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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沉阳留余势

    熹王并不会因为王舟被冲击了一次就停下对阳都的攻势,在着人去请张御的时候,他继续发动更多人手加紧对阳都的进攻。随着更多大军从后方到来前线,数百万飞舟对着阳都残余的防御工事狂轰滥炸。

    至于那头“白古蝠”,虽然早有准备,避开了炼空罡晶的爆裂,可同样也是在余波的冲击下身负重伤,如今已是回了万灵所蛰眠修复了。

    阳都尽管有至少七成以上的守御工事被破坏,镇机所的炼士也被一扫而空,可还有英耀所作为最后的守御屏障,一个个昊神站了出来,以自身灵性光芒抵挡来自外界的轰击。

    熹王在王舟之中看到,仅是在一日天之后,阳都之中就又一次升起来了两颗造物日星,并铺洒下了一层稀薄灵性光芒,勉强维持城内的灵性运转,原本明光一片的城域,现在只有星星点点的光芒亮在那里。

    他清楚这些是阳都备用的造物日星,可是只要城域之内的造物工厂还在运转,那么这些东西可以被不断打造出来。要是他拿不出更强的力量,城内守御在内外神异力量的配合下,非但不会因此衰减,反还会随着时间推移不断恢复的。

    但他也有万灵所的生灵,稍候可以放了出来参与进攻,哪怕一时半刻攻不破城防,也不会让其从容恢复。

    他最忌惮的还是那个金甲之人,要是这个人没法压制,对他始终是个极大威胁。

    光都,大环厅密室内,张御这里也是收到了熹王的灵性传讯,上面详细说了此前遭遇到一战的具体情况。

    熹王在内容中没有什么隐瞒,他还言称,认为那身着金甲之人可能与之善造物有关。

    张御看过熹王的记忆,知道所谓的“至善造物”绝不是一件单纯外甲,很可能是打造至善造物的衍生物,因为至善造物也不是能够一步通天打造出来的,当中需要通过许多步技艺的积累,而打造此物的本身,就是昊族不断进行造物技艺突破的过程。

    可以看得出来,连这样的造物都是动用,阳都确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距离熹王登上昊皇之位,无疑已是十分接近了。

    他考虑了一下,既然如此,他也不妨推上一把,熹王掌握昊族权柄后,他就能了解到昊族所有隐秘了,包括背后可能蕴藏着的那股力量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心中微微一动,似是有生出了某种感应。他心意一转,将训天道章之中唤了出来,却是在里面发现了一道留意。

    这留意不是当下留给他的,而是十余年前留下的。

    修士置入训天道章之中的留意,若是有需要,可以不用立刻送去传话之人那里,也是能够选择延后传渡的。而这一道,直到现在才落了过来。

    这传讯之中没有半句言语,有的只是一个浑章章印。

    他看有片刻,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若是这般,我又何吝于成全,那便再等上一等吧。”

    半天之后,那造物炼士来至熹王身侧,执礼道:“殿下,陶先生回讯了。”

    熹王精神一振,在发出灵讯后,就一直在等待张御那里的回复,他问道:“陶先生怎么说?”

    造物炼士道:“陶先生说了,他正在修炼之中,不便动身,恐怕需要晚上几日才会到来。”

    “晚上几日么?”

    熹王想了想,关照道:“陶先生那里一有回讯就告知我,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造物炼士立刻应下。

    熹王这时看向一边,对着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的师延辛道:“师上尊,陶先生不在这段时间内,那金甲之人若再来突袭,望上尊能够挡住。”

    师延辛道:“我会尽力。”

    熹王目前还是很重要的,其人若成功登上昊皇之位,那么所有玄修都能获得一个安稳的修道环境。

    现在进入此世之中的玄修只占天夏玄修的一小部分,所以还不会引发各势力的联合围堵,但等玄修数目越来越,和此世势力一定是会起冲突的,而若是能和昊族达成一定的默契,那么这个占据地域势力最大的族群将不再是敌人。

    只是几天前那名金甲之人虽然只是出现了短短片刻,但他知道其潜力绝不止于此,真正力量很难估量。

    从玄廷与上宸天还有寰阳派一些大能修士的交手来看,他明白当某一人的力量高到一定程度时,数目其实并不重要了。

    阳都之外,舟炮轰鸣之声隆隆不绝,城域内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外面的震动,王咄似是对此充耳不闻,他盘膝坐在高台之上,身躯底下悬空一尺,外围的灵性力量从最初的狂暴变得平和收敛了起来。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他就适应了自身的力量,灵性得到了进一步的突破,实际上是与外甲有了更多契合和共鸣。

    此刻他一脚伸出,稳稳站在地上,站定片刻之后,他眉心之中有一点金光浮现,这东西漂浮出来,化作一枚金色的棱石。

    他伸手拿住此物,这个东西接连闪烁着,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一切都像是被拓入了此中,随后松开手,这金色棱石缓缓上升,到了高空之中后,便在他的目光之中完全消失,仿佛去到了某一处不知名的地界。

    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东西有一种强烈的联系,就像那是自己的另一个身躯,每一次呼吸,好像都会在那东西与自己之间有一次循环。

    此刻他意念一动,便从难测之处照下来一缕光芒,落在了他的身上,顿时有虚影浮现,如流水一般的金属色涌上身躯,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形成了一套修长金甲,但看着比原来更为合契。

    他身上如火焰般的灵性光芒一闪,便来到了更高处的高台之上,对着朱什半跪下来,道:“见过元授。”

    朱什道:“王治道,起来吧。”

    王咄遵命起身,他迫切言道:“元授,这几日属下自觉已能纯熟运用力量,请再给属下一次击杀熹王的机会。”他并不满意自己的上一次的攻袭,那个时候他的力量还远不如此刻,故是他决定重试一次。

    朱什看了眼外面,熹王那边在遭受王咄上次的袭击后,肯定不是没有防备,以熹王如今的底蕴,是有可能找到克制之法的,所以越早进攻,击杀熹王的可能越大。

    他道:“我们现在能依靠只有你,王治道,长老团对你抱有无限信任,如果你觉得把握,那就按你自己想法去做好了。”

    似是有感于朱什的信任,王咄露出了感激涕零之色,他对着朱什郑重一礼之后,就身形一闪,化一道灵光飞了出去。

    守在朱什身边的造物师惋惜道:“时间还是太紧了,我们没办法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朱什道:“要是阳都能安然无恙,我会让他配合你的。”

    王咄出了阳都之后,就一路向着前方熹王大军结成的灵性光芒冲去。

    因这道屏障连接了熹王大军所有的灵性力量,连他没可能一气突破进去,可他并不是用蛮横的办法,而是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忽然化作了一道贴入其上的游影,在上面反复移动,并且飞快适应灵性力量的变化,须臾之间,竟是将自己融入了进去,使自己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可屏障并不只是一道,数百万飞舟的灵性屏护,层层叠叠,相互流转变化,故仅仅只是须臾之间他就给发现了。

    可他想要的东西也是得到了,他借着自身灵性与之相合的那一瞬间,了解到了屏障供大军通行的间隙所在,利用这些不算破绽的破绽,于短短片刻内从屏障之中穿透而过,直接奔着熹王王舟所在而去。

    只要熹王一死,大军无主,重围自解。这也是最简单直接的破围方法,不然他句需要将大军及这里上层力量全数消灭才可,这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可他才是冲至半途,就见一道明亮剑光闪烁斩来,这一次身躯几个闪动,接连避开了剑光,但也仅仅是避过了几道,随后斩来的剑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任由其来,必被如上回一般顿滞在原地。

    此时他身躯一晃,一道灵性光芒凝成的人影从身体飞跃出去,对着那剑光主动迎上。

    他先前也是修炼出了元神的修道人,而在至善之甲的作用之下,对于灵性力量他只要能够理解,那他便能自如运用,此刻放出去的,便是少有造物炼士能修炼出来的灵性化影。

    此化影具备他本身所知晓的一切灵性力量的变化,是他与至善之甲凝合之后精神气意的寄托,实力并不比他弱上多少,故方一放出,不仅替他抵挡住了剑光的侵袭,并且还向着那剑主所在之地逆冲而上。

    王咄放出灵性化影后,便没有再去多管,那个剑主的死活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将其排斥出去,不对自己造成干扰便好,他目标唯有一个,那便是熹王!

    熹王王舟在十分容易辨认,那里的灵性力量的反应也是最为强盛,故是他几乎用不着分心找寻,立刻找到了其所在,在全力飞驰之下,很快接近了王舟,并朝其一头撞去!

    ……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疑真或疑幻

    熹王在上次遭受突袭后就特意加强了周围的守御,此刻外围屏护一遭突破,他这里就得有了通传,他听着急骤响起的警讯之声,转头师延辛道:“师上尊?”

    师延辛只是对他默默一点头。

    熹王一下心安定了许多,张御虽然没有能立刻请过来,但是迫于那金甲之人的威胁,他们又哪可能事先不做防备。

    王咄冲过屏障之后,身化一道灵芒破空飞纵,飞快无比的接近了那驾王舟,他那一对赤色晶目闪烁不定,他知道冲破王舟的防御不难,最大的障碍是来自于那幻术的影响,让他分辨不清楚到底哪个是虚,哪个是实。

    这个幻象不破除,他就没可能击顺利杀熹王。

    而他现在却较为有信心。他认为此前自己与至善之甲的结合尚不够紧密,外甲之中的力量也没有能完全运使出来,所以才会为幻术所惑,而现在却是不同与之前了,且是在提前有所警惕的情形下,想迷惑他也没那么容易了。

    正飞遁之间,他感应之中忽觉异样,却是发现前面的王舟微微变动了一下,似那只是一个寻常的飞舟,而真正的王舟并不在此处,可是再一看,王舟还是原来那副模样。

    他不觉一皱眉,幻真之术并不在于完全的将虚假变作真实,而是让你怀疑自我,怀疑真实的也是虚假的,只要你没法完全肯定,那就无法做出最为准确的判断。

    可他冷笑一声,依旧保持去势不变。

    这是因为根据上次的经验,那幻境只能在近处对自己起作用,可他并不是通过直接观察找寻到王舟的,而是方才闯过灵光屏障之时,通过灵讯传递集中而去的方向发现那王舟所在的,故此一开始的判断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现在这等情形,分明就是见他到来,故意惑幻于他。

    念转之间,他已然到了飞舟近前,身外灵性光焰大涨,势头不停往前一撞!

    他这次是冲在了与上回一般无二的位置上,剧烈的碰撞之中,强大的力量由外向内贯穿出了一道巨大的通道,他一眼望便到了熹王正站在那里,正神情阴沉略带一丝惶惑的看着他,于是身形一纵,化光冲入进去。

    可在进入其中的一瞬间,却有两名炼士出现迎面而来,一左一右向他攻来。

    此时他不由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忍住疑惑往里冲去,侧头望一处看去,却是见到了师延辛站在那里。这个时候,一道剑光忽然向他斩来,他本能一抬肘,将剑光挡下了来,赤色晶玉不由一缩。

    这一切几乎与上回的发展一模一样,特别是那飞剑之主明明已是被的化影分身牵制住了,不可能与此刻再来攻击他,这明明白白是在告诉他,他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就是虚幻之像!

    生出此心之后,这一刻也的确让他产生了动摇和怀疑,可是转瞬之间他又坚定了自己的心思。他认为对方营造出这等与相同上次的景象,就是让他怀疑自己所见是虚假的,好让他放弃进攻,若是如此,那么他反而不能因此停下。

    且不管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要将此处之人,还有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物事都毁去就好。

    此刻的他,早已不同几日前的他了,实力已是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算是万灵所的诸多生灵在此,也一样挡不住他!

    他晶玉双目闪过一道赤色,随手挥出一道灵光,顷刻间就将两个造物炼士炼杀,而冲向着熹王的去势则是不变,在此途之中,他身上灵性光芒大肆扩张,轰然蔓延至整个王舟,最后轰然一声,整个飞舟乃至其中生灵在这一场爆发之中被一同化为灰烬。

    而在另一个方向上,熹王站在王舟之内,看着远处那一驾飞舟在灵性力量肆虐之下飞灰湮灭,他略带兴奋道:“师上尊,你的布置果然骗过了此人了。”

    王咄以灵讯确认王舟的具体所在,但实际上王舟从一开始就断绝了与诸舟之间的灵讯传递,并且是让另一艘飞舟负责全权处理所有通向王舟的消息,而众人在幻术的影响下,也同样认为那里就是王舟之所在。

    至于消息的传递也是简单,只需要在这驾飞舟之上按排几名玄修弟子,通过训天道章,就能将重要的消息传递过来。

    师延辛则是冷静道:“他很快会找过来的。”

    要想瞒过王咄,好似最好办法是换一驾寻常飞舟,不过这个方法后来被他们否决了。

    王舟就是整个舟队之中守御力量最强的所在,一旦遇袭,众人也自会前来救援。而且一开始他们并不清楚王咄是靠什么来辨认熹王所在的,若是依靠血脉或者神魂的力量,那换了座驾也没用,反还容易偏误自己人。

    熹王这时冷笑一声,道:“可他毕竟孤身一人,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回去的。”

    上一次王咄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正好是在罡晶爆裂之后,整个军势都是散乱,他本以为对方若是再来,那一定会与其他上层力量配合行事,可没想到仍然一个人攻至。

    而现在他们早是严阵以待,还有上层力量负责支援,外面则以灵性屏障封堵去路,他却不信拿不下此人。

    师延辛知道,虽然熹王心中已经知晓唯有陶先生才能对付此人,可是源于对自身的信心,仍旧坚定认为凭借大军一样可以对此人进行围剿。

    这其实并不矛盾,身为一军统帅,有时候必须表现出过人的自信,认为己方必将击败敌人,哪怕有时候这是违逆事实的。

    王咄在搜寻王舟所在的时候,那些造物炼士和修道人也是在往此围拢过来,不断法器神通朝他落来,他暗自冷笑,丝毫不作守御,直接向往一冲,身外得灵性火焰扩张之下,所有袭来之物纷纷撞得粉碎。

    当初能他将玄金天星直接拿碎,主要是依靠的是至善之甲第一次提供的力量,可不知为何,随后便无法达到这等高度了,哪怕现在也是如此,可即便如此,依靠灵光撞碎这些攻势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些人甚至不值得他停下脚步。

    就在他奔空转旋,寻找王舟所在之际,他那分化出去的灵性化影也是和姚贞君对战到了最为激烈之时。

    两人的对抗因为速度太快,几没有人能插手进来,而两人在交手之中,力量和技巧都是在飞快增进之中。

    可是在至善之甲作用下,灵性化影的力量增长明显更快,故是一直保持着强势。

    但是姚贞君虽然处在下风,可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靠着过人一筹的剑招总能与之周旋,且她不是没有后招了。

    就在交手至几无可能一人撑下那一刻,光华一闪,却是观想图自身躯之内遁出,此观想图乃是玄异篇中的“天女”,也同样可以运使剑法,且除了剑器乃是心光化照,剑上之能与自身无有分别,可更相互配合。

    天女一出,场中两道“迫光转”疾斩而来,因为剑光实在太快,灵性化影守得住一道,却是挡不住另一道,纵然未能斩开他的灵性守御,总也令他的身躯为之一顿,而另一道剑光紧随其后而来。

    两道剑光分进合击,配合精妙,每一道皆是斩在了他的身上,令化影一时不得解脱,哪怕试图变化灵烟遁走,也被一剑斩了出来,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因为剑光来得实在太快了,快到了一切灵性运转都赶不及变化的程度,方有迹象,就被斩断。

    在不断斩杀之中,姚贞君剑上气势逐渐高涨,剑光也是随之变得更为犀利,渐渐往上拔升,在去最高处的时候,一剑平斩而过,灵性化影霎时被横斩两段,一息之后,就破散成了一团灵性光气散去。

    修道人斗战之时,自身境界法力是一回事,输赢则又另一回事了,若是能使得对方优势不得发挥,而自身却能展现长处时,那么所表现出来的斗战之能无疑就得更强,这也是多数以弱胜强的战例所共有的。

    灵性化影一去,王咄这边也是立生感应,他不觉有些意外,可旋即一声冷笑,心意一转,又是一道灵性化影向着姚贞君冲去。

    他毕竟是更为强势的一方,哪怕被斩去了一具化影,立刻又可再分化出一具来,对手赢得再多也是没有用,只要他灵性力量不绝,那么终究能将对手压垮。而想要他灵性力量断绝,那几无可能,因为就在那枚金色灵石寄托入虚无之中时,他感觉随着自己一呼一吸,灵性就源源不绝而至。

    熹王在王舟之上看着此人来回纵横,半途之上几是无人可以阻住,不觉神情沉凝,这时一名参议走了过来,道:“殿下……”

    熹王道:“什么事情?”

