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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章 观卷辨往迹

    距离昊族都城阳都三千里之外,一处宽阔山原之上,张御分身悬空立于天中,正以心光分布四方,梳理地脉,排布阵法。

    而在更远的范围之上,还有一个个造物炼士也在忙碌,他们正按照一定的规矩往地底深处埋布阵桩。

    这是他自训天道章之中载录挑选出来一个极为强势的阵法,虽然并不如何复杂,可是威能着实不小,是他用来对付疑似“上我”之人的手段之一。

    阵法的优势能够弥补诸多不足,能让道行浅弱之人抵挡功行强盛之人。

    只是布置此阵所需代价也是极高,但现在他不必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布置阵法所需要的一切都由熹皇来提供,包括一些荒古之时的宝材,昊族也可以提供。

    毕竟当初昊族攻灭了不少大宗派,缴获了不少好物。昊族又是用灵性力量布置守御工事的,很少信任修道人的阵法,所以这些东西也是留了下来,现在全是拿来给他布阵了,便是有所不足,有昊皇的谕令的在,可以从整个昊族范围内进行抽调。

    在熹皇命令之下,动用大量的上层力量配合他一同布置阵法。不过此中所用理由乃是在阳都之外另立卫都,故是参与布阵之人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需要对付的是谁。

    若能用此阵禁困住“上我”,便是其道行再高,也要受禁制所制,到时候将会由他来亲自主持运转阵机,再加上诸多同道合力,那么足以与此人对抗了。

    其实若再能有一个镇压阵机之宝,那几是无可能被撼动了。可惜的是,此道化之世中不能带入非是与自身相合的法器。所以他还需想办法祭炼其他法器来补足这方面的不足。

    在过去的一月之中,他已是将第一重阵法布置完成,这阵法没有止限,可以近乎无限叠压下去,若是能叠至三十六重,那“上我”也绝无可能逃过阵法镇压了。

    不过他估计,以昊族所能提供的人力物力,至多也只能叠压到十二重,再多连昊族也是承受不了了。

    待此阵彻底完成之后,到时候只要将至善造物搬至此间便好。

    待再有两月,等这个阵法第二重布置完成后,他便可以以此为凭,由那神寄之地的那束长卷,设法找寻此卷背后可能藏有之物了。

    正梳理之间,一驾飞舟自远空而来,须臾来到了近前。

    张御抬头看去,见飞舟到了上方停下,而后一道光芒落下,光芒散去后,熹皇身边的那名造物炼士出现在此间。他几步走了过来,对着张御执有一礼,道:“陶先生,东西可还少缺么?人手可还要添加么?陛下一直关照,万不能让先生这里短了用度。”

    张御道:“人力物力暂时都是足够,若是有所不及,我会再与军尉说及。”

    造物炼士道:“那便好,陛下令在下前来,是交代在下将这件东西交给陶先生。”他拿出一枚晶板,呈递上前。

    张御接了过来,目光一落,晶板之上却是显现出一卷卷书卷的名册和内容。

    造物炼士道:“这是陛下听了陶先生的要求,从四方搜集到的从被摧毁的各宗派得来的古卷,现在无一遗漏,都是存放了库房之中,此是经由人手过整理的目录。还请先生过目,若是还有所需,可交代给在下。”

    张御看过之后,道:“既然东西都在,我待亲去一看。”

    修道人在经卷上留存在的东西,纵然是那些身具神异力量的炼士,也不见得都能理解上面的内容。还有修道人记载事物,喜欢留下各种隐喻和秘文,非修道人根本不可能看得明白,唯有他自己去查看才是清楚。

    造物炼士道:“此事早为先生做好了安排,在下也已与专人交代过,先生金库前往书库观览,不会受得阻拦。”

    张御点首道:“劳烦了。”

    造物炼士忙是一礼,道:“不敢,都是皇帝陛下的关照,身为臣僚。唯有尽力尽力。”他下来再是问了几声,见张御没有什么需要自己代为的,便就又乘舟离开了此处。

    张御看了一眼晶板,将此往外一抛,身外顿一道形影分出,将此物捉来,就化一道星光往阳都而去。

    这个形影照着造物炼士所提供的地点而去,瞬息跨越数千里,进入了阳都,落身在了封存文卷的库藏之前,随后往里踏入,他自带熹皇符印,轻而易举穿渡过了晶门,一到里间,便就见到了浩若烟海的经卷,这全是昊族当年灭绝各家宗派收缴上来的。

    他眸中神光闪烁了一下,只是一扫之下,便就将此间所有文卷粗略看有一遍。

    对他来说,这般文卷看得更为容易,反而是昊族以灵性力量拓录的卷宗却需得一个个看过去。

    向熹皇所要这些文卷,他是想从中找寻到有关于青朔此人的记载,或者是此人留下的文书。

    他怀疑此人与“上我”有牵扯,或者就是那“上我”,若是此中有此人的手书,那么他就可凭此判明其身份了。

    方才看过之后,他大致已是分出了哪些是可以再观,哪些已是可以抛却一旁了。

    他走到一处,拿起一卷经卷,徐徐打开,上面出现了一行古怪而飘逸的文字,这是经卷主人拿门中密语载录的,不是本宗之人甚至难解。

    但是这等不知并没有什么用,其整个门派的经卷都在此地了,哪怕道法修为不够,只消对照看过,也不难从上面揣摩出玄机。

    待等破解了文字后,也自了然了上面的内容。此上所载,是告知后辈弟子,宗派在破亡之前,于某处埋藏了一件承传法器,还有一些护命丹丸,望看到这录册之人能继此道传。

    可惜自这东西被拿到此间后,其愿注定是无法达成了,不过如今诸多玄修弟子在外传授玄法,故只要是有缘之人,还是能够踏上道途的,但踏上的就是另一条道路了。

    他将此文卷放归原位,再是拿起另一枚玉简,在翻了不下二十多处后,终是有了收获。

    在一卷被严密道箓起来的经卷中,上面提到了当年青朔道人之事。藏匿经卷之人在早年修道之时曾经受过这一位的指点。

    但是后来各大宗派要求销毁关于这一位的所有记载,他受过恩惠,虽然无力为这位出头,但却是想着将此一切都是载录下来,以示后人,用以澄清真相。

    上面主要记录的是之前请教之时的一答一问,每一句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透过字句可以看到青朔道人的确道行极高,功果至少也是在寄虚之境。

    只是因问题本身较为较浅显,难以再看出更多。关于青朔此后之事情,却是由于这个宗派势力较小,不曾参与到,所以也是不得而知,只是写了一些猜测和传闻,没有太多参照的价值。

    但总算这番功夫不曾白费,在翻了有五十多份文卷后,却是翻到了一篇游记,上面提到了一件事,这位青朔道人当年游历到某派地界后,曾经讲道十日,亲手刻下一个传道之碑,还曾引得许多人前来观摩。

    游记后面还注了一句,在青朔道人消失后,此碑也当在毁坏抹消之列,可是等到大宗之人找去时,才发现此物早已被人搬走了。

    而载录此书之人还兴致勃勃分析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拿去此物的,不外是三个宗派,话语之中透出一股得意之劲,仿佛是大宗寻不到,唯有他能寻见真相。

    张御记下了这三个宗派的名字,觉得随后看罢所有载录后,若是没有什么线索,可再去找下这三宗的下落。

    与此同时,天云之外,于道人乘飞舟往阳都方向过来,这一次他是作为六派使者,前往问候新任昊皇。

    并且肩负着另一个宗门重任,那就让他设法与“天人”修道士接触。

    六派通过各方面传递上来的消息,此刻也终于是反映过来了。熹皇忽然变得如此强势,并屡屡破坏他们的谋算,连咒法都是无用,关键应该就是得了之前不怎么受到重视的天人之助!

    至于天人为何先前帮衬眠麓,后来却反过来又帮衬熹皇,这倒没什么奇怪的,良禽择木而栖,而帮助熹皇的得到利益明显更大,况且天人也不见得就是一派。

    这也使得他们多了一个想法。

    既然这些天人能帮助熹皇,那为何不能帮助他们呢?

    乌袍道人此回与于道人一同出使阳都,他感叹道:“没想到以往不怎么起眼的天人居然是此次熹皇上位的最大助力,当真是没想到。”

    于道人道:“常生派的傅长老可是一直在意图与天人拉近关系,并且还收了不少天人弟子入门。常生派无疑是认为这些天人能成大气候的。只可惜先前傅长老提议拉拢那些天人,却无人愿意重视,但凡我等留意些,也不至如今这么被动。”

    乌袍道人点了点头,道:“我们这次要找谁?”

    于道人道:“是一位被唤作陶先生的上修,熹皇身边如今无了那位卫道人的身影,反而是对此人极是重视,上次我等光都一战,极有可能就是由此人出手!”

    乌袍道人心中凛然。上一次斗战,他们连元神都被杀灭,过后用了诸般方法,都是无法恢复,就像是被抹去了一般。面对这般人物,倒的确值得六派如此郑重对待了。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缺机神心移

    皇厅之上,熹皇志得意满,他令人将案上旧的舆图撤下,换了一幅新的上去,在这上面,中域已然完全变成了一片赤红之色。

    近来征讨辅授长老的大军势力顺利无比,本来以为这位在烈王的支持之下会很难啃,他都做好了奋战几年的准备了。

    可是结果出人意料,辅授长老并没得到多少上层力量的支持,只能靠自己手中仅存的造物炼士与他对抗,结果几场惨烈失败之后,随着手中造物炼士的损失,已经拿不出多少的力量了。以至于后面大军攻到哪里,哪里就主动放弃了抵抗。

    辅授长老如今只能带着残余的飞舟舰队,退避往烈王的疆域之上。

    熹皇没有进一步追击的打算,现在还没有做好和烈王开战的准备,不过也用不了多久了。

    他现在掌握的力量远大于以往,完整拿下中域后,也就等于完整接收了所有的造物工厂及土地人口。他下来可以利用这些,全面打造外甲、飞舟、环厅等各种战争造物,以为北征做准备。

    纵然被辅授长老在撤离舰队时强行带走了所有技艺高超造物师,可是阳都的造物师本就是水准最高的一批人,这些人都在他这里,他也不在意外面这点损失了。

    倒是与烈王开战他有预感这将是会一场硬仗,虽未必见得比攻击阳都更难,可是上层力量却可能更多。

    “陛下!”一声轻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回神过来后,见宋参议躬身言道:“陛下,天外六派的使者到来了。”

    熹皇道:“把他们安排在使厅,好生招待,不要损了我昊族的颜面,寡人若有暇了,会召见他们的。”

    虽然六派是敌对方,可两边互遣使者是常有之事,他自不会为难,况且这些使者说不定是假身,便真杀了也没有用,反还显得自身无王者之量。

    于道人等一行人在使厅安顿下来后,于道人对乌袍道人道:“我需先去拜访那位陶先生。”

    乌袍道人讶异道:“这才是第一天,就去拜访这位么?”

    于道人笑了笑,道:“当然,不然如何显得出我们的重视呢?”

    他知道自己的行踪瞒不过熹皇,不过那没有关系,让熹皇知晓此事反而更好,他素知要取得一个上位者的信任很难,要毁掉信任,或许只是要一个简单的猜疑,皇帝如果猜忌你,那么互相之间就生龃龉,裂痕就会越来越大。

    但是他完全搞错了方向,熹皇虽然成了皇帝,但实则认知完全被扭转了,并且现在玄修已然逐渐渗透入昊族内部,再过几年,六派所想的与昊族共治天地得局面,或许玄修就会先一步达成了。

    他先是命人往张御所在递上了一份名帖,得有允许后,便带着一名弟子乘城内的曲轨来到了张御的居处。

    门口早有侍从等候,很有礼数道:“先生请于使者入内。”

    于道人跟随侍从进入里堂,打量着四周,却这里摆设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点也看不出是个修道人的修行场所,直到里间才发觉不一样,除了书架,周围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装点。

    当中则是站着一名身绕云雾星光的年轻道人负袖站在那里,大厅明明单调空旷,但是因为此人立的存在,却又生出一种天地浩荡,无边无际之感。

    他也是的有见识的,认出对方在此的只是一个化影,而这个化影却是与真人无疑,眼底不觉生出敬畏,他执礼道:“在下域外使者于师廖,陶上师有礼了。”

    张御被封了一个上师名号,这也是修道人能在昊族之中所取的最高名位了,以往的卫道人就是如此,便连皇帝也要以先生、上师称呼之,尽管实际意义并不大,他也不在意这些。

    他回了一礼,道:“未知于使者是哪一派的上修?”

    于道人道:“贫道乃是“玉成宗的门下。”

    张御微微点头。这个门派在六派之中不算势力最大,但因为门中功法众多,并且热衷于从地陆上接纳各派流亡的修道人,所以门人弟子也是六派之中人数最多的。

    他请了于道人坐下,自己也是坐定,问道:“于使者来此何事?”

    于道人道:“此来特意面见陶上师,”他试着问着,“敢问陶上师,前次我等攻伐光都之时,守御在那里的,可是上师么?”

    张御神情自然道:“是我。”

    于道人虽然早有猜测,可得他真正确认,他是心中跳了几下,要知当日之战,他连张御之面都未见过就被破杀假身了,恢复元神更是遥遥无期,又如何不忌惮这一位?

    他定了定神,道:“今次来此,是六派上尊久闻陶上师名声,故受六派诸位上尊之委托,来与向上师请教一些疑问。”

    张御颌首道:“贵方要问何事?”

    于道人语气小心道:“于某知晓陶上师在相助昊族皇帝,而在域外,也有不少天人拜入了宗派,成了我六派弟子,却不知诸位到得世之中,所求到底是何事呢?”

    他还不敢贸然打听这些“天人”的来历,这或许涉及深层次的隐秘,不确定会否冷然相拒,那话就谈不下去了,虽然如他所说,六派收了不少玄修为弟子,但是对能复而重生玄修来说他们也无法逼迫什么,用神通手段更是无用。

    张御道:“使者问我所求,我可回使者,除了少数人,大部分人不外求个安稳修行罢了,但要有一个安定修持之所在,则必需有自身之武力,使者想必是明白的。”

    于道人当然明白,他道:“于某能理解的上师之所,我辈修道人,若自身无护道之法,也就难以维持自身修行。”

    说到这里,他略显感叹道:“我修道宗门过去遍布地陆,无世无争,但道机变化之后,昊族屡屡攻伐于我,致我安稳修持亦不可得,不得不奋力反击,数百年来与之争杀不断,这全是昊族所逼迫的。”

    张御知道,他这话虽然有美化自身之嫌,但的确是昊族先行攻伐各宗派的。不过从青朔道人的往事看,假若此事与昊族崛起有关,那么六派也算是自己种因,自己得果了,也怨不得别人。

    于道人道:“贵方现在似在帮助熹皇统一昊族?”

    张御道:“确有一部分道友在如此做。”

    于道人认真道:“那于某不免要多说一句,还望陶上师不要见怪。”

    张御道:“请说。”

    于道人正色道:“昊族皇帝现在是用得着贵方,所以对陶上师礼遇有加,可是陶上师难道看不出来,昊族一旦归一,那昊族皇帝下一个目标必是我六派,而我们六派若是覆亡,熹皇又何需再用到贵方呢?

    就算现任昊族皇帝对贵方无有保留的信任,可是熹皇一亡,新任皇帝岂还会再如此信任贵方,保持均势才是稳妥之策。”

    他语声格外恳切,“我辈与贵方都是修道人,理应共存与世,纵然各有其目的,对抗难以避免,但却也不到必须铲除哪一方的地步……”

    他这里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了,就是说双方可以对抗,但不必要覆灭哪一方,这对双方都是不利,反而双方有一个底限,反而双方都能凭借对方而存在。

    张御看了看他,淡声道:“于使者这般说,可已是自认永不可能争逐过昊族了么?”

    于道人倒也没有不承认,叹气道:“昊族确然势盛,道机之变已然使我修道宗派元气大伤,上层寻不到去路,中下层数百上千也不见得能恢复元气,只能做此下策了。”

    张御道:“所以贵派扶持烈王,以求从内部坏得昊族局面。”

    于道人正容道:“不瞒陶上师,我等虽致力于扶持烈王,但并不是烈王对我们是言听计从而支持他,而是烈王地域之上,从上到下都被我们修道宗派之人所把持了,烈王能发出的声音只能是我们修道宗派的声音,所以我们攻击阳都,烈王同样是赞同的,非常赞同。”

    张御淡言道:“假如烈王不同意,那么自就会有同意的人站出来?”

