟子送来的,还有各家宗派之中出现的一些异状,傅长老不妨过目。”

    傅长老接来看过,喃喃道:“无知由来么?”

    中年道人抚须道:“这些人并非是我携来天星之子民,但却莫名出现在了天星之上,不仅仅是我常生派这里有,其他几家宗派亦有,我还特意去书问了问地陆上那些同道,亦是见得不少这般人。”

    他又道:“这些人都有一个不同于常人之处,俱是天资极高,且还似无畏生死,实乃是异数。”

    傅长老待看罢这些书件之后,却是抬头道:“若是如此,那番推算极有可能应兆在此,掌门,彼等不知来由,此正应‘天人’之象啊!”

    中年道人沉吟片刻,道:“只是傅长老,此些人根由不明,果真能助我兴道么?”

    傅长老想了想,正色道:“掌门,老朽觉得,这些人的由来未必无法查证。”

    中年道人道:“哦?傅长老莫非知晓这些人自何而来?”

    傅长老稍稍往前挪动了一些,用手往上指了指,道:“掌门,老朽猜测,这会不会是闭关那一位之手笔?”

    中年道人不由沉思起来,傅长老说得那一位,乃是疑似接触上层境界最高的那一位。

    道法也不是生来就有,乃是历代总结积累的,最早的修道人境界并不高,可以说到了浊潮前后那一段,才发展到了巅峰层次,有了往更高处去的可能。而在此前夜,各家宗派之中也是涌现了数位天资出众的人物。

    可是这些人俱是生不逢时,浊潮的到来,导致道机改变,对于他们这些修成上境的大修,并不妨碍他们的能为,但是却影响他们去到更高境界。

    而能修炼到这等层次的修道人,都是有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不折不挠的求道之心的,故是并没有因此而气沮,无不是选择闭关探研,以寻解决之法。

    在那一段时间里,所有自负资才的修道人都是设法打破道机对于自身的枷锁,没兴趣理会外事。

    这等上层力量全部集体隐没,才导致了昊族渡过了从低到高的最脆弱的积累阶段,也是在这段时间内灵性力量得以突破到了上层。

    这期间但凡有一位大能出手,就能将他们就此扼杀,那也没后来之事了。可事实上,过去的从没有过这等先例,再加上浊潮使得各家宗派之间交流困难,所以没有人去重视也是十分正常的。

    到得如今,这些大能有的还在闭关,有的为了维护宗派存在不得不出来与昊族交战,但唯有一位,至今难下定论。

    这位闭关期间,赤光漫天,动静天地可见,弟子入其闭关之地查看,却是不见其人踪。

    这件事至今不见定论,因为这位去向不明,也不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了,有人认为其自化解脱,也有认为是遁界而走,去至天外,乃是得了大解脱,

    不过曾有言,此派还经常会莫名其妙得到一些东西,有些是从未见过的宝材,有些是不曾有过的草木。

    这类事多了之后,众人的猜测越来越猜测偏向于这位在某个不同于他们的界域存在着。

    假设这位能把这些送来,那说不定也能把人送来。

    中年道人道:“傅长老之意,是这位将人送渡入世的?或就是那方天地之人?”

    傅长老道:“世外之世,并非眼下才有之论,世外之人,若与我不同,那也无甚奇怪。我见那些书件上说,这些‘天人’都是识礼明智之人,那不妨寻一个过来问上一问。或能知其来历呢?”

    中年道人点了点头,他此前没这么做,是还没一个定论,有些东西装糊涂还好,若是弄得太明白,反对自己不利。还有么,也要这些人自己肯说,之前他没动手,不等于别人没动手,毕竟不是所有宗派都是良善,可是仍没把结果问出来,那就说明一定问题了。

    他颌首道:“既然这涉及我兴我之兆象,那就听傅长老的,将一位请来一问。”

    光都,环厅之内,张御合上了面前书本,他一挥了挥袖,自然有一个矮小的造物生灵过来,将之收走。

    他站了起来,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飞舟再次腾空飞去,他来此已有是一年多了,早些时候掀起的内战并没有平息,战争的规模反而越来越大。