    那参议道:“是朱武护求见殿下,说是有要事。”

    熹王心中顿生不悦,若是以往,因为继承人之事,他还有心拉拢安抚一下朱野横,可现在朱宗护已然是他定下的继任者了,他也不必再做多余之事,自然对其再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道:“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要事,告诉他……嗯?”他目光盯向那参议,“他是用和方法与你联络的?”

    而就在这一刻,王咄忽然把首一转,猛地看向一艘看似外表平平无奇的飞舟,在他凝视目光之中,其外表在王舟和寻常飞舟之中来回变动着,他赤晶眼目之中透出一道凌厉杀机,“原来在这里!”

    ……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避幽赦身免

    熹王此时已经顾不上再去追问朱野横那里之事了,因为他看到,那金甲之人已然朝着飞舟这里冲过来了。

    他连忙将万灵所的玉符一把拿出,使动之间,身上顿时浮现了出了一头类似猛虎的虚影。他也不是无有反抗之力之人,有着万灵所的神异生灵保护,哪怕一时收拾不了对面来人,自觉也能保护住自己的。

    他方才如此做时,那一道灵光已然撞在了飞舟之上,这一次冲撞的力量其实远远胜过上回,但却没能一下贯破飞舟,只是令舟身摇晃了一下。

    这是因为上回是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而王舟作为一个生灵,灵性力量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身处众军保护之中的时候,自不必要时时刻刻把守御力量发挥到最大,而如今知有强敌来犯,早早有了防备,守御能力自是提升了数个等次不止。

    王咄一击不破,却反能肯定自己这回找对了地方,因为没有其他飞舟能有王舟这般坚固了,熹王必然躲在这里!

    他倏然后撤,在去到远处后,又是化光反冲而来,第二次撞在了飞舟之上,只见飞舟再是剧烈颤动了一次,那灵性外壁之上出现一层流水一般的涌动,光芒闪烁不定,分明是受到了强烈力量冲击的反应。

    这等情形下,只要再冲撞一到二次,相信就可以破开壁垒了,可当他试图再度尝试之时,忽然感觉到了一股警兆传来,本已冲到半途的身躯却是生生刹住,且急骤往旁侧一个横挪,而在他如此做时,整个飞舟轰然腾起了一片如墨色染就的黑火。

    他赤色晶目不禁一缩,因他察觉到,这黑火里面有一种令人极为心悸的力量,似能对他有所侵害。这时忽觉不对,低头一看,见手臂之上有一点黑火沾染,并且此火在一点点的吞吸他身上得灵性力量,他立起另一手往下一抹,霎时就将这黑火削下。

    而这火焰落下之后,却并不灭去,而是飘飘闪闪,到了远处忽地闪烁了几下,就像星火炸裂,猛然一腾,自里出来一个束发系带,五官精致,有着一对猩红双眸的道人,他的外袍不断飘动着,似就是那由一团黑火所塑就。

    王咄凝注着来人,金面具下的神情变得谨慎了许多,没有轻易冲上前去。

    熹王看着外面那些黑火,转头向师延辛,略带一丝急切道:“是英上尊么?他能挡住么?”

    师延辛看着外间,那金甲之人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层次似都高出他们许多,虽在力量变化上面有所不及,方才才是为他们所克制,可他也清楚,那只是取巧的手段,若是正面较量,他们胜算不高。

    英颛从道理上说和他们在一个层次之中,照理也不可能是其对手,可是那一团黑火之中却是给了别样的感觉,他没看错的话,有点像是……

    若是这样的话,局面下来会是如何走向,真的是很难判断了。

    他略作沉吟,郑重言道:“现还难说,只是熹王,我以为此战为避免伤亡,最好不要让其他人插手,我们也要随时做好撤避的准备。”

    熹王对他此言是信任的,他没有追问任何原因,只道:“可以。”他立刻唤来参议,让其令飞舟之内的玄修弟子向外传达命令,让他们在胜负未分之际不许上前插手。

    王咄与英颛对峙片刻之后,心中没了耐心,伸手一按,巨大的灵性力量四面包拢,往英颛所在挤压而来。

    他废除修为之后,现在完全就是倚仗至善外甲的力量,他此刻本质上已是一个造物炼士了。从灵性变化上来说是不如修道人的,但是因为道机变动的缘故,他的力量反而觉得比在修士之时更为强盛,前后完全无法同等而论了。

    英颛的身影在这等灵性力量的迫压之上,身影轰然破碎,化作了无数点点星星的黑色火屑,但是下一刻,那些星屑如有生命一般自发滚动了起来,并往一处汇聚,数息之后,其身影又一次弥合重聚成了原来的模样。

    而在方才那一击的接触之中,王咄感觉自己的力量又被夺去了一点,虽然只是微不足道一点,并且对他而言方去即生,可是这种却是感觉令他不喜。

    但这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他赤晶双眸之中有犀利光芒泛起,习惯性的拿了一个法诀,在心念驱使之下,浑身灵性力量随之涌动,在背后凝聚出一个巨大的虚影。

    这是一个通天立地的灵性巨人,阳都之中出现的昊神与之一比,看去也不过是随手可以拿捏的玩具,其伸出两只似能遮天蔽日的手掌,一左一右,向着飞舟所在对合而来。

    英颛身上不断有黑火飘散,但是黑火飘扬愈广,这灵性巨人也就是随之长大数分,这样简单粗暴的灵性运用在此刻分外有用,任何神通变化在其面前都不起作用,除非你能在力量层限上高过或接近,才有可能将之打破。

    王咄此前的斗战方式是以点破面,但是这样虽然有利于穿梭突击,对上一些修道人时也很有用,可是这些黑火很是独特,只要有一点残余,便就能够复回,这样的攻击就没有用了,唯有一气打灭,令其无有可能再是回来。

    熹王神情一变,要是这手掌并合,恐怕不但可将黑火击破,可能连他的王舟都是承受不住,他将万灵所的玉符一催,身外又有一只四翼蝶影浮现。

    此物翅翼一展,一个闪烁之间,整驾王舟霎时遁入了一片虚无之中,这是神异生灵“庇蛹”,可将托庇于自身之物挪至另一个空域之中,并持续一段时间,这也是熹王的保命底牌之一。

    英颛此刻没有了飞舟拖累,却是向后一退,整个人沉入了那黑火之中,此火像是受到了催发,猛然向上一窜,不待巨掌压来,就主动投入了那一片灵性力量之中!

    而这一刻,那两只巨手这时终于是并拢到了一处,指掌之间再无一丝缝隙,天地之中传来一声轰然闷响,灵性冲击力量向两旁溢去,撞在四周围一道道灵性屏障之上,像是风过湖池,荡起道道皱纹。

    这一击之下,如王咄所料,所有的黑火都是被一举倾灭,再也不留半分,连那阻路的道人也是并不见。

    只是下来他又觉得有些,却见巨人身躯之中透着一股诡异的黑色,就像是染入水中的一滴墨汁一般,并飞快的晕化开来。

    师延辛在那片被隔绝的界域内紧紧盯着那一缕黑气,如果说方才他还只是有所怀疑的的,那么现在却是能够肯定了。

    那是大混沌!

    或者说,被心光引入世间的混沌之气!

    修士自身不到一定层次,若以神异力量去攻击这种物事,除了自身心性坚定,法力心光纯粹到无有瑕疵,不然难免是会被其所侵染。

    可是能有这般驾驭混沌之气的,那唯有混沌怪物,可他看得出来,英颛并不是如此,这里面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变化。

    王咄见到黑气往自己巨人深处侵染,神色不禁一冷,当机立断将这一灵性力量化散。

    可是接下来他却发现,那些黑气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化作丝丝缕缕的气丝盘绕在自己的四周围,怎么也挥散不去,并且随着吞噬他的灵性力量,正在逐渐壮大之中,那黑火又有重新燃起之势。

    而他接连用了数种手段,也难将之斥逐利离身,好像这东西与自己已然相融在了一起,金甲之下的脸色一时难看无比,到了此刻,他也终是认识到这是何物了,不禁咬牙道:“幽毒!”

    幽毒之灾一向是此世之内闻之变色的东西,无论什么人沾染上了,都会蜕变成一种被扭曲认知的怪物,至今还没有例外。

    自身牺牲他并不畏惧,可是他绝不能容忍自己对昊族忠诚因此失去,况且现在他也没到全无办法的那一步。

    他举起双指,对着自己眉心就是一点,一股磅礴的灵性力量从他身躯之中爆开,轰然一声震响之后,他整个人爆散成了一团纷纷扬扬的晶屑,而一股强劲的冲击波浪往外撑开,引得周围数百万飞舟结成的晶幕如浪晃动。

    熹王见其人居然自我了断,不觉又惊又喜,可是一时还是不敢确认,他伸手对着上方一指,转头问道:“师上尊,此人可是亡了么?”

    师延辛神色肃然看着上方,道:“他这具世身的确是被舍弃了,可他或许很快还会再回来的。”

    王咄身躯虽是溃败,但他能感觉那一股气息仍在天地之中,这与他所知道的那些上修之能十分之相似,况且这人主动了解自己的,不会没有后手。

    只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温朗声音道:“此人不会再有机会了。”

    熹王回头一看,见一个年轻道人负袖站在那里,其身躯笼罩在一片玉雾星光之内,他大喜道:“陶先生?”

    师延辛也是惊讶,他转够身,双袖一抬,郑重执礼道:“道友有礼。”

    张御点首回礼,他走前两步,看向上方,道:“英道友已然完成了他欲为之事,而余下之事,交由我来处置便可。”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指元断机空

    熹王听到张御这般说,一时也是放下心来,这位陶先生是从不会空放大言的,若其道明之事,那么定然是能做到的,他道:“那一切拜托先生了。”

    张御看着外间,那灵性力量消散的同时,那一点混沌之气也是一并消弭了。

    混沌之气只要有一点牵连还在世间,那么就会源源不断落至,而现在连载身都是不存,那自然也是断去了牵扯。

    但是这也同样令英颛完成了自身之托愿。

    师延辛、姚贞君等人都不知晓,他们之前所见的英颛,实则并不是英颛本人,而是其为了突破上层境界而炼出的一具似我非我之身。

    那一枚浑章之印就是英颛在攀道之前传递给他的,他看了之后便就明白,英颛此次所选择的道路,乃是以大混沌为攀道之梯,只是为了避免大混沌的侵染,并且为彻底将之摆脱,故是利用自己独特的道法塑造了一个替代之身。

    只要让此替代之身先一步成就玄尊,那么下来他就可以以替代之身为攀道之梯,由此顺利攀至上层境界。

    只是若就这么直白上循,那同样会步上替继之身的后尘,亦会被大混沌所侵染,那就失去了这么做的意义。

    所以唯有要将那成就上境的替代之身消杀掉,这样才能真正有所成就。

    但是这里就有个矛盾的地方,若是替代之身先一步成就了玄尊,他若是未至上境,想要将之斩除那就全无可能了。所以想要除去此身,唯有借助他人之手,或者让外来之力将其消杀。

    当然替代之身出于存生的本能,是不可能自愿去送死的。故是这里英颛利又一次利用了自身道法,与替代之身达成了一个定约。

    那便是他由的替代之身追逐自己的所需,他也不会去强迫替代之身,但是某些底限和必要事情上需以他的意志为主。而同样,他作为遵守守定的另一方,替代之身被允许可以逐渐觉醒自己的意识,到最后甚至可以代替他。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且有魄力的方法,因为哪怕是映身,若是一个不好,你也未见得能完全脱离大混沌的侵染,有可能在天夏那边当真会被另一个意识所取代。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办法,两者各自有了一定余地,使得双方都有成为最终赢家的可能。

    这是一场其与自身的对抗。

    在一开始,替代之身还占据优势,因为终究是此身先一步成就了玄尊,所以其占据优势,徘徊在外时间越长,自我意识觉醒越多,代替原主的可能也就越大。唯有遇上合理的理由,譬如遇上不得不战之敌,替代之身在胜过对手后自身还能得益,主意识才能顺利驱动此身去为。

    而这一次,王咄被混沌之气侵染之后,若不是果断抛弃世身,那么替代之身就可以将之完全吞下,得此大利后,说不定就能觉醒自身的意识。

    可是替代之身并不具备英颛本身的全部记忆意识,因为在被反客为主前这些属于他自己的,也是如此,其也并不知道更上一层的隐秘。

    上层修道人或者某些造物炼士在神气寄虚之后,便是世身被夺,也能再度归来,所以替代之身留下的残余混沌之气未能如愿侵染王咄,反而被彻底杀灭,以至于此身彻底不存。

    这里面其实具备有很大的偶然性,但换个角度看,只要玄修是在与昊族对抗,那总能遇上了得对手的,所以这好像又是必然的。

    而所有这些信息玄妙全都是包含在了那一枚浑章章印之中。

    同时张御还发现,这个章印之上还留有余地,很可能待映身破散,意识回转到了天夏之后,英颛并不准备照此重来一回,而是准备彻底抛却大混沌,直往纯化浑章之法的道路上行去。

    在理解了这里的思路之后,他也乐于给其创造一个机会,如今看来,此事已成,而这位应该已然走在真正的正路上了。

    玄修之法,绝非一人之法,而是万千之法,非一人之成就,而是万千人之成就,他十分愿意看到有更多的同道踏入此景,与他一同推动玄法向上攀升。

    他在这里心神转念,但外面只是过去了片刻,此刻他身上气意一动,一团紫炁砂向外张开,盈盈紫气笼罩青天。

    他并未忘了“上我”的存在,而以紫气遮蔽天地,再加上外间的灵性屏障,足以隔绝其之感应。

    师延辛这时留意向外,他发现敌方残留下来的气机正在苏醒过来,也是在这个时候,从虚空之中降下了一道灵光,闪烁光芒之中,一具人影出现在了其中,待光芒散去,那名金甲之人又一次出现在了王舟之外。

    王咄舒展了一下四肢,身躯重塑,重回世间,在他的感觉之中,这并不是死而复生,而是弥补缺失,因为全程的神思都是存在的,并没有因此中断。

    且经过了一呼一吸的运转之后,他感觉到自身与至善之甲的联系更进了一步他,身上气势也是比以往更胜。

    此前是甲来放低姿态适应,那么现在就是他全力迎合外甲,或是说他化为了外甲所认为的那般模样。更重要的是,他还完整洗去了方才幽毒带来的侵害,就算再有幽毒,他也是无惧。

    可他还是警惕的看了外间一眼,见那个道人再不复出现,应当是被自己那一击给灭杀了,于是心中彻底没有了顾忌。

    他看向王舟,双臂一个交错,身躯蜷缩,而后灵光轰涌,一道灵光破空而来,一头撞在灵性外壁之上,凭着前所未有的冲撞之力,竟是生生洞穿舟身,停也不停向着内里冲去,一路之上所有一切都是粉碎破裂。

    张御这时一抬目,举袖而起,向前一指点去,他看着明明没有任何作势,也似没有鼓动心光法力,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可是却生出一股天地之力皆聚于指端之上的感觉。

    王咄冲来之时,能够清清楚楚感应到这一指在向着自己点来,可这一刻,他什么感应都未曾生出,似是念头之中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下一瞬间,那一指轻轻点到了他的眉心之上,他带着几分迷惑、几分愕然,而后整个人像一个泡影一般轰然破散了去,唯余袅袅灵光飘洒。

    师延辛在旁十分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幕,不觉眼目睁大。

    尽管看不透此一击的玄妙,可他不难分辨出来,张御这一指之所以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那是因为心光运使没有一丝多余,能用最小的力量去完成最大效用之事。

    这里面所蕴藏的是对道法的高度理解,是对力量的把握,是对敌我强弱的深刻认知。当这些汇合在一起后,才化为了那既朴实且又惊艳的一击。

    少顷,半空之中宏光再落,王咄身披金甲的身影又一次聚合了出来,因为只是世身被破,心神未坏,所以上一次被杀灭的印象仍然留存在心神之中,心神震颤之余,也是意识到遇上了极难抗衡的对手。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受此刺激,气意也是极度攀升,也或许是因为再度归来,又一次符合了至善外甲的需求,这一回,他的力量在短短片刻内居然提升到了最初披上外甲那一刻。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凭自身一己之力,阻住了十枚玄金天星的侵袭,并且握拳之间,将这些天星生生捏碎。

    力量远不是先前可比,这给了他无穷的信心,被击灭身躯那又如何?他每一次都能回来,且一次强过一次!