    于道人坦承道:“是这样。陶上师,所以若是让烈王夺取天夏,那不最好的结果么?

    昊族子民会以为仍是自己的上层在治理昊族,但实际上昊族只是我们留在世间的代持权柄之人,永远不让他们从我们顶上越过去,而我们可以安稳修行,这不是美事么?”

    他又看向张御,用很是热切语气道:“其实贵方的修道人也可以加入进来,我辈无任欢迎,我们双方完全可以携手一同治御整个天地,而不必再去担忧这些凡人什么时候会来干扰我们。”

    张御没有说话。

    于道人这时坐直了身躯,像是承诺道:“自然,此事也是可以商量的,若是陶上师不满意,那么我们只需要保留烈王之地就好,今后天下,便有贵方御南,我方守北,挑动昊族内争,如此对峙下去,就可不令昊族归一,那我辈至此就可高枕无忧矣。”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失星启算果

    张御看着于道人在那里侃侃而谈,此人描绘的图景倒的确很光辉灿烂,也符合修道人的利益,且在不受到意外干扰的前提下,他也认为是真是有可能实现的,这应该就是六派一致的意见。

    可便是没有他们这些入世玄修,有着昊族幕后的那位推动者,事机也不会按照六派所认为那样简简单单的发展。

    再退一步,便是没有这一位,“至善造物”既然已被打造出来,那六派未来很难与之对抗。

    他从傅长老那边了解到,六派合力打造的是“营卫天戈”,这法器是不错,威能也是极大,确实能与“至善造物”争一时之短长。

    可“至善造物”既然是造物,那么就是有可能被复拓的,哪怕就是之前那个王治道所着的金甲,只要革除了灵性之中的弊端,那么也是可以让更多人披上的,毕竟昊族有着庞大的人口可以挑选合适之人。

    造物派的力量终究是会越来越强,道机克压之下,修道人则是举步维艰,就算眼下能稍稍压制昊族,等造物技艺一上来,积累矛盾迟早也会是爆发的,六派所为最多也只是将矛盾爆发的时刻延后罢了。

    这般说回来,反倒是玄法是可以维系的修道存续的。因为玄法修炼快,相对容易入道,还有一些造物难以企及或替代的优势,关键的是,玄法进步程度也是一点不慢,比这些旧法更适合。若是六派之中有眼光之人发现玄法,并能利用的好的话,或还能存续更为长远。

    于道人一番话讲完,却见张御不置可否,他却也只是笑笑,此来也没指望立刻能从张御这里得到什么明确的回答,这件事还可以慢慢来,稍候他会找寻机会与这位进行更多接触的。

    有些东西在对抗斗战之中得不到,未必见得不能用别的方式去得到。

    他道:“于某此番之言,只是来阐明利害,表明我辈之善意,并不是来胁迫或者警告什么,若有过分之处,还望陶上师不要介意,只当于某人未曾说过。”

    此刻他又暗暗说了一句,“另外,我域外六派,在修道之上自问有些心得,若是陶上师有心论道,在下这些时日都在使厅驻留,随时恭候大驾。”

    说完之后,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今次来得匆忙,未备厚礼,这一番薄利还请陶上师笑纳。”他将这玉匣摆在案上,起身言称打搅,便就告辞离去了。

    张御待其走后,一拂袖,玉匣打了开来,内中显露出来的是一个道宫,却是行走在外时,可以放出了来自立一处宫阙,算是一件寻常宝物,而在里面,却是放置了一块天域之中“星石”,算是较为稀少的宝材,连昊族之中也是少有。

    他再次合上,令仆役将此拿了下去。

    他扶持熹皇,只不过是为了知悉昊族上层的隐秘,查问“上我”下落,现在目的差不多已是达成。而众玄修其实于争夺权力无有兴趣,需要的只是修行,现在同样也做成了此事,自没必要再去做多余的事。

    在仆役走后,他唤出训天道章,寻到阴奂庭,道:“阴玄修,那三处地界可是有下落了么?”

    此前他曾拜托阴奂庭找寻人探一探青朔道人所留那石碑的下落,根据游记主人的判断看,极有可能落在三处地方,但因此世遭遇浊潮之故,不但道机变化,地陆山水与以往有些变动,所以需要配合昊族描绘的舆图找寻了。

    阴奂庭道:“陶先生所问的三个地界,阴某都已是遣人去寻了,的确找到了是三家宗派的遗址,只是找了一遍下来,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先生所言的那件东西,如果没有被毁去,或可能被转挪到别处了。阴某又从昊族的地方文卷上查了下,两处地界的修士不知所踪,唯有一处地界那一批弟子躲去天外了,意思是投奔了天外六派,或许六派知悉这些人的下落。”

    张御点了下头,他虽然并不觉得一定能找到,但总可试上一试,问道:“可是知晓这批弟子的名姓么?”

    阴奂庭道:“虽无所有人的名姓,但也有几人有记载。”

    张御道:“有几人便好,道友可将此告知于我。”

    下来待得了阴奂庭告知,他与其别过,立刻寻到金郅行,还有一些拜入天外各宗之中稍微有一些地位的玄修,请他们对有此名姓几人加以留意。

    有一个玄修当即回应,说是其中有一名名唤松治的修士,似在传书之中看过,但出身来历却不知,还有查看一番,但或许要等上许久。

    张御倒也不是太过急切,只是令这个弟子多多加以留意,金郅行这时则是传言道:“廷执,属下正有一事禀告,近来六派之中走了大批修道人,说是去往援烈王,抵挡熹皇侵攻,属下本来亦在被派遣之列,不过后来设法留下来了。”

    张御听他描述,才知金郅行发挥了结交同道的本领,与一名手握实权的长老交好,非常得其欣赏,明明他是外来之人,按说这次就该被遣往地陆之上,可偏生他就被留下来了,反而是门中一些修道人被派了过去。

    金郅行这时又道:“还有另一事,廷执属下近来探听了一个隐秘,这天外六派这些年来一直秘密找寻两枚‘失星’。”

    他解释了下,说传闻此世道法最早是通过观摩星像,师法天地自然而成就,对于天上星象的十分关注,对星象变动也是十分熟悉。

    可是不知何故,某一日,虚空中却有两枚天星骤然消失,事先既没有先兆,后面也没有任何下落。

    而这一切,恰恰就是在浊潮到来,道机变化之前。

    奇异的是,这两星因自修道人认识星象以来便即永恒不动,一左一右分别两边,被称呼为“天目”、“天门”,可天目天门消失,随后引发大变,就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故有一个说法,“失星回,则道机归”。

    张御略作思索道:“在道机变化之前?金道友可知多久?”

    金郅行回道:“说是之前,实则也有个两三百了载。”

    张御思考了一下,青朔道人是在道机变化的数十载前作出判断的,这般看来,失星发生还要在青朔道人入道之前。

    恐怕也正是因为长久没有影响,所以最初才以为只是一个异象,未有将后来的浊潮变化放到一处。

    只他有种感觉,觉得这里面似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己留意,只瞬息之间,心中就掠过了几个想法。

    他道:“金道友,你可留意此事,若有发现,再来告知我,你自己也尽量小心。”

    金郅行感激道:“是,属下一定会小心的。”

    张御与他断了牵连后,便又回去定坐。大约十多天之后,他心有所感,身躯不动,光芒一闪,却有一道化影脱离身躯而去,飞遁许久之后,便落在了一驾盘旋于天中的法器飞舟之中。

    傅长老正站在此间等候,忽见舟中光亮一闪,张御自里走了出来,便露出笑容,执礼道:“陶先生来了。”

    张御道:“傅长老来此,可是天机大演已是准备完毕了么?”

    傅长老道:“正是,天机大演已是备妥,随时可以开始推算。”他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陶罐,又道:“先生只需在此渡入所欲推算事机的意念便可。”

    张御存思一想,伸指一弹,霎时一道心光入内。傅长老抬头问道:“陶先生只求一个推算么?”

    张御道:“眼下只是一个便够了,不知贵派需用多久?”

    傅长老道:“天机大演难在准备,推算却是很快,最长数日之后就会有结果,但路上可能会耽搁不少时日,下月当可给先生一个答复。但傅某却要说一句,先生所求,若是超出我辈之能,却未必能得到明确结果。”

    张御道:“此我自是明白的,便不得答案,也不会怪责贵派。”

    要是能直接算出“上我”在何处,这似乎是最好的。可是他之前听傅长老说以往之事,凡是算涉及到过高层次事机或人时,有可能成,也有可能不成,那么还不如将要求稍减一些,推算一些较为实际的东西。

    傅长老将陶罐收好后,便言数天后必会有消息,于是与他别过,转回宗门。

    如此又是半月之后,飞舟再次来至相同位置处,张御化影也是如前两次一般来到了飞舟之上。

    傅长老先与他见过礼,便将那个陶罐取出,送递至张御面前,并道:“此是专为先生所作推算,此中所得结果唯有先生自己能知,余者得之物用,启观之时,最好仍是在当初注意的那个时辰内。”

    张御心中记下,将此陶罐接了过来,称谢一声,傅长老连道客气,他将此物收好后,与之别过,便化一道光影离了此间,归回到了正身之上。

    接下来他耐心等待时间挪转,待到得对应的时辰后,他拂袖将陶罐封盖去了,霎时间,便有一股意念进入了脑海之中,随即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循痕得印藏

    张御在得悉算演结果之后,手中的陶罐忽然一下碎裂了,并化为了一堆细碎无比的沙土。

    他思考片刻,自座上站了起来,踱有两步。

    按照说法傅长老的说法,这个结果未必是完全准确的,但大致是可以信任的。因为常生派至今为止,还没有推算出错的例子过。哪怕被人干涉,最后达成的结果与推算大差不差,这就很是玄妙了。

    虽然他还有一次大演机会,但重复推算也是无必要的,因为他所求的不是什么直接的结果,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确定这件事并不助他找到“上我”,而是为能有利于他接下来的行事。

    但是同样,他仍是会准备一定的后手,以确保推算有偏差,也还能够再度纠正回来。

    如今那一座布置在外平原上的阵法如今已是排到第三重了,他预想之中至少要构筑到六重之上,再把镇压阵机的法器也是备妥,那便就可以与那位“圣人”的神气试着接触了,若是顺利,到时候一切都当见得分晓。

    现在虽然只得三重,但基本护持之能已是具备,故是他在得有推算的结果之后,便是离开了居厅,出了阳都,落到了大阵之中。

    现下当先需做的,是试着寻到那束长卷背后之物,虽然之前看过此物与“上我”并无关联,可必要的防备还是需要的。

    他一展袖,在阵枢之上坐定下来,随手将心光一推,就将阵法运转起来。

    这处阵法的好处就在于你修筑了几重便能运转几重,和外面还在布置的外重阵法并不相互妨碍。

    而在此时,一道星光闪烁而过,那一具命印分身来到了此地,并在他对面坐定,以此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他见一切备妥,便入至定中,须臾间,气意便进入了那神虚之地中,再一次看到了那一束长卷。

    他早前判断,此物之上的高深道理,至少有一部分是根据某物拓照得来的,也是如此,便留下了足够多的痕迹。

    此物一开始定然是源于留落在世间的某物,是可为修道人所见的,不然那束长卷也没可能炼造出来。

    这此物到底是何处,是可通过长束去寻的,只需从神寄之地往下窥望即可,就如当初找寻伊帕尔神树的残干,就是先掌握了神树的神气,再是逐一将之找出来的。而把长卷上面所隐含的道痕分辨得越是清晰明白,也就越是容易找到背后那物。

    他在深入观望了了一会儿后,的确在世间发现了与之对应之物,但并不是仅仅只有一地,只是他所看到的,便就有三处。其中两处,就落在地陆之上,在昊族的地界中,具体所在还有待观望;

    还有一处,则是去到不知名的所在,似是在虚空之中,但疑有某种遮掩,难以一气望到。

    他心中怀疑,那极可能是六派之所在,被遮掩可能是受了阵法阻碍。

    这可能是有的,这长卷就是修道人所炼造的,出现在修道人那里并不奇怪。至于昊族那里的,许也是来自破灭的修道宗派。

    他思量了一下,自己不妨先将落在昊地界上的那一部分先拿到手,余下的可往后再考虑。

    心念一定,他气意从神寄之地退了出来,再是仔细观辨片刻,见那落在地陆上的两处,其中有一处就在阳都中域某地。

    要找到此物不难。

    他当即一弹指,落在前方晶板之上,向外传出了一道灵讯,自己则是继续闭关,

    数天之后,那造物炼士亲自来到了居厅之上,向他告言道:“陶先生,先生所要的东西在下已是拿到了,可要此刻过目么?”

    张御颌首道:“那便劳烦了。”

    造物炼士示意向后唤了一声,随着沉重脚步声响起,两个造物甲士一左一右抬着一个金属方匣上来,摆稳之后,就将匣盖去了,里面露出一块半丈长宽的方石,呈现出厚实的玉白之色。

    这方石的棱角没那么分明,有些地方粗糙,有些地方光润,并不见人工打磨的痕迹。

    造物炼士道:“此物本是埋在地下深处,取出来不难,就是有些一些老朽出来阻拦,陛下费了些时日才是抚平。”

    这东西是埋在旧皇殿殿宇之下的一块‘祖石’,传闻是不知纪年之前随着一次星雨坠落到大地之上,先被修道宗派得去,后来被昊族得入手中,这是诸多星石其中最大的一块,据说是物象征天命,有定镇气运之用。

    熹皇却是对此不屑一顾,要是真能定镇气运,地陆上的修道宗派又岂会被他们所覆灭?

    而且当时落下的祖石数以万计,地陆各处都有,天穹之中至今还有残余的星漂流着,照这么说,得到这些星石之人都能自称有天命了?

    至于什么镇压气运之说,他清楚得很,不过是某一任昊皇建立皇殿之时,因为对于每一次都要用万千之数敌颅掩埋城下的陋习很是不喜,故是干脆用此代替罢了,同时宣扬此事气运所寄,这才说服了众宗亲和臣僚。

    要说这东西特异之处也是有的,就是很难被破坏,当初就算从空落下也是没有任何磨损,但也仅是如此了,这就是一些较为坚固石头罢了,后来破灭修道宗派时也得了许多,如今都是摆放在那里无人问津。

    张御从座上起身,对此物看了几眼,对造物炼士道:“替我谢过皇帝。”

    那造物炼士道:“在下必是带到,先生若无交代,在下便告退了。”说着再是一礼,就带着那两名甲士恭敬退了下去。

    张御待人都是走了,便来到了这块方石之前,虽然他是凭借那束长卷的痕迹找寻到此物,可有意思的是,他发现这一块“祖石”并不曾被人取用过,上面也没被人探查拓照过的痕迹。

    那么这里唯有一个答案,塑造那长卷的宝材,有可能就是用了“祖石”之中的某一块,所以使得两者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

    并且他还发现,此石之前承载大道之印的“玄玉”十分之相似。

    他此前所接触到的大道之印,无不是寄于玉中的。或者说,只有特殊之玉宝才能承载大道之印并将之表现出来。不过若是与接触之人自身层次不够,或者无有缘法的话,却也是看不到上面所映现的道的。

    他这时伸出手,按在了方石之上,稍许片刻,心中便有一阵奇玄感应升起,眸光不禁微闪了下。

    看来他猜得没错了。这里面当是有着一枚大道之印的碎片,到底是哪一印,他现在还无从得知,但等取拿到手便就知晓了。

    他一挥袖,起心光封闭了厅门,又洒出一把玉筹,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回到座位之上,再度坐定下来,缓缓调和自身气息。

    不多时,他就沉入了定静之中,那绵绵呼吐似与天地各方气机相合,仿佛天地若母,己身若子,如守胎藏。但同时又意气凌虚,高居于万物之上,渡元入世,还神气于我。

    而气息在这等相生相济中,好似牵动了什么,那一方玉石之上也是渐渐浮现出了一明一暗的光华,仿佛是与他的呼吸产生了共鸣一般。

    此刻若有外来人在此,便能见到这方玉石其实什么变化都没有,仍是原来的模样,依旧只是一块看其有些独特的冰冷玉石。这一应变化仿佛只存在于另一个无法为人察觉得空域之中,而唯有与它气息相合之人才能观见。