    只是昊族每一座城域的守御都是十分完备,注定进攻一方要付出更多代价,还要一个一个城域啃下来,这使得战争更为惨烈。

    熹王一方在最早发动进攻后,现在已是居于平缓,但不是就此停下了,而是在积蓄下一轮攻势。所有的造物所都在夜以继日的打造战争造物,工厂到处都在招募可用的人手,也有一些对造物感兴趣的玄修因此顺利进入了造物所。

    当然,此界的造物也一样不是修炼出了心光法力的修道人能够参与的,所以他们都不曾去尝试恢复修为,但是这些人并不在乎,只是把这看作另一段人生。

    如今他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这一年中,熹王的军队数次遭遇过邪魔修士,也有不少人中了邪魔神通,但是他很快就找出了解化之法。

    熹王因此很高兴,将他的职阶提升了一等,而在昨天,又授予了一个爵位,不过这不等于他说得多少权力了,只是一种禄勋罢了。

    假设熹王战败,这一切都是空谈。

    不过昊族是一个有着严格等阶的族群,有些地方他以前只能靠着朱宗护的晶玉,但是有了这爵位,他可以名正言顺去往很多地界。

    他看了一会儿外面景物后,来到了位于大殿之中的挪盘之上,伸手敲打了几下,随着一阵流光变幻,就出现在了另一处地界上。

    这里是光都城域的西南边角,修筑有一方巨大的角形大塔,此间镇压着一位曾被昊族捕捉的修道大能,实际被镇压的不止一位,而是两位,西南、东北两角各有一个。

    昨天得到爵禄之后,他就要求去往镇压地界看一看,毕竟他本身是一个修道人,对此感兴趣也不是太过出格之事,那里守御十分严密,也不是靠他表面上所显露出来的层次所能解救的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地界实际上对昊族的中上层是开放的,目的恐怕是为了削弱昊族民众对修道人对敬畏,后来也证明这个做法很有用。

    他在被此间的守卒查验了符信之后,就被放行了。

    他沿着一条向下的通道往里走去,可见这座大角台是从一整块巨大玉石上挖出来的,上面布置了密密麻麻的困束阵法,在此过程中一定是有修道人参与并出力的。

    行走一个时辰,他来到了最底下的方形空间内,前面是一座长七丈、高三丈的琉璃晶墙,里面有一个端坐着的人影。

    这等大能,寻常人是无法直接望到的,只能看到一个反照出来的模糊影子,且并不是真实的,但是在他眼中,却是看得十分真切。

    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道人,双手吊起,身上被各种符箓所镇,从露在外间的皮肤和手臂来看,这位表面形象应当还十分之年轻。

    随着他到来,这道人明显有感应,抬头看他一眼,披下来的头发遮掩了面孔,但是目光却十分沉静平和,道:“许久未见有同道到此了,不知如今外间是何世道?”

    ……

    ……

第八十八章 问机溯往声

    张御看着被镇压的这一位,此人从气机判断,无疑是达到了玄尊层次的,其人或许能够回答他一些疑问。

    一般力量层次较低之人一般是无法与这位对话的,但是昊族的造物所还有设布阵禁之人,通过巧妙的力量运用,哪怕是他此刻所表露出来的力量层次,亦是可以与这一位相互交谈。

    虽他不知这里目的为何,但却是方便了他的交流,而不必去动用可以避开阵禁和灵性力量的言印了。

    那年轻道人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倒是并没有表露出着急不耐的样子,而是平静的看着外间,尽管隔着琉璃,他什么都望不到,只能依稀感受到一层气机。

    许久,张御才道:“外面的世道,尊驾就有多久不知道了?”

    那年轻道人道:“记得上次来此并能与我交谈之人,是在五十多年前了吧。”

    张御转了下念,这位是一百二十多年前被镇压在这里的,其实从记载看,最初来这里看这位的人并不少,但能与之交谈的人却并不多。一个或许是不屑,另一个恐怕是层次未到,哪怕有了灵性力量的加持,也没法与之言语。

    其实将这位当作稀罕物一般向外展示,这是极具侮辱意味的,但看来这位不曾有半点介怀。该如何说呢,到底修行之人,心性、道行都是过关的。

    他因为有些问题要问一位,故是先将外面这数十年来的情形大略说了下,而有关昊族内战之事,他没有多说,这里对话是可能被记载下来的,他没有必要去说这些,免得被人误以为他是来刻意透露消息的。

    年轻道人听完之后,叹道:“此与百多年前的格局也并无不同,也不知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安宁,对了,道友可知金谷派么?”