    敌手只会成为他的磨刀石,成为他登至更上层的踏脚石!

    他紧握了一下双拳,赤色晶目之中绽放锐光,身上气焰霎时升腾至空,直趋云穹,他裹挟这一身升至顶点的力量,以撞碎一切,贯破诸般阻碍的气势,又一次向着王舟冲去!

    张御看着其人自外过来,这一次,他只是伸指轻轻一弹,一粒离空紫炁砂朝其飞射而去,并在大气之中割开了一道均匀而细微的紫气长痕。

    王咄冲上来时,那一道紫气从他毫无滞碍的身上过去,再是冲向后无边穹宇,而他似若不觉,面上表情丝毫不变,一拳向着张御挥来!

    而待那拳头即将落至张御面前的时候,拳端像是金箔皱碎,一点点碎屑从那里分离出去,化为虚无,此等景象又随之蔓延至他的手臂、肩首部位还有身躯之上。

    张御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当王咄冲至他三尺之外的时候,整个人便已是完全粉碎了,只是那向前的余势,推动着那些如同火烬一般的碎屑,带着一丝丝的灵光飘舞在了他的四周。

    此刻伴随着一阵空啸之声,一阵随后到来的气流卷来,那些余烬也是被一扫而空。

    张御神情淡然,虽然对方再次凝聚世身后,其灵性力量已然推到了足够高的地步,可是依旧比不过他,且变化之上实在太欠缺了。

    其人可以仗着过人的力量去强压同辈,可当遇到变化之上比不过,力量上又同样无法对撼的对手时,那么自然会被轻易碾压。

    而这一战,也是到此为止了。他眸中神光一闪,下一瞬,便已然望到那一处神寄之地了!

    ……

    ……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亲脉落血咒

    张御望着这片神寄之地,这里漂浮着一枚金色晶石,外间有一圈圈的灵光丝线环绕,而在丝线之,则是有一缕外来的神气缠绕其上,但是深入观看,这气机更像是此物自外捕获而来的。

    这又是一个借托之物,与卫道人将神气寄托在长卷之上可谓十分相似。

    方才交手时就能看出,那金甲之人在层次上并没有高过卫道人那时所展现出来的状态,力量上犹有过之。

    不过两者相较的话,他认为此人短时内也不会是卫道人的对手,甚至还会被压制,但若后者没有将其人彻底拿下,那么就会被反过来压制,应该说,两人各有胜算。

    只是考虑到这晶石可以是被人继承的,还可能是晶石主动挑选的,假若有后备,还能让替代之人继续斗战,这算是一个优势。

    两者最大不同的,卫道人有着自身修为,自主性较强,方才与他交手之人不过是此物的一个载体罢了。这东西自己便是一个活物,一个跨越了上层境界的活物,只是将自己的力量借渡给了载体手中。

    若说寻常修士是由低到高往上攀寻力量,那么这里就是由高到低的力量施舍。卫道人或许还有一定机会去到更上层,此人能否上进完全取决于此物本身的层次界限。

    看清楚之后,他没有再等待,心意一催,一道剑光闪烁出来,直接斩落在了此物之上。

    这金色不禁晶石晃动了一下,似是上面的神气试图抵抗,但是这在攻伐剑器之下没有任何用处,剑光一闪之间,就将那道攀附在上的神气斩了去,再是一绞,就将之破杀了,至此那身着金甲之人再不复存在。

    真正虚实相生的修道人神气斩却,身躯若在,仍可以一瞬间将神气再是生了出来,而身躯若去,神气若存,又是可以继续投落世间,那可是十分难杀的,要两边一同下手才有一定可能消灭。

    而这里就不必如此麻烦了,说穿了,无论是卫道人还是这金甲之人,在层次上比寄虚修道人高明不了多少,只是因为寄托之物本身之能,才得以世身被消灭后,立刻再投落下来,但这等表现用在斗战之上,那优势领先不是一点半点,足以对同辈形成碾压之势了。

    消杀神气之后,他眸中神光闪烁,对着这晶玉再时看了一会儿,却是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这东西尽管是造物,可是无论什么何物,力量到了一定层次后是殊途同归的,在这上面,看到了与那长卷相类似的手法,这说明炼造那长卷之人和打造这造物之人即便不是同一个人,但也一定是有着某种牵扯的。

    自看过昊族过去的记载后,他就一直怀疑,昊族的崛起,是背后有一股幕后力量在推动着的,现在隐隐约约察看到了一点端倪了。

    其实这股力量无论存不存在,那都是昊族自己之事,他本来是不在意的,他所想确认的是,这会否是“上我”的布置,无论何事,只要牵扯到上我,那么就要认真对待了。

    这枚金色晶石如今没了载体,也就没办法回到世间了,他可容后再来处置此物,眼前之事,是先将阳都攻破,推熹王登上皇位,如此就能知晓昊族真正的隐秘了。

    一念转过,他气意收敛之间,已是从此中退了出来,他对着熹王道:“此人已是诛灭,不会再是出现,熹王可以继续进军了。”

    熹王手中杖鞭不觉重重一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这不止是除却了一个大敌之故,还在于阳都少了一个重要的屏护力量,这还可能是阳都眼前最为重要的筹码。无此阻碍的话,阳都只是靠着一些昊神,又岂能阻住他的大军?

    他立刻关照身边的造物炼士道:“传令各军,从此刻开始,全力进攻!”

    造物炼士沉声领谕,立刻下去传达王命。

    熹王这时似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冷,走过几步,回到了王座之上,坐定之后,对着那参议道:“方才是朱野横要见孤?”

    那参议意识到了什么,战战兢兢道:“是。”

    熹王拿杖鞭拍了拍膝盖,似是漫不经心道:“那就让他过来一趟好了。

    那参议低头道:“是。”

    熹王想了想,把近来负责事机的另一名宋参议喊了过来,吩咐了几句,其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半晌才是转回。

    此刻下面人来报,言称朱武护已到,他便道:“叫他上来吧。”

    过了一会儿,朱野横来到了王厅之上,对着熹王一礼,道:“下臣朱野横,见过殿下。”

    熹王没有说话,只是拿着杖鞭有节奏的挥动着。

    朱野横也是站在那里,维持着执礼的姿势。

    许久之后,熹王才是开口道:“我将你的继任者之名夺去,你恨不恨孤?”

    朱野横抬起头,他缓缓收敛仪姿,站直身体,道:“自然是恨的,殿下屡次给下臣希望,可却又屡次夺去。又怎叫下臣不心生怨怼呢?”

    熹王道:“所以你方才来寻我,就是故意给来人指引方向,好陷我于死地么?”

    朱野横坦然言道:“不过是赌一把罢了,我如今与殿下血缘最近的宗亲,只要殿下不在了,哪怕没有名义,我依旧可以获得许多人支持。比那个长老团所封宗子朱辨业更有资格继承殿下你的权势与大业。”

    熹王呵了一声,道:“你倒是坦承。”

    朱野横面色平静道:“不坦承又如何?殿下也不会信我辩解之言。”

    熹王道:“你不会突发奇想做此事,既然如此做了,那也该是有安排的,说吧,把与你有牵扯的都人说出来,孤还可以酌情免你之罪。”

    朱野横仰头看了看他,道:“殿下以为自己赢定了么?”

    熹王目光落下,道:“长老团屏护已去,外围守御之力十去其九,他们已是坚持不了许久了,嗯,”他拿杖鞭对下指了指,“你这么说,是你手中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翻盘?拿出来!拿出来让孤看看。”

    他见朱野横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便微露冷哂,又往后靠去,“要尽快,再晚一点,孤可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

    朱野横缓缓道:“此前曾经人寻过我,要我把一件东西带给殿下。”

    熹王目光凌厉了几分,透出了几分杀机,他道:“料到了。”旋又露出轻蔑之色,“不过又是故技重施,他们以为成功了一次,我会没有防备么?”

    不用朱野横再言,他也知道,定然是有人要求将加强咒力之物带给他,好让军众失去主帅。

    但是被侵害过一次之后,他也是做好了防范了,飞舟之内是有灵性阻隔的,上了飞舟,任何东西都带不上来的。

    朱野横道:“下臣的确带不来任何多余的东西,但那东西……”他抬起头,“如果那是臣下自己呢?”

    熹王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旁侧宋参议则是开口道:“武护不会以为王舟守御如此单薄吧?武护便是自己成了那咒器,以为王舟会查验不出来么?”

    朱野横不去理他,而是看着熹王道:“殿下此前曾用宗亲来分担咒力,那当也是知道,通过血脉也能增强咒力,与殿下血脉最相近的乃是下臣,我若愿意,那便可以成为那血咒,用此来咒杀殿下!”

    他直视上方,“诚然,殿下或许有办法避过,但是大军哪怕片刻无首,想必也会殿下谋划带来麻烦吧?”

    他昂首挺胸,一指外间,“就如此刻,殿下即将要攻入阳都了,胜利近在眼前,若是这个时候殿下忽然身染重疾,势必动摇军心,可能攻伐就此功亏一篑,想必这也不是殿下愿意看到的吧?”

    熹王道:“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来讲条件了,那么也不用藏着了,一并说出来吧。”

    朱野横道:“我所求不多,恢复宗子名誉,并公告全军。”

    熹王冷然道:“我能立你,那也撤了你。”

    朱野横道:“那也是以后了,大军征伐在外,想必殿下不会这么言而无信。况且要破解血脉之咒,相信殿下也没有那么快,下臣也总有几分保命本事的。”

    熹王拿杖鞭拍了拍手心,转头言道:“宋参议,你说呢,我该不该答应他?”

    宋参议一躬身,道:“殿下,属下以为不该答应。并非属下不忧虑殿下贵体,而是因为即便答应了他,结果是也一样。我听说朱武护上周第十三子出生了,朱武护若是成了宗子,他大可舍弃自己性命,立刻动用血咒,与殿下来一个同归于尽!而做到此事后,他能让自家子嗣继承自己之位,那从继理而言,也是名正言顺了。”

    说着,他转而看向朱野横,“说不定在朱武护来到王舟之前,就已经做好这番安排了。”

    熹王再是看向朱野横,道:“你听到了么?你是这么打算的么?”

    朱野横面不改色,再一抬首,道:“殿下是拒绝下臣了?”

    熹王拿起杖鞭,对着他摆了摆,道:“孤,从不受人威胁。”

    朱野横点了点头,就在此刻,他苍白的脸颊之上浮现出一片赤色,“殿下小心!”宋参议赶忙疾步上来,双手大张,用自己的肥胖身躯拦阻在了王座之前。

    轰地一声,朱野横在原地爆炸成了一团血雾,一股浓浊的血腥味弥漫大厅。

    熹王一皱眉,他感觉在这一瞬间,自己似乎背负一个沉重负担,呼吸也是艰涩了几分,他哼了一声,看向站在晶壁之前观望外间景物的张御,道:“陶先生,我这具身躯还能支撑多久?”

    张御淡声道:“若有上乘丹丸补益,最长可得半载。”

    熹王目中闪过一道精光,道:“足够了。”他站了起来,“如今障阻除尽,一月之内,我必拿下阳都!”

    ……

    ……

第一百七十章 折光入中域

    阳都城内,朱什坐于案后,隔着晶壁遥望夜空之下对面熹王军众那遮天蔽日的灵性屏障,自王咄冲入那军阵之中后,已然许久不见动静了。

    身旁的亲信参议道:“元授勿虑,王治道得了那至善之甲,乃是不死之身,无人可以拿他,此行一定是会成功的,想来是对面的熹王守御森严,他一时无法得手。”

    朱什却没有因这番劝慰而心情放松,执掌权柄多年,他早是能用冷静态度去看待一切利弊了,他心中暗道:“却也不知六派那里的安排如何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他做了他所能做的,剩下唯有交给天意了。

    这时他忽觉一阵口干舌燥,便拿案上茶盏,但还未饮下,忽见对面星光点点,霎时满耀天地,下一刻,他觉得整个城域震动了起来,座下座椅如在海浪之上晃动,案上的摆设都是因此而跳动,随之一同到来的,就是震天动地舰炮轰鸣声。

    他依旧保持着冷静,只是道:“看来王治道是失败了。”

    亲信参议一惊,道:“会不会是熹王恼羞成怒,或者掩盖之举?”

    朱什摇头道:“不会,动用全军,唯有熹王亲自下谕,别人没这个权柄。”他关照道:“唤诸位长老议事。”

    参议一凛,连忙下去安排。

    片刻之后,案台两边有一面面晶壁从金石地面之上升起,长老团诸长老的身影也是陆续浮现在了此中。

    朱什开口道:“诸位长老,王治道此去攻袭熹王,至今下落不明,我疑他已是陷落阵中,如今我阳都之局已是危如累卵。”

    诸长老都是心下一惊,待详细问过后,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情。此时有人忍不住问道:“六派呢?烈王呢?他们在干什么?阳都陷落,他们又能独善其身?”

    有人冷笑道:“烈王受诸派所制,怕也是无能为力,而要六派舍下性命为我昊族拼杀,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朱什沉声道:“我等先要做好阳都陷落的准备了。”

    他这一语落下,场中氛围顿时变得沉闷压抑起来,许久,一名长老才是道:“元授,事情真到此一步了么?”

    朱什道:“王治道的本事不用我多说,诸位看在眼里,王治道若失陷,那不止是他自己之事,说明熹王那里还有能与对抗的人或物,试问有这样的倚仗,阳都如今拿什么去抵挡?”他叹了一声,“除非熹王军自崩,否则阳都陷落,已是不可避免了。”

    他左首处那名长老出声道:“元授的忧虑不无道理啊,阳都是我们根本,若是没了阳都,我们都会失去所有,故我们是不能离开的。”

    只是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诸位长老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需为子嗣亲族打算一二吧?我建言可安排他们先行离开,我们才好没有后顾之忧……”

    这话赢得了在座众长老的赞同,还有人提议道:“我们不能都是落在这里,当有人去到外间主持大局,便是阳都不在,也能在外继续抵抗熹王。”

    朱什看向左首那位长老,道:“此事那就由辅授你来做了,除了你,无人可承担起此事。”

    那辅授长老则是肃然应下。

    对此也没有人反对,因为除了朱什外,的确也只有这位在阳都沦陷后有能力,有威望来做此事。

    有长老不甘心道:“元授,那至善造物还未完成,要是熹王得了去,那岂不是便宜了熹王?我们是否要……”

    有人语声阴冷言道:“不若直接毁了,我等得不到,也不能让熹王得了去!”

    朱什沉声道:“至善造物涉及到我昊族千秋万载之基业,乃是压制修道宗派的关键之物,凝聚了不知多少代人的心血,这本来也非我等之私物,我等与熹王之斗乃是昊族内争,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置昊族至上利益于不顾,现在此物未能完成,熹王若拿去,也是一样是要继续此事的,还是保留在那为好。”

    辅授长老道:“元授此言我亦赞同,我等输给熹王,那即是熹王更适合我等主持大局,我们可以退下,但是昊族不能倒。”

    又有长老道:“前些时日不是说,六派找到了加深熹王身上咒力的办法了么?”

    朱什缓缓道:“能不能做到,这几天就知道了。若不是我等所期望的结果,那位诸位长老,阳都城域上下当是做好最坏之打算了。”

    辅授长老看向上座道:“元授,依我之见,此事不必等,城中还囚押着一个常生派的上修,我们不妨让他推算一下结果。”

    这等推算机运命理之事,诸长老本来一向是抗拒的,要是修道宗派事事能算准?又岂会被他们驱赶到边缘地带乃至天外去?

    但是眼前熹王兵临城下,阳都随时可能殒命,那还不如求其指一条明路,说不定还能死中求活。而若是以宽放其人为代价,相信应该是能得到明晰答案的。

    朱什点头同意道:“那就问上一问吧。”

    与此同时,熹王这一边,自下谕之后,便催促大军日夜轮番进攻,并且他还下达谕令,从后方不断从调用更多军舟上来。这是他不想再有任何反复,而是要趁此趁此时机一举把长老团覆灭在阳都。

    至于烈王那里,他现在根本不惧。如今想要与他军众对抗,那非要在上层力量上压倒他不可,烈王背后的六派若是这时候敢出来,他就敢于与之打一场决战。

    而为了确保不受咒力的影响,他吞吃了耿道人特意为他调制的丹丸,并且用了符箓镇压自己生机,这般只要不是紧急消息传来,他便会自行陷入沉眠之中,如此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为了防备万一,又将一具打造好的造物之躯移到了王舟之上,假若有变,那么随时可以更换。

    张御在王舟之上看着那些轮批进攻的飞舟,这些军众虽然缺乏真正的上层力量,但同样,没有上层力量的修道宗派也很能挡住,有朝一日,天夏的造物不定也能达到这等地步。

    而天夏修道人当是指道在先,理应要走得更快更远,若是做不到,那就免不了会被替代,哪怕那不是造物,也会有别的物事出现的。

    师延辛这时走到他身边,看着即将陷落的阳都,道:“道友,六派此刻不知在作何想?”