    不知多久之后,似若这等共鸣促成了更大的变机,玉石表面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最后哗啦一声碎裂成了一地石砾。

    他双目缓缓睁开,神光一闪而逝。此时此刻,他明白这是何印了,此是大道六印之一的“启印”,对应的是六正印之一的“鼻印”。

    “鼻”为我,为己;为起始,为最初;而此印又对应呼吸之窍,命元之始,这一切又恰好与这道化之世由“我”而生隐隐有所对应,看似是一个巧合,但仿佛又有所关联。

    此印能开阖玄窍,运纳元气,呼吸天地之灵精,最妙的是,六道印之中最根本的乃是“命印”,而唯有得有命印,才能最大限度发挥“启印”之用。

    不过他现在所得的,仅只是一个大道之印的碎片,就像他以往所得的大道之印一般,并不是完全的。因为得了完全的大道之印,那便是得道了,目前是不可能做到的。

    此印一如其他大道之印般,只是给了他一条攀道之途,但若能得到其他大道之印的碎片,却能加快他往上攀道的速度。

    他思索了一下,就方才查看所知,另一枚启印碎片也是落在昊族地域上,不过此印不在熹皇辖界之下,而是在下域煌都内,也就是烈王的地界之中。

    要想取到此物也是有机会的,熹皇本就有征伐烈王之举,且已经在准备之中了,待得大军攻下此处,当就能顺带寻到此物了。

    眼下他需先将此印定下,意念转过后,便是心下一唤,随着一道浩大光幕腾起,大道玄章就已是出现在了面前。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玄窍得守元

    大道之章的光芒从地到天,无边无际,仿佛整个所见界域都被包囊了进去,但这一切也唯有张御自己能见到。

    他抬头看去,大道之章上,在“言印”、“目印”、“命印”之外,如今又是多了一个“启印”,只是尚是黯淡。

    他心意一落,就将自身之神元往里渡落进去。

    在这方道化之世中虽然没有玄粮,也没能找到蕴含源能之流的物事,可是他在这里修持了三十余载,积蓄下来的神元已然足够填补此印了。

    随着神元渡入其中,“启印”光芒逐渐亮起,由黯淡转为明亮,最后化为一道盛光照耀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瞬间,似乎有许多复杂的玄妙景物落入心神中,但又一闪即逝,同一时刻,他身外似乎出现了许多自身之叠影,可一个恍惚之后,又全数汇合归一。

    他站在原地,默默感受着这枚残印带来的变化,此时他轻轻一吸,霎时觉得一股至纯至精之气落入身躯之中,随后又缓缓呼出,这一呼一吸之间,顿感本来压制在身上的压力却是少去了。

    此方道化之世,由于道机不同,对于修道人是有着强大压制的。

    自这场变数之后,修道人的道法无不是进步缓慢,停滞不前还算的好的,大多数宗派的道法都是产生了倒退,比之数百年前都不如,盖因为往昔许多功行神通都是无法再用了。

    这等影响也是无所不在的。也是如此,他到此世之时,同样感受到了极大压力,好似外界有一层束缚。

    虽说以他的境界道行,这并不会压制住他的真正力量,可是外力终是需一定力量去化解抵抗的,遇到寻常对手是不难轻松对付,可当遇到修为近似或是更为高明的对手时,那便将会是一个极大妨碍了。

    如今得了“启印”,便是打开了“玄窍”,在利用此印呼吸之时,却令他有一种自己仍是置身于天夏之世中的感觉,或许准确来说是身处于自我最能发挥实力的境域中,这无疑能令他将自身完全发挥出来,而不必再受外间之束缚。

    但也需看到,此印和命印也是相辅相成的,若是没有命印在身的话,“启印”的效用也是没有这么大的。

    他是知道的,残印融合的越多,大道之印也便越完全,发挥的力量也是会愈发强大。现在看来,除了烈王那里的一枚外,还有一枚因在虚宇,有极大可能就在六派手中。

    可以如今六派之人的道法,却未必能认识到此物的真正玄机所在,就如那束长卷一般,早已没有了御主,要是这样,或许能想一个办法寻来。

    他思索了一会儿,伸指一点,须臾之间,就化出了一封书信。他唤了外面等候的仆役进来,将书信交托至其手中,嘱咐了几句,那仆役听罢后,躬身一礼,就带着书信出去了。

    阳都使厅之内,于道人与乌袍道人正在对弈之中,他们来到这里已然月余时日了,可是熹皇并没有接见他们的意思。

    阳都之中的宗亲权贵则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所以除了每隔一段时日观察城域之中动向外,多数时候,他们也只能在此弈棋了。

    乌袍道人随手落下一子后,道:“于道兄,看来熹皇是打定注意不见我们了。”

    于道人则是道:“他不见我们,我们便一直在这里等着,我们在此也是有收获的,不是么?”说话之间,他思路已顺,也是落下一子。

    乌袍道人看着他这一步,口中则道:“最近城域内外军众调动频频,毫无遮掩之意,熹皇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出兵了。”

    于道人道:“所以天外如今也往烈王地界上增派力量,烈王一输,那就是我们直面熹皇了,以这位的脾性,肯定是要不惜一切将我辈平灭的。”

    乌袍道人不可思议道:“熹皇看去毫无损伤,这到底是如何躲过咒力侵染的?”

    于道人道:“换身躯是肯定的,但是不知如何避过转挪身躯之时咒力对神魂的侵害,需要近处观察才知,不过便是这位亡了,这的就有用么?”

    天外六派如今时时刻刻在想着如何弄死熹皇,他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以为这位亡了,那么就瓦解昊族如今的并合之势。

    可是现在昊族上下归并一体的呼声极大,有着一大批权贵宗亲支持,别的不说,打下中域,原来一大批权贵被囚禁,诸多工厂人口都被接收,使得那些跟随昊皇的宗亲权贵都是吃了一个饱。

    若是能打下烈王地界,好处无疑更大,在这般利益驱使之下,熹皇便是死了,下面之人也还会再换一个上来的,这个继承者在这些人推动之下,依旧会沿袭昊皇的大策的。

    乌袍道人道:“我以为是有用的,熹皇若亡,昊族绝无可能再有这般凝聚力,我们有更多手段可以施展。唉,以往未能看清楚此人,当真是失策。”

    六派以往对熹皇的评价是刻薄寡恩,好大喜功,有此人存在,一定程度上是能搞乱昊族内部的,可是等这位拿下阳都之后,对其评价却是成了大略伟才,世之枭雄。

    现在六派对这位异常之忌惮,故是都认为只要除掉了这位,后继者就算平稳接过权柄,也绝他的能力和魄力。

    他这时从旁处拿过一枚棋子,道:“那一位陶上师呢?于道兄这几日怎么不去拜访这位了?”

    于道人道:“我在等这位的回言……”

    他方才说到这里的时候,又一名弟子走了进来,双手呈递上来,道:“师叔,外间送来的书信,说是交给师叔的。”

    于道人倒是有些诧异了,除了门中,还有谁会给自己寄书信?他接来打开一看,不觉一抬头,道:“道兄,是那位陶上师送来的。”

    乌袍道人精神一振,这是这位终于主动接触他们了?

    对于信中的内容他倒没怎么在意,因为凡是光明正大送来的书信一定是会受到熹王的检查的,肯定谈不了什么太过隐蔽的东西,至多是问候之语。

    于道人看了几眼,神情之中却是有些苦恼。

    乌袍道人奇道:“道兄,这上面说了何事?”

    于道人递了给他,道:“道兄且拿去一观。”

    乌袍道人拿过来一看,也是有些错愕。

    上面言及,说上次于道人说是若是论道,随时恭贺。而他有听闻,说过去诸派之中,道法最为了得乃是一位名唤青朔的道人,故对此很是感兴趣,不知可有与此人相关的道法和过往言论载述?若有,还请拿过来一观。

    他抬头道:“这位陶上师是怎知此青朔的?”

    于道人想了想,道:“不奇怪,听闻这位可以任意出入各处秘藏之地,昊族可是缴获了不少宗派密册的,若是有哪个宗派修士留下关于此人的记载,便可知晓此事,还有,若有人故意要为难我们的话,也可以透露给这位知晓。”

    乌袍道人踌躇道:“这却有些为难了,以往曾有定规,说过不得再提此人……”

    于道人却道:“我以为可以答应此人要求。”

    望着乌龟袍道人愕然目光,他道:“此人极为关键,能左右熹皇,而观其人此前曾献出化解咒力之法,极可能熹王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就有此人相助之功,不谈此事,他也是天人上层,现在此人能与我主动攀谈,那我们想要与他打交道,绝不可将此事推拒在外。”

    顿了下,他又道:“他要便给他就是,全当是结好他了。”

    他见乌袍道人欲言又止,又笑道:“道兄是怕他能修炼出什么来么?青朔道人留下的道法乃是道机变化之前的旧物了,况且还是后人根据他口述补全的,莫非他还能看出东西来?”

    乌袍道人想了想,放下棋子,重重道:“好,这次我就与一同与道兄附名,向上陈述利害,索求此物,若是上面不给,此回做不成事,也怪不得我们了。”

    两人立刻拟书,命人将此送至天外,六派上层得报后,也是产生了一场争议,最终还是决定同意此事。因毕竟青朔道人的事已是在千年之前了,其人早已没有那么大影响力了,那些功法之流也早已过时了,若能用此结好天人,那惠而不费。

    故是在相隔一月之后,张御就收到了于道人送来的回信,并且附带送上了一本青朔道人的道法载录。

    他倒是微觉意外,本来只是随意提上一句,仅是做个试探,没指望能得什么收获,没想到对方当真将此物拿来了。

    他心下思忖,看来域外六派与他结好之意,比他想象中还迫切的多。若是利用的好,或许还真有可能拿到那枚大道之印的碎片。

    他收定心神后,将那一本道法载述摆在案上翻看了起来。

    这显然并非是原本,并不是青朔道人手书,但这也是有价值的,从此中无疑能一窥这位的功法路数。

    随着翻阅着,他却是有了一个发现,此世的一些道法理念他也是知悉了许多,起天夏其实还有段距离,相对粗糙,然而青朔一些道法理念与之此世主流道法大为不同,倒是与天夏的一些道法十分之贴近。

    ……

    ……

第一百八十五章 示道以挪玉

    张御将青朔道人的道册看过,心中不禁琢磨起来。

    青朔道人的道法中出现了天夏功法的路数,那么如此推论,青朔道人是“上我”的可能愈发大了。

    可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天夏的道法是修道人在漫长的时光中与荒古异类对抗,感悟天地自然,并在诸方交流中逐渐变迁演化出来的,是自身所独有的。

    天地道机不同,两个世间的走向绝无可能完全一致。正如孕育的土壤不同,长出来的草木自也有所偏差。

    哪怕这是道化之世,道法的演化也必然遵循世之变化,没可能突然变成其他世间的路数。

    “上我”虽是我,可因为所处的天地不同,各自道法也应该是不同的。

    他也知道,道法若是能到得一定境界,是会有外感出现的。“上我”也是能感到将与另一个“我”之间会有较量,尽管从何而来,又何时而来并不清楚,但一定会是生出心兆的,也是为什么他之前要尽量不暴露自身的力量。

    可知晓另一个“我”的存在,并不等于知晓天夏道法了,就如他来此世之前也无法知晓此世如何模样一般。

    所以这里唯有一个可能会导致如此情况发生。他细想了一下,假设是他想的那样,“上我”可能比原先所想的还要不好对付,对上此人,他要更为慎重一些。

    他又看向那本道书,今次还是有收获的,若“青朔道人”就是上我,那么就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知彼。

    而真正疑问不与之照面是无法知晓的。他看向外面,现在阵法正在分身主持之下逐渐完善,等到大阵一成,那么一切自便就能明白了。

    他在按部就班做着准备之际,熹皇的军事筹备也是在加快进行之中,现在昊族上下层都能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战争氛围正笼罩在这方地陆之上,连天中大日的光芒似都是灼烈了几分。

    尽管战事还未开启,可六派上层却也是极为紧张,这一次他们决定全力支援烈王,故是不断有修道人自天域之外落到烈王疆域之内,帮助各地建立阵法,哪怕打不过熹皇,也要层层守御,步步设法,将熹皇军势耗尽。

    同时,各派还广发书函,要求地陆之上残余的宗派一同来卫护烈王,以抵抗熹皇之暴虐。也的确引得了一部分宗派的响应,双方的力量都在慢慢积蓄着,等待着碰撞那一刻的来临。

    煌都之内,辅授长老走入了烈王王厅之内,他见烈王在那里逗弄禽鸟,不觉微叹一口气,道:“殿下。”

    烈王见他进来,随意招呼道:“是辅授啊,来来,先坐。”

    现在整个烈王疆域之上,或许只有烈王本人还是一派悠闲。这也因为他早就被半架空了,他能支使的动的人也没几个,打赢了跟着赢便好,打输了他跟着走便好,六派是怎么也不会把他这个招牌扔了的,那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辅授长老此时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烈王见状无奈,拍了拍手,又擦拭干净后,执礼道:“辅授请坐。”

    辅授长老还有一礼,待烈王坐下后,这才到了自己客座上坐定,他身形笔直,礼数动作一丝不差。

    烈王问道:“辅授今次登门,不知何时有教于孤?”

    辅授长老沉声道:“殿下,今日我是奉劝王上进位的。”

    进位?

    烈王怔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道:“这是……要孤做皇帝?”

    辅授长老严肃点头。

    烈王失笑道:“这有何意义么?”

    辅授长老肃容道:“有意义,名不正则言不顺,熹王进位皇帝,裹挟大势,以君伐臣,致我内部人心不固,颇有些人以此为借口分化人心,而若殿下也是继位,若声言为前帝复命讨贼,那便是大义之举了!”

    烈王苦笑道:“就算如辅授所言,可这么做真就有用么?我北方地域人口远不及熹皇,更无传位之印,也能称皇?谁人又会认呢?”

    辅授长老无比严肃道:“有人会认的。”

    烈王听出他话中有话,看了看他,道:“怎么说?”

    辅授长老道:“我出来之时,元授托我带出来一件东西,现在可以交给殿下了。”他从袖中取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挪了过去。

    烈王看了看匣子之上涂抹的金赤之色,像是早期昊族所使用的漆涂风格,他问道:“这里面是何物?”

    辅授长老放沉语气道:“何日继承皇位,何日便能打开此物。”

    烈王道:“看来是前代留下来的东西了。不过辅授要为孤进位,其余臣公和治道们又如何说呢?”

    辅授长老道:“诸位都是一致认可此事。”

    烈王自嘲道:“原来只孤一人不知道啊,好啊,既然辅授和诸位都这么认为,那如此安排好了。”

    辅授长老站起正容一礼,道:“殿下英明。”

    烈王却是呵了一声,道:“这话有些刺耳,不过昏聩也好,英明也罢,都依你们的意就是了。”

    南北两边加紧备战,时日又是过去三月。

    台厅之上,于道人与张御对面而坐,自上次将青朔道人的道法交予张御后,于道人也以交流为借口时不时会来此拜访。张御也未将之拒之门外,不过两人数次所谈,当真也只是道法,并未涉及其余。

    于道人几次谈了下来,虽没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可却也没有空手而归之感。反而因为几次交流,自觉修为有所长进。

    而今次交谈,张御交谈未久,便主动问及祖石一事。他是光明正大是提出的,明说见得这些被昊族称之为“祖石”的东西,其中有一些神异,自己想拿来探研一下,不知六派能否予他,而他也可有所回报。

    他并不怕六派听了他的话发现里面的玄妙,六派真能发现那早便发现了,用不到等到如今,而长进未曾发现的话,那此物对其根本就是无用。

    于道人想了想,道:“祖石?于某亦不知此物,无法确切回言上师,但于某可以回去一问……”说到这里,他似是玩笑般说了一句,若此物珍贵,那张御的回报也不能轻了去。

    张御道:“于使者想要何回报?”

    于道人心念百转,天人之秘他是不会问的,认为知晓也无用,故他试着道:“若我求上师不要再向熹皇给出任何解咒之法呢?”

    张御淡声道:“可以。”

    熹皇如今两个咒法及身,想要化解已经没有可能了,除了毁去咒器,别无他途可走。熹皇至多只是请他在换躯之时护持神魂,但这就不在此事之列了。

    于道人不觉看向他,着紧问道:“上师此言当真?”