    张御稍作思忖,这位虽被镇压在这里,但是关于名声身份,还有出身来历并没有明确的记录,这应该是他爵禄还不够,还无法接触到的原因。但是这个金谷派,他之前查阅文册之时倒是扫到过一眼的。

    在文档记载上,金谷派就是一百二十年前被攻破,与这位被囚时间倒是对得上,他道:“尊驾是出身此门派?”

    年轻道人感慨道:“是啊,只是一别百余年,也不知道如今那些同道,还有那些后辈弟子如何了。以往到来之人,从来没有人与我说过这些,我问他们,他们都是回避不言。”

    张御道:“我对此也知晓也是不多,只看过文档的记载,上面言及金谷派是昊族百年前破灭的一个宗派,期间曾经历了一场激烈斗战,从而将这宗派覆灭了,也仅此而已,对于其余皆无交代。”

    年轻道人微微一怔,苦笑道:“那一定记载出错了。”他摇了摇头,“金谷派虽被覆灭,可当初并没有经历什么大战。”

    张御道:“既然没有大战,那么尊驾又是如何被关押到这里的呢?”

    年轻道人坦然道:“我是自愿被关押到这里的。”

    “自愿?”

    年轻道人道:“正是自愿。”

    张御看了看他,道:“这是为何?”

    年轻道人提振声音道:“当初我与昊族有过立约,只要我们放弃抵抗,愿意将整个宗派归并入昊族之中,那么昊族就会给门中所有弟子和子民以昊族之民的身份,并承诺在昊族国域之中生活不会收到任何额外的干涉和阻碍。

    这般做便可避免此战涉及太多无辜,当时派中有百万子民,数万修道人,一旦开战,必是伤亡惨重,无论对昊族还是对金谷派,都不是什么好事。

    为了避免这场等惨剧发生,是我劝说掌门还有派中长老主动放弃抵抗,并在最后成功归并入昊族的。”

    张御看他片刻,才是道:“做出这个决定,当初贵派掌门和长老也一样同意么?”

    年轻道人叹了一声,“他们当然是不愿意,他们还想带着一部分弟子坚守死战,可是那样,一旦出现伤亡,结果就不会像我所想的那样安然收场了,所以我也只好出手将他们制住……”

    说到这里,他语声沉重道:“毕竟此前诸多宗派被昊族攻破之后,子民被贩卖为奴,修道人不是四散奔逃,就是被屠杀一空,其中不乏比我金谷派更为强大的宗门,我这么选择,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

    只要不和昊族交手,没有染上他们的鲜血,我们之间就没有仇恨,派中的弟子和子民去了昊族那边,当能在昊族国域之中得到相对公正的对待。”

    张御缓缓道:“尊驾如此做,莫非不怕不兑现承诺么?”

    年轻道人道:“自是不怕,我当初是与一位昊族宗王签立了法契的,他无法违背自身立下的誓言。”

    张御没有说话,他并不知道金谷派最后如何了,但只从那些记载上看,这个宗派的下场与其他门派并无不同,也没什么安然归并的说法,

    在记载之中,此派抵抗是十分激烈的,所以依同旧例,上层、中层修道人全数杀灭,下层或是招募,或是配发为奴隶。

    要是事情不是如此,那根本必要去写这些,但能被记载下来,真实的结果应该就是这般。

    昊族这么做的缘由他不知道,但是当时的那名宗王没有名姓留下来,在昊族中居住了一年半载,他也是熟悉了昊族的各种作派,这位毫无疑问是被除宗了,而且是很早,那么其立下的法契肯定也是没有用了。

    要是他的推断属实,金谷派的掌门和那些长老不是死在了双方对抗中,而是在被自己人制服之后,在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形下被屠杀的。

    他道:“既然签订了法契,为什么尊驾又自愿被囚呢?”