    张御道:“此辈除非有奋身一搏之心,那么或还可能有一丝机会助得阳都守御下来。”

    但这个可能在他看来几乎不存在。要是六派有此决心,那么早前攻击光都时,就不会在被他击退一次就匆匆忙忙退去了。最多只是再次袭扰下光都,试着挽回一下。

    只他过来的时候,已是把分身安排在了光都,就算六派再来进犯,那也挡得住。

    除非是“上我”这时候亲自出面。

    可若是“上我”当真正在意这等事的话,那早就出现了。

    事实是过去数百年来,无论昊族如何掀起内战,又与诸派如何攻伐,都不曾有真正上层修道人出面干涉过。

    退一步说,就算“上我”真的出现,那他反而能够确定目标了。

    在数百万飞舟,还有诸多上层力量昼夜不停围攻半月之后,阳都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而此刻伤势恢复的白古蝠重又飞临阳都上空,加入了攻袭阳都的队列,这更是雪上加霜。

    再是十多天之后,参与守御的十数个昊神灵性崩裂,化为无数气光而去,一时不得恢复,而气壁随之被突破,随后几个备用的造物大日被逐一被击破,从空坠落地表。

    到了这个地步,任谁也能看出阳都大势已去,故在第三十天时,朱什为了保住昊族元气,先是将族人亲眷安排离去,最后派遣使者出城,向熹王乞降。

    熹王没有因此志得意满,为防长老团暗中有所图谋,派遣了一队军众和许多造物炼士入城,用了十多天时间,在长老团的配合之下,将整个阳都城域接收过来,包括阳都所有留存下来的战争兵器,也是一并收纳。

    这其中还有一支达多三十万众的精锐舟队。此舟队因为在面对熹王占据绝对优势的上层力量前没有用处,所以根本不曾派遣出来,使得较为完整的保留下来。

    待将阳都城中所有的武力收缴,己方军众控制了所有地界后,熹王这才将王舟泊入了阳都之中。

    长老团选择了投降,这是因为那位常生派的修道人告知他们,若是他们等待下去,或还有一线生机,但其人又明言自己只能看到数载之后,至于再往后,没有法器,他也是算不明白。

    熹王现在也没拿他们动手,因为还需要稳定人心,且打下了阳都,首先最为关键的就是那昊皇之位的更替,他还需要利用投降的长老团,暂时为他提供法礼上的支持。

    唯有成为了昊皇,他才能掌握昊族最核心的权柄,才能掌握三大所,乃至于一应皇族内库。等达成了目的,再把长老团踢开仍是不迟。

    此时此刻,他身边跟着那名造物炼士,与朱什一同来到了一座晶门之前,他看着那里面闪烁着的光亮,道:“他就在里面么?”

    朱什沉声道:“皇帝数十年不曾醒来,我等也只是维持他的生机。”

    熹王把杖鞭一甩,讽声道:“你们自然要维持我这位兄长的生机,不然又如何维持法礼呢?”

    朱什只是沉默不言。

    熹王呵了一声,杖鞭向前挥了一下,那造物炼士当先入内,过了一会儿,其又走了出来,对他点了下头。于是他大步走上台阶,往晶门之中跨入了进去。

    ……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正位自取之

    进入晶门之后,熹王感觉自己走入了一段光彩流溢的世界中,他没有停步,继续向前。

    大约十来步,最后光芒褪尽,脚下落实,他见自己走到了一个金属走廊之中,对面是一面厚实晶壁,上有金色光芒构成的符号,始终闪烁不停。

    身后光芒闪烁了下,那造物炼士也是随之跟了进来,道:“殿下,到了前方那晶壁前,属下便无法进入了。”

    熹王道:“你没法进入就对了,这说明朱什他们也进不去。”

    作为昊皇的嫡亲兄弟,他却是可以进入其中的,只要在任昊皇无法履行自身职责,法礼上他就可以取而代之,许多地方不是阻碍,这也是为什么长老团对他如此忌惮的缘故。

    但也有些地方,唯有昊皇才能进入。

    譬如其中正在打造的“至善造物”,全是皇族的造物工匠在进行,被封闭在内库之中,等若是一座城中之城,平时与外隔绝,食水都可自给,老团或许可以将之毁去,但绝然干涉不了内里的具体事务。

    他来到了皇璧之前,抄起摆放在旁边的手刀,依次划破掌心和指肚,便伸手缓缓按了上去,可见他的鲜血蔓延出去,渗透入那些闪烁的符文之内,并将之逐一填满。

    此时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咒力的影响使得他极为虚弱,但是他还支撑的住,此前服下的丹丸,使得他把这具身体的生命力还有半载可用,足够他完成眼下之事了。

    有了足够的鲜血后,晶壁若流液一般流淌起来,有一个人面自上面浮现而出,看了他两眼,用浑沉的声音说道:“熹王,准许进入。”

    说完之后,那人脸退了下去,晶壁缓缓融解,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门道。

    熹王对造物炼士道:“这里你不好进去,便就在此等我。”

    造物炼士躬身应命。

    熹王大步向里,军靴踏碰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声声往里去,出了门道后,他来到一个内厅中,这里竖着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金色琉璃卵舱,旁侧是一个环形宽案,上面还摆放着凌乱的纸稿和竹木签笔,王座略向一旁侧展,像是主人方才起身离开未久。

    他来至那琉璃卵舱近前,此物差不多两人多高,里面漂浮着一个模糊的人影,望去四肢修长,体格比例非常协调,身周围环绕着一团灵性气雾,正是那位现任昊皇,也是他的嫡亲兄长,

    他又把目光凑近了一点,见这位表面上看去只有三十来岁,面目柔和,此刻紧闭着双眸,若不是胸膛处还有气息起伏,几疑已然失去了生机。

    他目光复杂的望了几眼,便退开几步,走到了一块竖着着晶板之前,他对着上面伸手按去,残余的鲜血渗透进去,过了一会儿,里面有影像浮现出来,这里面是他这位兄长过去的一些载影,都是一些处理公务,训斥臣僚,狩猎巡视的日常片段。

    每一任昊皇都会用晶玉留下自己的过往英姿,然而对于其他昊皇来说,他这位兄长的经历太过短暂了。

    从其继位至今算,尽管已然过去了数十载,但真正统御昊族也不过几年时间,到底四年还是三年,连他也记不清了。

    不过从此刻开始,他将终结这位的统御,下来当由他来替继皇位,去并合已然四分五裂的昊族。

    他看着那些过影一遍遍的重复演示,一挥手,将其抹去了一边,而后目光落到一边,那是一方精美玉印,也是昊皇之私印。

    昊皇共有二十余枚印章,其中三枚用的次数最多,分别是私印、授印、传印。“私印”代表自身,每一任昊皇登位后都会重筑,“授印”代表权柄,可以分拨权力。

    “传印”在其中最为重要,此是第一任昊皇所筑,代表着正统,且若无有这枚印,那么许多隐秘他都接触不了。

    便是没有张御在背后催促,他自身也会去急迫的追逐这些,没有此印,也就无法让人承认他的地位。

    但是传印在哪里?

    他伸手出去,待将那个私印拿了起来,可是指尖才与之一个碰触,上面传出一道光芒,一个声音响起,“你终于来了。”

    熹王看了看四周,冷声道:“你在等我?”

    那声音道:“看来你才是胜出的那个人,很好,昊族需要更强有力的人来统御,只是在皇位交到你手里的之前,我有些话要关照,你要记下来,这涉及到我昊族的生死存亡……”

    另一边,张御此时也是进入了阳都之中,他来到了城域之中的最高台厅站定。

    这里被称作“昊台”,也是昊族的祭祀之所,不过真正的昊台实际上是在光都,那也是昊族的起始之地。

    可不知道为什么,昊族似乎对于这个有族始之地有一种矛盾的心理,既不愿意舍弃,又不愿意亲近,故后来营造了中域阳都,并在这里重新建起了昊台,对于真正的祖地却再也不去顾看了,甚至把那里的旧民也是一并抛却了。

    直到熹王接手那片地域,两任昊皇为了巩固权力,将一部分利益渡让给他,这才让他得以把这里重新经营了起来。

    他站在这里俯瞰着整个阳都,哪怕经过了战火璀璨,城域中高低起伏的建筑在阳光照耀之下仍然显得异常壮观,且有着一股独特的生气。虽然他本身是修士,可也承认,昊族这个族群比此世之中的修道人更富有上进之心。

    他现在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等到熹王成为了新任昊皇,昊族的一切秘密也就在他面前打开了,假设这里找不到“上我”的线索……

    他看向天空,那么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在六派之中了。

    背后一阵风声过来,一名造物炼士落在了高台之上,对他执有一礼,道:“陶先生,殿下有要事相请。”

    张御点了点头,道:“知晓了。”

    他离了此间,与造物炼士回到了王舟之内,熹王见他到来,挥了挥手,让造物炼士自去,而后道:“我找到了皇帝的印室,只是皇帝给我讲述了一些事情,但是不清不楚,还说什么要我打下烈王所在,才能被授传印,得继皇位。”

    他冷笑一声,“我却不信他,若真按他所言来做,等我打下烈王辖界他要是再提什么条件呢,那岂不是没完了?何况这一切是靠我自己打下来的,岂需要他来承认?他不是一样夺了兄长位置,难道兄长就承认他了么?”

    张御淡言道:“熹王想如何做?”

    熹王杖鞭一挥,道:“那藏印之地就皇璧之后,他不肯交给我,那我们就强行破解,一个沉眠不醒之人,居然还想指教我如何做事,简直笑话。”

    顿了下,他又道:“只是那皇璧厚实,如今唯有陶先生有那个能力破开其中阻碍了。”

    张御点了点头,看过熹王的记忆他便知晓,破解皇璧本身就是自身武力的宣示,这是昊族的老传统了,甚至宗亲认为除此之外,其余的交接皇位都是歪门邪道。

    他道:“什么时候?”

    熹王道:“我倒希望越快越好,但是皇璧背后门户变幻不定,月初时候才会回到正位上,如今距离下月还有两天,我也正好做些布置,避免烈王这个时候来给我生事。”

    此时的煌都之内,阳都陷落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城域现在分成了两派势力,一边却是想着与熹王和解,一边则是坚持斗战到底,两派几乎是吵成了一片。

    烈王则是仿若什么都不知晓,一个人躲在厅中给笼子中的彩鸟喂食。吴参议匆匆走了进来,抬头一看,急道:“殿下怎么还在这里?熹王大军不知何时会到,外面都已是乱成一团了!”

    烈王若无其事道:“底下之人都有自己的主意,都不愿听本王的,本王还如何?熹王大军过来,大不了退位去名,仍不失为一富家翁。”

    吴参议大惊,道:“殿下万不能如此想,生死操诸于他人之手?我等需对抗到底,何况辅授也是逃出来了,还在外继续抵抗,我与辅授联手,还有一搏之力啊。”

    烈王拿手帕擦了擦手,道:“本王倒是愿意殊死一搏,若真能战胜熹王倒也罢了,就怕是胜不了,牺牲了无数人的性命,最后这恶名还不是要本王来背?”

    吴参议道:“殿下当有些信心才是,需知六派在加强咒力,不定过几日后就有熹王暴亡的消息传来呢?”

    烈王转过身,道:“可是熹王现在还好好的,我怕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啊。”

    吴参议道:“殿下,薛治道就在外面,不如听听薛治道的意见如何?”

    烈王道:“请他进来吧。”

    话音才落,薛道人就从外间走入进来,他正色道:“殿下不该如此消极。煌都是你父子苦心经营起来的基业,拱手让人当真心甘情愿么?”

    烈王无奈道:“阳都都打不赢熹王,本王又拿什么和熹王去打?”

    薛道人看了看他,点点头道:“殿下看来是在等我们先开口,也好,我们便给殿下透个底,我们一直在打造一件至宝,本来为了对抗昊族,但是殿下与我乃是一体,值此危机关头,自当是拿出来一用了。”

    烈王好奇道:“此物我也听说过,不过不是还没有打造好么?”

    薛道人道:“打造近半,勉强能用,但是用一次后数十上百年无法再用,动用之前也需得做许多准备,所以威慑大于实际。”

    烈王惊异道:“条件如此苛刻,不知威能有多大?”

    薛道人沉声道:“以如今阳都破败的外围守御,不出意外,此物一击之下,应当能将整个阳都从地陆之上抹去。”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破域持传印

    “这么了得?”烈王十分吃惊,他不解道:“此物既然这般厉害,为何……”

    他本想问六派既然有此物,又为什么不早些拿了出来使用,可再是一想,却是明白了,此前的确没什么上好机会。

    这厉害法器只有一击之能,阳都过去守御森严,一击未必能轰破,除了激怒整个昊族没有任何意义,而长老团和熹王对峙期间,各大派巴不得两边互相消耗,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出手帮助哪一方呢?

    可现在,却是时机非常合适。

    他问道:“薛治道,贵方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薛道人道:“先前阳都情势不妙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在准备了,大约这几天之内就能动用,只是……”他放沉语气道:“这一击下去,不但是熹王军众和长老团会被毁灭,昊族精华腹地也是会被一并消抹去,烈王殿下需得心中有个底,不要不舍得。”

    烈王漫不经心道:“不破不立,我便是珍惜这些,也轮不到我用不是,再说了,今日毁掉了,明日也还能再建起来么?”

    薛道人赞叹道:“还是烈王豁达。”

    烈王笑了笑,六大派早已开始准备,此事势必在为,他不同意又能如何?他道:“其实做得此事,也无需特意与我来说吧?”

    薛道人叹道:“殿下何故如此说,我辈早已立下誓言,当与昊族共治天下,我等既为友盟,不经殿下允许,又怎会擅自动用此物呢?”

    烈王恍然道:“是这样啊。”

    薛道人正色道:“正是如此,烈王若是不愿意,我等也不会再动用此物。”

    烈王深深看他一眼,他转头看向笼子里的那头彩鸟,见其正埋首对食槽里的食物啄得起劲,他摇头笑了一笑,道:“既如此,就请贵方发动吧,毕竟再晚一点,阳都的守御怕就修复补好了。”

    薛道人对他执有一个道礼,正容道:“殿下英明,各宗派是不会辜负殿下信任的,等到阳都消失,我们也会相助殿下登上皇位。”

    烈王道:“那我就等着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已然到了月初之时。

    熹王迫不及待命人请了张御来到昊皇居殿之上,这里地石打磨的光可鉴人,一根根巨大金属方柱支撑起厚重殿顶,墙壁和柱上雕琢着持兵昊神的雕像,显得分外威严庄重。前方帝皇之座高居上端,由一片片光气云雾浮托。

    而皇座背后上断,则是一轮熊熊燃烧着的造物大日,将霸道的光芒挥洒到殿内每一个角落,无有遗漏。

    可尽管光芒四射,他们不感到丝毫炙热,殿内反而清凉无比。

    张御看到,此间灵性力量时不时变化着,虽然大部分采取了昊族的造物技艺,可是又有一些阵法的痕迹在。

    殿中用于守御灵性的力量看去略有不足,这应该是外间造物日星具备被毁,导致上面灵性有所减弱之故。

    熹王这时道:“我昊族帝皇,历来都是‘传位之印’收纳在了大殿之内的秘库中,但是这里有一层灵性屏障,唯将此坚壁打破,我方能取到大印,并持此等上皇位,从而掌握昊族的一切。”

    他若是愿意答应皇帝的条件,那他自然不必要如此麻烦,可是不愿意的话,那就要自己设法来拿了,好在这也是昊族皇位接替所允许的,只要你有强大的武力,那自可以破壁取拿,且在法礼上还更为正统。

    张御看过熹王记忆,“传位之印”不是一般的物事,乃是由第一任昊皇所筑造,传闻有自己意识之物,若是昊皇无能或是说无力执掌权柄,那么此物就会自己回到这座正殿之上,等待族中明主来取。

    传位之印宣扬之中乃是一件造物,可要真如传闻所言,第一任昊皇在任之时,可没那么高超的造物技艺,故他认为,这很可能是用了修道人遗留下来的手段。

    毕竟构成昊族最早的那一批人,就是从修道宗派里分离出来的仆童和低辈弟子,有些修道人的手段并不奇怪。

    他这时眸中神光一闪,见到王座背后的造物日星似乎连通着一个界域,道:“此间确然有门户存在。”

    熹王精神一振,道:“陶先生,那当便是传世之印的存放之地!”