    张御看向他,道:“自非戏言。”这时一挥袖,就有一本道册飘至案上,“前些时日贵方赠我一本青朔道人功法,我亦可回赠一本,于使者可拿了回去一观。”

    两人交谈既然是以交流道法的名义,那他也不会白取对方的东西。

    这套功法是依照此世道法推演出来的,他自身站在高处,能看到更多东西,此世道机变化之后,虽然道法很难再往上攀渡,但并不是没有可能,而只要有这一线可能存在,那么世人就还能寻到上进之法。

    其实关键之处并不在于功法本身,而是其中的道和理,道理在了,路走对了,那么只要依循此等根本,一切自能贯通。

    于道人慎重将这道册取了过来,他也无心在此多留,向张御拜别后,就离了这里,回到了使厅之内,他与乌袍道人商量了一下,觉得此事是一个机会,要尽快向上禀告,耽搁久了,不定熹皇知晓了后会产生变数。

    于是二人动作利索托人将道册和张御的要求送至天外。

    因为于道人自身乃是玉成宗的修士,所以直接将此道册送到了玉成宗惠掌门手中。

    这位惠掌门在看过道册之后,对着身边长老感慨道:“我此前为我辈道法变化思索了许多,这其中却有许多道理与我所思不谋而合,更有许多道理是我不明白,思之未解的,今日得此一观,却有豁然开朗,拨云见日之感。”

    身边长老十分诧异,玉成宗向来喜爱搜集天下各派功法,以求推陈出新,渡过道机危难。掌门师兄可是向来不会轻易开口夸奖什么人物或功传的,没想到这次对这本的道册评价如此之高。只可惜掌门没有拿给他看的意思……

    惠掌门道:“这位陶上师既然给了我这本道册,那么我也应该信守言诺,将那什么‘祖石’拿出来予他。”

    长老沉思道:“掌门师兄,我等之前没听说过这是何物,此人既然讨要,说明这名唤‘祖石’之是很重要的东西,那几位掌门可能轻易交了出来么?”

    惠掌门笑道:“别说是师弟,我与几位掌门打交道数百载,也从未有过听说,说明此物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其实此物纵有神异,我等无法用,拿在手中又有何用呢?”他伸手一指那道册,“凭此一书,任何回报都不为过,何须在乎区区一死物哉?”

    ……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冷石难及诚

    虚宇之中,有六道星光自远黯之中延伸出来,最后汇聚到一起,结成一个琉璃一般大台,上面有无数花瓣飘洒下来。

    惠掌门身影先一步出现在了此间,在他出现后不久,陆续有四名道人身影在此显现了出来。

    天外六派之中,此时五派掌门的化影俱是到了,唯有代表常生派那一个台座之上始终不见人踪。

    诸派掌门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常生派掌门若参与议事,其要是发声说自己所言这是推演得来的,只需按此行事便可了,对于其他掌门来说,那到底是遵从还不遵从呢?若是遵从,那只需事事听其吩咐便好,若是不遵从,似也有所不妥。

    所以这位常生派的掌门主动减少发声,那于己于人都好,众人也不会去打搅。

    参合宗掌门权道人出声道:“惠掌门说有要事相商,贵派于道友正在阳都为使,可是那里有什么异状?”

    惠掌门道:“并非为阳都之事,但也与此有关。”他将事机原委道给诸人知晓,然而下来却是众皆疑惑,这几位相互看了看,宿靑派的施掌门开口道:“祖石?这是何物?”

    惠掌门道:“我问了下,才知这是昊族的称呼,源于四百年前一次群星之落,这些星石经有百多载后落至地表之上,后被昊族拿去当了神物,因那时候我辈大多数已被迫离了天外,故是昊族认定是祖先所赐,有镇定气运之用。”

    守形宗的明掌门轻蔑言道:“愚昧可笑。只是昊族皇帝以此愚人罢了。”他又看向一边,道:“我记得那些星石恰是从宿靑派地界上过去的,施掌门当是知晓此事的吧?”

    施掌门沉吟道:“惠掌门这么一说,我倒是记得了,确有这么一回事,这些星石不知自何处来,因当时上代掌门怀疑这等变故与那两枚失星有关,故是当初选择将那些星石取了一些藏收了起来,只是后来探研不出什么东西,故一直放在那里,数百年无人过问了。”

    “失星?”

    这话立刻引发了在场几位掌门的注意,守形宗明掌门问道:“难道是失星碎片不成?若是这样,却不可轻易予之。”

    施掌门摇头道:“此事无法确定。”

    金神派的顾掌门开口道:“我倒是有些兴趣,那位陶上师为何确定我等手中就有此物呢?而且如此言之凿凿?”

    惠掌门不以为然道:“许是常生派的同道告诉他的,此前常生派不是与不少天人走得较近么?”

    他见众诸位还想说什么,不禁有些不耐,从袖中取出那一本道册,往外一抛,仍到了众人中间,道:“诸位掌门有什么话,还请观过此书后再说吧。”

    见他如此说,四位掌门也就收口不言。他们各自目顾上去,这一卷道册晃动了一下,就化作四份化影落到了自身面前,并在那里翻看了起来。

    对于此书,开始他们还只是以审视的目光去看的,可是随着他们深入细观,每一人的神情之中都是流露出郑重之色。

    参合宗的权掌门发出了一声感叹,道:“这些都是那位陶上师所得写么?不管此人是何目的,光凭此人之法见解,区区几块石头完全不可与之等同。”

    其余三位掌门此时也是表示认可。他们都是有见识的,明白此书都自己何等重要。

    这么些年诸派也不是光是坐在那里不动,亦是在禅精竭虑的找寻着破局上进之法,现在看了这道册之上阐述,再加上自己的感悟,以往一些的症结瞬间便就解开了,若是回去继续揣摩,现来能解决更多问题。

    并且这一本道书中所记载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对方想必还有更多未能拿了出来。

    而找寻失星就是为了解决道机变化一事,可要是能够在道机变化之后依旧能找到合适的上进之法门,那么失星找不找到的也不那么重要了,终究眼前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

    明掌门这时道:“还真是可惜了,要是此人早是出现数百年,不,哪怕只是数十年,这时天地或就不是这般模样了。”

    权掌门则是道:“也不知能否有机会与此人对面长谈一次。”

    惠掌门道:“如果我们能遂他之愿,那总会有机会的。”

    在场掌门都是点了点头,若能结交张御,明显守着几块无用的石头来的好。

    惠掌门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诸位,陶上师已然答应了,只要拿到‘祖石’,那么此后就会不再帮助熹皇化解咒力,这位道法修为高深,既然开口允诺此事,那么想来当是也能做到的。”

    听到此言,众掌门不觉精神振奋起来了,道法固然是要紧,可眼前熹皇的威胁也是头等大事,这个事情若能做成,那对他们也是明显好处的。

    施掌门道:“看来这次收获极大啊。”他看着惠道人,道:“贵派的于道友看来这次做得好。要他做正使还真是挑对人了。”

    惠掌门道:“行了,这些话可以为再言,诸位,既然这位陶上师拿出了足够的诚意,那我们也不能让这位不得回报。”

    诸掌门都是点了点头,他们再是商量了一下,在达成了共识之后,就各自回去了。

    施掌门回到门派之中后,令底下弟子点检了一下门中的祖石。

    祖石其实有不少,当初手来的时候,大小足有数百枚,不过张御既然要,他也没有吝啬,索性就将自己手中的祖石都是一并送了出去。这些石头这么些年放在门中,根本没人能弄出个什么究竟来,还不如就此做个人情。

    十数天后,这些祖石被顺利送到了阳都城中,交至于道人和乌袍道人的手中。

    乌袍道人看着这些大小不一的玉石,道:“把这些祖石给了出去,那位陶上师真的会答应不再帮熹皇么?”

    于道人笑了笑,道:“我们修道人想要何物?”

    乌袍道人一怔,道:“修道人自然是求道了。”

    于道人道:“对啊,人世的富贵繁华如我于浮云,唯得超脱才是正理,其余一切都是此道之上的陪衬,陶上师也是修道人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需要此物,说不定是此物有助于他们这些天人攀升功行。”

    乌袍道人觉得道理,这时他又有些担忧道:“我们今日做得此事,想必熹皇也是看在眼中吧?不会出手阻止吧?”

    于道人无所谓道:“既然陶上师对此无惧,那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们不过是假身到此而已,如今连元神都是没了,只是寄存了一缕意念,损失了又如何?好了,我看也不必等下去了,就将这些玉石尽快送去为好。”

    为防夜长梦多,于道人稍作收拾后,将这些祖石收入法力之中,就往张御所在的居厅而去,不多时就到了地界之上。

    方至门前,他就被仆役请了进去。来到大厅之内,他见到张御,执有一礼,便道:“遵循陶上师你的要求,已是将上师你所需的‘祖石’拿到了。”他法力一张,就将大小数百个祖石摆了开来。

    张御看了几眼,上回他只是使者一提,倒没想到六派真能将这些东西送至面前,看来那份道册的作用还真是不小。他道:“劳烦于使者了。”

    于道人道:“于某只是带了一个话而已,做决定的都是几派掌门。”他顿了下,“如今东西送到,于某也是完成了所托,使厅那边还有些事,这就告辞了。”

    张御点首道:“那我也不留于使者了。”

    于道人一礼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张御待他走后,走入了那些祖石之中。

    这些玉石有的大约有数丈之高,有的小如龙眼,有的表面如镜光滑,可鉴人影,而有的却是生出许多活灵活现,仿若鸟兽一般的云纹。有这么多独特的模样,还是天然形成,其中又似有些神异,也难怪会被六派之人搜集起来了。

    他脚步没有怎么停留,直接从那些外表极是独特的玉石群中走过,就来到了一块半人高下的石块之前,与旁边那些玉石比较起来,其貌不惊人,个头较小,只是边角较为圆润,看去就像是经过打磨过一般。

    可他知晓,这就是自己所要找寻的那一枚碎片。

    随着他站到了这里,似乎是因为他的气机缘故,此石有一名一暗的光芒散发出来,似是发生了某种共鸣。

    他这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瞬间,大道玄章之上的那枚“启印”似是得以完满了几分,他也是随即将神元填入了进去,于是又有明亮光芒落照至他身上。

    待光芒消散,他撤去大道玄章,再看那一枚玉石,虽然其还是原来的模样,依旧是那么圆润光滑,可此刻却好像少了几分灵性,在这一众祖石之中,愈发的不起眼了。

    张御心光向外一放,待一阵光亮闪过后,殿厅之内所有的祖石都是一齐消失不见。

    他又转过头,目光往北方看去,此前感应到的三枚启印的碎片,已有两枚取拿到了,如今剩下的,就是烈王那里的那一块了。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卷云定旧契

    自又得了另一枚启印残片之后,张御正身继续定坐闭关,分身则是在外继续布置阵法。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这一日,正在平原之上分拨阵法的分身忽生感应,抬眼望去,就见密密麻麻的飞舟自南方天际涌现出来,由远而近,再自头顶之上飞跃而过,一直往北方飞驰而去。

    此刻已是晚幕时分了,这无边无际的舰队非但没有使得天穹更为黯淡,反而因为每一艘飞舟身上绽放的灵性光芒,使得天地更为明亮光耀起来,朝夕仿佛在一瞬间颠倒了。

    在经过近两年的准备后,熹皇终于对北方动手了。

    张御看了一会儿后,他收回了目光,继续用心于大阵之中。

    现在他的阵法已然布置到了第五重上,距离最后他所预想的六重大阵,也是只差了一层了。

    阵法每过一重,威能增加一倍,但要加到第七重,他非要再用上数十上百年不可,不是不能做到,而是没必要再等这么久,也没那个时日让他等那么久。

    要是他能在这里无止限的修炼下去,那么迟早是能到达并超越“上我”的层次的,可要是这样,那么上法就那么凶险了。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上我”既然比他道法功行更高,那么先一步突破更上层也是有可能的。

    这里是多久,他不知道。可现在既然有一定的线索和把握,那就不用迟疑,当果断去做!

    他如今已是在考虑,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是不是应该将“至善造物”搬了过来,先行摆放到这里为好。

    熹皇这一次的军势规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是庞大,此回乃是兵分两路,由他亲率主力军舟由阳都出发,自北而上,直指煌都;另有诸宗亲率领一支不弱主力多少的分舰队,由光都出发,由西向东,威胁烈王侧翼。

    除了舰队之外,上层力量也是极为重要,这一次熹皇几乎是调度了境内六成以上造物炼士和修道人。又一次摆出了一战而定的架势。

    为了应对熹皇军队的汹汹攻势,烈王麾下的军部也是及时做出了相应的布置,由军中统帅率领主力军势正面迎击熹皇大军。辅授长老则带领另一支分舰队,负责对付另一路攻势。

    因为是内线作战,烈王即便军力不及熹皇,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六派也知道烈王不能被灭去,否则这几百年来根植入昊族的努力就白费了,故是此前已然派遣了大量的上层修道人来到了烈王疆域之中。他们围绕着南北分界线构筑一整条防线。

    六派修道人还用山河易势之法,一重重千仞高山拔地而起,以往平原之地也是变得千口万壑,并在半空之中布置了无数造物浮雷,位于山巅的一座座堡垒紧紧抓住下方的山形,彼此凝合成一处处气壁。而在气壁之下则是盘踞着无数阵禁。

    绝大部分的造物工厂、矿场、农田、河流等等几乎都是转入到了地下,由小型造物日星提供源源不绝的灵性力量。

    此可以说是造物派和修道派第一次紧密结合,使得整个北方全境几乎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军事要塞。

    熹皇的参议在一开始还探讨是否利用手中的力量,越过前方的防线直接攻击煌都,从而达到迅速击溃烈王的目的。可是在见到这样的守备力量后就不再提及此事了,要想收复北方,剩下唯有正面强攻这一途可走了。

    而如此大规模的调动军势,烈王那里自然不会没有察觉,双方的先头部队已经在漫长的边境上展开了激烈交锋,后方的造物工厂则日夜开工,源源不断打造出更多的战争兵器,用以弥补前方的消耗。

    如今的形势,熹皇无疑裹挟优势而来,也是掌握主动的一方,进退都是容易,烈王一方只能坚持,利用自己的守御优势坚持到熹皇一方承受不住消耗退去,这也是他们目前看来唯一的胜算。

    西方军垒群的上空,辅授长老通过舟舱看着对面一眼望不到边的敌对,哪怕只是一支分舰队,也是他们这边军力的两倍有余。好在处于守御的一方的他们,哪怕面对数倍以上的军势都能一战。

    他转身回到案前,看着下方所有的参与军议的军尉参议们,道:“大敌已至,诸位有何意见?”

    于是在场众人纷纷发表了意见,大多数人都认为当以稳妥防守为主,但也有少数人要求打一个守御反击,理由是防守永远没有结果,不打出去只能挨打,拼人口拼消耗不一定拼得过熹皇。

    其中有一个年轻军尉铿锵有声的提议道:“辅授,我们必须设法击破这支分舰队!”

    辅授长老道:“韩军尉打算怎么做呢?”

    年轻军尉道:“虽然熹皇正面军势如今已经与我接触了,并且逐渐有了交锋,但有属下有留意到,由于熹皇军势过于庞大,后续部队还未曾投入战斗,仍在调整。而如今西边那一支威胁我侧翼的军势却已然先到了。”

    他目中放光,不无激动道:“这是一个短暂的空档!是他们出现一个疏漏!我们可以抓紧这个时机,从正面抽调军势,加强侧翼,如此我们就能在这一面形成优势,争取迅速击溃此面之敌,然后整个战局便就活了!”

    辅授长老沉声道:“军尉可曾想过,抽调正面军势,可能导致正面空虚,我们不能因小失大,烈王也不会同意。”

    年轻军尉却是据理力争道:“辅授,我们不必抽调正军,在后方还有我们大批的预备队按压未动,辅授若能说服殿……陛下调用过来,一样可以形成优势!”他无比认真道:“属下知道这虽然是冒险了,可也是取胜的唯一途径了。”

    辅授长老道:“然后呢?”

    “然后?”