    年轻道人平静道:“只要有我在,门中必不会安稳,诸子弟以我为凭恃,难以真正归并入昊族。也唯有我不在了,才能让昊族放心,也不会让那些后辈弟子有太多念想,一百多年过去,想必他们也能融入昊族之中了,我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张御看他一眼,道:“道友以往一直是在金谷派修道么?”

    年轻道人言道:“不错,我自小在金谷派长大,”他露出回忆之色,“那时候诸派之间拼杀惨烈,每年都有无数弟子子民死去……”

    张御听了他自的自述,才知这一位的师长一生致力于弥合诸派之间的纷争,可因为实力不济,也没有多少人把其人之语放在心上。

    于是将自身的理念寄托在了自己的弟子身上,或许是幸事,其弟子最后成就了上境,也或许是不幸,其弟子最后成就了上境。

    他对此并没有做出什么评判,只道:“我对金谷派所知不多,皆是来源于那些记载,尊驾既言那些不对,我怕是无法给出具体的答案了。”

    年轻道人微微有些失望,但又感激言道:“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道友告知我如今外面的局面。”

    张御道:“我还要请教尊驾一个问题。”

    年轻道人笑了一笑,道:“道友可是要请教道法么?但凡我所知晓的,我都是可以告知道友,只是……”随后又替张御担心道,“我告知道友,不会给道友带来什么麻烦吧?”

    张御道:“并不会如此,如今我在昊族之中有爵禄,些许问题不会有人来刁难我。”

    年轻道人讶道:“道友竟在有爵禄么?”他非但没有不喜,反而露出欣赏之色,道:“正该是这样的,昊族和修道人都是地陆上的生灵,本该是没有隔阂的。”

    张御不置可否,他道:“我需请教尊驾的,并非是什么道法上的疑难,而是想问,如今修道各派,境界最高可到哪一步?又有多少人修成那等境界?”

    年轻道人道:“原来道友是问此事……”

    他思考了一下,道:“当下我不知晓,但我未曾被关入此前之前,当以天外六派最为强横,他们有能力挪转宗派去往天外,每一派皆是拥有数位功行不下于我的同道,我更曾听闻,在此之上,还有几位道行更高的同道……”

    张御仔细听着他的叙述,因为这位自身就是这个层次之人,所以所知之事远比昊族记载更为清晰明白,但他毕竟是出身在地陆上修行的宗派,有些地方仍是不太清楚。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之后,他点了点头,向此人谢过一声,便即准备离开这里,只是这个时候,那年轻道人唤住他道:“道友,若是可以,能否再替我问一下金谷派之事?”

    张御顿步看他一眼,道:“若还有机会,尊驾会知道的。”

    说完,他便从这地下镇台走了出来。在离开了此间之后,又重新转挪回了自己的居处。

    他想着那年轻道人方才所言,其中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个疑似化避去天外之人,那是不是“上我”不好说,但若是能想办法得到以往留下的物件或者手书,那么或许能进一步进行辨认。

    但这个倒是不难,如今也有不少弟子拜入了六派,只要功行修炼回来,或许能接触的到这些东西。

    不过为了稳妥一些,或许当再派遣一名玄尊前往。

    他思考下来,唤道:“金道友。”

    几乎就他声音落下的那一瞬,金郅行的声音就立刻响起道:“廷执,属下在此!敢问廷执有何吩咐?”

    ……

    ……

第八十九章 烈芒时惊空

    如今入至道化之世的玄修已有三批,而第三批人是张御半月前方才唤入世间的,其中就包括金郅行。

    张御问道:“金道友,你现在当是身处六派地域之中,你可曾有拜入哪家宗派么?”

    金郅行忙道:“不得廷执关照,金某尚还不曾拜入任何一家宗派。”

    张御道:“若是金道友方便,可寻机设法拜入‘宿靑宗’。”

    金郅行顿时来了精神,道:“方便方便,属下自是方便,稍候属下便会设法拜入此宗门。不知入了此宗之后,廷执需属下做何事?”