    张御可以看出来,只需往那造物日星中灌入灵性力量,并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转,就能推开通往那个界域的门户,不知其中规律,那就唯有强行破解。

    他本待立刻破开,但是意念方生,心中却浮现出一阵不妥,他稍作思量,立便知晓问题出在哪里了。

    昊族是以造物起家,所信奉的是神异灵性,这些灵性与心光法力是有区别的。无论心光还是法力,都是强烈个人印记在其中的,与他人格格不入。

    而灵性力量则不是,这方面很不明显,反而有着共同的趋向,这也是为什么能灵性飞舟、环厅乃是造物炼士的灵性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合并为一体。

    假设他以心光强压此间,纵然能强行毁坏此处,恐怕也未必能得到里面的传位之印。

    不过这个问题并不难以解决。他看向跟随在熹王身边的造物炼士,道:“这位军尉,我需借你之力一用。”

    那造物炼士看了一眼熹王,熹王毫不迟疑道:“按照陶先生吩咐的做。”

    造物炼士立刻对张御一执礼,恭敬道:“请陶先生吩咐。”

    张御道:“这里是昊族的屏护,未免出现变故,可由你来推动这门户,你可以自身力量灌入到这造物大日内,不用怕力量不够,我自会在后方助你。”

    造物炼士一点头,他没有多说什么,当即站到了前面,身上蓝色的灵性气焰鼓荡而起,就前方造物大日渡送过去,并推动此物徐徐滚动起来,但是他的力量明显不够,努力许久,也只是使得大殿内的光芒闪烁不已,显得十分不稳定。

    张御这时伸指一点,一股力量进入了其人身躯之内,直接用他的心光不妥,但是心光可以照着这位的灵性力量进行化变,而当两人力量融入到一处时,那造物自便无有可能分辨出来了。

    自然这也是他道法修为高明,心光无惧消耗才能这般自如运使,寻常修士是决计无可能运使这般手段的。

    那造物炼士此刻只感觉自身灵性力量似乎沸腾了起来,力量如涨潮一般向上升腾,他几乎要沉浸在这种力量增进之中,同时又暗暗震惊这位陶先生的能力。

    而在他的灵性力量催发之下,整个造物大日很快变成了他灵性力量一般的湛蓝之色,并将整个大殿都是填满,灵光阵阵涌动。

    熹王往四周看去,感觉到此刻身边光影景物一阵变幻,似乎正在往另一处片地界之中挪移而去。

    他的感觉并非错觉,随着张御收手回来,周围的灵性力量也是退去,他赫然发现自己落身在了一处长长的金属廊道之内,正对面的尽头是一扇门户,此刻那门户在他们眼中化变了一片流沙,从上方流淌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空域。

    熹王已是按捺不住,他疾步向前,来到了后方空庭之内,抬头一看,前方有一面三丈来高的大壁,上面描绘一个神人托日图,而在那日星正中间,则是一只金色火鸟,其嘴衔玉印,翅漫流火。

    他目不转睛盯着那一枚玉印,眼中浮现出炽热之色,喃喃道:“传位之印!”

    就在他说出句话的时候,大日之上有一道光芒照在了他的身上,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承托,他飘空而起,来到了图画上端。

    这时他猛然醒悟过来,拿出手刀,割破指肚,随后伸手对着图画之上的传印一抓,明明那只是一幅画,可在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触摸到了实物,五指一合,将之牢牢抓在了手中。

    就在这一刻,一道光芒从阳都之中笔直升起,直直冲入了穹宇之中,各方昊族城域造物日星都是忽然放出光芒,似是与之呼应。

    这一幕也让负责随时监察修道人看到了,他神情一肃,唤了弟子过来,道:“速速传讯六派掌门,熹王已是皇印,距继承继皇位之日当已不远了。”

    此讯传出之后,六派上层修道人很快聚集到了一起,准备加快唤醒那法器,不然等到阳都守御恢复过来,那或就难以将此处一击而灭了。

    阳都若是被击破,那好处是极大的,不但能杀死熹王,还能毁去其数百万大军,包括的长老团还有诸多造物工厂也能一击而灭。

    那么保持着实力的烈王自可以横扫诸方。

    虽然此刻若是将烈王也是顺势拿下,似乎就能让各大宗派重归地陆了,但就算是这些昊族上层被一扫而空,地方上还有昊族的诸多势力,还有其余十位宗王在世,此辈随时能再推举一个昊皇出来,要想平灭他们,那仍是不可避免的要与之一战。

    可修道人才是多少数目?已经经不起消耗了,道机终究是不同了。现在既然能不费太多力气就能与昊族上层共治天下,那又何必拼死拼活呢?

    在六派合力推动之下,不过五天之后,一道长及万里的灵光渐渐从虚宇深处透出,其尖端缓缓指向了地陆之上阳都所在!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域外掷天戈

    万里长的灵光遥指阳都,在此过程之中,其轮廓也是缓缓凝聚显现出来,由外而观,犹如一根裹在晶莹灵雾之中的长戈。

    这件法器名唤“营卫天戈”,具备分天裂地只威。

    如果此物完好,那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做到蔽绝所有天机感应,从而起到一举摧毁敌手的效用。

    可这法器其实只是炼造了一半,还没有完满地步,只是勉强堪用罢了,所以眼下只能依靠诸派修士一同施法遮绝天机,但这并不能保证完全不被熹王察知。

    不过很快就有修士提出,对于此事完全不用担心。因为阳都方才被熹王攻了下来未久,统御还不稳固,想要短时间内把所有军民和工厂及物资都是转挪走,那是很难做到的,强行去为,还极有可能自行引发混乱。

    就算真是能做到,熹王方才战胜长老团,即将登上皇位,现在却连外来攻击都是抵受不住,反而要弃城而逃,那威信又如何维持?

    需知无论过去昊皇还是长老团统御期间,可从未发生过这等事,故无论从熹王个人性格还是正统的必要性来说,其都是无可能离开的。

    阳都城内,张御正在一条闪烁着晶莹光芒的廊道里走着,此间一直通向密卷库房所在,里面存放着历代昊族皇帝的手书和秘卷,本来唯有昊皇可以进入,但他身上带着熹王的传印章印,故可以在此畅通无阻。

    熹王在拿到传位之印的那一刻,便已是成了昊皇,只差举办一个继位大典,故各方秘库所在其都是瞬间明朗,再也半分隐秘可言。而熹王知晓了,也等若是他知晓了。

    就在他来到廊道尽头的时候,忽然眸微一动,抬起头往天中看了一眼,方才他感到了一阵警兆传来,这威胁应当是来自于天外。

    他能分辨出,这并不是特意针对自己而来的,他很可能是被某物波及或是笼罩在内了。

    这么看的话,对方所针对的目标当是很大,有可能是熹王本人及其大军,或者干脆就是整个阳都。

    他略作思索,这警兆虽然不算太明显,但熹王那里有着万灵所的神异生灵,还有诸多修道人和造物炼士,应该也是能有所察觉的,也不用他去提醒。

    从感应上看,敌袭恐怕威能不小,万一如果熹王抵抗不了,那么他会从旁出手,阳都这里面还存在有许多他所需弄明白的东西,还需由此找寻“上我”可能的痕迹,不会随意让人把这些都给摧毁了。

    确如他所想,熹王这里很快也是得到了神异生灵的示警,以及底下修道人含糊警告,结合两者,他判断出有一场前所未见的袭击即将从天外来到,目标就是阳都!

    可就像是六派所预判的那样,他丝毫没有离开阳都的打算。

    拿到传位之位印,继位大典的日期便就随之定下,此事他早已是昭告四方,各地宗王宗亲、诸侯权贵都有派遣观礼使者到来,这个时候若是仓皇出逃,还有谁会信服他?

    还有一个原因,这一次攻击明显是来自天外六派。可昊族就是靠着打压修道宗派起家的,要是挡不住天外六派的袭击,并且阳都还在他的手中失去了,那怕是无人再会承认他是皇帝,哪怕有传印在手也是一般。

    而反过来看,若是他能挡住外来的侵袭,那却是更有利于他巩固皇位。故是他立刻命令百万飞舟在外集结待命,新打造的造物日星送去天中。

    除了这些之后,他还利用起新近掌握的英耀所,将昊神一个个重唤出来,全力恢复整个城域的守御力量,以期能挡住即将到来的袭击。

    张御在走过廊道之后,穿过一座晶门,来到了一个四边空落的圆形平台之上,上方是光雾营造出来的虚空星云,一根根敦实的琉璃方柱矗立在那里,每一根都刻着着独特的符号,可见里面整齐排列着一束束密卷。

    他走到一根方柱之前,见下方有一个凹槽,便拿出一只瓷瓶,将熹王的鲜血倒入下去几滴,此间每一处都需要现任昊皇的鲜血来开启。

    这看似谁拿到昊皇之血都可来此打开门户,但实际上这里是有一个灵性检验的,若是血液主人有抗拒之心,那么也是通不过去的。

    血液滴落下去后,柱壁随之化开,露出了里面的卷宗,每一卷都是以玉轴相裹,上面皆有灵性护持。

    他没有拿起来,眸光闪烁了一下,就将里间内容全数看了下来。

    这上面记载的是某一任昊皇时其与宗室之间的私密事,包括各种不为人知隐蔽记录上面都能找到,可这里面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也不急,很有耐心的一个个看下来。

    最后他发现,以第七任昊皇为参照,前后有着一条十分明显的分割线。在第七任昊皇之后,昊族皇帝无不是拥有大量的书册记录,不止是皇帝自身,包括身边的臣僚近侍,都有详实且丰富的对话记载。

    有些记录他在外面也是见过了,但那都是经过严谨修饰的,这里存放的才是最为原始的记载,且俱是以灵性力量为载录的。

    卷宗上面连当事人的语气都是一成不变的拓录了下来,可以保证原意无比准确,没有一丝半毫的美化和为尊者讳的意思,从上面可以直观了解到每一任昊皇的生平和执政风格。

    留下这些,应该就是为了让后继者在遇到复杂局面的时候,能从这些前人的智慧中找到应对方法。

    可是在更早的时候,也就是第七任昊皇之前,却就没有这些了。可以看到,由此越是往前翻,记载便越简陋粗疏,且没有任何拓影记录。这里面还很少有被翻动的迹象,说明后任昊皇对这些祖先的事迹并不感兴趣。

    张御对此也是能理解的,因为第七任昊皇之前,所记载用的载体是一种更为古老和复杂的文字,这意味着要想读懂这些秘卷,还要去学一门早已无用的语言。

    而没有直观的影像,读这些平铺直叙的描述本身就已经十分枯燥了,再加上更早的政体与后来的昊族也是格格不入,谁还有耐心看下去呢?

    但他却是觉得,昊族真正的秘密,恐怕就是隐藏在这其中,不然没必要用一种独特的文字来记录,虽然上面没有灵性的力量保护,但反而是最为稳妥的保存方法。

    文字的解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看得出来这些文字遵循了一些道法上的变化,对于他这等道法精深的修道人而言,破解起来可谓毫无困难。

    待翻看了一会儿,他发现上面所记载的除了一些重要事件,还有则是早期造物技艺,当中采取了大量了来自修道宗派的道经用语,署名之人的名姓大部分都有道号,看来早期的昊族的确是和修道人渊源极深。

    结合流传在外的历史记载看,应该是一些低辈修士因为本身资质和道机变化的缘故,无法再修道了,只能流露到了世间,但他们没有因为道机变化而就此颓丧,反而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一起,试着走出一条新路。

    透过那一行行朴实无华的文字,哪怕只是最为平铺直叙的描述,也能感受到里面那一股不断进取,奋勇开拓的昂扬精神。

    随着他逐个往前翻看,终是来到当是摆放第一到第四代昊皇的载录所在。

    琉璃柱中摆放的不再是玉轴裹帛,而是一捆捆玉简,这完全就是修道宗派的作派了。他拿起玉简翻看下来,而在这里,他终于找到了有用的记载。

    待看下来后,他也是确定了此前的判断。昊族的出现的确是人为推动的,这几任昊皇时期,一直有一人在指引昊族,并提供给他们各种帮助。

    这位没有详细的名姓和来历,上至昊皇,下至平民,无不是以“圣人”称呼之。而也正是在这位的庇佑之下,早期的昊族子民才躲过了来自各方面的威胁及危险,并逐渐强盛起来,直到四代之后,这位才是逐渐脱离了昊族的视线。

    看到这里,他若有所思,因为他一路过来不曾有所遗漏,每一任昊皇的卷宗都是看过了,所以他隐隐能感觉到,在四任昊皇之后,这位“圣人”其实并没有就此销声匿迹,仍是在背后指引着昊族前进,包括后面昊族四处攻伐修道宗派,似也有这位的身影。

    上面还提了一笔,在昊族需要“圣人”相助的时候,昊皇往往会供奉“圣人”画像,并与之沟通。只是他于此间找了下,并没有找到那位“圣人”的画像。

    那么假若是此物没有被后人毁掉的话,应该是摆放在别处了。

    昊皇的秘库不止一处,他觉得自己当再去别处看看。有一个地方他觉得最有可能,那处他本也是准备过去一看的。

    见这里再有什么值得一看后,他就从这处密室里面走了出来,才走了几步之后,听到了外间传来隆隆炮响之声,还有璀璨的灵性烟火冲上天空,并伴随着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应当是昊皇的继任大典开始了。

    同一时刻,顶上那股威胁之力也是越来越是强烈。他抬眸望去,便见虚空之外有一道流光正以惊人速度往阳都这处轰落而来!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托灵散素尘

    通向阳都昊日正殿的宽大广场之上,阳都城域的一众昊族臣属军尉个个身着灵性袍甲,排成笔直整齐的队伍分列两旁,恭候在了那里。

    而在正殿广场大道的前端,则是站着前来观礼并等候召见的各宗王的使者。

    长老团的一众长老在投降之后,并没有被熹王拘禁起来,这回也是候列在了此间,不过为尊示他们的地位,却是被允许站在了正殿之前台阶之上。

    朱什沉声道:“过了这场继位大典,我等也该称呼熹王为皇帝了,而我等之去处,也当由此分明了。”

    他说出这句话,长老团中有不少人顿时紧张不安起来,熹王坐稳了皇位后,若只是将他们用过就扔,或是圈禁起来,那还是好的,就怕容不下他们,直接下手清理,再换一批新的长老团上来,而后一种可能似乎更大。

    有人叹息道:“可惜那常生派的修士却是无法看到更多。”

    朱什摇头道:“他便是看出来了,也未必敢说给我等知晓。”

    众长老听了这话,不少人面色更是不太好看,其人不敢说,那结局已是不言而喻了。

    朱什身边有一名长老看了看四下,低声言道:“元授,这几日城域上空的动静有异,似是有些不妥啊。”

    朱什看了眼上空,密密麻麻的飞舟结成了灵性屏障,里里外外重叠相合,一尊尊昊神也是用灵性飘雾遮蔽了城域上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是有见识的,自是能看出这番阵仗绝不是用来对内的,而是用来对外的。

    他沉吟片刻,道:“看来是六派坐不住了。”

    那长老语气略带兴奋道:“六派若是此刻来攻,想必不是什么小动作,不定会趁着城中空虚动用那传闻中的法器……”

    对于昊族和六派高层来说,双方打造针对对方的战争兵器并非什么隐秘之事,反而是有意泄露出来用以威慑对方的,而如此做才是使得双方各有顾忌,不敢轻易启战。

    朱什沉声道:“可是别忘了,我等亦在城中,按照传说中那件法器的威能来看,一旦落下,举城尽覆,若是熹王失机,我们恐亦逃不脱,。”

    那长老不由脸色一变,看了看上方,心中一时无比矛盾。

    昊日正殿之内,熹王着昊皇冠冕袍服,腰悬朱鸟剑,立于高处王台之上,俯视着下方城域。

    可他身后众人都是一片凝肃,脸上毫无半点喜色。因为就在片刻之前,漂浮于天外灵标察觉到了异常,监穹所的官员认为有强大神异力量正自天域之外而来,其力量之强前所未有,建言阳都之人立刻躲避。

    他身后的造物炼士这时上来道:“陛下,下臣当护着陛下退至安全所在。”

    熹王冷然道:“寡人乃是皇帝,岂有见危退避的道理?大典照旧。”

    得益于此前的感应,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守御布置,而且城域之内还有那许多上层力量存在,他认为纵然阳都的守御力量还未恢复到原先的全盛之时,挡住外来袭击也是足够了。

    此时此刻,那一道惊人灵光由虚空而来,一头冲向地表。地陆最外围的灵性屏障似是薄纸一般,霎时被撕裂,而这灵光似半分阻碍未曾受到,朝着阳都这个最终目标轰然落去。

    可见一道长长灵焰轨迹从虚宇一直蔓延到地陆上方,并还在不断向下延伸,在地陆其他地界的人来看,此像是将是一把利刃,慢慢将天穹竖着剖成两半。

    张御凝眸看着这一幕,方才他已是先一步收到了金郅行的传报,告知他六大派准备用一件法器进攻地陆。不过金郅行毕竟是外来加入之人,还得不到完全的信任,真正的隐秘无从知晓,故是在六派发动之前察觉到不对。

    他能见到灵光之中所蕴藏着的强大力量,尤其是此中运用道法的层次较高,似隐隐触摸到了这一层力量的顶端,若无意外,这应当就是六派仗之与至善造物对抗的重器,若阳都还是此前失去诸多守御工事的模样,那这一击足以将之夷为平地了。

    那气光一路不停,横过长空之后,先是撞击在了阳都方才修复的气壁之上,却是瞬间将其冲破,光芒擦过一枚造物日星,硕大日星顷刻间就被蒸化了去。

    不过一息之后,这灵光紧接着又落到了百万飞舟及诸多上层力量组成的灵性屏障之上,此间屏护也是没能起到太大作用,一层层被突破,由于灵性力量的破碎,无数灵光波纹爆散开来。

    在这近乎瑰丽的撞击中,那庞大无比的灵光压倒了最后一层由众多昊神所组成的遮护之上!

