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玄浑道章TXT下载玄浑道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玄浑道章全文阅读

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潜风暗渡移

    “天人?”

    烈皇听了这话,看了刍岸两眼,倒是不显得太过吃惊。他虽然被半架空了,可是他清楚势力与势力之间的斗争是怎么回事,有些时候不是非此即彼的。

    今天的盟友,明天可能反目成仇;而今日的仇敌,明天或许就和你亲密无间。更何况他与天人也无仇怨。

    他郑重了一点,道:“那么阁下呢?阁下又是何身份?”

    刍岸微笑言道:“在下自然也是诸位口中的‘天人’,只是在下拜在了宿靑派门下,所以说是宿靑派修士也不为过。”

    烈皇道:“阁下说能维护寡人周全,寡人想听听阁下之言。”

    刍岸道:“皇帝当是知晓,熹皇乃是有了我辈之助,才是能攻克中域。”

    烈皇神色有些复杂,道:“是,我听说贵方在其中起了极大作用,若是无有你们,熹皇恐怕连自身性命都是难保,你们还真是了得。”

    早前咒器就在他手中,他知道若不是天人的出现,熹皇早在三十年前就挺受不住了。其麾下地界必然是分崩离析,化散成数十上百个势力。那么下来就是他和长老团的角逐了。可是天人的到来,却将世间的走向生生扭转了一个弯。

    刍岸显是具备使者的质素,面皮极厚,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还一副欣然受赞的样子,道:“所以皇帝只要愿意听我们的安排,那么一切都是好说。”

    烈皇道:“那么使者方才说欲问寡人要一物,却不知那是什么东西?”

    刍岸笑了笑,正待回答,忽然外面那名守在门口的亲信走了进来,吴参议上去问了几句,回来道:“辅授长老的人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烈皇一听辅授长老,不觉有些有些头疼,前些时日被吸摄血液的地方也是隐隐作痛,他无奈道:“半刻不得安歇。”

    刍岸道:“陛下可先处置陛下之事,在下可在外等候,随时可以继续。”

    烈皇道:“那就劳烦使者稍待了。”

    刍岸在那名亲信引领之下,就避去了偏殿。

    过未多久,一名五旬左右的老成军尉走入了进来,对座上烈皇一礼,道:“臣下见过陛下。”

    烈皇起手一托,道:“免礼,这位军尉,辅授在前线可还是好么?”

    军尉言道:“辅授擅长统军,从不轻敌冒进,对面将帅虽然经验丰富,但是并不能奈何辅授。只是辅授却常常言,哪怕换了一个人来统军,只要依托防线,循规蹈矩,一样也可如此,不会有何区别。”

    烈皇道:“辅授谦言了,他人哪里有辅授这般威望。”

    军尉这时抬头道:“陛下,辅授虽然身在前线,可仍是挂念陛下,却是特意来让臣下前来陛下问一声,陛下是否按照先前所嘱咐的那般立契了。”

    烈王神情有些不自然,他道:“你可转告辅授,寡人已是按照他所嘱咐,半分无有差错的照做了,那东西尚在,寡人并无半分虚言。”

    军尉马上道:“不敢怀疑陛下,辅授托臣下再问,若是陛下照做了那件事,不知可曾有看到那物么?”

    烈王叹气道:“至今不曾有见到。却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他又加了一句,道:“寡人确然是按照长老所言行事,绝不会弄错的。”

    军尉道:“既是这般,臣下会如实转告辅授长老,只是辅授长老还托臣下转告陛下一句,若是六派让做什么,陛下千万不要回绝。”

    烈皇一皱眉,道:“辅授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了?”

    军尉委婉言道:“辅授也是听说了东线一事,也很担忧陛下安危,东线缺少造物防线,什么都缺,如此起到决定之用乃是上层力量,唯有发起雷霆之击,快速荡平敌寇,才能还得人心安定,也就不必再往东面抽调人手了。”

    烈皇质疑道:“如此就有用么?这一次剿灭了敌寇,熹皇下一回莫非就不会再派人来么?”

    军尉慨然道:“那便再将之消灭,战争便是如此的,以熹皇的疆域,不用指望能一战而定,我们唯有一次次消灭他们,直到他们不敢来为止。”

    烈皇点点头道:“辅授与军尉之言,寡人获益良多,寡人会好好考虑的。”

    吴参议这时向外虚虚一请,道:“这位军尉,请吧。”

    军尉执有一礼,道:“是,那臣下就告辞了。”

    烈皇待其人走后,不满道:“一个个都来逼寡人,好像寡人才是不顾大体之人。”他坐了一会儿,才道:“把那位刍先生请回来,方才还有未尽之言。”

    于是刍岸又被重新请回到了殿上。

    烈皇道:“方才未问清楚,却不知先生是要何物?”

    刍岸精神一振,道:“陛下,金师要的是一块‘祖石’。”

    烈皇疑惑道:“祖石?”他敲了敲脑袋,“好像有些印象……“

    吴参议提醒道:“陛下。就是当年建立烈王王殿时,压在殿底的那块东西。”

    烈皇不由恍然,道:“原来是那‘镇压气运’的玉石啊。”他忽然浑身轻松了下来,道:“这东西如果贵方要,那就拿去好了。”

    他本来还以为要什么珍贵的物事,没想到却是这个无用的石头。

    镇压气运之说他知道完全是虚假的,只是为了镇定人心,当初他的舅父才带了一块过来,因为东西不大,他小时候还曾把玩过,过后所有人都把此事忘了。

    他关照吴参议道:“吴参议,拿出这块石头的事就由你来办吧,不要让薛治道他们知晓,免得节外生枝。”

    吴参议郑重应下。

    烈皇又道:“东西寡人可以给阁下,那么贵师又当如何护持寡人呢?”

    刍岸这时取出了一枚法符,道:“皇帝请把此物带在身上。”

    烈皇道:“此是何物?”

    刍岸道:“若有危险,皇帝祭祭出此符,此物便可带得皇帝离开煌都。”

    “离开煌都么……”

    烈皇叹了一声,也是有所预料了。毕竟只要他还在这里,那终究是难除危险的。

    要是一个正常的宗王,那肯定是不舍得抛下这些的,可问题现在有人告诉他,所有的这些其实都不是他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了另一个自己了,那他还不如早点脱身为好,只要能保全住自己那就足够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需先弄清楚。

    他道:“阁下方才喊寡人皇帝,寡人知晓你们天人为熹皇效力,熹皇也是皇帝,那么贵方救出了寡人后,寡人又当如何?”

    刍岸笑道:“此皇位是皇帝情愿坐上去的么?”

    烈皇讪讪道:“寡人一开始是不情愿的,但坐上来后,却又感觉不错,去了又有些舍不得……但好歹也算坐过了吧。”

    刍岸知道他的意思了,道:“那便容易了,只要皇帝去位,不再纠结身外之事,广大天地,莫非还容不得一个闲散宗亲么?”

    烈皇点点头,他想了想,低声问道:“若是现在就走,可以么?”

    刍岸有些意外,道:“皇帝准备好了么?”

    烈皇道:“使者不用担心祖石,此物就埋在殿中,取来不难。”他伸手一指那法符,“寡人用此符能离了煌都?可那之后呢?”

    刍岸正色道:“皇帝莫急,若是皇帝这就要走,在下还需要做些安排。”

    在得到烈皇准确的回答后,他当即唤出训天道章,与金郅行勾连上了。他将这一次前后经过简略说了下,再兴奋言道:“金师,烈皇愿意将祖石拿出来,但是现在就要走……”

    金郅行道了一声好,又言:“你先稳住他,为师随后会有交代。”

    嘱咐了几又声后,他又急忙通过训天道章寻到了张御,将前因后果一说,情绪高涨道:“廷执,烈皇已是答应将拿祖石带了出来,只是他怕自身走不远,故是还需我等接应。”

    此前张御曾让他利用自己宿靑派长老的身份,对烈皇那一边祖石加以留意。他把此事记在了心里,并利用了那位实权长老的关系,将自己拉入门中的玄修弟子派遣入了烈皇这里,同时还把从张御那里得来的一枚护身符箓令其带了去。

    本来他只是想着或能先一步查到祖石的下落,没想到这新收的弟子能力过人,胆子也非常大,竟是一步到位做成了此事,实在令他喜出望外。

    可将烈皇接了出来其实不来难,关键是如何将之妥善带走,这就超出他的能力了。

    张御听完他的叙述,道:“金道友,你做得很好。”

    现在他的大阵已快布置成功了,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本来他认为北面战场可能还要数载时间决出胜负,那么最后一个感应到的启印残片说不定就赶不及拿取了。

    可没想到,金郅行却是提前办成了此事。

    金郅行忙道:“为廷执效命,乃是属下应当应为之事。”

    张御道:“你且让那烈皇持我法符出外便是,到了外间,我自有安排。”

    金郅行恭敬道:“是,属下这就传话。”

    张御吩咐过后,意念从训天道章之中退出,身躯坐在位置之上不动,片刻之后,身上有一只闪烁着灿灿光芒的星蝉飞出,旋空一转,须臾冲去天穹,挥动双翼往北方而去,天中如有一线流光经过,飞不多时,就已是来到了煌都上空。

    ……

    ……

第一百九十六章 缺印还入正

    刍岸这边得了金郅行的告知,心中也是有数,对着座上烈皇道:“皇帝,我已是与金师说过了,金师那边已是准备稳妥,若是东西拿到,那现在就可以离开。”

    在烈皇眼中看来,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即得到了答案,不觉很是惊奇,他道:“方才先生是在与贵师说话?”

    刍岸道:“正是。”

    烈皇更是惊叹,他道:“听闻诸位‘天人’能遥隔千里之外与人对言,没想到这果然是真的。”

    刍岸笑了笑,现在祖石还未拿到,他这里无事,倒也愿意与烈皇聊上一聊,便道:“这不算什么,只要入我道门,都可得此能为,这非为我天人所独有。”

    烈皇更奇,他身躯前倾了一些,十分感兴趣道:“哦?那先生看寡人可以么?”

    刍岸委婉言道:“陛下年岁不小了,想要练成这等法门,怕是不易,陛下若有子嗣,年岁不越过十五,愿意入我门中修炼,如有道缘,倒是有机会得此法的。”

    烈皇想起自己那些子嗣,不觉摇头。

    按照昊族皇族的规矩,他这些子嗣自小就不与他生活在一处,而是根据天资禀赋,接受各种皇族教育,双方之间除了血缘关系,并没有感情维系。

    更何况,这血缘还要打几分折扣,假设他只是上一任自己的替代品,那究竟算不算是他的子嗣还两说。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走得如此干脆,没有什么负累。

    他对“天人”也是很感兴趣,详细问了一些事,刍岸也是拣能说得说,两人在殿内谈论了一会儿,吴参议走了进来,执礼道:“陛下。”

    烈皇急着问道:“如何?”

    吴参议道:“很是顺利,东西已是拿到了。”他一托掌,将一块光润玉石展现了出来,对着刍岸言道:“刍先生,可是此物么?”

    刍岸一见,当即以训天道章照显至金郅行那里,待得了明确准确回言后,他高兴言道:“就是此物了。皇帝,吴参议,若是欲走,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烈皇看去另一边,亲信恭礼道:“陛下,所要带的东西都已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烈皇犹豫了一下,向吴参议问道:“吴参议,你说寡人走了会如何?”

    吴参议冷静言道:“不会如何,明日这边,还是会有一位烈皇坐镇皇殿的,陛下的妻妾子嗣不用担心无人照拂。”

    烈皇苦笑起来,道:“是啊,是啊。”这两声“是啊”,前一声语声包含无数复杂情绪,而后一声似是解脱。

    他走下皇座,对着刍岸一礼,道:“还请先生施展神通。”

    刍岸正色道:“在下竭尽所能。”接下来,烈皇三人在他指点之下与他站到了一处,而后他把心光往那枚法符之中灌入进去,霎时有一道星光将他们都是笼罩在内,光芒一闪之间,就已然升腾而去,竟于瞬息间就到了煌都城域之外。

    烈皇到底是皇帝,这里所有的守御对他都是不设防的,只是平日出行,肯定是仪仗守备悉数安排妥善,是没这么容易去到外间的,尤其是眼下这个时候,六派修道人更是不会容许他轻易出城。

    可他真要是往外走,并且有那个能力的话,那的确没有造物屏障会来阻碍他,故是这一回被他轻易遁去了天外。

    可是这等行动也是惊动了城域之内的守备力量,薛治道第一个发现了不对劲,本来他在翻阅册子,感到异变后,身外有遁光一闪,便从议厅之内来到了皇殿之中,他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皇座,神情不由阴沉下来。

    而在这个时候,城域之内的其他修道人也是纷纷赶来,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他转过身,对着众人沉声道:“皇帝离城了。”

    有一名修道人问道:“可要立刻追拿回来?”