    张御道:“若能入得此宗,道友且替我探听一些事机。”他将那一位的情形大致说了下,又道:“道友若是方便,那便设法留意这位留下的物事,我需借此查证一些东西,不过此事能为则为,不能为也无关系,金道友不必强为之。”

    如今虽有玄修弟子落在六派之中,但是六派位置时时会变,所以他并无法准确将谁渡落在哪一宗派的地域之中,这就只能靠金郅行自己去寻了。而能否顺利入派,也要看金郅行自己的本事了。

    金郅行马上道:“廷执能放金某入此,得以再修道果,弥补道缺,这等好事,金某自当相报。”

    一些低辈玄修弟子入此世,或许对此世还看不太清楚,也仅仅是以为多一段历程,可他身为玄尊,可是非常清楚这里的好处的,这简直送一个天大的道缘。况且这里做事还无性命之忧,哪怕张御不是廷执,他也愿意出力并还此承负。

    张御见他应下,再稍微交代几句,便就结束了交谈,这时天域之中有隆隆震动传来,同时整个光都上空有急促的宏大钟声回荡起来。

    他走了两步,来到晶玉壁前往外看去,便见一个浑身裹在光芒之中的道人身影飘荡在了上空,身外红云火雷绵延千里,一道道从空坠下,轰击着光都的灵性气壁和周围的地域。

    而就在这等时候,十余道流光冲天而起,直对其人而去,这是镇守光都的造物炼士,但是对方见到造物炼士出动,立刻化若一阵气烟忽忽飘散而去,唯有漫天火雷还堆积在那里一时不曾消散。

    这只是一具分身罢了,然而即便只是分身,因为力量层次的缘故,所带来的破坏力也不容小觑。

    自开战这一年来,每隔一段时日,光都这里就会遭受一次这等袭击,虽然对光都的守御没有什么影响,可是极其挑动守御之人的神经。

    他们不得不时刻对此保持警惕,否则一旦对这般攻袭麻木,那么或许真正的攻击真就会到来。

    目前攻击的人毫无疑问是烈王这一派的,也只有这位请动这等层次的修道人。

    上境修道人能动用造物炼士所不具备的分身元神到此,便是斩杀了损失也不大,要是昊族还是一个整体,应对起来倒是不难,随时可以用造物星辰来监察气机,找到你正身所在,或者在外就阻挡下来。

    可是现在昊族分裂了,意味着来攻击之人只要往别的地界上一躲,你就拿他没有办法,而熹王又带领着绝大部分力量在外与敌对峙,为了保护造物工厂,光都余下的驻守力量没法出外击敌,只能偏重于守御。

    就在那道人化身离去没有多久,一个造物仆奴异类走了进来,道:“主人,王治道前来拜访。”

    张御道:“请他进来。”

    王道人不多时走入厅中,两人见过一礼,待造物仆奴退下去,王道人道:“陶治道方才去了镇台?”

    张御没什么隐瞒的,他的对话肯定被记下来了,道:“不错,方才自那边回转。”

    王道人斟酌了下语句,才道:“陶治道,我们与他们是不同的,你我都是无宗无派,可得宗护熹王信任,万不能听信此辈所言。”

    张御道:“我只是去问了关于修行之上长久以来的一个疑问,其他别无涉及。”

    王道人道:“陶治道清楚就好,不过今后还是少去为妙,如今情势有些不同了。”

    张御听出他话中另有所指,道:“可是有什么变故么?”

    王道人神色严肃了一些,道:“今次来此,是来陶治告诉两件事,一是熹王身边多了一位陈姓修道人,其也是号称能解化各种邪魔神通,目前在前方已经解决了不少疑难,所以近来很少再有这类事机送到陶治道这里来了。

    还有一件事,熹王将他的一位侄子封职为武护,而上述这一位修道人也是由这位朱武护推荐上来的。”

    张御听他叙述,才知这位朱武护,本是一方有封地宗姓,虽然自身势力不是很大,但却是如今第一个表示愿意完全效忠熹王阵营的宗姓,而不是以盟友的方式。

    熹王为此大喜,故是封了他一个武护之职,虽然这只是小小的举动,可是这里面能够解读的意味可就太多了。

    朱宗护虽是熹王指定的继承人,看起来也应当是唯一的继承者,可是这个情况是说不定的。

    昊族过去可多得是继承者被剥夺名职后另择人选的,更不用说这位朱武护背后还有一批拥护之人。

    王道人道:“陶治道,我们都是朱宗护举荐上来的,这一次请了这位陈治道出来,既是针对你,也同样是针对朱宗护,下一步动作,其或许会设法贬低打压你,所以你要小心了,千万不要给他们机会。”