    这是一层宛若实质,形似金色琉璃的遮罩,这是最后一道有力屏障了,要是连这个也是挡不住,那阳都最后一层坚壳也将被敲碎。

    底下众人此刻已能看上方的场景,无不是紧张看着。好在那灵光撞上来之后,只是引得这层金光琉璃壁微微震颤,却是没能一气突破,并顿止在了那里。

    见到此景,众人不觉悬着的心不觉稍稍放心,可是还未等他们松上一口气,却见那金光琉璃壁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这裂纹由中心部位向外围迅速蔓延开来。众人色变之时,底下支撑灵性的昊神一个个爆成了无数星屑灵光,顶上琉璃未碎,而一股无比耀眼的光华已是先一步落到了所有人的身躯之上。

    张御本待举动心光拨动此气,可就在他心意欲动之际,忽然有所感应,往阳都一处看去。

    就在那个方向之上,忽然腾起一道强烈气息,一个遮护整个城域的巨大虚影浮现在顶上,下方还是虚气,可越到上方越是真实,所有人能看出那是一只柔和细腻,且又白皙修长手掌,整个如同美玉雕琢而成。

    这只手轻轻往上一托,那一道落下的灵光居然居然就被托在了那里,不得下落。

    众人惊异无比的看这一幕,不知道这是出自谁人的手段,但谁也不知道这是否能够挡住。

    在两股力量僵持有十来呼吸之后,那一道灵光似终于是后力不继,缓缓淡淡了去,可见地陆之上逐渐飘起一道万里长烟。

    而那一只玉手,则是生出一道道清晰的裂纹,最后轰然迸开,化为无数青色云气,并与天穹之上那些残余的烟雾云光交织在了一处,在造物日星的照耀之下,映照出了五颜六色的异彩,那就像是绽放了一团盛大烟花。

    底下众人无是心头大松,有长老问朱什道:“元授,那是何物?”

    朱什想了想,道:“那应该是至善造物。”

    那长老吃惊道:“元授,此物不是还没有打造好么?”

    朱什道:“恐怕也是如此,才未能将那灵芒阻挡于天域之外,当是察觉到了自身威胁,才是激引灵性,致其出手。”

    当然,至善造物如今到底到了哪一步,只有昊皇才可真正知悉,他也是一样不清楚具体,只能从过往更迭下来的造物上一窥端倪,眼下之言也仅是猜测。

    有长老庆幸道:“亏的我们没有去毁坏这至善造物,不然还不知结果如何?”

    张御这时目注着那虚影气息消散之地,身上星光一闪,下一刻,已是出现在了一处天井之上,他看了一眼下方,那里灵光四溢,却是一座晶门。

    从熹王那里得知的消息,这里通向的,应该正是打造至善造物的所在。

    他当即身形往下一落,霎时穿透了那一层门户,转眼来到了一处旷阔空域之内,只见天中悬浮着十二座小型造物日星,灵性光芒无遮无阻,洒落下来,照到底下一个个椭圆形的米色茧罩之上。

    茧照之中有着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偶尔有身着贴身银袍的造物师从里出来,沿着脚下的菱形光纹通道行走,不一会儿又走入了另一处茧罩之内,在走入进去时,就像是通过一片柔软的水液,眨眼就没入了其中。

    虽然在他飞临在天,但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这是因为双方层次的差距过大,且他又收敛自身气息,避免影响外间,故是这里并没有人能看见他。

    他目光望过去,见到在诸多茧罩之中,存在着一个巨型茧罩,正位于此片地域的中间位置,可以确定,方才那股气息就是从这里爆发出来的。

    他飘身向前,到了这茧罩之外,缓缓飘落下来,并往此物之中走了进去,而在通过茧罩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一道光芒落在了他的身上,但是照耀到那枚熹王所予的印信上时,光芒缓顿了一会儿,便又退了回去。

    待他到了里间,却是看到此间存有一朵十丈大小的巨莲,花开三千六百瓣,瓣瓣精致细腻,犹如粉色琢玉,花作上下两层,光芒灿烂,满室异香萦绕。不难察觉,那十二座造物日星的灵性力量,倒有大半是被莲花吸摄过去的。

    而在莲花台座之上,有一个道人身影存在,其正背对着他盘膝坐在那里,他能看到其右手自肘部之下缺失了一截,但此刻却是在徐徐生长出来。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观图判机玄

    张御看着那名道人的身影,许是那莲花灵性气机过于强盛之故,他并无法从此人身上感察到一丝一毫的生机。

    但也有另一个可能。

    他脚下生出一团云芝,身形缓飘起,不多时,就来到了莲台的另一面。此刻他抬首望去,待看到那道人正面的时候,不禁眸光微动,这个道人脸上并没有五官,身躯也并非脱胎于血肉,内里更没有神魂存在。

    从总体上而言,这应该是一个尚未完全打造好的造物躯壳,但其力量层次却是不低,并且还有一点灵性驻在神窍之中,这是身具灵性力量的造物多少都具备的,没有这个灵性之机,就没法办法统御一身的灵性的力量。

    而正也是因为有这点灵性存在,其才会对自身有着一种出于本能的维护,而不会任由外界来破坏,这也是其为何明明没有意识神魂,却是能够主动出手遮挡外来攻袭的缘故了,不这么做,他自身也一样会受到损伤。

    他深深看了这道人一眼,这具躯壳应该就是那“至善造物”了。

    只是此间诸物,似乎太不“造物”一些,反而有许多与修道人相关的痕迹,譬如面前这朵莲花,还有形若阵法的十二颗造物日星,还有道人这本身。这也很正常,至善造物一开始应该有某种参照的,而不是凭空塑造的。

    从无到有创立较难,但是如果有借鉴,就可以少走很多歪路。

    譬如天夏造物,最早就是借鉴了天夏修道人的炼器手段,参照修道人的逐道上进之法,并逐渐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昊族的旧卷上已是明确记载了,昊族的崛起和此世造物的兴盛有着诸多低辈修道人的参与,而“至善造物”又是试图通向昊族从来未曾企及过的高度,那么通过借鉴在神异力量上先行一步的修道人的手段,看去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只是有一点,按照昊族的思路,是想要有一个能有一劳永逸解决所有修道宗派的造物,这个造物当是无有任何修士可以匹敌的,并能以一己之路镇压所有宗派的,那么按照眼前的打造方式,至少先要有一个参鉴,一个真正到达上层力量的参鉴。

    那么此物、或者此人又在哪里?

    念及此处,他便以目印观望整个茧罩内外。

    不一会儿,他就有所发现。

    就在面前莲台的内部,其中漂浮着一幅金光灿灿的古卷,可以看到,上面绘有一个无面道人形象,无论是装束打扮,还是形象姿仪,都与上方端坐这一具道人躯壳异常相似。

    并且还不止如此,这的确是一幅画,且还是一幅上层境界修道人的画像。

    通常达到了上层境界的修道人是无法落到一张画上的,因为作画者所要描绘的不仅是人,还有道,而一旦涉及到道法,有些东西很难用画笔来诠释,更需要用能为世人所理解的方法来描绘,这里难处极大。

    但是这一幅画却是偏偏将之画上去了,并且将道法都是条分缕析的演示在了人的面前,并且以人所能逐步理解的方式,那就不是简单的指路了,而是在刻意传授和引导了,作画之人对道法的理解极其之精深。

    这也难怪这至善造物是同样道人的形象了,这完全就是照此塑造出来的。

    他思考了一下,若是让他来画,也是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不过这是在掌握了虚实相生功果的前提之下,那是否说明,作画之人也到了这层境界呢?

    迄今为止,他没有在此世修士之中见到过这般人,金郅行身在宿靑派中,也不曾在六派之中见到过如此人物。

    而结合之前从密室内看到的文载来看,这很可能就是那副“圣人”画像了。

    昊族历史上,造物技艺不是没有磕碰,但是每一次都是顺利过来,这就是因为有着“圣人”的磅秤的缘故。

    尤其是在前中期,有几次关键性的技艺突破,背后都有这位“圣人”的影子。

    现在看这个情形,那些昊族造物师,或许并不是直接与圣人沟通,而是与这幅画进行沟通,不仅仅是在打造造物,也同样也是在复拓这上面的道,并进而从这副画上获得造物的灵感,随着技艺从浅到深一步步积累,对道法的理解自会越来越是深刻。

    但这里不是没有缺点,按照他的看法,这具躯壳到得如今,差不多已是逐渐还原了画像上所展现的道法,但还少了一样较为关键的东西,那便是“神”!

    “画像”终究是画像,再如何表现,这也是不是具备生机的活物,完全照搬过来,自是不可能指望其自行突破那一层界限,除非是能够推陈出新,在此基础上继续前进。

    但昊族目前显然没有达到这一层次,他前从神寄之地看到的那件金甲,从道法上判别,与此躯壳的相似程度十分高,应该就是打造尝试的更迭产物,这件金甲的水准不可谓不高,但从打造此物的初衷来看,还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那么作画之人,或者说那位“圣人”付出这些,目的究竟是什么么?只是单纯为了指引昊族走出一条造物之路么?

    若是寻常人,或许无法看出什么内中玄妙来,可以他如今所处的修为境界上来看,却是推断出了一个可能。

    从此世之中各宗派的情形看,如今门中主事的修道人俱不是境界修为最高的那一批,有资质和有求道之心的人,都是在闭关之中,而他们在闭关之时出现了问题,就是闭关不出,或是干脆就此消失不见。

    这看似很令人费解,可随着他对这个世间的了解加深,认为假设把道机变化一同考虑进入来,其实就不难理解了。

    道机变化,阻断了修道人向上攀升之路,那即是世间很难再容纳上境之人,那么反过来,假若有人试图去到更高境界之中,那么神气去远,世身化去,势必就会被遮绝在世域之外,甚至可能就落至神寄之地,至此再无归来世间之可能。

    而有这么多人参悟修道的人都出现这等问题,要说各派上层修道人都不知道此事,那是无可能的,可他们却仍是一个个闭关参悟,那此辈果真对此束手无策么?或者就这么放弃归来么?

    他觉得不是如此,结合此前卫道人寄托的那束长卷,还有那王治道所寄托的那一具造物金甲来看,这是有人意图将自身之玄机渡放到下面,让下面的人来攀附自己,借得他人之手把自己拽回世间,从而再筑世身!

    这么看,天夏修道人用得是修炼向上,寄于虚空的修道方法,而这里之人因为道机变化,所以走出了另一条路,意图离世之后再归世。

    但是这条路并不是想走就能走通的,那束神寄之地的长卷应该就是尝试此道的产物,而那造物金甲也具备此等用处,但这些应该都不成功,不然早就有上层修士归来了。

    转而到这“至善造物”之上,很可能就是某一个上层修道人在脱离世间之前,知道世身化灭不可避免,所以借助昊族之手,来打造一具独属于自己的世身!

    事情原由是不是这样,他不能完全确定,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合乎情理的判断。甚至是极大可能是如此。

    假设此事为真,那么昊族的崛起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这根本就是一些上层修道人在感觉到危机后,为了能够自己能够归来,所以提前埋布下的棋子!这也符合修道人不争一时,而争长远的做事路数。

    按照昊族这个做法,“至善造物”一旦打造成功,最得利的其实不是昊族本身,反而是那背后的那位修道人,或许可能还不止一位。因为造物最大的好处是能够复拓的,只要成功了一具,那么就可能成功很多具。

    如此一来,去到神虚之地修道人就都能归来了,修道宗派也能因此重新繁盛起来。

    反倒是如今修道宗派与昊族的对抗,若对昊族造成巨大打击的话,反而有可能阻断此事,这看去就很是讽刺了。

    但这也不奇怪,因为现在修道人与那些离世的修道人利益并不见得是一致得,“至善造物”一成,首当其冲就是世上那些修道宗派,这些宗派和修道人很可能会先被毁去,这叫他们如何甘愿?

    虽然如今六派上层未必知道这件事,但是六派之中可是有着常生派这等存在的,多半是能从冥冥之中窥见到一些玄机的,而这般常生派屡屡示好“天人”,也是可以理解了。

    想到这里,他再看了一眼那副画像,他能感觉到,这幅画隐隐与自身似那么一丝牵扯,这感觉很微弱,却也很真实,故他觉得,这里面多半有“上我”牵扯在内。

    假设是这样,“上我”要么就是在道机变化之前就有所成就了,要么也是脱离了世间,正在准备自外归来。

    要是前者的话,此人不在昊族,此刻当就在六派之中,后者的话,不但不能阻止,还需放任其归来了,毕竟唯有打灭上我,他才能道法完满。

    可不管怎样,他终是找到了一丝关于“上我”的线索,接下来他行事就可有所针对了。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通神蓄机势

    张御思考了一会儿后,往莲台上面飘去,在来到了这个躯壳身前不足三尺之地飘落下来,但这个“至善造物”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一来是他身上有熹王的准许符印,二来他并没有表达出敌意,没有生死危迫,这造物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他在想着,假设“上我”在世外,那么对方可以用世外神气牵扯到世间躯壳之上,那么他若是手段高明一些,也能用此物找到上我之神气,那样就不必等其回来了,直接可以与之一战。

    他只需要打灭上我,就能使得自身道法完满,假设“上我”只剩下了一缕神气,那反而比面对其全身时更为简单。

    而以他的道行修为,是有极大把握做到此事的。

    但是这一步走出,要是“上我“真的就在对面,那么双方也就没有转圜余地了,输赢便就在此一战之中。

    他慎重思考了一下,此事还是值得一试的,从表面上看,“上我”若输了,那便是真的输了,他在此一战后若没有胜过对方,神气就算被侵灭,凭他虚实相生的功果也能再度生出,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继续与之交战。

    不过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这里面还要考虑到一点,因为这具“至善造物”可能就是“上我”世身,那么通过此躯壳去迎战对方神气,一旦输了,对面很可能会因此找到世身落处,并试着将之补完,随后牵连虚实阴阳,那就反而是等于成就对方了。

    故是这个优势是虚假的,实际上他也只有一次机会,便是他真要这么做,也要做好一定的准备,最好能确保一战而胜。

    实在胜不得,也要确保上我复还世间之后,他还能够与之一战。

    不过转念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浮现出来一个思路,忖道:“若能如此做的话,只要准备充分一些,或许事机并不用如此麻烦。”

    反复思考几遍之后,他觉得这个方法还是有一定可行性,至少值得一试。但为了确保胜算,他还需要熹王那里也是出力配合,且恐怕需要用一些时间来做准备。好在现在时间仍是充裕的,至少在至善造物打造完成之前,还是来得及做此事的。

    心中定下之后,他没有再留在此间,也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从这个界域之中退了出来,到了外间。

    外面天色偏黯,距离他进入这方界域,却是大半天过去了,熹王的继位大典已然结束,现在应该是称呼这一位为昊皇了。

    这一次继位大典上阳都虽然遭遇到了前所未见的袭击,但却是被挡住了,因此之故,其皇位想必也是能够坐稳了,因其表现出了庇佑昊族子民的能力。

    此刻周围仍旧有庄严的隆隆炮声响起,从今日开始,这将接连响彻三天,半空有清香的甘露和飘舞的花瓣,而在天穹之中,更有一个极为辉煌明亮的造物日星升腾到了天中,将灵性光辉洒向每一个角落。

    每一任昊皇继位,都会打造一个全新的造物日星,其会一直悬挂在上空,用以象征着昊皇的统御如大日一般君临四方,永照世间。

    而方才那一道灵光过来时,恰好有一座造物日星被其摧毁,这一枚立刻上去填补之前缺失,这仿佛正预示着新旧之交替。

    他没有在外停留过久,心意一转,心光闪烁之间,已是回到了熹王特意为他安排的居厅之内。

    这里到处点着用上好丹散熬炼的熏香,来自各家修道宗派的典籍整齐叠列过道两旁的赤木架上,廊道顶上则垂挂着金铜龙首灯,龙口之中皆是衔着一枚枚拳头大小的光润明珠,将顶璧照得光彩熠熠。

    他从外间走入进来时,在候厅之中见到一名小道童正等候在那里,见到他后,对恭谨他行有一礼,道:“小童见过陶先生。”

    张御微微点头,道:“这位道童自何处来?”