    年轻军尉一怔,他握紧拳头,大声道:“那自然趁势深入到上域腹地,冲到熹皇的后方去,去搅乱他们!如果熹皇不回军,那么再掉头北上,与正军前后夹击,覆灭他们!”说着,他重重一拳砸到案上,引得在场不少年龄相仿的军尉一阵激动。

    辅授长老摇摇头,他沉声道:“韩军尉的想法虽好,可是任何时候,决定一切走向的都是上层力量,这一战我们就算赢了,我们也没有能力打出去。

    一旦出了我方的疆域,因为上层力量的缺失,我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有可能没有办法顺利回来,更何况,我们不可能将有限的力量投入到与熹皇的比拼消耗之中。”他加重语气道:“决战,正是熹皇想要的,而我们不能给他们!”

    年轻军尉却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他也是力图反驳,这一场激烈的军议一直持续了一天,辅授长老暂时压服了麾下这些年轻军尉。

    辅授长老在所有人走后,坐在主案上,揉着额角,舒缓疲惫的身心。心腹参议走过来,道:“辅授,说服这些年轻人不容易吧。”

    辅授长老道:“但也是说服了。”

    其实真正的军议早就开过了,所有的策略也都是布置了,各种预演也都是做过了,策略早已定下,今天只是各军中的年轻人一个发声的机会罢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熹皇大军,烈王不得不进行了数轮扩军,这导致进来了太多的少壮派,而这些人都被塞到了辅授长老这支防守侧翼的军队中来,他自己带来的百万军舟则是被堆集到了正面。

    那参议问道:“辅授,这一战,我们是不是就赢不了了?”

    辅授长老停下按揉的手指,缓缓抬头,他道:“不,还是有办法,但是需要等。”他目光深远道:“会有办法的,再等等就好了。”

    煌都王殿之内,烈皇一人坐在内室之中,昨日他已经进位称皇了,只他还不习惯自己身上的皇袍皇冠,感觉太重太沉,压得自己踹不过气来。

    此刻他正看着面前的那一只匣子。

    这是辅授长老交给他的。本来他能感觉到这东西对自己的抗拒,怎么也没法打开,可是在进位称帝之后,这种感觉便就消失了。

    他很好奇这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自己登上皇位后才能打开。他伸手出去,这一回,却是轻而易举去了匣盖。

    里面厚实的软布垫上,端端正正放着一枚宽大洁白的海贝,被打磨的非常光整,上面密密麻麻刻了一些朱色的小字。

    他拿起详细看下来,那是一条条经过严密涉及的契文,下面盖有了长老团的所有印章,还有前代皇帝的皇印。

    他看了下日期,不出所料,这一切就是那位安排的。

    他面色有些复杂,从契文上面看,长老团的确不怎么干净,而且心思也太多,可是现在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时,他们却又不得不照着这个来了。

    他又看了那一条条的契文,叹气道:“这还真是为难我了,我没得有多少好处,却要付出许多。”

    他有心再是等等,但是他清楚,自己到最后仍是要做出决断的,说不定遭人逼迫,被动去做此事,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早点下决心,还能少点损失。

    心中念头一定,他一咬牙,也没再犹豫,拿出手刀,在手指上一划,下来便以指代笔,在海贝上面写下了自身的名姓!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沉灵一朝起

    烈皇虽然是被半架空的,可行事还是很果断的,他也懂得取舍。这从他被于道人劝说后,立刻就将咒器交给六派就可看得出来。

    在他手指按下去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的鲜血正疯狂被吸收进去,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抽干了。

    他心中还是在想着,明明是长老团弄出来的事情,现在却要他来承担。可现在他不去做这等事,或许最后只能被熹皇抓起来杀死,比起这样的结局,他还不如做出一些牺牲,至少还不会马上要了他的命。

    渐渐的,他感觉浑身发冷,头晕目眩,而那枚海贝却是变得鲜艳起来,那些朱色文字一个个浮凸出了几分,仿佛都要渗出血来。

    许久之后,他感觉吸扯之力终于停下了,可当是由于少去了大量鲜血和精气的缘故,他脸色已是变得苍白无比。

    他离开了案台,踉跄了几步,跌到了软椅之上,颤抖着从衣袖中透出几枚丹丸捏碎放到嘴里,随后伸出手去拿杯子,可是眼花无力之下几次都没拿住,最后丹丸时和着口水用力咽下去的。

    少顷,感觉浓郁药力化开,他这才缓过了一口气,又是一会儿,脸上也是恢复了一点血色。他长长舒出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在软椅上,叹道:“当真是半条命没了,希望能有用吧,千万不要再来一次了。”

    而与此同时,就在阳都城域之内,皇殿的最深处,熹皇曾经去过的那个密厅之中,巨大的金色椭圆形卵舱内,漂浮在其中一直沉睡不醒的人影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格外凌厉,就在恢复意识的那一刹那,飘散在外的灵性光芒慢慢收敛进身躯之中,他也从悬飘的状态之中退出,踏实在了地面之上。

    他迈着从容的步伐从里走了出来,厚实的琉璃舱罩似乎没有能够阻拦到他,他像是薄雾一般从那舱壁上面轻易穿过,来到了外沿。

    他看向一边,凭空拿过了一枚亮金色的铜扣,往右肩一扣,霎时一身庄严华贵金色的罩衣从肩部落下,垂落在了华贵的地毯上面。

    与此一同落下的,还有他的黑色长发,他只是随意系结了一下。

    此时上方忽然有一个巨大的,像是流动水银一般的球体显然出来,并浮现出来一张人脸,而伴随一同到来的,还有大厅周围隐隐约约闪烁着灵性闪电。

    年轻男子忽然一抬头,双目之中猛然爆发出一团灵光,周围原本凝聚的灵性力量很快低弱了下去,那银色液球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声音,道:“陛下,欢迎归来。”

    年轻男子道:“元授他们在哪里?”

    银球道:“长老们已是被熹王剥夺了权柄,也被从长老殿中赶了出来,这次他们都被带去了征伐军队中。”

    “征伐军?”年轻男子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

    银球立刻变幻起来,像水液一般铺开,像是化作了一面大镜,自里面展现出了一幕幕过去的景象,从熹皇大军围攻,到破城而入,再到长老团的投降,城域内外所有一切可以被展示的景象,如今全部展现了出来。

    只是这些景象十分之快,飞速晃过,像是将数十上白天的信息凝聚在了几个呼吸之内。

    年轻男子这时身躯飘忽了一下,似乎在那一瞬间化作了烟雾,可随即又恢复正常,可他所见的一切已全都是记了下来。

    当他看到熹王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带领大军北上时,他不由露出了赞许之色,道:“熹王做得很好,可惜还不够好。”

    银球马上用高亢声音道:“无人可及陛下。”

    年轻男子这时道:“我的甲胄在何处?“

    银球道:“至善造物还在原处,没有任何人动过。只是之前六派用法器轰击阳都,至善造物主动出手拦截了一次,此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年轻男子问道:“熹王没有去哪里么?”

    银球道:“熹王好像是对至善造物有什么顾忌,一直没有去过那里,在入主阳都后,他没有一刻余暇,都在处理政务,忙于统一昊族的大业。”

    年轻男子冷然道:“熹王虽然勤勉。但他解决不了我昊族的问题,即便他统一了昊族,不解决根本,时日久了,昊族也一样会分崩离析。赤灵,给我打开去到那里的通道,我该去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

    银球此刻似是忽然迟钝了一下,发生了一阵闪烁,年轻男子皱眉道:“有问题么?”

    银球恭敬道:“没有,一切都很好,陛下。”

    随着此刻阳都顶上的曲轨一阵变动,年轻男子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如闪烁着的晶门,他直接走入了进去,顿时一阵灿影流光的变幻,当他再次从晶门之中跨出来的时候,已是站在了一处与阳都隔开的界域之内。

    这里有着一座座玉白色的厚实茧罩,有造物师正在里间出出入入,他看了一眼后,整个人就化作一道蓝色的气光,直接向着其中最大的一个茧罩成去,并轻易穿透屏障阻碍,来到了里间,并重新恢复了原来的躯体。

    他仰首看去,看到了那在莲花大台上端坐的那名道人,目中顿时焕发神采,自语言道:“昊族治乱之象,自此当是终了了。”

    自从昊族将诸派驱赶到天域,自感地陆上的主宰权柄再无人可以撼动后,便就陷入了自我争斗之中。这等内乱又被赶去天外的诸派设法加以利用,于是动荡周而复始。

    每一任昊皇大部分的精力都是花在了与自己族类的斗争之上,而在混一疆域的道路上,却又总是会在最后关头倒下。因为他们不仅是遭受到了来自六派的抵抗,更多的还是来于自己内部的阻碍。

    这数百年来的昊族皇帝共有十七位之多,可这其中只有三位是安然退位的,原因竟然是他们什么都没做。

    年轻男子认为自己若是不做出改变,那么这些的循环还将继续。

    他的前任都是致力于削平内部的隐患,可他认为昊族的根本问题并不在于解决那些宗亲权贵,历代的努力方向都是错的,昊族问题是出在没有一个足够力量的皇者!

    这里的力量并不是指昊皇手中所掌握的权柄,而是在于拥有自己的力量!

    尽管昊族拥有造物灵性力量,可是皇者的寿命仍然没有多长久。这也很正常,没有哪个醉心于权势的上位者会去辛苦修炼的,能掌握灵性的炼士无不是全身心投入在上面,用数十上百年来磨练自己,昊族拥有亿万甲士,可能成为造物炼士的却依然只是少部分。

    没有哪个皇帝能做到两者兼顾,既得权势又拥有力量的皇帝,那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更何况,宗亲权贵也隐隐抵抗这样的皇帝出现。

    而他在成为皇帝,并发现至善造物只是一个空壳后,却是找到了一条路,他打算利用昊族的技艺完全灵性化自身,把至善造物当成自己的躯壳。

    为了做到这等事,他以修炼为借口,将皇帝的权柄委托给了长老团,自己则是全力进行这等转变。

    他知晓长老团不会老实遵守定约,很可能会希望他永远修炼下去,所以留下了那枚精心打造的海贝,故意声称,只要有一名昊族皇帝与那海贝定立契约,就可唤来至善造物为自己所用。

    而在转变之前,他又有意增加了烈王、熹王的封地,那么长老团若一旦受到了两家压迫,一定会扶植一个皇帝,与海贝签立契约,以图用此造物挽救自己的。可殊不知,那契约并不用来召唤至善造物的,而是用来帮助他完成转化最后一步的。

    现在,他成功了。

    他望着上方那个道人身躯,只要自己与这个“至善造物“融合为一体,那么从未出现过的昊族强权者就会出现!

    而他的力量乃是来源于自身,而再非是他人所予,他一个人就拥有足以对抗整个昊族上层的力量!

    他足以代替那个被咒力侵害兄弟,他会完成混一天域地陆的大业!

    他这时身躯一闪,顿时化为一团灵性灵雾,落到了那莲花台上,再又重新聚起了身形。

    他走前了两步,来到那道人身影之前,双手缓缓张开,像是拥抱着什么一般,而后身躯再度炸开,化为了一道仿若闪电般的蓝色的灵性光芒,围绕至善造物转了一圈后,就意图从这躯壳头顶之中钻入进去。

    可是这个时候,这个道人身躯却是身形一动,骤然化一道光芒闪去不见了。

    年轻男子所化那道灵性光芒顿时冲了一个空,须臾他又是重聚出来,脸上不禁露出了愕然之色,随即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至善造物居然被人转挪走了?

    他神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对着莲台一抓,下方一枚莲子模样的丸实飞起,霎时变作了与他一般模样的坚实身躯,只是面庞有些呆滞,他走入进去,霎时与之合二为一,下一刻,整个人变得活泛了起来。

    他面上露出冷色,腾空而起,循着至善造物离去的路径,瞬息间追了出去数千里,最后来到了一处平原之上。那至善造物就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玉石大坛之上。他目光一闪,身影翩然落下,轻轻踩落在了地面上。

    他看着站在至善造物身旁不远处的那个年轻道人,眼眸不禁一眯,凝声道:“你是……那个陶上师?”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削气镇灵光

    年轻男子从智灵的展现之中,了解到自己的兄弟熹王就是靠着面前这个道人的大力协助,才能摆脱咒力的约束的。

    并且这位在其他地方也发挥了莫大作用,故是几乎取代了卫道人的地位。

    因为城域内外的展现之中没有这个人,他本以为此人已经跟随着熹王的大军北上了,没想到却是在这里。

    此刻面对这一位,他也是如临大敌。

    从智灵展现的画面中,远不足表现出来这一位的层次力量,此刻在他的眼中,张御外间的灵光遮天蔽日,充斥着整个大平原上,那些灵光如同星雾,璀璨明亮,华美无比,但又有一股难以捉摸,高渺玄妙的气机,仿佛那里面蕴藏某种天地间的至理。

    张御也是看着来人,当阵法构筑到第五重时,他本来便是准备将“至善造物”挪来镇压在阵中,而后待第六重阵法一成,便就用此找寻背后可能存在的“上我“神气。

    而方才也是他提前生出了一丝感应,知晓有人意图拿动至善造物,故是先一步将此物转挪了过来。

    他看得很清楚,面前的年轻男子是从阳都皇殿之内一路追着至善造物过来的,其遁空穿渡之际留下的灵性痕迹可谓再是明显不过了。

    这位不但知晓至善造物的存在,还能进入那片存放此物的地界,结合来处来看,那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言道:“尊驾是上一任昊族皇族?”

    年轻男子眼神陡然一厉,他沉声道:“阁下说错了,我方才是皇帝,也从未宣称过退位,熹王不过是伪皇罢了。”

    说着,他又微抬下巴,“你们天人既然在我那个兄弟处效力,那应该称‘我们’,而不是称‘你们’,我昊族并没有那么狭隘。”

    张御淡淡言道:“尊驾说错了,我辈从来不存在为谁人效力的说法,我与熹皇也仅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年轻男子一听,不禁喝道:“荒谬!”他道:“这天地之内,万物万有,皆是为我昊族所有!非我族类,又岂配与我同享天地?”

    在说话之间,他也是在不断的感察张御,感应之中后者却是飘渺无比,好像面前所见的人并不是真实存在于世上的,可其又明明白白站在那里。这令他不得不慎重以待。若不是如此,他根本不会与张御说这么多话。

    他看了一眼至善造物,道:“这是我昊族的东西,既然尊驾不承认是我昊族之人,那就不该无故取拿此物。”

    张御神情淡然道:“取拿此物之前,已是征得熹皇同意,尊驾若有异见,可自去与熹皇言说。”

    年轻男子冷然道:“我已是说了,他只是伪皇!”说话之间,他双目骤然爆发出一阵明光,霎时将一整个平原都是照亮。

    他本来对张御很忌惮,不想直接动手,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拖延太久了。

    他从阳都这一出来,熹王一定是会察觉到的。而没有了他留下的灵性加以驾驭,那个智灵很快又会倒向熹王那一边的,毕竟传位之印掌握在后者手中,若是调用三大所的上层力量来围剿他,那么他是挡不住的。

    只能从强行抢夺了!

    他现在是完全的灵性身躯了,外间依托的是一件造物身躯。兼具了身躯与外甲的力量,由他的灵性来提供内在的意识,此刻随着他灵性力量的推动,两者霎时紧密结合在了一起,并爆发出如同海啸一般的巨大力量。

    这并非是形容,而真真正正有万顷海浪凭空涌现出来。这是灵性力量的心神映照进入到世间,并由此产生了真实的物事,但又不能单纯的看作海浪,因其本身就是灵性的具现,包含物事本身所没有的力量。

    张御站在平原之中,看着高若巨厦的海浪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涌来,他身上有星光忽闪了一下,像是将人从迷离的梦境之中抽离出来,骤然回到了现实之中,所有到达他面前的海浪扭曲了一下,就一齐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年轻男子本来想趁着张御应付自己攻势时,自己就趁势夺取至善造物,可见张御居然轻而易举泯灭了自己的攻势,心中不由大惊。

    随后他见张御遥遥对着自己一点,他眼神不禁一缩,此刻他已然冲到了半途,想要改变已是不易,连忙狂喝一声,浑身蓝色灵光大盛,双臂在面前一个交叉,浑身蜷缩,全力遮护住了自己。

    然而他预想之中的攻击却是迟迟未至,可气息巅峰过去必是衰落,那原本紧绷调集的力量无法维持长久,不由得一个松懈,可恰在此时,那强猛的力量却是到了!