    薛治道言道:“不必弄得大张旗鼓。祁道友,你带上几人去追,”他顿了下,“若是皇帝不肯回,你可自行决断。”

    那修道人了然,一点头后,当即化一道迅光飞去,同时还有几道遁光陆续从城中飞出,皆是向着烈皇遁走的方向追去。

    薛治道则是果断而利索的接连下了几道命令,皆是用于淡化消弭此次事端的,尽量不让城中子民知晓烈王已是出逃了。

    末了,他唤了一名年老造物师过来,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那名造物师道:“按治道的关照,一直有所备。”

    薛治道道:“我明日下午要看到皇帝还坐在这里。”

    造物师应下道:“当如治道之愿。”

    薛治道肃然道:“不要出得差错。”

    造物师道:“治道,我们不是第一次做了,不会出错的。”

    半空之中,烈皇发现自己被裹在了一团不算刺眼光道之中,随着周围光景不断往后飞逝,也能感觉到自己是在飞快移动之中。

    在过去仿佛许久之后,速度慢慢缓顿了下来,他见自己站在了一片光芒之上,下方乃是大片地陆,这却是他之前从来未曾来到的高度,他道:“刍先生,我们到了哪里了?”

    刍岸道:“此间已是出了气壁屏障,算来应当是煌都万里之外了。”他伸手向上一指,“皇帝请看,那是天日。”

    烈皇抬头看了一眼,自用造物日星代替天光后,再以气壁遮掩之后,城域之中他就很少见到的真正的天日了。

    强烈的光芒刺得有些他睁开不眼,他用手一遮,道:“到了这里,可是安妥了么?”

    刍岸笑道:“自然非是,后面当会有人追来,前方得有灵讯,恐怕也会出动人手拦截,在出了皇帝统御的疆域之前,想来是不会放弃的,不过皇帝放心,我们既然应允护持你,必会带得你顺利走脱了。”

    烈皇摇头道:“既然已经跟着先生出了煌都,那么先生就莫再叫我皇帝了,叫我朱先生便好。”

    这时三人见到远空出现一点亮光,一道符箓飘至眼前,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后,就往远处飘去,刍岸眼前一亮,道:“朱先生,我等跟着这符箓走是了。”他继续往法符之中渡送入心光,便带着三人追着这符箓而去。

    而此时此刻,那祁道人循着他们一行人留下的气机追了过来,虽然刍岸等人借了符箓之助一口气出了城域万里,但其实是在往高处走,故并没有离开广义上的北疆。

    只是几人方至云天,却见天穹之上出现了一团闪烁星光,像是天星坠入人间,仔细一看,方见是一只华美无比的星蝉,双翼星河飘荡,璀璨耀眼,正好拦阻在了他们的去路之上。

    祁道人先是惊异,随后一阵警惕。这次烈皇忽然走脱,他就觉得不可能没人帮助,一直在有所提防,此刻见到了这星蝉,这证实了他的判断。

    他本待上前冲突阻碍,可不知为何,心中每每生出这等念头时,就觉有一股强烈危机生出,不是他一个人,是在场所有人都是如此,这令他们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般僵持了有一个多时辰后,那星蝉双翼一挥,化一道灿烂星光,转瞬没入虚宇不见。

    在场有人问道:“祁师兄,还要追么?”

    祁道人摇头道:“不用追了,来不及了,我们回去吧。”诸人皆无意见,毕竟这般敌人,他们居然连动手的意念都升不起来,那追下去又是何必呢?

    刍岸与烈王等人跟随那符箓而行,一路之上没有遭遇到任何拦阻,在如此行有一天之后,忽然见到前面有一艘飞舟过来,烈皇不由心头一紧。

    刍岸看到飞舟腹部有一个玄浑蝉翼纹,笑了笑,道:“朱先生不用紧张,这是我们的人。”

    那飞舟近前,缓顿下来,便有舱门打开,刍岸四人也是上了飞舟,舟内一个温雅修道人正等着他们,对四人执有一礼,道:“在下何礼,受班先生之所托,前来接应诸位。”

    刍岸恍然,执礼道:“拜托道友了。”

    何礼请了几人坐定,继续驱驭飞舟,此舟一直往西北方向飞遁,在两天之后,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

    烈皇往下看去,发现却是来到了一片丘陵起伏的地带,这些天他一直在看地势和周围的城域,能够辨认出来,这里已经出了北疆疆域了,下方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麦田。

    他惊讶道:“我本以为北疆西北之地乃是一片偏僻荒芜之地,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片繁盛地界。”

    何礼笑了笑,没有多作解释,这片地界经过近四十年经营,如今已是成了除眠麓之外玄修最大的聚集地了,而且因为昊族内战,这里也是成了世外桃源,吸引了大批人口前来定居。

    玄法在这里广为传播,同时又没有忽略造物一道,引入了很多的造物工厂,只是造物一道上,与北疆一些腹地的城域比起来,在民生上面已是丝毫不差了。

    刍岸道:“如今已是到了安稳地界,朱先生也该履行言诺了。”

    烈皇没有丝毫犹豫,对方要抢他的东西很简单,现在送到这里,已是足见诚意了,他将祖石取出,双手递去,诚心致谢道:“多谢贵方相助了。”

    刍岸将祖石接入手中,这时忽然心有所感,他直接将此石往上方一捧,只是恍惚了一下之后,发现此石已然不见。

    阳都城域之外,张御负袖站在阵枢之上,远空星蝉如流光飞来,霎时落入他身躯之中,而后他一伸手,目光落下,那一枚祖石,已是安然落在掌心之中。

    ……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转阵动神气

    张御看着这枚玉石,见其剔透圆润,满蕴灵性不说,且还能清晰感受到其与自身有着一种气息上的共鸣。

    眼下还差数天,他就可完成大阵第六重的排布,这枚“祖石”倒是正好赶上。

    他心意一动,身外有大道玄章的光幕腾升起来,而随着心意顾落到这玉石之上,似乎从中国抽离出来了什么东西,那“启印”上面的光芒霎时明亮了数分,又见完整了一些,而手中这枚玉石表面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可仿佛再无先前的灵性。

    他将这枚玉石随手收起,立在这里静静感受了下,这才是继续布置那还未完全聚合的阵法。

    又是两天后,天中有一驾飞舟过来,到了大阵左近,缓缓降下,舱门开启,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军尉,身后跟着两名甲士,自里搬下来了一个一人多高的琉璃舱,里面似是摆放着什么东西,但是模糊异常,自外看不清楚。

    那名军尉走上前来,对着张御执礼道:“陶上师,上师要的东西送到了。”

    张御点首道:“有劳了。”他将军尉递来的晶板接过,在上写下了“陶生”之名,便又递还了回去。

    军尉接过之后,恭敬执有一礼,也未再多说什么,就登上飞舟,很快腾空离去了。

    张御则是走到那里琉璃舱前,看了眼其中的东西。

    这是此前他让熹皇特意准备的。也幸好此物在昊族内早是大体就完成了,余下也只是另行做些补充而已,不然可未必赶得及。当然,也是因为早就有此物,他才是将之利用的,若不是这样,他就另择战术了。

    虽然此物不一定的用得上,但是多做些准备总是没错的。他一挥袖,将此琉璃舱也是送入了大阵之中,自己仍是回去完善阵法。

    又是三天过去,随着他将大阵最后一处布置完成,平原之上忽然飘起了一阵阵的声响,像是空谷回声,又像是百川奔流。

    这是阵法与地脉勾连后的异声,有此声息,证明了大阵已然“活”了过来,六重阵法也都是形成了一个整体。

    他抬起头来,如此,下来便开始尝试追逐并斩杀“上我”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等得几位同道。

    他将训天道章唤出,随后传意出去,过不多久,便见一道黑火自空着落下来,光芒倏然一分,英颛一身如火飘荡的黑袍,自里走了出来,在神情平静的与他见有一礼后,就去了一边坐定。

    再是片刻过后,大气出现一团涟漪,师延辛从虚无之中走了出来。他先对着张御一礼,再是与英颛一礼,下来也是走到了另一角的位置上坐定。

    他看了一眼还留下来的一个空位,道:“道友,姚道友远在北疆,怕是来不及赶来了。”

    张御道:“来得及,姚道友稍候就当到了。”

    果然,等了才不到半个时辰,就见一道柔和明光飘洒下来,光华一瞬敛绝,姚贞君持剑自里走了出来,她晶亮眸子一看周围,道:“我没来迟吧?”

    她去北疆只是为了找对手磨练剑技,并不是真的为了熹皇效命,也曾与熹皇交代自己随时会离开。

    以她剑光,若要走也没人拦得住她。在得知阵法已是布置成功,便毫不犹豫遁光折返,她走之后,舰队之中自然会有他人接手。而且她到这里来,说不定还有更厉害的对手等着她去对抗。

    张御道:“姚道友来的不晚。”

    姚贞君欣然道:“那就好呀。”她与三人一一见过礼,也是到了自己位置之上坐定下来。

    此时此刻,她与英颛、师延辛三人都是坐在第二重大阵之中,三人位置呈现好呈现出一个品字形。

    张御这时一人站在阵枢之上,他转身走入了位于阵枢中心的一道光幕之中,也是定坐下来,而同一时刻,命印分身在他对面盘膝坐下。

    而彼此之间,则便摆放着那一具至善造物。

    他收摄了下心神,便动以启印,轻轻一吸,便觉一股至纯至精的气息进入了身躯之中。霎时间,此世落于身上的压力束缚一时尽去,仿佛又回到了天夏。

    启印转动之际,能令他处于最适合发挥自身能力的状态之中,本来初得启印的时候,他自觉并不能维持太长。正如那呼吸一般,需得换息延续,但在斗战之中,这个机会很难把握好,很可能被敌人利用。

    现在他将三枚残印聚于一体,所能延续时间已是大大加长,能够非常有效的提升他的战斗力。

    而“上我”落在此世之中,终究是受道机克压的,要是没有别的手段缓解,那么一增一减之间他就增添不少胜负,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对此印这般重视。

    待气息调和完毕,他伸指一点,一道心光就往大阵之内渡入进去,大阵也是随之被推动。

    先是最里一层出现了一道光芒,向天中冲腾而去,下来再是第二道,第三道……一直延续到第六道,数千里方圆俱是落在一片漫天光云之中,看起来声势惊人,近在咫尺的阳都自也是可以看见这等景象。

    不止是他们这里,就连负责监察地陆的六派弟子,也是一样看到了这里的异状,他们都是惊异无比,马上将这里的情形上报给了六派上层知晓。

    因为出现异状之地就是在中域阳都附近,这也引得六派掌门无比重视,重新聚首议事,虽然提出了许多猜测,但是都没能理出一个头绪来,其中有一二人或许有了什么猜测,但最终并未说出来。

    张御站在阵中,等待阵势完全转动起来后,便看向那一具至善造物。

    按照他事先的推断,“青朔”极大可能就是“上我”,而只要循着按照其人自身道法打造出来的躯壳寻去,当就能寻到其神气所在。双方神气交战,若是胜了,那便直接将之斩杀,从而达成消杀上我之愿。

    要是不胜,他神气消散,那么他在“阴阳互济,虚实相生”之下神气能再得生出,而对面可能就会趁时顺着神气痕迹落入到至善造物之上,那时候他便要与之战上第二阵了,此就是真正决生死的一战了。

    可是他后来又深思了一下,觉得还有另一个可能存在。

    此世之人受道机所限,境界越高,越是离开世间过远,需得落世寻躯,才能得有入世之身。所以在神寄之地的神气,要么是受寄虚之地所限,难以尽展实力,要么就是“阴阳相抱,虚实共存”,实力丝毫不受限碍。

    若是后一种,那就是较为艰难的一战了。

    可不管是何情形,他都做好了应对准备。

    转念到此,他心思一定,没再犹疑,心光一展,霎时将至善造物裹入进来,同时神气也是渗透入了此物之中。

    这一刹那,他当即感应了一处神寄之地的存在,玄浑蝉霎时飞腾出来,往那处所在遁入进去,下一刻,眼前景物骤然一换。

    他见得无边虚域之中飘荡着一团清气,而气漩上方却有一叶扁舟,内中盘膝端坐着一个束发大袖的青衣道人。

    在这一刻,此人似也是察觉到了玄浑蝉的存在,不由站了起来,他似是想说什么,可旋即却是一叹,只是摆了摆大袖,对他打了一个稽首,这却是正经的天夏之道礼。

    张御此时能够感觉到,这人身上传来了一股强力气机,仿佛此间之人就是另一个我,另一个自己。

    这已然无需多作言语了,无论何等之我,皆为追逐真我完法,则我之间,唯一独存。

    玄浑蝉双翼一振,便有亿万道星光从上闪烁出来,汇若浩荡星河,向着那一叶轻舟冲涌而去。

    青衣道人看着滔滔银河冲来,把袖一摆,那一叶轻舟荡起清气,竟是在光河之中上下颠簸,来回游渡,但看着风高浪急,却是不曾被翻覆了去。

    只在这时,有一道青气从银河之中升起,朝他斩杀而来,他不慌不忙持起手中一柄玉尺,将此剑气一格,只是剑光还未与玉尺接触,只是于半途一震,于须臾之间化为数道,对着着他接连疾斩。

    青衣道人接连招架,他的动作飘逸潇洒,尽管只是一柄玉尺,可是配合着脚下长舟,还有舟下那一团清气,每每能从剑光之中避过。这还是在无数星光冲击之下取得的战果,若是没有了这等牵制,不难想见其人表现的当是更强。

    此时玄浑蝉却是发出了一阵阵悠长蝉鸣,随着这声音传出,青衣道人也是免不了气息微微一滞,就在此际,一道白气从虚无之中杀出,青衣道人这个时候根本无从躲避,成功从他身上一穿而过。

    可这个时候,却有一道人影从他身上晃过,白气过去,斩下一个人影,跌落到底下清气之中,须臾不见,可他本身仍是站在那里。

    张御看得清楚,这一道变化与“玄机易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需更加注意的是,这可是在神寄之地,其却仍然能从容展现出此等避劫神通,这说明他遇到了预判之中最坏的一种可能,这人在此实力丝毫不受影响,反而他难以发挥全力。

    好在他对此已有一定准备,并且也有了应对之策,故是在这一番试探过后,他做出了一个反常举动,此刻非但没有加迫进击,反而将攻势稍稍收敛了一些。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二气化白青

    张御此前推断过,青朔道人的目的是为了能回转世间,这从其人留下“圣人”之图,引导昊族走上造物之道打造至善造物就可以看得出来。

    那么此刻若是给其一个机会,那势必会阴阳分离,试图得有世身。

    这也是对方所求的,也一定会去求的,哪怕只有一丝空隙,也一定是不会放弃的。

    可是回到世间的这一瞬间,其必须先从原来的“阴阳相抱、虚实共存”中脱离出来,可这么做,则必然会出现一线破绽。

    若是能利用好,那么他或便可以从中获得一次难得的致胜之机!