    道童口齿清晰道:“小童在耿师门下修学炼丹,此行奉师命而来,”他取出一个玉匣,双手托上,道:“陛下方才传令,陶先生今后修行一应丹丸,皆按以往卫上师用度安排,此是耿师为所炼丹药,特命小童送来,还请陶先生收下。”

    张御点了点头,一拂袖,将此收了下来,略作思索,问道:“我听闻贵师擅长祭炼各种丹药,我需用一种斗战丹丸,不知贵师可否祭炼?”

    道童回道:“他人或许不可,陶先生却是可以的。”他略带自傲道:“只要是这世上丹丸,家师没有炼化不成的。只不知先生要炼何等丹丸,小童可回去禀告。”

    张御提及此事,是要为与“上我”一战做准备,毕竟入此世之中,他只带来两柄飞剑和离空紫炁砂,“上我”那里还不知有什么东西护持,那他这里唯有多备一些后手,这丹丸却也是可以用于一战得。

    他伸指一点,一点心光化作一张薄纸,飘至小童面前。

    训天道章之中留存着许多丹丸配方,其中有一种甚至能少许妨碍到他这个境界的修士,真正斗战哪怕一点偏差都是可能影响战局,若是可以,他不介意备得此物。

    只是天夏与道化之世是不同的,不可能完全照搬,所以他在这上面只是提出丹丸效用,而不是给予配方。

    道童接过之后,他拿出一面晶板,在上面写写画画,并道:“陶先生稍待,待小童来问一问老师。”

    过了不多时,晶板上面又有文字浮现出来,他抬头道:“陶先生,耿师说可以祭炼,这是宝材所需,这些都要陶先生自己提供了。”

    这时外来传来一个声音道:“陛下有令,陶先生一应所需之物,都可去国库之取拿,陶先生这回所用宝材,童子你去取拿就是。”

    道童看过去,见是伴随在熹王身边的造物炼士,忙是恭敬一礼,道:“见过炼师。”

    造物炼士抬了下手,示意道童离去,后者也是知趣,对着两人再是一礼就退下了。造物炼士来到张御身前,执有一礼后,道:“陶先生,陛下命在下前来传一个消息。”

    张御道:“尊驾请说。”

    那造物炼士郑重道:“陛下这几日感到咒力侵袭加深,想要再换一具身躯,故是想请陶先生坐镇阳都,杜绝一些乱臣贼子不轨之心。”

    张御问了一下,知悉替换时间定在一月之后,便道:“你让皇帝放心施为便是。”

    熹皇坐在皇位之上,有利于他下来的计划,便是不提及此事,昊族毕竟占据了地陆绝大部分地界,其人的存在,有利于诸多玄修弟子在地陆上游历修行。

    造物炼士执礼谢过,便急急回去向皇帝复命了。

    张御待其走后,便唤出训天道章,给英颛、师延辛、姚哲君各自传了一个消息,约三人十日后到他这里一叙。

    随后他进入内厅,在蒲团之上坐定下来。

    下来既然要准备面对“上我”,那不管怎么做,自身实力总是最为重要的,他与之正式对抗之前,他需要继续提升自身道法的变化,积蓄实力。

    道法变化的积累无不是需要数百上千年,纵然他现在赶上来了一点,但实则还是太短,这方面想提高,还需要更多时间,暂且急不来。

    故眼下他打算从另一方面下手,设法从探查那束寄于神虚之地的长卷,找寻背后那可能存在之物,假若真是像他想的那样,那当会对他会有极大的帮助。

    天域之外,常生派。

    傅长老正等在大殿厅,少顷,殿上气光荡动,中年道人自里走了出来,傅长老马上起身,执有一个道礼,抬头问道:“掌门,不知此行如何?诸掌门有何说辞?”

    中年道人在位上坐了下来,摇头道:“还能如何?‘营卫天戈’无功而返,昊族至善造物威能莫测,难以撼动,熹王若是坐稳皇位,昊族浑一之势难以避免,下来我天外各派怕有覆亡之危,故诸位掌门以为,还是需对熹王下手。”

    傅长老道:“诸位掌门莫非还有什么招数么?”

    中年道人道:“招数倒是有,不过是老一套,诸位同道认为,虽然此前咒器未能夺去熹王性命,但先前种种迹象证明,熹王是通过更换躯壳来避过此咒劫的,若是在能够更换身躯之际下手,就有机会将之咒杀,熹王若死,那么此事确然还有翻盘的可能。”

    傅长老想了想,道:“所以此事就交给了我等?”

    中年道人道:“除了我常生派,还有谁能算准此等时机,自是非我莫属,”他叹了一声,“涉及昊族皇帝这等事,此等推算必折我常生派的气数,只是诸派掌门态度强硬,我亦无法当面拒绝。”

    傅长老略带讽意道:“不想各宗高人不敢舍命与敌相搏,压迫同道倒是颇有手段。”

    他想了想,道:“掌门,我方才又推算了一会儿,虽然与熹王入主阳都,可下来数十年中,天人反而更为势盛……”

    中年道人道:“哦?”他抚须道:“看来如我等料,那些天人是借了熹王之势了。”

    傅长老往前凑近了一点,道:“掌门,故我以为,当继续与这些天人交好,我常生派别的或许不成,但推算天机却是无过于我,我们可多多接纳那些天人入门,让其与我并合一处,如此可借得其势,存续我门。”

    中年道人颔首道:“是个妥善办法,但如此还不够。”他闭目片刻,才睁目道:“傅长老,设法寻到天人之中的上层人物,告诉此辈,只要能护住我常生派道传,我愿意亲自为他们做两次天机大演,何事都可。”

    傅长老神情一震,道:“掌门,这……”

    中年道人一伸手,阻止他说下去,神情坚决道:“不必劝我,就如此定下了。”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意同持众力

    十日之后,英颛、姚贞君二人来到了阳都城下,这些天过去,整个城域已是渐渐恢复了原先的气象。

    长老团的投降,使得城域大部分地界和造物工厂都完整保存下来,不算那些上层力量,连军队民众也没有什么损失,再加上前些天的昊皇继位大典,自地陆各方到来的使者和觐见臣僚极多,故此非但未见战后的萧瑟,反还多出了几分繁荣景象。

    姚贞君打量四周,赞叹道:“真漂亮。”她对自己心里想法的表达向来都是直白且纯粹的,不会去管对象立场,这或许也是她炼出迫光转剑势的缘故。

    英颛也是在大道之上走着,通过斩却混沌之身,他这映身成功迈入了玄尊之境,但这只是第一步,就如他给张御展示的那枚浑章章印一般,他会在回到天夏之后再继续由此改进,而不是就满足于此。

    这一路上,他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是衣袖之中,似有几个小泥人倒着身躯,探头探脑往外张望,在留意到别人目光后,又嚯的收了缩了回去,只有几双亮闪闪的眼睛藏在里面向外张望着。

    走到王阶尽头之后,有这里役官过来一礼,很是恭敬道:“两位上尊,陶先生正在台厅之上等候两位,请两位随我来。”

    役官引着二人进入舱厅,再有曲轨进入到高处王台之上,在进过一个近乎封闭的密廊,走过一道晶门之后,面前出现了一处宽敞明亮的厅堂,布置陈设十分古雅庄重,张御站在不远处相迎,师延辛也是站在一旁,因他就在城域之中,所以已是先一步到了。

    姚贞君、英颛两人上来执礼,见过礼后,张御请了三人来到了内厅之中,各自在软榻之上落座下来。

    张御坐定之后,寒暄两句,便即道明目的:“请了三位道友到此,是为应付一位大敌,需要借助三位之力,此中具体缘由不可明言,但其人若胜,那么我玄修诸弟子当会从此世之中退出,再无法游弋于此,故此一战,我必要胜之。”

    他要是输了,于他还有于众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他会被“上我”所代替,而所有人也无法在沉于此世之中,故此战必须要战而胜之。

    只是他的事情具体却不能明说,他有感应,若是有人知晓此中之玄妙,那会引发一定不可测之变,还有可能导致他所为之事为“上我”所察觉。

    英颛平静道:“怎么做?”

    姚贞君更是什么原因都没问,欣然道:“需我做什么?”

    对于如何对付那一具造物之躯背后的“上我”,张御此前已是有了通盘考量,故当下就将自己思虑好的计议告知了几人。

    当然这一切是基于是“上我”的世身就是这至善造物,可就算判断错了也没有关系,因为这里面的确留下了“上我”的线索。越是与之接触则越会接近上我,他只要做好一定后手,并保证每一次都赢便好。

    他如今不是一个人在与之斗战,而是有充足的力量可以借用的。这回扶持熹王登上皇位不是没有回报,若有必要,他甚至可以通过熹皇动用整个昊族的力量。

    那位疑似“上我”之人利用昊族造出了“至善造物”,现在他所动用的力量将会比之更大,而时间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越往后推移他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在一番商议下来后,三人已明自己所需为之事,便各自离去做准备,而他则是继续修持参道。

    转眼又是二十天过去,到了熹皇换躯之日,那名造物炼士按先前约定再次到来,并将张御请到了位于照日环厅最高处的皇居之中,通过一扇晶门,进入一座四面封闭的密厅之中。

    来到这里之后,造物炼士拉动了一下墙上的手环,整个密厅传来一声咔咔声响,却是如齿链一般在高台上转动起来。

    造物炼士这时郑重道:“陶先生,六大派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陛下下手,还望先生能够护持住陛下。”

    张御道:“皇帝可是按照我之前所提供的方法做了么?”

    造物炼士道:“完全按照先生的意思布置了。”

    张御点头道:“那便无碍。”

    密厅的转动并没有规律,其是按照随意选定的路线行进的,当走到一半的时候,整个密厅骤然一沉,却是契合了某一处界域的入口,整个陷入到了里间,而后四壁如流沙一般流淌下来,露出了一个更为宽敞的金属大厅。

    熹皇正站在那里等候,对张御执礼道:“陶先生来了。”

    他此刻身形站得异常笔直,一如他统帅百万军众之时。能够看出他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本来可绵延百载的生命力如今只剩下孱弱的火苗,或许连一天也支持不下去了,的确到了该是更换的时候了。

    虽然这并无法移除他身上的咒法,不过他对此已是不太在意,只是再一具身躯就好了,当换身躯就如同替换衣物一般时,那咒力也不过就是衣物上较为显眼的破洞罢了。

    这时他一伸手,从旁边拿过一份谕令,很随意的摆放在了一边,对造物炼士道:“这是我立下的谕旨,假设这次我换躯不成功,那么就按上面所言,由朱辨业继任皇位。”

    虽然他不认为不会成功,可是身位皇帝,有时候必须完成一些自己不情愿或者在他看来没有意义的事。

    造物炼士肃然道:“臣下遵谕。”

    熹皇交代过后,先是来到自己准备好的那一具造物身躯那边看了下,而后一伸手,就将金属台上的一碗丹水捧起,一口气饮了下去,主要是护持神魂的,随后再是吞服了一枚丹丸。

    就在丹水吞服下的那一刻,他的神魂便就已经开始转移了,那枚丹丸不过是用来护持神魂之用的。

    张御此时敏锐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外来力量正在往熹皇的神魂之中渗透进去,这明显是持有咒器之人在对咒力施加更大的影响。

    这他是没有办法阻挡的,因为在咒力被施加上熹皇身上的那一刻,两者就等若连接在一起了,不毁去咒器便不可能终止咒力。

    不过他之前给予了熹皇一个方法用于抵御,那就是为了对抗此法,那不妨再给自己施加一个咒法!

    这个咒法并不是随意添加的,且必须是真真切切的咒法,当中不能够给受术之人带来任何好处,不然达不到应有的作用,所以在这里选取了一个恶咒。

    这个恶咒会使得熹皇每一次脱离身躯时,神魂都会承受强烈的痛楚,每一次转挪都会如此,且一次强过一次。

    但是同样,咒法为了确保成功,那会自发抵御外来的力量影响,先前那个咒法是没有办法消弭的,可当两个咒法彼此相悖时,那会产生一瞬间紊乱和冲突,这般等转挪到新的身躯之中,咒力将会有这具身躯继续承担。

    施展这个咒法也不是没有代价的,熹皇这次抽调了大约有十余名修道人在一名擅长咒术的修士主持参与了此事,若他不是皇帝,根本没办法在不惊动六派的前提下动用这么多上层力量。

    张御在一旁看着,他的存在,只是确保不会有人用额外的来手段来干预这件事,虽然可能性极小。

    上个月继位大典的时候,师延辛已经用幻真之术扭转了一些人的认知,潜移默化的开始影响一些人了,长老团或许以为熹皇会杀绝他们,但实际上他们很快就不会这么想了,而是会理所当然的开始辅佐起熹皇来。

    这个时候,熹皇旧躯之中的神魂已然完全抽空,他人也是直挺挺倒了下去,在摔在地上的时候,却是像是干裂疏松的腐朽木块一样,砸成了一地粉碎。

    造物炼士的神情不禁有些紧张,虽是做好了充分准备,可这是六大派难得可以用到的一次机会他他也不确定这里是否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张御则是神情平静。

    似在是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随着一阵贪婪的吸气之声,那具身躯的胸膛开始有了起伏,熹皇从金属台坐了起来,他的面容之中带着一丝扭曲,神魂之中的痛楚被带入到了身躯之中,令他几是难以忍受。可也是因此,他躲过了一劫。

    不过想到以后每次转移都要经历这么一番折磨,他神情也是很好看,心中恶狠狠想着,等到他把六派覆灭了去,那么就不用再经历这番折磨了。

    但那个逃脱出去的辅授长老还在外面掀起反抗声势,他需得先对付此人,待将整个中域平定,他下一步就要开始收拾烈王了。

    对此她也是踌躇满志,他迫切的想将先祖未尽之功业在自己手中完成,想到这里,他不觉一伸手,牢牢攥紧了摆在一边的杖鞭。

    张御这时道:“皇帝既已无事,那我便先行离开了。”

    熹皇立刻从金属台下来,站定之后,正色道:“劳动先生了。”他以十分诚恳的语气道:“先生先前说的事情,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不管动用多少代价,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尽一切所能将之兑现。”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论赠天机算

    熹皇与张御别过之后,就昂首阔步回到了王厅之中。

    重换身躯,他只觉浑身精力旺盛,一时也是雄心勃勃,这具身体哪怕受咒力影响,三四年还是支撑的住的,这段时间已是足够他平定中域了。

    下来就是全面向北,消灭烈王,浑一昊族,而后再是削平宗亲藩镇,理顺内事。

    虽然他身位宗王时,曾全力反对长老团的削藩之举,并且不惜起兵相抗,可等他自己一做上了皇位,所做选择却也与长老团没什么不同了。

    因为昊族到了如今,各自宗亲掌握了昊族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口土地,严重威胁皇权不说,还被天外宗派渗透严重,空有莫大力量,却调动不起来,徒然让天外宗派逍遥域外,挑唆昊族内争,实在到了不得不革除积弊的时候了。

    等到一切理顺……

    他往天中看有一眼,目中流露出冷意,那便是拿六大派开刀了,只是天域之上布置现在就可准备起来了。

    他这时似想到何事,道:“宋参议!”

    宋参议一直候在一旁,闻声急忙过来,道:“陛下有何吩咐?”