    轰然一声大响中,他全身的灵色光芒如坝体被击溃,整个人也是翻着跟头滚了出去,猛烈的震荡也是使得他的意识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再有醒觉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竟已是到了千里之外了,若不是他所寄附身躯的坚固程度近乎于至善造物,那么他已经被一击而碎了。

    拥有了力量,却并不等于就拥有了斗战能力。

    斗战的经验是要通过和同层次的对手在对抗磨练中得来的,不然再大的力量也无从发挥出来。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原地顿有片刻后,他身上灵光一闪,于短短片刻间又回到了原处,只是这回他站在数里之外,不敢再轻易近前。

    方才的狼狈令他心中感到恼怒,但他知道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时,愤怒和羞恼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对手愈发高兴和鄙夷自己。

    他双目紧紧盯着张御,道:“陶上师,我知道你们‘天人’有着死而复生之能,很神奇,不过我认为世上没有东西是没有缺陷的,你们也一样,只是不曾被人找到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放缓语气,沉声道:“陶上师,你想从我兄弟的身上得到什么?他我都能给,我也能给的更多。”

    面对前方这位强大到望不见底的修道人,他已经决定妥协了,但他一时却还放下皇者的自尊,这样的话说出来,在他自身看来,已经是十分放低姿态了。

    若是张御索要的东西不是太过分,他也愿意遵守,要是条件太高,那他也不介意先行口头应允,等与至善造物合二为一,而后再将之消灭。

    张御看了他一眼,道:“我所想要的,熹皇已经给予了。”

    年轻男子神情冷了下来,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更不会去低三下四的讨价还价,哪怕到了此刻,他依旧会维持着王者的尊严。

    而他也不耽搁下去了,灵讯传递起来时很快的,属于熹皇的上层力量随时会来,时间拖的越久,他大计完成的就越渺茫。

    他整个人从地面上缓缓飘了起来,身外如火焰般的光芒映得天地一片碧蓝。

    他的信念,他的意志,还有他长久以来的强烈渴望,如今在遭受强烈的阻碍之下,非但没有低落下去,反而愈发的旺盛了,那汇聚起来的灵性力量直冲云霄,由他身躯为中心,像是一场风暴一样搅动起来。

    那灵性气光所波及的一切地域,所有的物事都被改变,他心中的炽热情绪化作了雷霆闪电,狂风冰雹,向着大地泼落而来!

    而在这其中,还有一点点不起眼的灵性火星,向着至善造物飘去。

    张御看了天中那身影一眼,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只是他把袖一拂,像是将拂去尘埃污浊一般,这一刹那间,周遭这嚣嚣涌动的所有物事顿被抹去,霎时还得天地一片清白。

    他不待那年轻男子继续发挥出更大的力量,对着其人轻轻一弹指,顿有一道带着明光的锐利气息冲空而去。

    年轻男子知晓厉害,本待躲避,可是他的意识虽然下达了,身躯却是不知为何不能动弹,仿佛有一股无形力量牢牢束缚着他,只能看着这一股气光从远处飞来,直接落至眉心之上,贯入进去,再从后脑传出。

    轰的一声,他的头颅爆碎开来,身躯摇晃了一下,但是依旧立住不动,一阵灵光闪烁之间,他的头颅复原,只是这时他又看到一点紫光向着自己飞来,连忙再次试图遮挡,然而这紫气一至,一下扩散开来,将他笼罩其中。

    他又惊又怒,试着破围,然而左冲右突,却发现没有办法从这里面脱离出去,反而那紫气逐渐往里收敛,最后倏地凝聚成了一个指肚大小的紫色小团,像是气泡一般,从空落下,缓缓飘到了张御面前。

    张御方才与他的斗战之中,已然看出此人抛弃了身躯,把自己化成了介于元神和神魂之间的东西,与天夏那些异神的灵性很是相似。

    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从英耀所的昊神之上得来的灵感。这样的状态,还有追逐着至善造物而来,无疑是想以与这件造物合二为一,获取更大的力量。

    故他想要弄明白,这个昊皇所走的路,究竟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受了其他的什么影响。

    随着他带着审视的眸光注视下去,其人印刻在灵性中的记忆也被一幕幕的掀开。

    ……

    ……

第一百九十章 世转牵万机

    由于层次上的差距,那一团灵性力量在张御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其一生的大致经历很快暴露在了他注视之下。

    待看了下来后,他发现其人此人的确是被某些意志所引导的,但这些引导却不是来自于什么加强于其人身上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几篇昊族皇室的记载。

    通过此人的记忆,他也得以看到来的此上的内容。

    这记载上提及了,某一位造物师曾言,造物派对至善造物的要求是跨越过所有人的修道人,并朝此追逐着,并带动着造物派往此前进。

    然而,“圣人”本身未必跨过那个层次。就算修道人,数万载以降,也无一人过此关隘。而以目前昊族造物的水准,至善造物别说用上几十年,就算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也无可能走过修道人数万载路。

    但是若不要求一口气冲上最高层,而采取另一个方法,以灵性化的力量占据至善造物,作为推动之力,那就可能让至善造物“主动”冲击上层。哪怕不成功,也获得了一个强横的存在。

    张御通过年轻男子记忆,能感受到其人看到这里,就已然萌生了转化身躯的想法了,后来更是一直朝着此处努力。

    昊族几乎所有的藏书秘卷他都是看过了,却并没有看到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这是因为这位在看登上皇位之后,就把书籍还有抄本统统销毁了,应该是不想长老团或者其他人看到自己准备执行这个计划。

    这样看的话,昊族背后的那位“圣人”为了入世,可不单单是留下了一幅圣人画像,还设法给自己做了另一个准备。

    他可不认为灵性一旦和至善造物合一就一定没有问题了,更有可能的是与“圣人”神气产生牵连,从而被其代替。

    不过要替代也没有那容易,这里或许还有别的手段加以约束,以确保当中没有意外。这里最可靠的,就是宗传誓言了。他也同样从此人灵性之中看到较为隐晦的誓咒,无疑就是来自于较为久远的祖辈。

    此是由一个族类之祖发出誓言,取得好处,然后让自己和自己的后辈为此付出代价。

    尽管从道理上说,所有的后代子孙都拥有独立的生命,让其为祖先的利益去承担代价看去很不对。可从另一个方面,若没有这位祖先,也就没有子孙后代的生命的诞生。

    而祖先所攫取到的利益,子孙后代某些程度上也同样享有了,那么祖先所应付出的代价,子孙后辈同样也需承担。

    通常情形下,无人会追究这些,也无人在意这些,但是誓言之力会根植在他们的血脉中,让其永远无法摆脱。

    不过誓言应该曾被设法解除过,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否则昊族皇帝当会一代代都去追逐此事了。可能是昊族祖先知道这回事,虽然没法根除,但却设法请人化解削弱了。

    他在理顺了这些后,倒是觉得自己下来要做之事把握大了些。

    因为那位“圣人”用出誓咒之力,说明其人没有更好的手段了,能干涉世界的方法并不多,故只能等待昊族自行发酵。

    他这时一弹指,这一个紫气团飞去了一个角落之中,被镇压大阵之外某处。只要灵性力量没有超过他的心光,那么就没可能从中翻腾出来。

    这个人他会留给熹皇去处理,他并不会去代劳。

    何况这人因为咒誓的原因,难保与“圣人”有什么牵连,消灭了的话难知会不会引发什么变数,还是暂且留着为好。

    处理了此人之后,不再理会,继续在这里抓紧时间布置阵法,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借用昊族之力加大自身助力的时候,天机也是隐隐发生了变化,因为世上所有事机都是有着某种牵连的。

    若没有他的帮助,昊皇或许早是亡在咒力之下,而现在却是昊族皇帝,这近乎是改变此世大势走向了,或许因此,也会对诸事物造成更为深远的影响,为了避免变数,故他要在时机对自己仍旧有利情形下尽快发动了。

    阳都之中,智灵银球此刻已经恢复过来了,在发现前任皇帝醒来并离开了阳都之后,他立刻向熹皇那里着传出了灵讯。

    熹皇很快得报,他开始对此只是冷哂几声,并没有感觉这事如何紧要。

    其实他这个兄长就算再重新出来,他也不认为其能如何。

    他是靠着大势,靠着军队,靠着法礼登上皇位的,谁能推翻这些?

    而且原先属于他这位兄长的旧部早就被长老团清理了一遍了,他登位后,知悉这位还没有死,故是又重新清理了一遍。

    这位现在既无大义名分,又无部属效力,更无军权,还能出来做什么?

    可随即等他看到这位似是在图谋至善造物时,不禁动作一顿。

    这时那造物炼士行了过来,道:“陛下,有天人传来消息……”他放低声音,“东西在陶上师那里,并未丢失,如今人已擒下,镇压在阳都城外,等着陛下回去处置。”

    昊皇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只是拿着杖鞭挥了几下,这里面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他这位兄长早不跑出来,晚不跑出来,偏偏在他主力抽调出去的时候出来了呢?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他道:“传讯回去,把阳都城域内外搜寻一遍,任何可疑之人先行拿下,若是遇到反抗之辈,即刻镇压,待寡人回去再做处理。”

    此时的阳都城中,于道人与乌袍道人仍是下棋消磨时光,于道人道:“熹皇已是出军,那位陶上师并未一同随行,看来陶上师遵守允诺了。”

    乌袍道人道:“这虽是一个好消息,可是熹皇身边重重守御,一定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我们未必能能奈何得了这位。”

    于道人道:“一次不成便两次,两次便三次,看谁能坚持的久远了。”

    “嗯?”

    两人一起抬头。外面传来了一阵阵高亢鸣声,这是全城戒严的警讯,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莫非是烈王那是有偏师来进攻阳都了?

    可随即又是否认,正当面可是熹皇大军堵在那里,而且疆域之内还有造物日星照耀四方,舰队是可能在无有任何惊动的情形下进入地陆腹地的。

    六派自天外进攻那是更不可能了,阳都有多难打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他们早一步就将那位陶上师在阳都的消息透露出去了。

    这一位什么能耐在攻打光都的时候就展现出来了,有这一位坐镇,再加上阳都本身的守御,不是仅靠突袭能攻破的。

    于道人心下一动,道:“若不是外部原因,那是否可能是内部……”

    正说话之间,外间忽然大门被推开,一名高大军尉与两名造物炼士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看着二人,道:“两位使者,全城戒严,接下来两位哪里不要随意走动,就请待在此间。”

    乌袍道人言道:“敢问这位军尉,出了什么事端了么?”

    那军尉一副严肃之态,道:“还请两位不要多问。”身后的两名穿着罩衣的造物炼士也是盯着他们,似乎一有不对,就会出手将他们囚押起来。

    于道人二人无意与他们争执,只好沉默坐在这里。

    直到半天之后,外间的高亢声音缓缓消失,那军尉也是接到了一个灵讯,道:“两位,得罪了。”执有一礼后,就与两名造物炼士头也不回离开了。

    乌袍道人道::“可惜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于道人站起道:“我出去一回。去拜访一下那位陶上师。就以论道名义,自上次送了祖石后再未曾登门访拜,这回正好过去一问。”

    乌袍道人深以为然。

    于是于道人离了使厅后,借助曲轨来到了张御居处,并请求相见,过了一会儿,一名仆役走了出来,躬身一礼,道:“尊使,上师让我转告尊使,阳都城内方才虽有异动,但事机已然解决,尊使便不必多想了。”

    于道人心中动了动,道:“请回告上师,多谢他告知。”他对着居处一礼,便转了回去,此回虽然没见能到张御之面,但能得到准确消息,也不算白走一番,回去之后,对上面也能有个交代了。

    半月之后,下域煌都,王厅之内。

    烈皇自上次以鲜血立了贝契之后,他在深宫之内一边调理身体,一边躲避外面喧嚣。他是等了许久,可始终他并未见得那至善造物出现,不禁有些担心。

    他担心的倒并不是得不到这件东西,而是担心见不到至善造物,那些修道人让他再试一次,那种感觉他着实不想再承受了。

    不过辅授长老率军远离,根本不在此间,自也没法来催促。

    只是他想了想,觉得此事可能极为紧要,故还是书写一封送去,同时唤来了吴参议,问道:“前线如何了?”

    吴参议凝重道:“熹皇攻势猛烈,前方的将士尚且抵挡的住,辅授所率领的军队亦是和侧翼打得有来有回。倒是疆域东侧,也有一支舰队迂回来攻,但是规模不大,也被击退了。”

    烈王问道:“可会是奇兵?”

    吴参议十分肯定道:“不会!若是千余艘飞舟或许还能用灵性力量和法力隐瞒,万驾以上几乎不可能遮掩了,而凭借千艘飞舟,根本不可能攻破东边的堡垒工事,应该是只是试探,或者是想调动我们的兵力。”

    可说到此,他犹豫了下,似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烈王道:“那就好啊,全靠诸位臣工了。”

    吴参议对他一躬身,道:“烈王将外面之事放心交给我们就好,我等一定会力保疆域无恙的。”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远剑绕侧行

    北疆之东,连绵的群山丘陵上空,一支由九百余驾飞舟组成的舰队正静静待在法力遮护之中。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里两个多月了,此前一直在试图找寻北疆东面壁垒工事较为薄弱的突破点。

    某一艘位于队列前方的飞舟之内,严鱼明对着一名年轻玄修警告道:“林禀,我关照你,这次我辈独辟一路,事涉大局,你给我安分一点!”

    林禀叫屈道:“严师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一直是循规蹈矩,从来都是听从你们吩咐安排的。”

    严鱼明呵了几声,一副我信你才有鬼样子。

    这时一名玄修弟子似在留意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道:“严师兄,熹皇正军那边那处传来消息,说是已然攻破了最外围的两道防线,如今正在往北疆内部挺近,但是前方依旧是堡垒重重,守御之力更有加强,希望我们这里能早日得有突破,以策应正军。”

    严鱼明想了想,与旁处一名军尉商量了下,便道:“回讯,就说我们正在找寻机会,请静候我们的消息。”

    那玄修弟子立时以训天道章向着熹皇舰队那边传讯。

    严鱼明这时把手一抹,前方晶幕之上立时显露出来了一幅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些时日探明出来的部署图。

    他道:“正军那里对外围防线多,我们这里也是一样,堡垒阵禁不知有多少,或许北疆大部分土地都是变成军垒了。”

    有玄修弟子惊讶道:“那他们如何生产耕种?”

    严鱼明道:“从有限的消息看,北方的大批工厂人口都是转入了地下了。

    那玄修弟子咋舌道:“这些北方昊族都是耗子么?这么会钻洞?”随即他又惊叹道:“能将这么人口和生产工坊入地下,昊族的造物果然非常了得。”

    天夏也有造物,也能在地下建筑军垒,但是还没发展到这方世间造物派的层次,不过这也是让入到此世的诸多玄修弟子认识到,当造物到达一定高度后,也是能拥有与修道人一般认识大道的力量的。

    林禀满不在乎道:“怕个什么,防线再多,一层层突破过去就行了。”

    他们之所以这次如此积极,那是熹皇事先已经允诺过了,只要能够成功突入腹地,并且搅乱烈王境内的部署,那么这次一旦攻下北疆全境,就将其中三分之一划拨为玄修的道场。

    北方广大,三分之一这已是非常广阔的一块地域,还是一块经过数百年开发的地域。

    而且这等近乎是有去无回的突袭,交给玄修也很合适。

    舰队之中除了他们之外,也有一部分精锐军卒、军尉唉有一些参议,他们负责给军事行功提供建议和配合,他们是真正抱定有去无回的信念的。

    只是他们也很快发现,“天人”有很多也是懂军事的,而且其中不少像是浸淫过许多年一般。尽管有些人一开始不熟悉昊族战场上的事,但经过调整之后,很快变得从容起来。并接手了许多本该是他们的事务。

    因玄修几乎能接收所有事务了,所以还一度劝说他们回去。不过没有一个人愿意退出,并认为玄修在质疑自己为昊族报效的决心,此事也就没人再提了。

    在另一艘飞舟之上,姚贞君持剑站在舱内,这一次她没有去正军和侧翼军队处,而是来到了东面这一路。

    因为这里没有造物大军阻碍,这样小规模的精锐交锋,完全是由上层力量来主导的,她遭遇到的上层力量的机会当会更多。

    对于前方守御是否坚固她并不在意,只要能找到对手就好。

    此刻她的前方竖着一道灵性光幕,上面展现出一个巨大的山川地理图,里面的地形起伏,山川河流应有尽有。

    一名参议站在旁处说道:“上尊,我们现在已是绕到偏北位置,不建议再往北去了,因为后方是广袤荒漠不说,还被烈王投放了‘天毒’。”

    “天毒”用神异力量人为的聚集并制造各种强大的自然灾害,“天毒”遍布的地方根本无法居住生产,但是同样,这成了一道屏障,舰队很难从里面穿渡,就算他们能从中过去,出来之后也将面对好整以暇的守备军队。

    那参议这时又指向某一处,在那里点了几下,看去是一些山峦所在,道:“上尊,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们多次探查,探明这些地界没有军垒守御,都是坐镇了一位位修道人,周围布置了阵法,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点。”

    姚贞君晶亮的眸子看了一眼,问道:“何处守御最强?”