    事情发展也确如他所料,青朔道人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哪怕其人知道他是有意放缓,也知道他是想从中找寻破绽,可是他仍是毫不犹豫选择把神气投往世间,因为这里面既有张御的机会,同样也有他的机会!

    若是做成,那他就可成功回到世间,并得与世身建立阴阳互济,而不是在神寄之地的神气被杀散后就再没机会来过了。

    纵然他现在实力比张御高上一线,可是对抗从来不是看力量强弱就能单纯决定胜负的,只要张御具备打杀他的能力,那么任何结果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随着寻去世身所在,自身神气立刻阴阳分化,只见其人原本凝实的身影忽然一虚,好像凭空黯淡了几分。

    张御等得就是这一刻,就在其阴阳化分的那一刹那,玄浑蝉身上明光大放,那道崩腾不已的星河轰然腾起,直欲掀翻那一叶扁舟,同时一声悠长蝉鸣传来,伴随着这巨大声势,更有一青一白两道剑光朝着那一团虚黯几分的神气斩杀而去!

    而就在那世间之内,位于阵枢上的张御正身也是出手了,其伸出一指,对着那坐于面前的那具至善造物点了过去,也是在同时,对面的命印分身则是道出了一声宏大道音:“敕!镇!”

    若是能在世间和神虚之地两端同时将阴阳双身、虚实二气打灭了去,那么就能将此人一气镇杀!

    张御出手迅捷,一指点在了至善造物的额头之上。

    这一招化聚为一“诸寰同昼”他已是凝势许久,又以“重天”玄异推动其力,霎时间,一股沛然心光冲涌而出!

    至善造物本来是没有五官面孔的,这代表着其乃是一具空壳,没有神气意志在内,可在力量触及的那一刹那,可见有模糊的五官轮廓从面上浮现出来,似是将将要转变成为一个活人。

    可随着浩大无匹的力量的冲入,这一切都是被打断了。其身上出现了一丝丝龟裂纹,丝丝缕缕的灿烂星光从裂纹之中溢出,起先微弱,随后越来越是耀眼,待得光芒弥漫到周身后,轰然一声,这躯壳便在一团爆发出来的气光之中彻底化了虚无。

    而在神寄之地中,一青一白两道剑光则是各起斩杀诸绝之势,在一声声悠长蝉鸣之中,在周围滔天星河冲击之下,对着那已然阴阳分化的青衣道人交杀而来。

    青衣道人此刻恰是力量少去,又是被玄浑蝉所使出的诸多神异所制之际,尤其是那阵阵蝉鸣,只一发出,就使他如方才一般令顿滞在了原地。

    两道剑光霎时从他身上来回穿斩而过,可在这时,一个个避劫叠影从他身上被斩杀出来,再是跌落入底下清气之中。

    这清气似是另有玄机,能源源不断补足他缺损,避劫身影跌落下来又弥补此气损折,却是在神气形成了另一个阴阳之济之法,这般手段非常高明,这也使得其神气不至被神通手段所绝杀。

    张御意识到眼下已是到了关键之时,敌我对抗之中的战机出现往往只有一瞬,若是一方不能把握住机会将敌毙杀,那么等于将机会拱手让人。

    关键是其人神气若是不被斩绝,即便打杀了世身也没有用,世身可以在神气渡送下再度重聚,再下来,可能就是其之世身对他的正身展开反攻,那么原本局面就被翻转过来了。

    此刻玄浑蝉一挥灿烂双翼,神虚之地中,忽有一团盈盈紫气泛动出来,只是一转之间,就漫散无边,笼罩在了那团清气之上,将之与青衣道人阻隔开来。

    失去此气浮托,首先是银河大浪轰然将那一叶扁舟掀翻,青衣道人失了依凭,顿时跌落其中,亿万星光围裹而来,将他卷入星漩之中,更有十余分化剑光趁势斩来!

    青衣道人此刻无从躲闪,神气在剑光围剿之中不断被削磨而去,身躯越来越是通透,直至最后一剑落下,那一缕神气彻底化散为无,而失了御主驾驭,那团清气也是随之消失在了神虚之地中。

    到此一步,其人位于寄虚之地内的神气已然完全被消夺。

    张御此刻意识一震,神气已回正身之中,而呈现眼前的,正是至善造物爆散为漫天气光的那一幕。

    这一战,似乎是他赢了。

    可他眸光却是微闪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青朔道人并没有先前自己所想的那么强横,这其中固然是由他功行精进,准备充足的缘故,可同样也是对方没有达到想象中那般难以克压的程度。

    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其人好像一直在承负着什么,隐约之间,似另一股力量所压制,尤其是在最后一刻,他的攻伐更是顺畅无比,不曾起得任何波折。青朔道人除了避劫神通,自始自终也没能表现出任何攻袭之能。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在思考一事,青朔道人的崛起,到其人发出道机变化的言论,再到此人最后消失,这里面其实还有另一个人不能忽略。

    常生派傅长老曾对他说,青朔道人无门无派,其这一身修为,是靠着一位友人相助才得以修成。后来此人的消失,疑似也有这位友人插手其中。

    那么是否是说,青朔道人所掌握的那些道法,那些友人也是掌握呢?青朔道人所知晓的那些事,是否他这位友人也是知晓呢?

    那是否是说,其实青朔道人并不是真正的“上我”,而“上我”实际上是另有其人呢?

    而他正一念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感应到了一股奇异变化。

    他抬头看了过去,却见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团耀目光芒,里面有一个人影正缓缓凝聚了出来。

    待光芒散开,重新聚合起来的,正是那一具至善造物,不过此刻其再非是那无面之人,而是生出了五官相貌,看着清俊秀气,外表大约二十上下,其气息与青朔道人有几分相似,但有些地方却又有所不同。

    重要的是,此人所显现的气息,分明又是一个“上我”!

    那年轻道人信步而来,待到不远处停下,对他打一个稽首,道:“此番镇平青朔,才能使我得有世身,却要多谢道友成全了。”

    张御淡声道:“那我该称呼尊驾为青朔?还是该称呼尊驾为白朢?”

    “白朢”正是青朔道人当年那位好友的名讳,其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天外六派之一金神派的开派祖师!

    年轻道人笑了一笑,道:“都是可以,他可以是我,我亦可以是他,而我亦可以是道友,道友亦可是我,”他伸手指了指张御,又指了下自己,微笑言道:“因为无论你我,还是那青朔,本就是源出与一啊。”

    张御看着他道:“尊驾是何时知我的?”

    白朢道人笑道:“这便是说来话长了。”他伸手一拿,却是取出了一物,“道友认得此物么?”

    张御看去,顿时感受到了一股与己共鸣的气息,赫然时一枚他所不知道的“启印”的碎片。

    白朢道人露出唏嘘回忆之语气,道:“当初我与青朔成道之后,总能感应诸般纷扰,但却不知何来,后来一同得到了此物。借助此物,我们一起看到了许多东西。那似是另一个界域,其中有着无数的道理知识,并同时感受另一个自己,有另一个我在那里,也知晓了这另一个“我”将来伐我,以求完一……”

    张御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那“启印”象征着“自我”,同样也象征着“开启”。

    青朔、白朢二人在得到此物碎片后,虽然不修玄法,没有办法将此印化为己用,但却是借着“外感”之机,凭此看到了他这个位于天夏之中的另一个“我”,并从中看到诸多他原本所知晓的属于天夏的东西。

    这里面包括道法,包括文字,包括礼仪、还包括各种造物知识!

    也是因为如此,为了对付他这个“外我”的到来,他们推动了造物的发展,进而推动了昊族的诞生,但可以看出,青朔与白朢走得可能并不是一条路。

    白朢道人继续言道:“从那时起,我便与青朔都能感应彼此,直到后来,随着功行精进,我才是明白,我们本就是一源而出,正如阴阳之分,虚实相对,一而二,二而一而已,只是无物天生可得完满,才两分于世,唯有二人神气化合,才得那真正之我。”

    叙述到此,他目光看向张御,又笑言道:“而如今唯有将道友一并化合进来,才可得那无上之我!”

    ……

    ……

第一百九十九章 落世济神缺

    张御看向白朢,听了其人方才解释,也是清楚了为何感受到青朔同样是另一个自己,因为两气本是同处于一源此人。

    这人战术谋划的也是不错,利用青朔与他对战,然后借用其与世间相接的神气回到世间,塑造了一具世身出来。

    只是他有一个不解,于是他问道:“方才我与青朔斗战之时,似见他有承负在身,莫非那是尊驾所为?”

    白朢微笑言道:“我虽将神气加于他身,但我并非白予他,而是借青朔之手炼法,待其有所成后再收了回来,如此我神气可得更为完满。

    可青朔成道之后,那神气便是与他混融为一体了,而我受神通所限,无法主动出手取拿回来,故需得借用另一个‘外我’之手,两位相争,我却是更希望道友能赢。”

    张御看了看他,道:“看来尊驾已是收回那一道神气了。”

    白朢点首笑道:“此是自然,故我言要多谢道友成全。我此时功行法力却又高上一线,不过距离道法之完满,尚是有所缺,那所缺的正是道友啊。”

    张御却是看着他,道:“尊驾说错了。”

    白朢讶然道:“何处错了?”

    张御望着他道:“道友所欠缺之神气,并非自我这里缺去,而是来自于青朔道友那里。”

    “青朔?”

    白朢失笑道:“青朔已亡,其气俱已归我,又何来缺失一说?”

    张御淡声道:“是么?”

    白朢不由一皱眉,这时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往一侧看去,便见在那个方向上,阵法光芒微微收敛,显露出来了一个琉璃舱,里间似有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影,此时那人影站了起来,并从琉璃舱中缓缓步出,来到了外间站定。

    白朢露出惊诧之色,“青朔?”

    那出来之人,赫然就是青朔道人!

    白朢不由皱眉,凝声问道:“方才你明明已是被诛灭神气,打灭至善世身,你又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

    青朔道人看向张御,道:“那就要谢过这一位道友了。”

    白朢转而望向张御,似想到了什么,道:“道友莫非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自己通过另一个“我”看到了有关于天夏的东西,故他怀疑,张御或许也通过他看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

    实际上他对张御了解也不是太多,因为他看到的都是断断续续的片段,只是对于修道人来说,哪怕只是零散的事物也是足够推导出许多东西了。

    张御淡声道:“只是偶然得有一个答案罢了。”

    这件事很简单,当初常生派傅长老允他一个天机大演,他没去问什么“上我”在何处,“上我”又是谁人,或者自己能够成功得化“上我”这等注定得不到结果的答案,而是问了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那就是青朔道人是否可与自己联手结为友盟?

    假设青朔道人就是“上我”,那么双方之间是绝对无法调和的,自然也就没有了结为友盟的可能。

    假设可以,那其定然不是“上我”。

    不过也有可能是青朔本人不愿意,但若是这样,他也是清楚了对方真正的态度,不外与之斗战到底,并不损失什么。

    而他得到的答案,是可以。

    那便可以确定,青朔道人并非是上我,或者并非是真正的上我。

    但光只是知晓这些还没用,他依旧不知“上我”为谁人,但好在青朔定然是与“上我”有关的,故是他准备参照从天机大演得来的答案,试着让青朔真正成为自己的友盟。

    他先是从熹皇那里要来了另一具“至善造物”,此物是昊族做为至善造物的备用的,只是打造此物要非常多的耗用,所以在第一具至善造物不曾有问题之前,也只是一个半成品,一直都没能真正完成。

    可是熹皇在他要求之下,立刻集中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了,将之一同加以完善了,他在运阵之前,便就将此物搬到了阵中。

    青朔道人在神气进入至善造物后,虽然神气和造物身躯都是被他打灭了,可另一具备用的至善造物同样是参照圣人画像打造出来,与原来那具可谓一模一样,那其实等于其人有了两具可作寄托的身躯。

    故是一具躯体被打灭后,又在另一具躯体上存驻了根本,而有了这具世身,寄虚之地的神气也是重新还复回来。

    虽然因此有一部分被白朢注入的神气被收了回去。可因为神气与他早已相融,并成为了成就他的一部分,所以只要他还活着,那就不可能完完全全的送还回去。

    青朔道人方才在琉璃舱内已是听到了所有一切缘由,他这时转头过,对张御恳言眼道:“若无道友,我亦不知还有这般缘由,也还是被白朢蒙在鼓里,我原来一直以为,我生来便是要与道友做一场生死搏杀的,可请道友相信,这并非是我本心所愿。”

    说着,他又看着白朢,无比认真道:“白朢道友,当初你助我成就,不管你的初衷如何,我都是承你之情。”

    白朢笑了笑,没有说话。

    青朔道人继续言道:“而你方才你借我贯通之道重入世间,也算是我粉身还报了。”这时他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但是如今,我却要问一问你当初那番谋算了,你借我之手造就造物,致使天地内不知多少道友沦亡,多少生灵涂炭,就是为了能对付这位道友么?”