    熹皇道:“陶先生那边需要什么,都是安排妥当了,万勿有所缺漏,此事是头等大事。”

    宋参议恭敬道:“陛下放宽心,万不会短缺了。”他又道:“我昊族富有天地四方,何物取之不到。”

    熹皇呵了一声,道:“天地四方么,未必见得,不过眼下没有,”他对着上空拿杖鞭一指,“未来我必取全!”

    张御离了密厅之后,回了环厅之中继续修持,他要利用一切优势,抹平在这方面与上我之间的差距。

    他深知根本为功行,在道法变化虽然有所欠缺,可与“上我”能拉近一点便是一点。

    还有一个,就是通过那束长卷找那背后可能存在之物,若是真能寻到,对他来说无疑能有极大帮助。只他深切这东西十分看缘法,一时之间若实在寻不到,那也只能把此事往后靠了。

    他闭关仅是数日之后,训天道章之中阴奂庭传来消息,道:“陶先生,有一位傅长老自常生派而来,他想见一见先生。说是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张御略一思索,道:“是先前一直坚持给予我等帮衬的那位傅长老么?”

    常生派之前尽管派了一位长老前来相助,但此人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而且在关键时刻也不肯出面相助,但总归还是一份不深不浅的情谊。

    不过通过那位常生派的使者濮道人,他也是明白,常生派内部也是意见不一,根据那位濮道人的说法,常生派掌门和这位傅长老是一直坚定支持眠麓的。

    常生派有一点好处,如果派中某人向你你示好,那是当真出于本心,因其之行为多半是由自身推算得来的,并且对此还深信不疑。

    阴奂庭回道:“就是这一位。”

    张御道:“可让这位去往光都去,我会见他的。”

    阴奂庭道:“如此我便照此回言。”

    在与张御交言结束后,他立刻着人通传濮道人,再由后者往常生派中送传消息。

    傅长老在得了讯报后,虽然觉得此事有些困难,不过仍是决定亲自前往一叙,于是辞别常生派掌门,乘坐遁隐飞舟往光都而来。

    上次六派修士攻袭光都之后,这里戒备加强了不止一筹,也幸好他擅长推演,才没有被巡游舰队拦下查看,十分顺利的接近光都。

    可是到了近处,他就不得不谨慎许多了,虽然熹皇仍旧把首府定在阳都,可光都作为其后方也同样重要,他想入内,唯有用一些特别方法了。

    正在思量之间,却是听到一个声音,“这位便是常生派的傅长老吧?”

    傅长老一惊,回首一看,见是一个身裹玉雾星光的年轻道人立身在那里,其神气高渺,有若真仙人,而且一观而知,这位乃是以高明气意映照入此,偏偏看去还与真人无法差别,心中不由叹服其功行。

    他定了下神,执有一礼道:“道友可是陶先生么?在下傅过一,乃是常生派长老,想来**友已是与先生说过了?”

    张御回有一礼,道:“先前有所耳闻,还要多谢傅长老屡次援手。”

    傅长老道:“却是惭愧。不瞒先生,我等援助眠麓,也是有私心的,只是想借贵方之势罢了。“

    张御道:“傅长老倒是坦承。不过世上有些事,无需论其本心,只论事便好。”

    傅长老看他一眼,不禁点了点头,神情也是放松一些,他诚恳言道:“那傅某也就直言了,此行冒昧来寻先生,是想为我常生派寻一出路,而我宗派也是有一些小手段,能看出未来之势,乃在于贵方,故是不得不厚颜来先生处相求了。”

    张御道:“傅长老有何想法,明言便是。”

    傅长老稍稍斟酌语句,才道:“我辈当年为躲昊族征伐,避去了天外,这些年来诸宗千方百计从内部搅乱昊族,支持各宗亲,就是想让昊族无暇顾及我等,可是如此失了心气,数百年,实在长进不多,不少人已是习惯避局天外。

    而昊族虽是内乱,可造物技艺始终不曾落下,反还时时有所进步,上层力量早是越过我不少,昊族一旦得有一统,便是我六派覆灭之时。只是危中有机,见得诸位天人,傅某却是见到一条生路。”

    他再是对着张御一礼,道:“傅某想向道友求一个情面,与贵方正式合盟,以求托庇。”

    张御看他一眼,常生派不愧是常生派,虽不知道他们如今与熹皇之间的关系,却能凭借天机作出判断。

    傅长老这时又言道:“自然,我等不会让贵方白白出力,若是贵方愿意应承,敝派掌门愿意为诸位做得两次天机大演。”

    张御问道:“何谓‘天机大演’?”

    傅长老解释了下,所谓“天机大演”乃是常生派最为了得推算的手段,几乎无事不能算到。

    此法立于常生派立派之时,乃由常生派祖师结天机而成,化有六个天机大演,与门派气数合渡一处,六算一旦用尽,常生派便会就此灭亡,甚至一个人乃至一个弟子都不会再存在于世上。

    从常生派开派至如今,此算已然是用过三次了。

    傅长老毫不讳言道:“这第一次乃是祖师立派之际,推算常生派到底何时覆亡。”

    张御对此倒是多了几分兴趣,问道:“哦?贵派祖师可是得到了结果么?”

    傅长老道:“不瞒陶先生,祖师当时算过,倒是知道了答案,但是祖师随即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将此告知他人,因为每当他欲向除己之外之人告知此事时,就会失去此段忆识,后来祖师只是留了一句,关照后人若遇危亡之局,不要吝惜大演之算。”

    张御道:“贵派祖师是以此提点后辈么?”

    傅长老笑了笑,道:“祖师的意思是,早些把这些推演用掉,不要舍不得,如此就算门派真的亡了,也不至于浪费。”

    张御心中不觉好笑,随后又赞叹道:“贵派祖师从得到失,又到不拘得失,当是功行更进了。”

    傅长老不由讶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倒是被陶先生说准了,不久之后,祖师自言功行大进,便就闭关修持。”说到这里,他感叹了一声,“可是祖师也是如其余掌门一般,过后皆是无踪无迹了。”

    张御眸光微动,道:“诸上修失迹一事,我也有所耳闻,不知贵派对此有何评判?”

    傅长老道:“我等对此亦是不知真相如何,不过诸派有一说法,认为诸位前辈是‘去此世之外,履天外之天’了。”

    张御道:“贵派莫非不曾为此推算过么?”

    傅长老道:“此也不欺瞒道友,那第二次天机大演就是为此,我等求问祖师之去向,然而有了此念之后,我辈发现那‘天机大演’莫名少了一次,好似是演算过,但又全是失去了,从此我辈便再不敢再动此念头了。”

    他叹了声,“而那第三次,却是为诸派迁徙算一条出路,不过其余五派承我之情,故我也是得了不少好处的。”

    张御微微点头,傅长老说得坦然,其实就是告诉他,“天机大演”纵然愿意为他们做两次算演,那也不见得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或者有些事知道了也没用。

    这是非常有诚意了,所求的也不过是为宗门能存得延续。说实话,对他来说,如今这一点并不难做到。

    他想了想,抬头道:“我可以答应贵派,贵派今后只要不与肆意掀起纷争,那么我可从中说和。”

    傅长老闻言大喜,执礼道:“那多谢先生了!”顿了下,他又略带尴尬道:“只是我派中也有一些为其余门派推算天机,但先生需知,那些并非是我等本意……”

    张御无所谓这些,不管常生派是两头押注也好,真的是控制不住门中修道人也罢,这些与他们没有关系,都是对方需自行解决之事。

    他这时道:“傅长老修行多少年月了?”

    傅长老唏嘘道:“枉渡五百载了。”

    张御道:“我有一个问题。傅长老可知,过去诸派之中,功行最为高深之人是哪一位么?”

    傅长老一想,抚须道:“过于远久之事,傅某亦是不知,但若要说境界最深之人,傅某所知晓的,唯有一位,那就是……青朔上真了。”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示兆付空托

    张御道:“这是哪一位?”关于这一位,他从未曾在记载看到过。

    傅长老语气之中略带一些钦佩,道:“说来这位人物也是了得,此人天资极高,故是修道极快,修道不过数十载即成上境,后来修行更是似无阻碍一般,当时之人与他论法,无一能胜,委实出众非凡。

    且此人性情豁达,也非常乐意相助同道,就算有些时候吃些亏也不会与人计较,但凡有人登门请教,他也不吝指点。若是如此下去,他未来当便是一开宗立派之人物。”

    张御道:“傅长老如此说,想是后来有异了。”

    傅长老不禁感慨点头,道:“是啊,这位前辈可能是功行高深,触摸天机之故,早在道机变化之前就做出了判断,认为天地将有变机将至,届时会坏我诸派道业。只是这位前辈做出此预判时,却无人愿意信他。”

    张御道:“这位功行即高,照理说话也当有一些份量,诸派却又为何不信?可是有其他缘由么?”

    修道人功行越高,掌握的道便越精深,有道即有道理,这在哪里都是一般的。况且修行到了这等境界,通常也不会去胡言乱语。若是其人无法取信于人,那么背后一定有别的原因的。

    傅长老道:“因为这位从无门派,乃是散修出身,是靠着自己之能,还有一位知交好友的帮衬才得以修炼到这等境地,或许是因为早年这等经历,故这位前辈一在设法破除宗派之间的隔阂,甚至还认为宗派是陈腐的,宗派也不利于道法上进,故是一直遭受各宗冷遇。”

    张御了然点首,这位的确太过激进了,关键是这位还有实力做到此事,也难道各宗如此了。宗派乃是应时而生,若需破除,也当应时而落,绝非个人以为如何便能如何的,

    实际上,就算天夏,也是从古夏到神夏,才是得以并合诸派,当中不知争杀对抗了多年,就算如此,上宸、寰阳这等大派也依旧存在,无法完全消除。

    不过正如他所认为的那样,修道人是讲“道理”的,若是这位有一己之力足以镇压诸派之能,那此事倒也不算太难。

    他道:“想来是这位提出此言后,非但没有得到认同,还被各派认为别有用心吧?”

    傅长老道:“陶先生说得极是,这位前辈预判出变机将至之后,他又立刻发出提议,诸派彼此消除门户之见,合力开辟一处界域,躲入其中,以此避过危局,可是此言却是引来无数驳斥,还有人指责他传播妖言。

    当时他之警示也确实引发了一部分修道人的惶恐和争议,故还有人提出,不能容忍他再肆意传播此等言论,建议各派联手剿杀其人。”

    张御对此自是明白的,毕竟青朔修为摆在那里,他的话总有一部分人愿意听的,再加上此人以往之作为,似并没有什么劣迹,反而助人较多,那更是容易让人相信。那么各宗派要想破除此人之言,剩下之路唯有将之打倒了,这也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他道:“贵派当时对此可曾有过推算?”

    傅长老道:“自祖师之后,本来这等涉及天大变数之事,我等宁愿不问,不过涉及未来之变,所以只是问了一个会否有天地之乱的兆象,算下来结果却正是如此。”

    他又一叹,“我辈那时已是相信那位前辈所言了,但我常生派那时还只是一个小派,名声不显,也无多少威信,面对天下汹汹,既不敢多问,也不敢站出来为谁人说话,最后也只能选择明哲保身了。”

    张御继续道:“后来这位又如何了?”

    傅长老惋惜道:“诸派合力围剿,但是此人功行极高,屡次击破来犯之人,还不伤一人,但是他一人之力终究是敌不过诸派的,尤其是他并不伤人,反而更是助长了各派的气焰。

    于是诸派宣扬他是邪魔宗派出身,做了许多恶事,祭炼了许多同道,才得这一身道行,是那些邪魔故意派出来坏我宗派的。

    在接连数次合力讨伐之下,这位最终下落不明,诸派为了消除他的影响,不许各弟子再提及这位,甚至连这位存在的痕迹都是想方设法的抹除了去,不过我有一任掌门怀疑,许这位可能就是最早躲避到域外之人。”

    张御道:“那过后道机变化,想来诸派知晓他所言是正确的了。”

    傅长老叹息道:“又能如何呢?诸派也未必不知道他所说的是对的,可是谁又愿意破弃宗派,存生到一处呢?更何况,若是没有昊族崛起,这些大宗派的上层哪怕面对道机崛起,一样可以保有全身,小宗派便是认可这位前辈之言语,也是无力发声。”

    张御点点头,他稍作思索,看着傅长老道:“我观当年道机变乱,昊族趁势而起,诸派莫非没有留意到么?”

    傅长老道:“那个时候,各个宗派彼此之间的通路都是断了,道法神通运转不畅,那时候所有人修道人无不是封门自守以求固道,自顾不暇,哪里会在意一个人世间的国度呢?”

    张御却是知道,昊族的崛起背后还有原因,那是有人在暗中扶持得,那位青朔没有结果,莫名失踪,无论是从其功行道行还是其人目的来看,都与此人很是符合,会不会就是“上我”?

    他道:“却要问下傅长老,此人可有文字留书留下?”

    傅长老道:“这傅某便就不知了,不过便能有文书留存下来,也当是被参与围剿的宗派收拢了去,这些宗派为避免自身遭受后辈指摘,大略也是不会出示此物的,还有一些宗派都被昊族灭去了,想来便是有,也在昊族那里。”

    张御想了下,这倒有些意外,之前他只是观摩昊族秘卷,但是多数记载昊族自家之事,一些天外宗派的旧书,未必见得就是秘卷,或许当回去再翻上一翻。”

    他道:“傅长老方才说,那位青朔道友,曾经是靠着一位友人相助,才是得以练成了一身修为,却不知他的这位好友出身何门,后来又是如何了?”

    傅长老略一犹豫,道:“关于这一位,众说纷纭,没有真正确切的说法,但有传言说,此即是如今六派之中金神派的开派祖师……”

    张御若有所思,道:“那这位当时可曾站出来帮这位他这位好友说过话么?”

    傅长老道:“或许帮了,或许没帮,此事终究有些久远了,乃傅某入道之前的事情了,有些事也只是道听途说,不能确保真实,若是先生有兴趣,傅某可回去问一问掌门,掌门千载修行,当时乃是亲历之人,许是知晓不少。”

    他不知道张御为何要问此事,但既然有需要,那他正好用此与这位交好,这终究是过去之事了,弄得再是清楚又是如何?

    只要常生派能在渡过过后的覆亡危机,那他不关心具体缘由是什么,就像天机推演一般,观到此结果,只需照此走便是了,至于混沌不清的过程并不需去多理会。

    张御点首道:“那就劳烦傅长老了,还要问上一句,天机大演可要做什么准备么?”

    傅长老神情郑重起来,道:“需要一些准备,陶先生可是需要推算什么?”

    张御道:“是有一事,需请贵派演算一次。”

    傅长老立刻应下道:“好好,傅某这就回去准备,这大约需用四至五月的时日,还望陶先生能耐心等候。”

    张御道:“数月时日并不长,那便拜托贵派了,过两日我会请一位同道前往贵派所在,定议合盟之事。”

    傅长老顿时精神大振,他从袖中取了一枚玉符出来,双手递给张御,“这是来往我山门所在的通符,使者凭此指引便是来我门中。傅某便在门中等候贵方使者了。”

    张御将此玉符收下,再说了几句之后,身影就化一道星光散了去。

    傅长老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神情放松了许多,这时有弟子上来道:“师叔,前方就是光都了。”

    傅长老看他一眼,知他对方才之事一无所知,不觉暗暗佩服张御功行,他道:“不必了,回转宗派吧。”

    那弟子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能不去光都那是最好了,立时遵命往天域之中返渡而回。

    张御这边化影回至分身之后,便在训天道章之中与阴奂庭提及了一下合盟之事,阴奂庭言及当会尽快安排使者前往常生派,他正身继续定坐闭关。

    待一月之后,阴奂庭传来消息,言及合盟之事已是安排妥当,并且还将着弟子将一卷封书带了过来。说是傅长老托其人转交给他的。

    他打开封书看了下,这上面却是描述了一段金神派祖师的过往。

    他心下微动,上面虽然没有明说,可结合他向傅长老问询之事,这显然就是在告诉他,青朔道人的那位好友,当就是这位金神派的祖师了。

    他仔细看了一下,大多数是成立宗派之后的事情了,对于此前却是寥寥几笔,只是他发现了一点,这位似乎颇受诸派尊敬。不止这样,诸派上层还给了其“解危局,挽狂澜、扶天倾”等溢美之词,可对于其到底做了什么,却是只字不提。

    联想到当时几乎无人能制的青朔道人忽然莫名失踪,这其中却是不能不令人多想。

    只是在最后,傅长老提了一句,说是六派得知熹王背后有天人之中的修道人在辅助,故是可能近来会有使者来寻他们议谈。

    他看完之后,只是淡然把袖一拂,此一封书信霎时便化散成了一团粉末。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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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