    参议指着一处山峦所在,道:“上尊,此间守御阵禁最强!“:

    姚贞君道:“好,就去此处!”

    参议与其余军尉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佩服之色,由衷道:“上尊明见!”

    虽然这一处是整条防线上最强的一点,但因为占据地域广大,和其他联系也少,相对独立,一旦突破,那么整支小舰队甚至可以在不惊动旁处守御之人情形下从此间突入进去。

    故这既是最强,同样也是最弱的一点!

    这位姚上尊一眼就看要害所在,的确是厉害,不愧是上尊!

    姚贞君一握长剑,道:“我这便去打开前路,你们随后跟上。”

    参议和军尉都是肃然称是。

    姚贞君身形一闪,已然出了飞舟,认准方向,往那处山岳遁去。

    她选择这一名对手,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原因,纯粹就是因为那位对手最强,另一个,也是她的剑修感应告诉她,若把前方的守御当作一个对手,那么这里最适合突破的。

    数千里路,她须臾便至,待到山前她方才停下,观望过去,见前方是一大片笼罩方圆数千余里的阵禁。

    造物壁垒通常要造物日星,环厅、堡垒、飞舟、甲士、造物炼士等等诸多体系的配合方能发挥出力量,并且后方还要大量的造物工厂来维持消耗。而烈皇主要需面对南方和来自西边的威胁;东方、北方边境上则有着大量“天毒”阻挡,自不必再把宝贵的人力物力抽调到这里。

    这等边角的守御,交给修道人反而最是妥当,如此既有强横力量坐镇,又不必要修筑成千上万的堡垒工事,只要布置一些阵法就行了。

    姚贞君经过一番观察,发现眼前阵禁多是用来阻碍示警的,并不是用来袭敌的,这说明对方并不擅长阵法,而且对于自身的实力很自信。

    这正好是她所需要的对手,她手腕一动,一道柔和剑光似与天光相融,洒入了大阵之中,霎时照遍满山。

    受此惊动,阵中雾隐山峰之中,一道黑烟冲天而起,在上端结成一团黑云,上面坐着一名身着黑色道袍的修士,表面望去三十余,目光阴鸷,鼻梁略高,眼神冷漠。

    姚贞君一看这人路数,就知此人修炼的是魔邪路数,应该不是六派出身的修道人。

    姚贞君见他出来,也不多言,执有一个剑礼之后,身影一晃,似是融入光中,随后一道仿佛天外穿云射来的剑光撕破黑雾,向着那其人斩去。

    那黑衣修士端坐云上,不闪不避,任由剑光落身,然而光芒过去,如落云海渊岳之中,其人却是半分损伤也没有。

    姚贞君此时已不同当日成就之时,这一路随军走来,途中经过了多次与上层力量交手,不但剑术得到了淬炼,与同层次对手交手的经验也是较为丰富了。

    她这一剑已然看出乃是拥有一门“避死延生”之术,但是她恰恰克制此法,因为这等敌人往往自身遁法是短板,而她“迫光转”一旦展开,只有她进攻对手,敌人却拿她无法,那么只要她攻袭不停,任凭什么神通都能破去。

    当下她把剑上神通一祭,顿似有万千道光束一齐洒来!

    黑衣修士见此声势,神色略变,他开始还试图放出法器神通抵挡,可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就遭受到成百上千的剑光斩杀,只觉修炼得来护身神通近乎破散。

    他察觉到再斗下去有性命之忧,却也是不再坚持,祭动法力,引得阵法稍加阻碍,自己起袖一裹全身,顿时化作黑光一道,往远处奔走,竟是直接让出了这一段守御。

    天中万千光芒一转,姚贞君于光中现身,她望着那一道黑色遁光远去,也没有再去追赶。

    这里其余守御阵禁距此不远,其人只需仗着身上之术,随便往那里一躲都是可以,而且对于没有斗志的敌人,她也失去了继续与之交手的兴致。

    就在她持剑立在这里之时,忽然衣袍秀发都是一起飘舞起来,几缕发丝也是到了脸颊之上,却是身后那些闪着灵性光芒的舰队一驾驾从她身边穿过,带着一阵阵大气奔流,陆续驰向远端。

    九百余驾飞舟顺利从这里成功突破而过,并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了这一片区域,直插北疆内陆腹地。

    这一次他们是有进无退,只能一直向前,直至被堵死围剿为止,但只要搅乱了后方,那就是达成战术上的目的了。

    ……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洗剑焕珠芒

    姚贞君这一支舰队随着深入腹地,仅仅是半日之后,就又撞到了另一处位于后方的守御阵禁。

    这里同样是由修道人负责镇守,且仍旧是一位邪魔修士,显然六派为了抵御熹皇进攻,招揽了不少地陆各方的修道人,并不顾忌其出身。

    且邪魔修道人经常受昊族围剿,面对昊族坚城,多数情形下很难获得修炼血药,也唯有在战场上方能光明正大得取这些东西,两者正好是各取其利。

    这人与姚贞君交手数合,在发觉自己不敌后者,却也是如上一个黑衣修士果断盾牌。

    这同样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就不是六派修道人,只是被招揽得来,不敌当然退走,难不成还把性命丢在此处不成?

    待见舰队从自己防区离去,他依旧回至原地坐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烈王帅府和六派怕他们乱窜,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划定了镇守范围,现在上面既然没有令他们前去围追堵截,那他们何必去多事呢?

    至于漏敌过境,他们看得很清楚,六派现在面对熹皇猛烈攻势,绝无可能另外树敌,反而要好好安抚笼络他们,所以只要他们公然反对烈皇和六派,那就肯定无事。

    姚贞君等人这一路突破进去,又一连冲破了三道关隘,其中真正使得他们受到阻挡的一次,正是在最第三道时撞上了一名剑修。

    这位虽然也是用剑,但却是引小剑以为用,而且还有坚固阵法为依托,为人谨慎无比,根本不露破绽。

    姚贞君与他过招了数次,虽然每回她压倒对手,但其守御严密,每次一见不对,就立身抽身退入阵中。

    只是他这小阵经不起舰队千炮齐轰,所以每次拖得阵势实在难以坚持时,他才再次出来承受压力,与姚贞君交手,这个时候,他的实力总会比上次得以提高一些。

    若在平常,姚贞君很愿意很这样的对手交流切磋下去,看看对手还能带来什么奇招变化,只是她记得这是昊族的战场,所以她所以没有纠缠去下,待对方再次出来时,天女观想图遁现,两剑齐出,将此人斩落云头。

    但她惜其功行,也是手下留情,并未取其性命。

    此人一去,前方障阻搬开,舰队继续往前。不过再是下去,就逐渐逼近北疆之中了,真正的考验当是来了。可这正是他们此行之目的,威胁内陆,迫使烈王调动更多力量来围剿他们,从而搅乱整个后方!

    而在另一边,熹皇也是得到了他们这一路的传报。

    如今通过玄修之间训天道章的勾连,他不用造物日星,也能够准确把握到远在西线及东线的军队每一分动向。

    熹皇把传报拿开,道:“做得好。”

    不论东边这一路成功与否,烈皇麾下那些军帅不可能无视这等威胁,一定会设法围剿,这将会分薄烈王大军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力量。

    他觉得这个时候还需再加一把火,便传令下去,抽调了数支军队绕东背上,这是试着威迫那处方向,加大那处的压力。

    正当他觉得军势展开顺利的时候,忽然一阵胸闷气短,整个人也摇晃了一下,守在一处的造物炼士见状,不禁上前一步。

    熹皇却是一伸手,阻拦他上前,他皱眉道:“又要换得一具了么?

    那造物炼士道:“陛下,一定是六派所为。他们无法在战场上击败陛下,所以用这些阴私鬼祟之事。”

    熹皇道:“不用说这等话,战阵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大不了再换一具身躯。”

    造物炼士道:“陛下,可要请陶上师到此么?”

    熹皇立刻否决道:“阳都少不了陶上师的坐镇,无需让上师到此,何况寡人也早料到此事了。稍候你安排下就是了。”他望向远端,“寡人必然是要完成混一昊族之大业的,在此之前寡人又岂会轻易倒下?”

    造物炼士应声称是,可他还是有些担忧。换身躯最危险的便是转挪神魂的时候,没有了陶上师的护持,怕是难以护得周全。

    阳都城域之外,大平原之上,张御分身站在大阵阵枢之中,他的身前是一团光芒溢耀的光团,内中似一团金液正在翻滚酝酿。

    他此刻祭炼的正是那一个用于作为镇压大阵的法器。

    这等法器并不求能如何了得,只要足够承载并转运阵力便就可以了。反正这回所用的宝材都是熹皇提供的上等宝材,再如何祭炼也不至于落入下乘。

    要不是这等事不可经人之手,法器也必须与自身气息相合方好御阵,他也早如布置阵法一般将此事抛给其余修道人去做了。

    在他心光转动之间,可见当中那一团金液翻滚不停,随后渐渐凝聚成型。

    以他的境界,现在完全不必要再用什么炼炉之流东西,也不用什么天地之火,只需要心光挪转,自可化炼万物。

    那翻滚的金液终于停下不动,化作了一个宽大扁圆的模样,他这时心意一收,待得心光退去,便听得一阵悠扬之音散发出来,有金光慢射,须臾收敛,此刻可见一宝器悬浮于半空之中,底下有一团祥云承托。

    待得声息收下,云光散去,可以看出,这是一面金铜大盘,约有三尺之径,内沿有龙盘周游之旋纹。

    张御以意相唤,此盘便即向着他这边飘了过来,他目注上端,凝息片刻,便伸出手指,在盘面之上写划起来。

    随着他的指端划过,便见一缕缕金光自上泛溢出来,光芒过处,留下的似画似书的符痕,但只是几下之后,此盘竟是隐隐颤动起来。

    他不由停下,待得此盘稳住,才是继续下去,可不一会儿,又是产生了颤动,于是他在再次停下,待得震颤完全消弭,他再是照此施为,此等情形如是再三,他这才缓缓收回了手。

    可见盘底上面的符痕深刻无比,就像是烤灼,用火熏而形成一条条深刻的痕迹,但望去似有万般玄妙融汇其中。

    为了加强这法器的作用,他方才是将大道之印印刻在此盘之上。

    大道之印能依附于“祖石”、“玄玉”之上,那么他也能将其反过来印刻在某些物事之上。

    只是大道之印的碎片乃是大道延伸入世间的触角,他取得此印,不过是获得了寻攀向道的途径,不等于他就掌握了道,也不代表他全解了其中的道理,只能从中截一段留刻于此。

    两者区别那就是大道之印乃是“道”,而他所取的乃是他个人对“道”的演绎,可因不必要为人所理解,所以也无需去迁就谁人费力阐述,只需要他自身明白便好。

    可哪怕只是道印的认知印刻,也是具备一定的“道理”了。

    且他本人身为玄尊,早已是超脱于世外,不受世之拘束,故他所表述的东西,俨然是达到了世之顶点,无法再加一丝一毫于上了。

    他此时一挥袖,此盘凭空一旋,升去天中,再是在白色气柱之下缓缓沉入了阵枢之中。这一刻,他感觉到大阵与自己的牵连更为紧密了一分。

    做完此事后,他心意一动,却见一青一白两道光芒从心光之中飞出,在上空回绕飞旋,这正是、“蝉鸣”、“惊霄”二剑。

    得了“启印”之后,他自觉道行修为又是有所增进,两柄飞剑也该重作祭炼一遍了,尽管两件与他早已化为一体,但是飞剑是无法知悉道法之变的,这就需要他主动来渡化,方才能做到人以知剑,剑以知人。

    他拿一个法诀,心光照空,直接将两把飞剑笼罩如内,平原之上一道光亮冲上云霓,两把飞剑都是发出一声无比欢悦的悠长清鸣,那如光凝筑的剑身更显纯澈,仿佛去掉了所有杂质。

    在百来呼吸之间,他就已是将两把飞剑祭炼完毕,意念一动,再是两声响彻天际的剑鸣之声,两把法器飞剑化作一白一青,通天彻地的两道光芒,一齐汇聚入了他的身躯之中。

    这时他目光一转,见得四方八方的地面上有一滩滩金液,其如有生命一般在那里流动着,这里方才祭炼金盘之时残留并排斥出来的杂质。

    因为经过他心光祭炼,这些东西也是沾染到了他的气机,别人拿去也是不能再用了。他思索了一下,既然如此,也不用浪费,不妨再是拿来利用一番。

    他伸指一点,这些金液自各处流淌而来,并融汇成了一团,随着心光再次笼罩上去,其滚动融炼之下,最后化成一枚焕发着金光剔透宝珠,随着滚动,内中有飘渺云纹飘逸来去,十分之华美。

    这是仿造“空勿劫珠”炼成的宝珠,也算是攻伐之器。他没那等祭炼上好宝器的本事,所以只能在威能一途上下功夫了。

    此珠在经由他心光催动之后,似若他转动“重天”玄异后全力轰出一击,但是因为宝材问题,或许用个两三次就会崩毁,可如此也不算辜负了余下的这些宝材。

    他一招手,将这宝珠收入了袖中,而后几步来至阵枢之上,在此坐定下来,到此一步,找寻“上我”的准备大致已是完成,就等那第六重大阵完成了。

    ……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前驱运阵雾

    北疆前线,帝舟被重重飞舟保护在内,熹皇站在皇座台上观望着前方的大军攻势。

    近来军事进攻很是顺利,几乎每过数天就会取得一次突破,距离煌都也更近一分。并且发现对面士气也有明显下降。要不是上层力量没有动摇,或许战果会更大。

    军中上层认为,这里面姚贞君所在的那一支舰队起到了莫大作用。

    由于这支小舰队渗透入北疆腹地,给烈王大军侧翼造成了莫大威胁,这迫使其动用一部分力量前去围追堵截,因为这等事暴露出东线守御的不可靠,为了避免类似之事再度发生,其不得不又抽调一部分军力补充到了东线。

    这就不是单纯调遣兵力那么简单了,各种人力物力都要用上,绝然是会影响到先前的整体部署的。可不这么做又不行,原本这就导致正面厚实的防守出现了一定程度上松动。

    关键此次战术安排是熹皇亲自提出并制定的,如今果然见到了回报,说起来这也堪称是他的得意手笔了。

    宋参议在他身边道:“陛下,如是顺利,两三月之内就能打到煌都之下了。”

    熹皇道:“寡人不怀疑能打到煌都之下,但烈王背后的六派可没这么可能轻易认输,此一战,乃是与六派之战,若胜,则地陆之上,六派再不足为患。”

    宋参议连声称是。

    这时那名造物炼士走了过来,执礼道:“陛下。”

    熹皇回过头来道:“准备好了么?

    造物炼士道:“是的,陛下,已然准备好了,耿治道也是到了。”

    熹皇看了一眼后方,那便有一个神态随意的道人站着,身边还跟着一名道童,手中托着一个盘子,以绸布盖着什么东西。

    他一挥杖鞭,宋参议躬礼退下。

    道人则是对身后的道童示意了下,那道童将一个盘子递到了熹皇面前,掀了绸布,上面显露出来一只玉瓶。

    熹皇拿起瓶子,去了瓶塞,自里倒出一粒朱色丹丸,他问道:“耿治道,此药能护持住寡人?”