    白朢悠悠言道:“这一切又是非让你去做的,我何曾对你说过这个?所有这些莫非不是你自身做出来的么,又何来怪我?”

    青朔道人神情无比坦然,道:“不错,此中我亦有责,我不否认这些。”他神情认真了起来,“故我今朝不但要纠正自身之过错,亦要解决你之错处!”

    白朢看他一眼,点点头,道:“料到了。”他伸手一拿,一柄拂尘出现在了手中,“方才未能将青朔道友料理干净,看来需得我来亲自动手了。”

    张御此刻意念一动,周围整个阵法重重运转了起来,霎时将其人与他和青朔道人阻隔开来,既然对方已是来到了世间,那就开始第二场斗战。

    阵法能够帮助他的增加世间的赢面,不过要真正打杀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人修道人,通常则需要找到其神寄之地,不过这是在正常情形下。

    此前准备之时,他并没有把青朔道人计算进去,毕竟他并不知道青朔和白朢的关系,就算能结为友盟,不与他为仇敌,也并不见得一定会和他一同攻击白朢,真正可以算入斗战之列中的,原本也只有英颛等三人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不同了。

    他这时道:“青朔道友,你可能为我牵制此人片刻么?”

    青朔道人毫不犹豫道:“我必当竭尽所能!”

    张御微微点首,他往后退有一步,进入了大阵之中,稍定气息,而后立定不动,心神着意于那一片高渺之地中。

    他一转“重天”玄异,与阵中那具“命印分身”同时喝出了一声宏大深远的道音:

    “敕!封!”

    随此一声道出,他背后当即浮现出了一圈灿灿光亮,其上显六个道箓,其中一个,此刻则是缓缓浮现了一个“封”字。

    他不准备与这“上我”做什么对抗斗战的戏码,而是待以这“六正天言”直接将之镇杀!

    当年执掌炼空劫阳的关朝昇,在此神通之下亦是粉身而败,尽管关朝昇未必强过眼前这一位,可是此神通若得完成,可足以可杀其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需要大阵和同道相助,若是可以,他需要这几位合力将之牵制住片刻,令他能够施展这门神通。现在有青朔道人相助,把握却是更增一分。

    白朢这时心中忽然一阵惊悸,似乎有一股莫大危险即将笼罩下来,他不由一皱眉。

    他呵了一声,身上气息一阵升腾,无边白雾也似的气光向外扩张,这一瞬间,整个大阵隆隆震动摇晃了起来,那六重光幕也是一重重闪烁着,好似风中之火焰。

    他竟是要凭借自身强大无比的法力,欲要将整个大阵一气推平!

    自收回一部分神气后,道法得到了极大补充,距离真正完满也就是差了那缺失一线,从道书神通,到功行修为并无任何短板,甚至眼界见识都是一等一的高明,故是放任他的施为的话,他也确实可以做到这点。

    这时一道如海潮般的清气从旁涌来,他哂笑一声,把拂尘一个轻摆,宏大法力汹涌而出,直接冲来到了青朔道人面前,他则是拨动玉尺,试图对抗,然而这一撞,却是令他神情微变,

    这股法力太过强盛了,他根本抵挡不住,就像是风卷砂砾一般直接荡飞了出去,什么神通道术都被压了过来,根本无从使出,但好在他在大阵之中,借助阵禁之助,很快定住了身形,同时一拿法诀,脚下踩着一叶扁舟,下方还有一团清气浮托,却是将自己法器重召了出来。

    此时他神情一阵凝重,他事先并没有想到,白朢补回神气后,居然能强到这般地步,看去随手一击就有如此威能,这还是其人大部分法力在于阵禁对抗的结果。

    他目中浮现出决然之色,既然他答应了张御要拖住其人,那么定然会全力以赴,哪怕是为此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

    ……

第两百章 重法锁青空

    青朔道人心中这意念一定下,身上气息霎时高涨,并且似没有止势一般冲升而起。

    他的道法在于自身心意越是坚定,越是觉得自己所行是对的,那么力量就会相应为之强大。

    而当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并为此践行,乃至于不惜自身性命的时候,那将会提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实力极强,在与张御斗战过程中,从头到尾却没有对后者发动过一次攻势,因他本心还存在着避战的态度,甚至还存有一丝让张御知难而退的想法,而不用最终非要分个输赢。

    他或许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求道人,但却是一个诚心于己修道人。此刻随着他气意冲发向上,已然是积蓄到满,自然勃勃欲发。

    于是他把手中宝尺一晃,照显出一道通天彻地的玉长尺,此形此影,便连阳都和天外监察的六派修道人都可观见,他只是将之向前一倾,朝着当面压了下来。

    白朢道人因在阵中,受到极多遮掩,没法望见稍远一些的地界,可他方才法力推及全阵,并不是简单的排挤和破坏,还是通过此等碰撞,大略探明了此处阵法的运转之势。

    故是青朔这边一动,他立时有所察觉,并还大致感应出了来势大小。他微微一笑,把手中拂尘一摆,白气腾升,一只巨大玉手自地拔起,以手背袒迎此尺,两者一相接,法力自是撞到了一处。

    他本拟神通变化,将此力借来,随后一同挪去攻破此间大阵,可是尺上力量坚凝合一,混然一体,借无可借,挪无可挪,那便只能以力相抗。

    此时在外围第二重阵势之中,师延辛等三人正立在各个方位之上,他们不知具体斗战的缘由,但却知道白朢便是此回需要对付之人,此刻都是在设法找寻战机,但是却发现一时插不进手。

    对面这两人无不是摘取了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功行修为且不论,法力那是真的雄浑厚重,碰撞起来惊天动地,法力相互激荡之中,排斥周围一切,神通道术皆不能入。

    师延辛看了几眼,表面平静,可眼神深处更是泛着一抹凝重。他此刻所站之地与第一重阵禁相差不远,故能深切直观感受到那一柄巨大玉尺几有倾天之力,可即便如此,亦有被白朢道人轻描淡写接了下来。

    要想对付这般人物,寻常手段根本没用,而且对于出手时机的选择也需十分慎重,想到这里,他不禁飞快思量起来。

    青朔道人手中玉尺这一压下,便即感受遭到了莫大阻碍,一时之间,非但落不下去,且还隐隐有被反推上来的感觉。

    他知晓自己即便坚定了心志,也仍与补回了神气的白朢有着差距,可他此刻并不要求能胜,只是想要将之拖住,不给其任施展手段的机会便好。

    不过他的斗战的选择并不呆板,身上光芒一闪,元神浮现而出,并带着一股毅然之势借着阵禁遮掩朝着对面冲去!

    白朢此刻感应放诸周遭,青朔元神还未从阵中传出,心中就已有了一丝警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有一道化影从身上走了出来。

    这番应对及时且恰当,本来当是正好迎上那到来之元神,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柔和光亮洒落下来,像是月光入水,霎时映海照江,波光潋滟。

    那化影却是一伸手,直接探入光中,像是摘花拿叶一般,居然准确无比的捉住了蕴于其中的那一道剑光。

    然则那剑光却是一闪,又是一道剑光自上分化出来,跃过化影,直接斩落在白朢身外明光之上,但却是斩入虚无,空空虚荡,虽未能将之斩破,可也是激起一阵涟漪,令气息运转一滞。

    此时此刻,像是如配合好的一般,青朔道人元神已从阵禁遮掩中冲了出来,其周身先是绽放出丝丝缕缕的气光,而后在一刹那骤然化散,于此一同爆发出来,还有一股几能撼天震地的莫大力量!

    而此力量虽然庞大,却是分化有度,并不波及大阵分毫,齐是向着白朢宣泄而来,于是下一刻,一股似若蔽去天日的光芒一下将其人吞没了进去。

    青朔道人这回却是直接用上了元神爆裂之法,以他的气意法力,当中所能爆发出来的威能无疑是极大的。

    实则元神与自身相仿,能施展各种神通法术,然则他自身法力都是用来与白朢道人对抗并牵制其法力了,那用这等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却是最好。

    此法确实也很有用,就算白朢法力再高,神通再强,也没有可能完全忽略一位同辈修道人元神爆裂,更别说他此刻还在与青朔道人对抗法力,稍有应对不妥,顶上的玉尺却会镇压下来,顺势将他压下,故明显可以感到其气息向内一阵收敛。

    青朔道人虽然成功完成了这一次攻袭,可他神情并没有半分放松,尤其是他看到那一只硕大玉手仍然存在于那里,连半分摇颤也没有,好若山岳般稳固,就知这一击并没有给白朢带去太大的冲击,可总是做到了稍加遏制。

    趁此机会,他气息一转,霎时元神复就,同时接连拿取了数个神通,这里面既有对他自己施展的,也有准备对着对面施展的。

    似乎就是间隔一二息之后,就见那一片光中,有一柄拂尘轻轻一摆,那一层几是遮去天穹光芒如同一层轻柔薄纱般被轻易揭了去。

    此刻再观,却见白朢道人黑发玉肤,立在半空,发髻上系着一抹朱色飘带,与那一身白色道袍正一同随风而舞。其足下光雾旋饶,却是凝聚成一团不断绽放宝光的云荷法驾,并有藕叶随枝攀起,若青色华盖加于顶上,上端淅淅沥沥灵丝垂下,直没虚无之中,整个人在沐浴宝光之中,半分不曾伤的。

    这个时候,他顶上一黯,却见上方荷叶却是出现了一团黑火,此火顺着那些灵丝蔓延而来,似要将他笼罩入内。

    他此刻显得很是从容,见此一幕,他笑了一笑,起袖一拂,直接将之抹了去,随后再是起拂尘一摆,法力贯通周外,顶上那一只巨大玉手微微抬起,竟是将玉尺反推回去了些许。

    这并非是青朔道人忽然力有不济,而是因为他方才拿捏神通之故,法力调去了大半,而经过这短短片刻,他已是准备稳妥。

    此时法诀一拿,周身法力震荡,竟是在大气之中形成了朵朵金纹符箓,瓣瓣飘落下来,同时有一股玄音在天中飘荡。

    这是一道名唤“落尘天声”的神通,一经施展,能令敌手气力两衰,自身灵性渐渐退失,进而失去斗战之能。

    以白朢功行修为,哪怕不至于被此迫压,却也无法做到一点不受影响,亦会出现法力运转滞碍还有意识迟钝等种种表象的。

    尤其是他与白朢本就是有一缕神气相通,更能对其施加影响,区别只是看谁人意志更为坚定,在这方面他自认为绝不会输给其人。

    白朢受此声此气一激,只觉身躯微沉,那原本光明通透,无垢无染的心镜之中忽然蒙尘,无论是气意辨识还是法力推动都好像是隔了一层。

    虽有顶上藕叶灵丝垂下,不断将之冲刷涤洗干净,可是随后又有纷扰落尘不绝而来,仓促难作根除。

    而气意衰去,一个恍惚之间,他见到又是一道青朔元神向着自己冲来,待发现时已是近在咫尺,他却是不慌不忙,从容抬手,对其一指下。

    这一刻,就像是点破了什么,生出了清脆的琉璃破碎之声,却是天地分成了两个破碎的世界,一个是落于现世之景,什么都不曾发生。

    而一个是仍在演化虚幻之景象,里面却是那青朔道人的元神又一次爆裂开来,这虚实相互交融,却又有明显界限,但不会叫人再也分辨不出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师延辛站在阵机之中,神情微凝,方才他抓住了白朢道人气意衰退的一瞬间,施展,不得不说,他的时机抓的刚刚,所用幻景也是符合战术的选择,但是仍然被白朢一眼看破,不仅如此,还直接以神通之力一举划分开了幻真界限。

    自此刻起,他施展的幻景只能落入那方虚碎天地中,而无法落照入真实了。

    白朢点开虚无的同时,身上一道化影飞出,迎上了青朔道人那真正到来的元神,而那不断斩来的剑光和沾染上来的黑火,具是被他顶上藕叶和身上宝光所挡住,这时点点头,微笑言道:“就是你们几个了。”

    他拂尘再摆,白光绽放,在这一刹那间,青朔道人和师延辛三人都是感觉到,除了己方诸人和白朢之外,周围一切都是停顿下来,甚至连脚下大阵也不再运转。

    此神通名位“天律维空”,凡是与他气息相接,或是法力相撞之人,他都是可以将其一并拖入到神通之内,但是世间诸般运转却都是可以暂时蔽绝于外。而只要神通不破,他就可以从容收拾掉此间所有敌人,而后再去解决外面那一道危机。

    ……

    ……

第两百零一章 元气尽托付

    白朢道人意到功行,起一只大袖向下一拂,法驾之上顿有团团云荷绽放,灵光金雾涌动之间,自里漂浮出来三道与他一般模样的化影,分别向着姚贞君、师延辛、还有英颛三人所在阵位各自遁飞过去。

    这每一道化影都有着他自身数成法力,足以克压所有人了。

    至于青朔,自然是他需要自己亲来应付的。

    只消青朔一亡,那么剩下一缕神气自便归回,他能再度弥补缺失,实力还能再提高一层。此前他碍于神通所限,无法从青朔道人身上主动将神气收回,可现在其人已是生亡一次,却是破除了此限,倒是方便他下手了。

    少了三人还有阵法搅扰,单独对付青朔并不难。他的化影此刻正不对阻碍其人元神冲至身前,屡屡令之无功而返,而在没了干扰之后,在法力对抗之中,他自是缓缓占据了上风,那巨大玉手再是抬升,将玉尺缓缓顶起。

    他微笑一下,青朔道人自以为靠此牵制住了他,可他何尝又不是靠此牵制了青朔?