    张御心中了然,这就是继位者之争,他清楚这是避免不了,越是接近权力中心,越是会遇到这等事,他早有准备了。

    不过他能解化咒术和各种邪魔手段,并不等于他只有这等手段了,只看他愿意表露多少而已,何况各种邪魔神通若是真的那么容易破解,也不会令那么多人束手无策了。

    他是以上层境界的眼光找到神通之关节,这才能将之顺利破解的,除非那位陈治道也是这般修为,否则无有可能立时找出解化之法。他敢肯定,其人目前只是“借鉴”了并利用了他一部分手法罢了。

    但是这一切是建立在对面神通手段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前提下,等到对面修士发现自己手段对抗之中作用不大后,那必然会有新的手段出现,那是才是考验真正的本事。

    王道人拿出一枚晶玉,道:“还有,这几日朱宗护要随军出动,暂时无法理会这里,治道一定要把晶玉带在身上,必要之时用此可联络我等,我等走后,千万要小心。”

    张御微微点头,将晶玉接了过来。

    内战开始到现在一年多了,熹王一直带着造物大军在前线与敌对峙,朱宗护一直是坐镇后方,配合那些熹王的宗亲管理后勤,然而现在却是要主动带领军队出击,显然这一位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地位的威胁。

    昊族的内斗向来都是残酷的,你若是弱者,被人斗败了都不会有人来同情。而作为朱宗护这一方的臂助,对方也一定会来寻他的麻烦的。

    就如他所预料的那般,王道人在离开了才是两天,就有一个年亲宗亲带着“治成所”的人寻上门来。

    “治成所”在每一个宗王治下都是存在的,是为了肃清治域内的敌对者及敌方潜伏之人,对于一些地位不高之人,有的时候根本无需经过熹王的同意,直接可以下手拿人。

    此回到来的治成所军尉乃是一名四五十岁,不苟言笑的边姓精瘦男子,其人目光如鹰一般犀利,似是随时啄人欲噬。

    他在坐下之后,掏出一份文卷,道:“陶治道,我们今日来此,是为确认一些事,”他将文卷慢慢展开,在上面点了几点,“我们查过你的身份,据你自言,你是自少跟随师长修道,你的师长原本是何门派,名讳为何?你能否说清楚。”

    张御淡淡言道:“我师长教授我法门之时,并未透露他所在宗派,也未说及自己真实名姓。”

    苍姓军尉看向一边,对着一边托着一枚红珠的军卒望去,后者隐晦点了点头,示意这说得是真话。

    苍姓军尉道:“既然陶治道自己不知道,我们也不追究此事,但是为了确保光都没有外面派来的暗间,我们希望陶治道能交给我们一些你的鲜血,如此我们才能确保对陶治道熹王的忠诚不受质疑。”

    对张御来说,随意交出一些用以替代鲜血之物是十分简单的,也无人可以鉴别出来。

    可是别人不会这么认为,因为在认知之中,一旦把自身鲜血交出了出去,那就等于是受了他人控制,被控制的人自是不值得信任的。

    这并不符合他的打算。

    他看了其人一眼,道:“此事恕我拒绝。”

    苍姓军尉目光立刻盯上他,眸中深处甚至有一丝丝兴奋,道:“陶治道不愿意?那么我可理解为对熹王不够忠诚么?”

    张御淡声道:“忠诚?苍军尉似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都是熹王之宾客,从来谈不上什么忠诚一言。”

    苍姓军尉有些意外,还有些愕然,似是遇上了自己从没遇上过的事,他沉默了片刻,才道:“陶治道,你可是接受了希望授予爵禄的!”

    张御理所当然道:“这只是熹王给予我的报偿罢了,毕竟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帮助他人。”

    苍姓军尉这时站了起来,道:“抱歉了,陶治道,虽然你没有违背熹王之处,但是我们不能容许不忠于熹王的人待在光都之中,只有请你到城域之外居住了,望你能够理解。”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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