    耿道人道:“皇帝放心,我虽然功行比不得卫上师,陶上师这两位,可举世之中,这炼丹之术我认第二,无人敢言第一,皇帝给了我这么多宝材,我若还炼造不出来一枚好丹药,却也有辱我的名声。”

    熹皇道:“那就好,耿治道,你可自去取拿酬报。”

    耿道人兴致顿时高了一些,执一个道礼,道:“那就多谢皇帝了。”

    熹皇在他走后,就将丹丸服了下去,再是拿杖鞭一敲扶手,过了一会儿,皇座台整个往下沉去,一直到了帝舟腹舱之内方才停住。

    这里竖着一个琉璃大舱,其中站立着一具与他一般模样的躯壳。

    他明白,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咒力侵染加重,就是六派在迫使他更换身躯,从而在神魂离体时对他施加手段。

    可他现在也不像之前那般缺少守御手段了。

    除了丹丸之外,他还做了另外的准备,这里主要是倚仗造物技艺的进步。

    他下了皇座台,迈步走入了舱室之内,瞬间就有一团液体将他与那个躯体一同包裹住了。

    以前换躯之时,因为神魂会暴露在外,所以才会受到攻袭。但是在掌握了昊族皇帝才能掌握的各种技艺后,他令皇族造物师加大这方面的探研,如今已经有了突破。

    他先以自己的精血打造了一个造物,此可将自身与交换躯体融汇在同一个整体内,而后再在这造物内部进行交换,这般等若未曾脱离躯体,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损伤。

    一旦成功,他又可获得一至数年的时间,按照眼前的进度,足够他拿下煌都了。

    虚宇深处,五派掌门再次聚首于琉璃光台之上。

    守行宗明掌门先自开口道:“咒器之上咒力犹在,虽然稍有波荡,可仍是恢复平稳,此分明是熹皇再次逃脱了咒力侵染。”

    他看了看其他几位掌门,道:“若要再尝试,那要在一年之后了,北疆至少还需要再坚持一载。”

    诸掌门对此倒不担忧,北疆坚持一载他们还是有把握的,当初光一个眠麓城域就挡了熹皇数年,虽然现在熹皇实力不同于以往,可北疆可以凭恃的守备反而是高于中域的。

    金神派顾掌门提声道:“诸位,熹皇所掌握的上层力量大于北疆,故才攻势凌厉,我必做出改变了,若是有修为足够高深之人坐镇前线,必不会再如此被动,也能稍稍缓和战局。”

    玉成宗惠掌门道:“顾掌门的意思我知之,我亦赞同顾掌门之间,”他看向其余三位,“诸位掌门如何思量,各位门中闭关的上修此刻也该是露面了。”

    自被昊族驱逐以来,闭关之人不是消失,就是不再出来。虽然人数也是寥寥,但这些人才代表着诸派真正的上层实力。

    宿靑派祝掌门这时道:“其实不必如此,我各派前辈闭关,不可轻易扰动,但是我等当年封禁的那位,不妨考虑将之放了出来。”他笑道:“他不是一直要与昊族斗战么,那就让他去与此辈相争。”

    在场掌门都是点头,顾掌门道:“这是个好办法。”

    虽然六派之人都是迁到域外,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从昊族内部进行分化瓦解,还有一些修士强硬坚持与昊族开战。

    然而这些激进派并不是被昊族拿下的,反而是被自己人以宗派规矩关押起来的,这并不是功行不行,而是宗门誓言反抗不得。在此之中,有一名修道人功行颇高,若不是这回事,或许也是在闭关消失之列。

    顾掌门道:“那这就要看权掌门的意思了。”

    诸人都是把目光投向参合派权掌门处,后者想了想,道:“那就如此吧,我会放了这位出来,法器也会还给他,让他去往北疆正面守持,但也为他向诸位掌门讨个人情,只要这位挡住熹皇兵锋,那事后不可再为难他。”

    惠掌门道:“我应下了,诸位如何?”

    其他三位掌门考虑一下,都是同意下来。

    祝道人道:“诸位,只如此还不够,诸位莫要忘了,熹皇身边还有那位陶上师,此人修行到何境地,实在难说,要是熹皇请了此人出来,那一位还未必是他对手,我当助其一助,可赠予他一缕精气。”

    守行宗明掌门赞道:“祝掌门有此心,那我亦当出力,可借他一枚护身之符。”

    诸掌门再是商议片刻,待定下之后,琉璃光台之上的光芒一收,身影各自回退远空,光气亦是隐没下去。

    数日之后,熹皇正军前沿,一道明光从空降落下来,正好落在北疆防线之上,像是一幕光屏遮挡在了熹皇大军前进。

    光芒持续不到一刻就退消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灰白色的浓浊迷雾,这迷雾不仅限于北疆所在,还向外翻涌而来,很快冲击到了熹皇大军的阵地之上。

    被气雾笼罩的修道人感应之中察觉到不妥,警惕之下,纷纷从中退了出来,但是一些不及撤走的飞舟落入其中后,便就此消失不见了。

    在未曾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之前,熹皇大军不得不往后撤退,原本攻下的阵地也是接连放弃,而在接下来数天内,熹皇这一边的上层力量也是试着探查此雾来历,但始终不得究里。

    他们试着用多种方法突破,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反而导致三名造物炼士失陷其中。

    只是后来又有逃出来的人言说,这三人实则并未亡,只是被某种手段制拿住了,甚至转过头来在攻击他们。

    这情形引起了熹皇军上层的高度重视,若是进去之人会变成敌方之人,那么在找到破解之法前是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他们也是将此消息迅速报给了后方方才换好身躯的熹皇知晓。

    熹皇万没有想到,他解决了身体上的麻烦,但是一转眼,正面战场上反而出现了阻碍。他沉声道:“办法都是试过了么?”

    宋参议道:“陛下,眼前能试得办法都是试过了,还有一些……还需要时间。”

    熹皇道:“时间?”他冷声道:“几天时间就退了数百里,那是不是要把先前攻占的地界都扔了去?”

    那迷雾虽然不可能将战线上所有的军舟逼退,可是却造成了中间凹陷,两翼前突,两翼若是不跟着一起退,那将是很危险的,极可能遭受到烈王军众优势军力的夹击。

    站在下手的造物炼士这时道:“陛下,此事不若问一问陶上师,或许上师那里有办法?”

    熹皇犹豫了一下,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最后用杖鞭一指造物炼士,道:“你亲自去,将我们的难处说给陶上师知晓,不过若是陶上师那里不愿,那就算了。”

    造物炼士躬身领命。

    他从帝舟出来,未有乘坐飞舟,而是全力鼓动自身灵性力量飞遁,只是两天之后就来到了阳都城外的大平原上。

    在找到下方的大阵后,他收摄力量落了下来,降落在阵台之前,对着正在那里布阵的张御一礼,道:“陶上师有礼。”

    张御停下动作,道:“可是皇帝那里有事么?”

    造物炼士道:“正是,在下此回正是奉陛下之命而来向上师求助的。”他将事机原委交代了一遍,又拿出每一枚晶球,渡入灵性力量后,上面便显现了那一片迷雾。

    他指着言道:“上师,此雾气让我方诸人都是束手无策,不知该是如何破解。”

    张御看了一眼,眸光微微闪动。过去片刻,他收回目光,从容伸指一点,一道光芒落下,化为一道符箓,他道:“你回去之后,只需将此符在雾气前展开便好。”

    造物炼士伸出双手,小心将这符箓接了过来,收妥之后,对他行有一礼,便再是纵空飞起,往前线归返。

    ……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印剑可断尘

    造物炼士遁光急驱,半途不停,两日之后又是来到了前线。

    待回到了帝舟之中,他取出符箓,向熹王禀明情形道:“陛下,陶上师未至,但却给了臣下这枚符箓,说是可在那迷雾之前展开。”

    熹皇道:“既然陶上师说有用,那你就拿此符前往阵前。”

    造物炼士应命下来,他持符出了帝舟,往天中而来,到了那还在往前涌动的迷雾之前,他将这符箓展开,随后浑身忽然生出一阵透彻神魂的寒意,恍惚之间,仿佛见到一道白色剑气射入了那浓雾之中。

    张御给予他的这道符箓,乃是由一道剑光所汇聚而成,并且他还将“启印”之力附着其上。

    “启印”即是“我”,故将此印加于剑光,那但凡剑光所至,他亦能凭空将自身力量灌输其上,从而达到身虽不至,却力能至的手段。

    随着这一道剑光斩入了迷雾之中,初时不见什么动静,但仅是片刻之后,便见整个迷雾都是翻腾了起来,虽然没有就此散去,但却停止了向前涌动,并且开始逐渐稀薄了。

    而此刻在迷雾深处,正站着一名三旬上下的束发修道人,其浑身上下正笼罩着一团气璧。他此刻神情严肃,却又带着稍许紧张,因为在气壁正前方,正有一道剑光钉在上面。

    虽然气壁厚重,可那剑光正在一点一点往里缓缓推进,看得出来,他此刻正鼓起全身法力加以抵御。

    他不知道这一道剑光自何处而来,只是一晃之间就到了他的面前,根本不及反应,若不是守行派明掌门给予了他这件法器,恐怕这一剑就已然将他的世身斩杀了。且他感觉,便是自己再借助天外那件宝物归返回来,恐怕也是同样躲不开这道剑光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十分危险,因为他全副身心都是拿来应付这一道剑光,他现在根本无暇去驾驭外面那些迷雾,而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过来对付他,那他也是无力应付。

    不得已之下,他转挪了一个法诀,刹那间,有一缕藏匿于他身躯之中的力量猛然膨胀爆发了出来。

    这是宿靑宗祝掌门给他的一缕精气,能够令两人的功行于瞬间连接在一处,从而到达击破当面之敌手的目的。

    两股力量合于一处,气壁顿时厚实了许多,然则令他吃惊的是,那剑光之上亦是爆发出一阵光亮,非但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被顶开,反而剑上力道又大了几分。

    这两股力量这一交汇,顶在中间的那面气壁顿时难再坚持,霎时就被洞穿,他顿时心知不妥,那剑光却是从面前一闪而过,他愕然片刻,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身躯已被洞穿,停滞片刻后,整个人就爆散了一团气烟。

    但在几个呼吸之后,忽然有道道光芒凝聚,又有人影自里浮现,可是剑光回转,又是一斩,再是将之杀散,随后兜空一转,倏然一闪,凭空越去不见,却是直接跃入了神寄之地。

    可见这一处地界之中,有一团白色气雾在此,剑光停也不停,直接上去一削,便即将上面攀附的气意斩落下来。

    这一刻,那名道人的世身再度化显出来,可其气机却是一阵衰落。

    他察觉神气牵连已断,知悉下来那剑光若是再奔自己而来,则必能一剑要了他的性命,于是顾不得再留在此地,趁着还有气雾遮掩,便化一道遁光往天外遁去了。

    阳都之外,张御收回了意识,虽然方才是一道剑光在外,可也是勾连上了他的气意心光,与他亲身在那里差别也是不是太大,只不过除了剑光再难用其他手段罢了。他没去追剿此人,只要其人不阻路,他自也没必要去斩尽杀绝。

    而这名阻路修道人一去,阻碍熹皇大军的雾气也是淡散了去,前方显露出了旷阔澄澈的蔚蓝天空。

    那造物炼士见状,急忙回了帝舟之中,禀告道:“陛下,前路已是打通。”

    熹皇道:“非常好。传令,恢复进军!”

    随他谕令传下,天中集结起来的飞舟重又向前挺进,它们就像是闪烁着银光的无边海浪朝着北疆的防线冲涌而去。

    五日之后,煌都军议厅中。

    薛治道正严肃各方送递来的军报,西边还好,辅授长老经验丰富,既不冒进,也不保守,和熹皇的侧翼打得有来有回,凭着守御优势还略占上风。

    而前方则有些危险,特别这半月以来,除了后撤就是后撤,精心构筑的防线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至多迟滞下熹皇正军的脚步。

    但是东面,确切是东北角上的大后方很不安稳,姚贞君所在的那支舰队到处飞窜,搅得腹地大乱。

    他道“熹皇这一出手,可是正在命门之上啊。”

    身边弟子道:“师父,那到底不过一支不到千人的舰队,就算攻到煌都城下又如?岂能攻破城域?他们后路都被堵死了,根本回不去了,迟早是被剿灭的下场。”

    薛治道摇头道:“若是如此,便就糟糕了。若你是一个军卒,在前线征战,后方却遭人突袭,且还大摇大摆冲到都域之下,你会如何想?事情虽然不大,也能应付,可对军心士气却是打击极大,此事轻忽不得,必须尽快剿灭才是。”

    他皱眉道:“此舰队之上有一个了得剑修,先前所去之人俱是奈何不得她,反还被她击败,这等人物不是三两个人就能解决的,而我们前面又无法抽调太多力量回来……”

    那弟子道:“那老师,那该如何是好?”

    薛治道言道:“皇帝这个时候该是承担起职责的,他当是迅速而果断派遣出身边得力人手,平定此支分舰队,这般才可镇定人心!”

    一如熹皇身边曾经的卫道人,烈皇身边也是有着一个强力护御之人,只是这个人负责保护其人,平时并不露面。可这个时候,却有必要令其出动了。

    那弟子试着问道:“要是皇帝不愿呢?”

    薛治道用丝毫不见情绪的语声道:“那就只好由我们代劳了。”

    那弟子心中微微一紧,他能听出来,这里的代劳,似乎还有另一重含义。

    薛治道决定下来之后,他当即差那弟子执一封呈书去往烈皇处。

    烈皇很快收到了书信,可见到上面的请议后,却是怫然不悦,道:“为何要是从寡人这里抽调人手,煌都不需要守卫了么?寡人的安危不需要人来维护了么?”

    他身边这个护卫道人的存在,不仅是他需要有一个人来确保自己的安危,也是他关键时刻能对底下那些修道人进行反制,这本来是他与六派修道人之间的默契,现在却要他把人支开,这是要干什么?这如何令他不恼?

    那弟子振振有词反驳道:“老师说了,护卫疆域自有干城,护卫煌都,护卫陛下有我等难道还不够么?陛下,老师说了,我等都是在维护陛下啊。时局艰难,陛下千万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弃臣民于不顾啊!”

    烈皇搪塞道:“不是还有辅授那一路,只要辅授那边取得胜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身侧吴参议也是站出来道:“治道之意,陛下已然知悉,也自会有所考量,陛下近来抱恙,至今未愈,这位道长还是先退下吧。”

    那弟子看向烈皇道:“那就请陛下尽快拿出主意!”言毕,他对座上执有一个道礼,就甩袖离开了。

    烈皇等他离开,倒是变得冷静了下来,道:“吴参议,如今该怎么办?”

    吴参议道:“陛下不用理会,便不把林上师派遣出去,他们又能如何?不过是反复逼迫那一套了。”

    烈皇思索了下,道:“可林上师恪守的是护持烈皇的规矩,其余并不过问,若是他们设法换一个人来坐到此位之上,那林上师可就没有理由再为我效命了。”

    吴参议道:“陛下那些子嗣无有一个成器的,除了陛下之外,还有谁能坐此位置?”

    烈皇摇头道:“实在不成,无非是用我精血再炼造一个,也非难事。”

    吴参议这时深深看了他一眼,才是缓缓道:“可是陛下,你又怎知,自己不是被造的那一个呢?”

    “这……”

    烈皇听了这话,悚然一惊,脊柱上不禁升起一股寒意,手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他根本不敢深入去想,勉强镇定心神道:“吴参议,寡人此刻方寸已乱,不知参议可有教我?”

    吴参议想了想,低声道:“或许有一个办法……”

    烈皇道:“不知何法?”

    吴参议道:“陛下不妨见一个人。”他走了出去,对守着门口的亲信叮嘱了一声,那亲信点头出去。过了一会儿,那亲信带着一个修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对着烈皇一礼,道:“宿靑派修道士刍岸,拜见皇帝。”

    烈皇看了看吴参议,不知后者唤一个宿靑派修士来此作甚?吴参议则对那修士道:“刍道长免礼,你有什么话可对陛下说了。”

    刍岸道:“在下奉师命而来,来给陛下指一条明路,六派不得信任,陛下随时有危险在身,不过陛下若是愿意奉出一物,家师定能想办法保护的陛下周全。”

    烈皇并不先去问那东西什么,只道:“尊师何人,却敢夸下如此大言?”

    刍岸直起身子,道:“老师名讳不便明告,我等都以金师称呼之,但老师还有另一个身份,”他顿了下,拉长声音道:“天……人!”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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