    尤其他看得出来青朔根本不敢撤回此器,以免他就此脱身出来,故是此番迫压也是毫不客气,浩荡法力源源不绝涌去。

    随便哪一个修道人都是知晓,这样的法力比拼可远比神通较量凶险,强即强,弱即弱,而谁在这个时候退让,那就是被人镇压下去的下场。

    青朔道人此刻感受到了莫大压力,看着那玉尺一点点被反推回来,不过他却是半点退缩畏惧也不曾显露出来。

    他原本一举一动无不是洒脱从容,但这其实是深受了白朢神气的影响,是被强加于身上的,这并不是他真正的自己,现在神气脱去大半,反而回归了本来,整个人变得执着而坚毅。

    尽管他受到了压制,可他深信还有反击之力,因为他施展出来的“尘落天声”神通仍在,白朢也需维持自身的神通,这样就不可能长久对他保持压力,终究会有气息衰减的那一刻,只要他能加以利用,仍是能够将此势反压回去的。

    除此之外,那就是期待师延辛等三人能够胜过那三道化影了,而后过来帮衬他了,不过这个可能实在太低了。

    在他看来,这三人气息无疑是初窥上层力量未久,在没有阵机的帮助之下,很难胜过,哪怕是那些化影只有白朢部分实力。

    其实他还有一门神通,若得运转出来,关键时刻获得极大助力,但是用过之后,世身也自败坏,势必要通过神气重入世间。可能泄露神气所在还是小事,关键是那一刻没法拖延住对手,这就有负张御所托了,故如何选择,还需慎重。

    两人对峙了几个呼吸之后,青朔道人本是在等待着白朢气息动荡的时机,可却发现,其人始终坚稳如初,不见有丝毫衰退迹象。

    他猜测白朢道人应该仗着神通法力之能,暂时将这些克压住了,只不知其究竟能维系多久,若是到压垮他也不至动摇,那自己便极可能在对抗中失败,可眼下既然还不到最后关头,那他就必须等待坚持下去。

    白朢此刻神色却是愈发从容了,诚如青朔所想,以他之能,自办法暂时反制那神通,可就在他逐渐反压过去的时候,忽有一道明亮柔和的光华如月光铺地,映照而来。

    他略觉讶异,明明方才放了化影出去,对方居然还能趁隙来攻,只是他方才领教过这等剑招,就算任此一剑而来,也击破不了他的护身宝光。

    那剑光同样快若逾光,在他转年之际,已是着落到他身上,

    白朢身上宝光随之荡起,可恰两者相接未接之际,他身上忽然冒了出来一团黑火,这黑火不是自外而兴,却是自心神之中燃起!

    方才着落在他藕叶上的黑火看似被他一抚而灭,但此火实能外灭,却难除内,因为只要你见过此火,那么就一直存于意识心神之中,随时可以由气机牵引引动出来,由内向外,由心染身,直至焚尽神身。

    若只是如此,那还不算什么,或许他人会因此失措,可以白朢的道行修为,只需心意一定,就可随时镇压下去,可是这此火不但是自身燃起,更似隐隐牵动了修道人最为忌讳的“幽毒”!

    此令白朢也是心中一阵惊悸,哪怕是他,也不敢贸然沾染此毒,连忙全力镇压,不放任哪怕一丝一毫被牵扯上身。

    而他法力这一退,终是无法避免“尘落天声”神通的影响了,方才坚持的多稳固,此刻气息衰退的就多剧烈,几乎是直坠而下。

    就在同时,那明光闪烁的一剑也是借此之机,一举突破了外层宝光,就此斩入进来,且一剑之后又是一剑,千百剑光汇聚如一,直直斩杀在了他身躯之上!

    “迫光转”虽非“斩诸绝”这等攻伐迅烈的剑法,可毕竟也是剑上神通,此刻千剑融于一剑,也是威能无匹。

    白朢受此一斩,身上生机元气大堕,也是不觉皱眉,可他身躯却是挺立在那里半分不动,顶上藕叶灵液淅淅沥沥,冲刷外力,脚下玉荷柔光湛湛,弥合损缺,竟是靠着深厚的元机法力生生支撑着自身。

    同时他又一抬拂尘,似要将这些俱是扫尽。

    可在这时,顶上玉尺轰然一震,却是青朔道人把握到了这个难得的战机,全身法力全数压了上来,推动玉尺向着其人猛然压下!

    为了确保这一击成功,他当机立断运转了那一个舍身神通,世身所有元机,于一刹那间几乎全数灌入到法力之中。

    白朢本是失机,而外间突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见的巨力压来,被一举压过,守御随之崩塌,轰然一声,那似若通天贯地的玉尺倾压下来,便见他顶上那只巨大玉手连带着身上那一团宝光被一并轰灭!

    师延辛感受着身下大阵隆隆震动,转过首来,看着那阵中冲闯不停的三个化影此刻也是徐徐散去,而大阵运转也是重新恢复,这无疑是说他们已然击败了当面之敌,并成功脱离了神通束缚,心中不由一松。

    他的幻真之术固然是难以惑动白朢正身,可那是其心神稳固之故,但其三个化影却没有心神佐驭,只是单纯拥有力量罢了,却是无法分辨虚实幻真,所以三道化影看着是在与他们斗战,实则早被幻术所欺。

    故是三人一直不曾受到影响,只是站在一边等待良机。而他们在见到战机出现后,也是果断出手,三人配合之下,得以成功完成了这一次攻杀!

    不过发出真正毙命一击的,其实是青朔道人,若无其人,他们三人至多牵制,怎么也是杀不了此人。

    此时半空之中,随着光芒一聚,方才因神通托付全数元机的青朔道人再是出现场中,可他一扫四下,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既然回落世间,那么白朢道人世身也是该回来了,没有道理此时还不出现,念头一转,拿了一缕气息辨认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道:“不对!”

    从气息上看,方才与他们斗战的那根本不是白朢的正身,而是一道元神!

    元神在此,那其人正身又是去了哪里?

    此时大阵阵枢,张御正站定于此,他身外有星光玉雾环绕,脚下呈现云芝玉台,仿若天人入世。

    随着他道出一声声道音,身后的六个道箓之中,已然有三个浮现了敕印,分别为“封、夺、禁”三字,再有另三字念出,就可完此神通。

    可恰在此际,外沿阵机轰然一动,光雾倏然一分,白朢脚踏玉荷,自虚空之中走了出来,其周围白气氤氲,明光耀耀,可谓仙家风范十足。

    最早时候,他以法力向外冲撞阵法,虽说的确是试图在破坏大阵,可却在同时以此举动为遮掩,将自身元神留在了原地与青朔道人等人交锋,而正身则是以神通避去身形,找寻张御之所在。

    也是如此,当青朔道人元神遁出的时候,他与之相迎交锋的只是一具具化影,而并非是同样的元神。

    张御见到他出现在此,自也立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心中不由赞叹此人神通之高明,竟能瞒过阵机变动,直接来到他身边,虽说他这阵法没什么繁复变化,就是单纯堆砌威能,可总也是阵法,不是那容易穿渡的。

    他自是不愿意神通运转被其打搅中断的,身上光芒一闪,一只灿灿星蝉倏然飞出,挥动犹如星河一般的双翼,向着白朢冲迎而去。

    白朢微微一笑,方才破散元神凝聚显形,敌住了玄浑蝉,而自己则是一挥拂尘,向着张御所在化去一道浩荡白雾,他不需要立刻击杀张御,只要打断其神通施展便好。

    张御站在原地未动,那白雾过来,从他身上一冲而过,整个人却是随之消散不见。

    白朢见此不觉一讶,因为这分明只是一个幻真之影,而非真人在此,他看了一眼那正与自己元神对抗玄浑蝉,那却是真实无虚的,张御应该是故意放了玄浑蝉在此,让他以为其正身也在此地。他方才以术欺人,却现在却被相似方式所欺,可谓立得还报。虽说失机,可他仍不由赞叹一声,道:“好谋算!”

    ……

    ……

第两百零二章 截命法身承

    张御正身此刻正站在大阵阵枢之中。阵枢在运转之前,就位于六重阵禁的中心处。可是大阵一旦运转起来,阵枢是可以在六重阵之中随意挪转的,哪可能被这么容易找到,要不然他费心布置这个阵势也就半点作用也没有了。

    方才能欺过白朢,其实还是利用了师延辛的幻真之术。

    虽然凭借其人自身之术很难在白朢面前奏效,可是他要是愿意配合的话,却是有大阵负责遮掩遮蔽,再有玄浑蝉一同配合,那自然可以骗过白朢。

    实则白朢的选择余地也不多,在没有发现他真正所在之地的时候,自便就奔着玄浑蝉这等存在感最为强烈的地方来了。

    而此刻另一边,白朢站在原地,这个时候他已然陷入了一个极端危险的境地中,虽不知张御用的是什么手段,可他看到六个符箓上面敕印,就不难猜出,一旦这六个符箓上的敕印皆是完满,那么这个神通就将完成。

    从那感受到的强烈警兆来看,他有很大可能被就此灭杀。

    所幸方才的突袭也不是没有收获,因为他是循着张御气息来的,哪怕是找不到正身,可是与玄浑蝉的交锋,使得彼此“元神”之间有了直接的碰撞。

    身为金神派祖师,他擅长的手段多是在气意神魂之上,可以说他掌握的大部分神通手段,都是只需要与敌手的气息有过接触就能施展,而并不用去在意距离之远近,更别说,张御就是另一个自我,两者之间本就有着牵连。

    只要他设法祭动神通,就能于此刻干扰到张御,从而迫使后者停下那个威胁极大的法术。

    不过在做此事之前,他先需剔除一些麻烦。

    他意念一转,随着一丝丝白雾从身躯抽离,元神就已是从身上分化出来。

    元神到了外间,立时拿了一个法诀,刹那间,周围一切都是仿佛顿止下来,他却是再次施展了一个“天律维空”之术,而所涉及的对象依旧是青朔和师延辛等三人。

    他能察觉到方才的幻境有师延辛的幻术力量在内,下一次对付张御的时候,他并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还会被此术所欺。而且那能引动“幽毒”的黑火他也是十分忌惮,更不说能对他造成一定威胁的青朔了,在专心对付张御的时候,他必须对其等进行压制,哪怕一时无法杀死这几人也需将其等都是牵制住。

    而在他施术之际,大阵之外却是传来了一阵隆隆震响,向是遭受了什么攻击一般,他察觉到这一点,忖道:“已然到了么……”

    此刻在大阵之外,三名修道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上空,他们站定在不同驾飞舟之上,正用法器轰击着下方的大阵。

    张御能利用昊族排布阵法,白朢身为金神派祖师,自也能有他所动用的力量,他可以从六派之中,至少金神派那里唤人前来相助。

    早在他世身归来的那一刻,就令一名负责监察阳都的长老下来在攻袭这处阵法,并且由于六派联合,另外两派负责监察的长老也一样被其说动,过来参与攻击此阵。

    当然,这也是因为张御为了布阵不受干扰,所以撤除了上方气壁笼罩,顶上也没有造物日星,这就使得他们敢于下来攻击。再说熹皇正和北边的烈皇开战,攻击其空虚的后方,这也是符合六派利益的。

    只是他们才是攻击了没有几下,忽然感觉到天穹之中某处似乎闪烁了一下,其中一名长老神情一变,祭起一道守御法器,随后一道强烈无比的蓝色光华从远处而来,轰在了上面,并在半空中激起了一声震动整个平原的巨响。

    而紧随着这一次攻袭,四下里就有一道道灵光浮现,却是一个个造物炼士和昊族麾下的修道人出现在了周围,并向着三人围拢过来。

    张御把大阵摆放在阳都附近不是没有原因的,既是方便,关键时刻还可有造物炼士和修道人一齐支援。

    要知道这个阵法可是熹皇以卫护都城为名义修筑的,整个阳都都是无比重视,所以根本不用张御下令,一察觉这里遭受到了六派攻击,就立刻有上层力量赶来支援。

    三名六派长老意识到不妥,为了防止被围堵在这里,其中二人毫不犹豫驾驭飞舟遁走,余下一名金神派的长老在祖师命令和自身性命之间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立刻跟上了两人,头也不回的驾舟离去了。

    而在阵中,白朢才是转念,却发现只是来自阵外的冲击只是出现了一次,下来就再有无有动静了,显然是遇到了什么变故,他不知具体缘由,不过他也没有指望外面这些人,在他设想中,此辈也就是做些一些额的干扰罢了。

    他能感觉到,就这么片刻间,那等威胁之感又加深了一重,他于此时竖指在前,神情凝注,感应张御气息,又是运转了一个神通。

    此术名为“天理采命”,近乎于一种咒术,只是运使起来极为苛刻,平日运转功行都需时时刻刻维持此术,当中不可有所中断,且需得在他遭受真正性命危机之时才可发动,若得成功,则能直接将威胁到自己的人隔空克杀而死。

    他并不指望能就此将张御杀死,但只要能阻止后者的神通运转便就可以了。

    大阵阵枢之上,张御口中又一声宏大道音落下,身后的六个道箓之上,第四个敕印已然浮现了出来。

    只是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极为强烈的承负力量的压来,他眸光微微一闪,却是并不为之所动,依旧继续神通的运转。

    而此力降下,却似只如一阵清风拂过,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杀伤或困扰。

    这是因为他有“克济”玄异,不受任何寄于承负之势的神通法术所侵害,这等牵连气机,可得一命咒杀的神通对他根本就没有用处。

    白朢在这一次神通使出之后,却是发现悬于头顶之上的那股危机之感并不曾消失,自是知晓这回尝试失败了。

    可虽然没能成功,可凭借着这个神通,他却是进一步加深了与张御之间的神气牵连。

    此时他神情凝肃了几分,既然用繁复手段难以达成目的,那么唯有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他打算通过爆裂这一具世身,从而破坏张御所运转的神通。

    以他的功行法力,世身爆裂无疑能引动极大力量,远远强过青朔道人方才爆裂元神所能发挥的威能,要是能得一气轰爆大阵,并连带杀伤躲藏在阵中的张御和青朔等一行人,那当然是最为理想的情况。

    可是他早前曾以法力冲击过大阵,通过这等尝试,知晓就算大阵摆在那里让自己破除,那也至少需要十来个呼吸的时间。那无疑耽搁太久了,等到做成,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故是这次爆裂世身,他是准备通过气意传递,将所有力量直接渡送到张御身上。

    这里需要运用金神派一门唤作“载命渡岸”的神通来推动,此术本由他所立造,也是他从那枚启印残片上参悟出来的道法。

    心意定下,他立定于云荷法驾之上,持一个法诀,顶上藕液垂下灵丝急骤如雨,霎时间,整个人化作一团闪烁亮芒,并于一息之间消失无踪。

    他的世身爆裂之举并没有引起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势,那是因为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外泄出来,全数由那神通送递去了张御所在。

    而此刻在阵中另一处,青朔道人在师延辛配合帮衬之上正与白朢的元神对抗,可在此刻,他忽然心头一震,因他竟是在这一刻,察觉到了白朢神寄之地的所在。

    这个发现令他大为振奋,他与白朢互相之间神气牵连,此刻浮现出这等感应,只可能是白朢的世被破灭了。他猜测极可能是张御留下的什么手段才是将之打灭了。

    那么机会出现在眼前,自己是不是要渡去神寄之地,顺势消杀其神气?

    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心中就决定前往此处,与其人一战!

    现如今白朢世身不在,若他能够其神气也是打灭,那就有一定可能杀死其人,便是做不成,自己大不了只是损失一些神气,可回到世间再是战过,有了这等想法之后,他心神一转,一道元神就遁去了神寄之所在!

    同一时刻,张御这一边,他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庞大力量正朝着自己这边过来,这股力量强大到几无抵御,若不停下“六正天言”并加以抵御,似便有被摧折世身之忧。

    但是他眸中神光一闪,却并没有选择收敛神通,而是选择依旧继续推动天言。

    他这么做并非自恃守御坚稳,而是他除了自身之外,他还有一个命印分身存在。

    随着他道法加深,他如今已是可以让“命印分身”主动来承担外来的一切力量,故没有必要为此停下。

    那股力量很快到来,就在那一刹那间,对面的命印分身只是闪烁了一下,就在一片光芒之中消失不见。

    张御丝毫不为所动,随着口中一声宏大道音喝出,背后那六个道箓上,一个“绝”字浮现了出来。

    距离完成“六正天言”神通,只余下最后一枚敕印了。

    ……

    ……

第两百零三章 神转道依然

    神寄虚空之中,白朢道人坐在云荷法驾之上,周围宝光耀耀。

    哪怕是在“六正天言”笼罩头顶的紧迫威逼之下,他也没有因此乱了章法,依旧非常冷静的思考对策。

    通过气意感应,他已然知晓世身这一次神通爆裂的尝试并没有获得成功。他也能感觉到张御施展的那一个神通也是进入了最后阶段了。

    尽管在这寄虚之地中没有时间流逝,可他明白,自己的世身只要一回到世间,那恐怕就需直面此术之威了。

    此刻他却是忽然发现,这次明明是“己我”之间的斗战,可他与张御除了最开始有过一次照面外,后来却是连正式交手都不曾有过。而再深入一想,自己最初见到的张御,似也未必见得就是真人,也可能是某种幻境。

    他不禁自语言道:“看来当是走那一步了。”

    此时神虚之中光芒一闪,似是撕开了一片厚重的黑雾,青朔道人神气来到了此间,凝神远远看着他。

    白朢微微一笑,他振了振袖,站了起来,道:“青朔道友,我知道你是必会来此的。”

    青朔道人沉声道:“白朢,无论你是否有什么打算,你都无可能得逞。”

    白朢笑道:“青朔道友,我很钦佩你的毅力和执着,当年我正认可这一点,再将神气渡于你身,只是在大阵之中时,你们联手或许还有几许胜算,但是在这里只有你自己一人,想要败我,却还嫌早。”

    青朔道人神情严肃道:“废话多说无益。”他脚下一叶扁舟在清气托举之下向前冲行而去,同时玉尺一晃,浩浩荡荡清气也是一同向前压了过来。

    白朢道人一眼就看出他要做什么,这是其人仗着自己还有世身,所以做着与他同归于尽的打算,他不由失笑摇了摇头,拂尘摆动之下,宝光纷涌,拦阻在了其人前路之上。

    接下来双方的神通道术不断在此对抗交换,只是青朔道人没有了师延辛三人的配合,也没有大阵支撑,明显不敌白朢,只是斗了一会儿,就被压落入了下风,别说上前与敌偕亡了,就是冲上前去也做不到。

    只是不知道是否白朢有什么顾忌,或是说有什么打算,明明有时候能够打灭他,却是始终不曾下得狠手。

    他一时猜不透白朢如此做的理由,可其既然愿意一次次放弃机会,那他也愿意见到如此,终究他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不知道斗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突入到了内圈之中,但他也知道自己到此已然是极限了,不可能再往前去了,故是立时爆散了神气

    白朢见这一股冲击之力过来,不慌不忙把拂尘一摆,顶上藕叶飘荡,灵丝垂落,脚下云荷光芒照出,将大半攻势挡在外面,少部分冲击到他身上,也只是让他身躯稍微变得虚淡了一些,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损伤。

    他一挥袖,荡开最后一点余波,手中拿一个法诀,心下则忖道:“差不多了。”

    下一刻,青朔又一次出现在了这里,并毫不犹豫再度对发起了白朢发起了攻击。他既然找到了神寄之地,以他之性情,自然不会因此而退缩,只要他不曾真正消亡,不论他被在这里被杀死多少次,都会一遍遍过来找寻白朢。

    两人又是斗战许久,青朔道人与上次一般找到了一个机会,亦是没有任何迟疑的爆散了自身的神气。

    然而这个时候,白朢却是笑了笑,自身躯之中涌现出一丝丝的白雾,而后向着青朔散开的神气主动冲去,下一刻,两人的神气化融在了一处。

    青朔道人发现,自己本来已是散开的神气居然又是重聚起来,其人竟然在主动将自身的力量送渡给他!

    他不知道白朢要做什么,可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本能得想要抗拒,可是因为爆散了神气,源源不绝填充进来也是白朢的神气,自己此刻却也无力去阻止此事。

    白朢站在那里,随着白雾涌向青朔,他的身躯变得越来越是稀薄黯淡,到了最后,对着青朔微微一笑,整个人飘散了去。

    他此刻所用的乃是独属于自身的妙法,将自身神气乃至自己的一切主动送去给青朔道人。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可能在张御神通保全下来了,但是这并不意味“我”就保全不下来了。

    他的神气之中包含了他的意念、情感、记忆、认识、还有所有的经验,此称之为“金神”之种,这些会原原本本沉淀在青朔的神气之中,而后再觉醒回来,到那个时候,青朔道人就会变成另一个他了。

    只是这般做需要双方气息交通到一定程度,所以他先前他才与青朔斗战了这么久,好在青朔自身本就有一部分神气属于他,所以很容易就融入进去了。

    此法一成,就算张御将他毁灭了,可他也仍然活着。而他始终认为,只要对自身过往的认同,自身过往记忆,自身过的认知在,那才是自己,其余一切都不重要。

    并且如此一来,之前分化的两股神气终是可以重新汇聚到一处了,只是在另一个身躯中罢了,这样能够获得更大力量。

    而倚仗着强大的力量,他一旦归来,就能仗之一气轰爆整个大阵,以最为直接而强硬手段杀灭张御,从而完成我之一统!

    此刻大阵之中,张御在那第五声敕印落下之后,便觉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他的心神在逐渐拔高之中,又一次去到了那一处无限高渺之地中。

    他能察觉自身意念正借着大道之触角往上层攀升,并沉吟到了一股难以言述力量之中,他不觉凝定心神,口中缓缓言道:

    “敕!诛!”

    随着这天言最后一个道音落下,背后六个道箓同时亮了起来,而那一股原本沉静的力量也似被此推动起来。他把袖轻轻一拂,就像是水纹扩散,这股力量打破层界隔阂,一层层向下传递,落到了道化之世中。

    白朢那一具尚自留在世间的元神还在阵中,他此刻忽然感受那一股力量倾压上身,他不由一声赞叹,而后身影缓缓变得虚淡起来,直至淡化至无。

    张御意念从高渺之地退了出来,他站在阵枢上感受了一下,已然找不到白朢一丝一毫的气息了,可不知道什么,他仍有一股事机未尽之感。

    略一思索,他身上光华一闪,已是来到了青朔道人那里。却发现其人正盘膝坐在地上,似在那里挣扎抵抗着什么。

    此刻白朢的一切,正通过神气源源不断灌入到他意识之中,现在的他虽然还是他,可短短片刻之间,他觉得自己好似已然开始认同新的身份了,虽然他的意志还在那里坚持,可却已经有些认不清楚究竟哪个我才是我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几次三番想要对自己下手,但是这没有用,他的意志在与自己对抗,他靠自己怎么也做不到这一点,现在只能阻止这一切也只有张御了。

    他抬起头,语调焦灼且气促道:“道友,白朢不知用了何法,他的意识在侵夺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快些杀了我。”

    张御看了看他,坦言道:“我若此刻对道友你动身,那你一定会奋力反抗,如此只会加快你意志的融合。”

    说着,他一弹指,一道心光落去。

    青朔道人不自觉出手一挡,一股浩荡法力奔涌而出,就此将心光挡了下来。

    张御放下手,淡声道:“便是如此。”

    青朔道人焦急道:“那我该如何做?若是我放弃,白朢会替代于我,因为神气融合,到时候他的力量会更大,道友你也未必拦得住他。”

    张御静静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青朔道人浑身一震,面上露出解脱之色,道:“我明白了。”

    此言说出之后,他放弃了对那股意识的抵抗,任由其吞夺自己,而白朢的意识、力量很快将他替代了,不仅如此,他的面容也是变得越来越与原本的白朢相似,完完全全的就在蜕变成为另外一个人。

    而似乎是因为原先分化的神气融合到了一处,其气息法力也是在持续抬升,比适才所表现出来的更是强横充盛!

    不过了一会儿,白朢便已完全归来了,这时他抬起头,对着张御微微一笑,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露出惊诧错愕之色,身躯之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破碎纹路,他试图站起来,然后整个人很快一截截塌落下去,最后化为了一抔灰土,过了一会儿,连这一点存在也是完全消失了。

    张御神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六正天言”是以上道凌下道,此术出现之后,那所推动的就变成了某种天地运转的道理。

    此会驱杀镇灭一切其人存在的根基,不管是经验、意识、还是其他什么,都是会被排斥而去。若是有镇道之宝为依托那还好说,或能避开,但是其人没有,那么其归来的那一刻,就是其彻底败亡的时候了。

    而到此一刻,也意味着“上我”彻底灭亡了。

    他静静立在那里,心中却有一分疑思,似乎本来应当是他杀灭上我之后,吸收上我之神气,从而补完道法。

    可是“六正天言”却是连“上我”神气也是一并被驱杀了,甚至因为其最后与青朔并合,也是一并被破杀,那么这样一来,没有神气可取,岂不是上法不得完整了?

    只是意念转到这里,他却似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上空,心中已是有了一个答案。

    ……

    ……

第两百零四章 斩却诸我见真我,始知人意载天意

    张御这时伸手向外一拿,自远处有一个东西飘飞而来,落入他手中。正是方才白朢手中的那一枚玉石,也即是那一枚启印残片。其人亡后,这东西便即留了下来。

    这里关键所在,就是这“启印”了。

    因为白朢、青朔为人曾经一同参悟启印,虽然这两人不能利用此物,但是却外感于“我”,并且由此得见了天夏种种。

    而意落气到,气至神存。所以白朢、青朔二人之神气,或者说“上我”之神气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不再存于此世之中了,而在天夏却还是可以寻到的。

    只是他本是自天夏而来,现又立在此世之中,所以无从感捉。唯有他出得此世,重归天夏,方能将那一缕“上我”神气收摄,从而补足道法之缺。

    有了这番思量后,他当即扯开阵幕,再是见得英颛、师延辛、姚贞君三人,并谢过三人相助。

    三人与他交谈了几句,因见此间再无事,便都是遁光离去了。大阵之中只剩下张御一人。他却是并没有离开,而是把袖一挥,再转大阵,蔽去了外间之扰,重新回到了阵枢之上坐定了下来。

    他心意一动,随着一道宏大光幕腾升而起,映照天穹,那大道之章就已然显于身周。

    他目光下移,落在手中那枚玉石之上,意念才是落去,气息便与之有所共鸣,过了一会儿,大道之章上的“启印”有光芒渐渐亮起,似再是补全了些许。

    而他手中那枚玉石表面看着无有什么变化,但本来存在的那一点灵性却是因此而少失了。

    他也未将此丢弃,而是收入了袖中。

    再是得了这一枚残印,他感觉到启印之上有了更多的变化,他默默感应了一会儿之后,思绪却是不禁又转到了斩杀“上我”之事上来。

    此番斩杀“上我”之法,虽然他再半途之中引入了许多玄法同道入内,并还请得同道相助,但归根到底,仍旧是依循着求诸真法的“上我”之道来走的。

    因为哪怕他是一个真法修道人,到了道化之世中,也一样是可以利用采取引入外部势力的方式令同道相助自己,使之一同对付“上我”的,这也是因为天数存有一线生机之故,不然从力量上对比根本没可能胜过上我,也就不用去争了。

    所以从此刻看,至少他走到今天,所行之道大体上与真法并无什么太大区别,只不过手段稍有差异罢了。

    然而他修是玄法,所求之上法与真法必然是所不同的,可这个不同到底是差别在哪里,就连五位执摄都是难言具体。

    可他自冥冥之中能感觉到,自己应该还能做些什么,并且能做得更好。这才是事关于自身道法的真正关键之所在,他应该将之找了出来。

    做为玄法开道之人,这一切都需得他自己去寻,自己去找,是并不会有人过来提点告知他的。

    他站起身来,在原地走了几步,思索了一下,却是渐渐理出了一些头绪。

    无论玄法还是真法,道法还是相通的,正如他以往一路行来所求之法,都是依循道理,都是依附在大道之上,所以无论怎么走,都能由此迈过去。

    这两者真正不同之处在于,真法是唯争唯己,所以从外感开始,就是不停与外我争杀,直到完成唯一。

    然而玄法是不同的。玄法讲究的是兼容并包,以众道为己道,追逐的是信念上的共同,而非只是力量上的同一。

    他这一念转过来,忽然一点灵光从脑海之中闪过,像是瞬间抓到了什么。顿在原地片刻之后,他霍然开朗,快步而行,再次到了阵枢之上,盘膝坐定下来。

    其实有些道理不是他以往没有想到,而是自身不到这一步,不知真正变化如何,那就是凭空之想,难作证实。

    真法还能参照前人所行之路,他就只能自己摸索,可玄法他作为开道之人,固然能得开道之好处,但同样也需经历开道之磨砺。

    方才他心中浮出一念,这一次“上我”被斩,而必得他回去天夏之后,再能补得完全,这当中有一段空白,也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此时他若是视自身为“上我”,事实上,在消杀了白朢、青朔之后,还未得回归天夏,还未曾完成功果之前,他就是此世之“上我”了。

    有“上我”,那么就可以有“外我”。他可利用启印主动去外感外寻,从道理上说,他可以利用这一缺隙,再引一我而至,从而补得这“外我”之神气!

    而这一“我”看去乃是“空中生化”,不知道从何而来,不知道从何而出,所以这本来只是道理之上所能行得通的,事实上却是无可能见到的。

    可是他有大道之印,借着代表着“己我”的启印之助,只要是道理上所能允许的,条件又是在符合的情形下,那么便是能够推动并做成的。

    说来道化之世同样是无中生有,而此举又隐隐然暗合此番玄机。

    而这一切并非结束,待他回至天夏之后,还可以再取白朢、青朔神气,由此可在原本道法堪比完满的地步上再进一层!

    只是他心中,这等做法乃是寻天地之缺,而万物诸物从来运转不休,时时在变动之中。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不成了,自己不能等待下去,不然机会可能会错失,他必须眼下就开始着手,无有多少犹豫迟疑的机会。

    所以本来这个道化之世没了“上我”之后,他应该是可以在此间坐道长远,直到把道法变化一道上的不足全部弥补回来的,而现在却不得如此做了。这也是天理循环,有一得必有一失,两者之间只能取其一。

    但是他没有多少迟疑,道法变化这些可以往后再慢慢修持,道法完满却是更为紧要。

    前者只是向内而求,发掘自身对敌之能,可后者却是弥补缺弊,使得自身道法有更为广阔之上限,比较起来,那自是要求后一种了。

    他此刻思绪一敛,当即运转启印,利用天机这一线有缺,向外感应而去,似是许久之后,从空无之中便又有一我而现,并向着此世落来。

    由于他启印运转之中,向外放开一切,所以只是一瞬间,其便落于他神寄之地中,但却并没有世身落于世间。

    他心中顿有所悟,此来之我虽是“外我”,也就是其是事实存在的,可因为没有世身,那就是又望之不见的,如此既不与世道运转相逆,又不与道理相悖,可谓万化大道,玄妙无端,自守其衡。

    那一缕我之神气落至他神寄之地后,可谓停也不停,直奔他所在而来。

    他凝神看去,行得此法,这里也不是真的全无凶险的,要是“外我”与他之间道念不合,免不了又要一场斗战杀伐。

    若是斗战失败,或许他亦会就此而消亡,这也是天机的最后一步阻拦。

    要是真法,那么该是消杀此我,拿取神气,可他修得乃是玄法。玄法争得不是一力,争得乃是一念,若是两者道念相同,那么自可汇于一体,而不是分彼我之争。

    需知如今求上法诸世皆崩,唯有天夏和那道化之世此二世尚在,如今他为上我,现又得照外我,那么不是映我之我,就是天夏之我,而无论哪种外我道念都是与他相同的。两者神气无疑可以合同一气,一如白朢、青朔二人交汇神气一般。

    故是此刻,他没有做任何反应,任得此气到来,并一下冲入了他自身神气之中,并轰然合于一处!

    这两股神气彼此合抱,好似天然合契,没有半分隔阂,就像原本分开部分的又重新汇聚,再又融合在了一起,同时又各种道理玄妙一并映现出来。

    世间大阵之中,张御正身感觉到一股力量灌入身躯之中,霎时身外心光大放,那光芒冲上穹宇,映照满天,举世皆见!

    而在这一刻,他可以看到,整个道化之世似是凝固了起来,而自己似正与此世远离而去。这是因为在此世之中,他自身道法越是完满,便越是会离世而远,随即他听得一声声悠悠磬钟之响。

    张御这时一睁目,发现自己正坐于清玄道宫之中,前方鼎炉青烟袅袅,似他从来不曾离开。他沉吟片刻,于心下一唤,唤出了大道之章,而后观去启印之上,并将之推动,刹那间,一股神气自空无中来,落入了他那神寄之所在,并与他神气相合一处。

    此正是白朢和青朔之神气,此神气无论多寡,只在于有还有未有。随得此气被他完全收纳进来,一道道不知从何而来,投落到身上。

    与此同时,一股神异玄妙之感亦从心底下泛起,并有道理在被不断悟出,道法之上缺弊在他被不停斩杀,每去得一缺,便补得一全。

    随着一声蝉鸣,一只灿烂星蝉从他身上飞出,挥舞有若银河的双翼,围绕着他旋空飞转,而他身下云芝玉台自行浮现起来,随之有渺渺玄音传出,星光云雾涌出大殿,映照入清穹云海。

    在此声势持续许久之后,他眸中神光徐徐收敛,又将气意一收,顿有片刻,便发声吟道:“修法修心唯修己,道化玄名又一机,斩却诸我见真我,始知人意载天意!”

    ……

    ……

第两百零五章 化气神归同

    张御吟诵之声一落,身上光华气息已是如潮水高涨过后平复下来,旋即开始审视己身。

    虽然在道化之世内经历数十载,但在天夏也不过是一瞬罢了。

    不过对于他这样的修道人,早已跳脱世外,世身更乃是入世之映照,早不受人间寿数之所限了。

    通常情形下,修道人在求全道法之后,便可以寻得一门根本道法,似若玄廷之上几位廷执,又如正清道人,严若菡等人,还有上宸、寰阳等派上层修道人都是如此。

    这就如承载的根基的枝干都是成熟了,自然也就得以开花结果。根本道法一成,再常修此法,直至越来越是精熟,最后或可借此攀渡到更上层的境界。

    只是他与这些人是有一些区别的,他们所求的道法,无不是真法,真法的根本道法就该是如此修持的。

    他觉得现在去求,也能利用过往之积累,合化出一门道法出来,但那却不见得是他的根本。

    若把以往修炼的道法比作万千水流,那么根本道法就是将万千水流汇聚如一,化为一整道江河,不得此法之人,恰如以分散之水流迎击聚合之江河,那自然是比不过的。

    可是他觉得,或许是他因为道法求全比他人更进一步的缘故,也可能是他所修的是玄法,尽管自身已然达到此等境地,可那万千之水流还并没有到能够完全汇聚过来的时候。

    若是提前聚合为一,那一定会错失或者舍弃许多,这反而会降低自身之上限,所以目前这个阶段他还没有必要去那么做。

    至于会否影响他自身斗战之力,答案却是否定的。

    这时他拿一个法诀,身上光气一涌,就有一青一白两道光气从身上飘散出来,落于大殿之中,并随之化出两个身影来,正是那白朢和青朔二人。

    这两人一个含笑微微,手持拂尘,脚踏云荷,顶上藕叶有灵丝淅淅沥沥垂下;一个一身青袍,面色坚毅,持拿一柄玉尺,脚下一叶扁舟,底下更有涌涌清气相承,两人现身之后,都是对他打一个稽首,道:“道友有礼了。”

    张御点首回礼,道:“两位道友有礼。”

    他吞夺了二人神气,再加上有“启印”为凭,故他可以将两人之神气从自身神气中分化出来,再是由二人神气塑造世身,并以重化出来,两人身上道法的修为几乎与原来近乎一致,甚或他们的记忆经验还有脾性都是与原来一般。

    唯一区别,就是二人俱是以他为主,道念也与他一致,因为二人就是从他神气之中分化出来的,也是“我”之一部分,将这二人视作是他也并无不可。

    这二人神气虽是皆依托于他,可落在世间后,也能自行修持,但修为并不会高过他,也即是说,他之成就决定了这两具化身之成就,所以想要借此二人修行破境向上那是无可能做到的。

    不过好处却在于,若是与人斗战,他等若有了两个同层次帮手,对上根本道法已然完全取得之人不但不会弱了下风,还能够针锋相对,甚至将之反压回去。

    而待往后,在他完成自身根本道法之后,这两人是否也可一样求得道法,这就有待验证了。

    待把己身情形理顺后,他再是起意顾看那方道化之世。

    自他此世之中退出来后,此世便即凝固,按照上法的路数,因为此世因他而世,在斩杀上我,求全如一后之后,此世也会因此而崩塌,但是他在这其中中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大道之印落于其中,并此世牵系住了。

    他思考了一下,若是自己将“启印”也是化融入训天道章之中,那么就可以继续让诸玄修以意识映身的方式穿渡入此世之中,这对玄修是有莫大好处的,也给了玄法一个可以追上真修的机会。

    念及此处,他也没有迟疑,当即运转道法,将启印化融入训天道章之中,并在其中立造了一个“映空”之印。

    只不他随着再次推动此世,此世将与天夏自此恒平,再难有那先前般“存念一瞬,历过万载”的好处了。

    且若投去此地,也不会是正身而去,依旧是映身落照此间,相对于天夏就是多了一个时日流转一般无二的下层。

    如此一来,所有玄修无需他引导,都能去到此世修持。

    而方才就在他回到天夏的那一刻,所有还沉浸入道化之世中的玄修弟子都是感觉一阵恍惚,旋即自己已然归回天夏。他们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立刻为此事找寻同道相互交流了起来。

    还有些人比较着急,比如林禀这些人,他们正带着舟队插入北方烈皇疆域的腹地之内,正在与敌周旋,战事恰是最为紧张激烈的时候,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回到天夏了,无法入到那方天地了,这叫他们如何不急?

    他们自认现在场上的局势很好,而自己退出之后,却是平白打下的大好局面交了出来,任凭敌人肆虐蹂躏,为所欲为,这让他们怎么想都不甘心。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训天道章之上又是多出了一个陌生的章印,他们之前有过类似经验,当下迫不及待的渡以少许神元,很快便感觉自身重又进入了那一片道化之世,惊喜之余,赶忙将那些还不曾入世的同道再度呼唤进来。

    不止是这些玄修弟子,在道化之世中成就玄尊的英颛、师延辛、姚贞君三人也是同样从此中退了出来。

    英颛坐在金台之中,感受到那陌生又熟悉的身躯,自己好像一下子虚弱了无数倍。这是因为在道化之世中成就只是映身,而非他本来。

    且尽管重新牵连上了道化之世,他们却发现自归来天夏后,那一映身已然消失不见,显见再如其中,想要得有此前修为,那必得自己真正攀升到上层境界不可。

    所幸在去过那处之后,他所获得的境界经验却是真实无虚的,现在随时可以再走一遍以往所走之路,并且得取成就。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在映身成就玄尊之后,就曾回过头来,对自己的道法重新做了一遍梳理,觉得若再重新尝试,可以在当初成就的基础上再是有所提升。

    而此刻不仅仅是他,包括师延辛、姚贞君二人,也同样是做了如此选择。

    张御这时留意了下训天道章,见其中一片热闹,道化之世的这三四十年中,几乎将大多数玄修弟子都是牵连入此,此世几乎成了许多人另一个寄托,也难怪会是如此。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又在此立下了几个大致规矩。这样一个有极大影响的道化之世,玄廷肯定会为此另立规序的,这就需待去到廷议之上再作讨论了。

    正思量时,忽听得空灵道音传来,他一抬头,却见一枚金符从顶上飘飘落下。他心中一动,站了起来,伸手将此拿符至手中。

    若未猜错,这当是首执传下的。

    他目注此符,意念入内一转,果是未曾料错,首执却是告知他,五位执摄却是有话与他交代,要他在合适时机前往一见。

    他略作沉吟,当初面见五位执摄时,他就感觉到这五位似还有一些未尽之言,如今再唤,当就是为了此事。

    不过五位执摄并未拿定时日,显是如上回一般容他自择时机。所以此事可先缓上一缓。眼下他需处置的,乃是莫契神族归来之事。先前为了求全道法,他暂时将此放下,现在可以重新将此事拿起了。

    清玄道宫之内适才传出了莫大动静,在清穹云海上修持的廷执、玄尊皆是有所察觉。那一瞬间传出来的气意高远飘渺,几是难以触及。

    而且自远观望,可以见到清玄道宫上空有一道湛湛气光腾霄而起,并在上方结成一团祥云清雾,像是一朵汇聚仙灵之气的玉芝,在其周围有一丝丝星光,有若星河盘踞其中。许多玄尊对此不禁有所联想,心中不禁惊叹感慨。

    云海之上某处道宫之中,正清道人正身默默看向清玄道宫方向所在,以他功行自是能够看出,这当是修道人求全道法之后的显兆。

    在清穹上层,目前似有这般成就的,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只得寥寥几人罢了。这说明那一位已然一步踏入了此境之中的最高层次了。

    且因道法之故,他比其余人看到的东西更多。在那一朵玉芝之中,他还见到了一股盈盈紫气萦绕盘旋其中,而在此气之中,还能隐隐见到一青一白两道气光,虽然较为隐晦,但比之紫气,却弱不了多少。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一定是与张御道法有关。

    他曾经与自己师弟岑传说过,他会与张御约言论道一场,但不会在后者境界道法不如自己的情形下去做此事,而现在这位已然求全道法,他似当是该下得约书与之一论道法了。只是现在这个时机并不合适。

    天地之内浊潮频频,前纪元的外神随时可能大举归来,张御执掌守正宫权柄,还承担着对抗莫契神族的重任,现在递上约书,那就是搅乱天夏大局了,他是不会去此事的,唯有等待一个合适时机了。

    ……

    ……

第两百零六章 意同内外世

    妙皓道宫之内,钟廷执也是一样留意到了清玄道宫那里的异动,他看着那朵由祥光瑞霭承托的芝云好一会儿,这才收了视线回来,并沉吟起来。

    道宫殿壁之上一阵光芒流淌,崇廷执的身影从中浮现出来,他沉声问道:“钟道兄,你可有收到消息么?”

    钟廷执转过身来,道:“清玄道宫那一位?自是看见了。”

    崇廷执道:“我说得非是此事,而是方才有弟子前来禀告了一件紧要之事,道兄若未见,那是看上一看为好。”

    而与此同时,清穹云海另一端,正清道人从道宫前的平台上回到宫内,只是才走两步,却有一缕光气落至殿台之上,岑传自里现身出来,稽首道:“师兄。”

    正清道人道:“师弟来此,是有什么事么?”

    岑传神情郑重道:“有一事不得不来,师兄,方才我得知了一些事。”

    他往下一挥袖,一团灵雾散开,在殿前散布开来,并在里面呈现出了一幕幕场景,却俱是道化之世中种种景象。

    正清道人看了一会儿,神情也是渐渐认真了起来。

    岑传道:“这是某一位玄修弟子脑海之中的记忆,此间诸事,皆是他于一瞬之间所历。”

    他展现的这些,是一些昌合府洲的玄修弟子在脱离道化之世后,呈报至玄府的,他对玄修的一些变化一直是有所留意的,所以第一时间获知了这些。

    正清道人问了几句,方才是弄清出了原委,这是别开一世之门,又联想到方才清玄道宫之中那些异象,他道:“此事应当与张廷执有关。”

    岑传道:“师兄,我也以为如此,似若那训天道章,不就是诸玄修能借托于此传递消息话语么?而那牵连一世之中去的无不是玄修,故定是与这位有关。”顿了一下,他又言道:“但是师兄,你可曾看见了么?”

    他语声很是凝重道:“那一世之中,兴起的造物派将修道人逼得退去了天外,地陆俱被造物派占领。这些人还出现了造物炼士这等上层甲士。这造物派如今天夏的造物又是何其相似?若是放任造物这般继续下去,此世诸派之下场就是我辈之下场!”

    而在妙皓道宫这里,钟廷执看着那些悬天而立的造物日星,造物环厅,造物甲兵,烈晶等等造物兵器,还有动辄数以百万计的斗战飞舟,以及掌握了上层力量的造物炼士,也是久为言语。

    崇廷执言道:“钟道兄,那一世中造物派有这等力量,其能做到,我天夏也能做到,或可拿来利用……”

    钟廷执沉声道:“需要慎重。”

    崇廷执道:“钟道兄,不要被造物派表面所蒙蔽,此派能得如此,皆是因为此世道机与我不同,所以少了上法压制,但在天夏却不是如此。”

    钟廷执摇头道:“看此世以往,也不是造物生来便就繁盛的,是因为又类似浊潮之动方才引发了道机之变,崇道兄不要忘了,我天夏也有浊潮,而且近来频频发动,不得不加以警惕。”

    崇廷执道:“道兄多虑了,此一世中,诸派修道人分散于地陆各处,力难合一,方才给了造物壮大之机,我天夏早有了完善的礼序法度,造物派稍有异变,即可镇压,不足为患,反而是压制玄法刻不容缓。”

    他加重语气道:“我非是危言耸听,此世如今唯有玄修可入,且还是传意而去,有如去到下层,无惧生死,玄修可得不用顾忌的研修功法,道兄该是知道这意味着何事。

    此世一开,未来玄法玄尊必得会多得不少。玄修还能在此世之中肆意传播玄法,推动玄法上进,如今我与此世还无法交通往来,可将来未必,一旦两界打通,必然多出许多事端,故我不得不未雨绸缪!”

    他提议扶持造物,也不是当真为了兴发造物,而正是为了遏制玄法。玄法、造物人才皆从底层中来,而且还有很多地方是重合的,这般令两者相互制衡,才不至于威胁真法之地位。

    钟廷执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此事极难,要想制压玄法。”他伸出手,朝清玄道宫的方向指了下,“如今非需得问过那一位的意见不可。”

    崇廷执也是不由一顿,张御之道法眼见更高了一层,说起来无疑更加具备分量,轻易难以撼动。他道:“道兄,为了真法之传继,要是不管多难,总要试上一试的。何况,最多再有百载,正清道友也总能归回玄廷了,那时我们将能廷上再得一臂助。便不能压倒,也能制衡。”

    钟廷执缓缓道:“正清道友的想法可未必见得与我们一般。”

    崇廷执语气肯定道:“至少在对玄法认知之上,正清道友与我们是一致的。”想了想,他又道:“还有那一方外世,必须对入得此世之中的玄修有所限碍,定下一些规矩才是,不能任他们胡乱行事。”

    钟廷执对于此也是赞同的,倒不是纯粹为了对付玄法,而是这等外世,理所当然要如那些下层一般纳入天夏管辖之中,那些入世之人也需严守一些界限,免得弄出什么事端来。

    他道:“待得下月廷议,廷上必会一议此事,可到时再言,眼下莫契神族之事才是紧要,还是先完成此前推算为好。”

    崇廷执道:“崇某会加紧推算的。”

    两人在这边商议的时候,岑传也是在对正清道人道:“师兄,玄法固然需要警惕,可造物更需提防,玄修终究还是我辈修道人,造物若上,修道一脉又当居于何处?如那些修道宗派一般去到天外么?”

    他冷笑道:“我觉得此世出现的好,给了我辈一个极好的警示,那就是造物必须得以压制,以免将来尾大不掉。”

    而在同一时刻,随着张御借助启印之助重新推开道化之世的门户,许多玄修的意识又是重入此中。只是两边由于时序恒平,却是远不如之前自在了。

    因为需得驾驭此世之身,需的意念时时观注,意念一旦收回,则是映身也必化去,许多事做起来也就相当不便。可此世的价值仍然很大,不说得别的,因为几十年广传玄法,此世之中也是发展出不少新的道法道印,极大增加了玄法的积累。

    此时道化之世西北丘原城域中,自北疆逃脱出来的烈王正在观看盛剧,这非是他第一次看了,可仍是对此赞叹不已。

    虽说昊族的造物发展了一个极高的层次,可多是在军事上。整个昊族就是一架巨大的战争机器,所有的子民都是被严格束缚在这上面,跟着其被一起推动,但在民生和文化层面之上,昊族就相对较弱了。

    昊族上层最大的乐趣,就是亲自披甲或者驾驭飞舟猎杀一些远古流传下来强大的神异生灵,甚或是组织并观摩强大甲士之间的对战。

    昊族的上层也很推崇这些,这也是串联各封宗之间的文化纽带,上至皇族,下至寻常子民,都是热衷于此。

    但是盛剧这等形式却是从未出现过,尤其演绎战争之时格外真实,感觉自己就置身于战场之上,令人血脉奔张。

    虽然他是宗王,按照昊族的传统也当是身兼军事统帅,是要领兵作战的。可他却从来没有去过前线,这种又不用自己上场,还能深刻体验到战争氛围的剧影,他只是一见,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不止如此,因为近来北方正在大战,他最近还迷上了训天道章内玄修弟子对于此战的各种争论辨讨,他请了几个玄修弟子,专门将道章之内的讨论说给他听,并且他自己也是通过几位玄修弟子试着参与进去。

    这种形式让他极度痴迷。

    只是多数人都是认为,此一战昊族南疆必胜,北疆毫无胜算可言,但却有一个叫桃实的人却是对此嗤之以鼻,并称此为“愚见”。

    那些弟子也不服气,他们列出桩桩件件的证据,对比两边人口疆域、工坊耕地、还有人心士气,乃至还有上层力量,比较下来,都是熹皇这一边大占上风。

    烈王见到这些,也是心惊不已,别说是别人,就算是他,也觉得北疆必败,虽然他早已从北方出来,可己身出身那里,也还有着万一之念。

    桃实却对此颇为不屑,言称只是短浅之见,双方斗战,最重要的还是来自于上层力量。

    昊族能把上下层的力量整合到一处,可中坚力量仍然是造物炼士,所以这就是双方上层力量的较量,这里不看多寡,而是看谁的上层力量更具潜力,变化更多,目前看来,北方上层因为以六派为主,反而更胜一筹。

    这等言论几乎颠覆了所有人的固有看法,烈王也是感觉匪夷所思,当即有人反驳,六派那么厉害,又怎么会被逼到那个地步,给迫到天外去呢?

    桃实则是毫不客气驳斥,说那是因为六派被赶出地陆前,根本就不是一个整体,可是数百年下来,彼此虽仍有隔阂,可力量已然是高度整合,形成了一个利益联盟。

    只是此辈出于修道人自保的本能,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优势所在,仍是用以往的认知看待自己,小心翼翼不敢使出全力。可等到此辈被逼到退无可退时,那迟早是会发现的,而且南疆若是没有玄修在背后帮忙,此战结果还真不见得是南方必胜。

    烈王听到这里,目瞪口呆之余,也不觉叹服道:“真乃真知灼见啊。”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不知在下可有幸拜访一下这位‘桃实’先生呢?”

    ……

    ……

第两百零七章 观域皆有得

    丘原城域的中心大台上,班岚正在案台后处理公务,何礼走了进来,道:“先生,方才,那一位‘桃实’先生又来了。”

    班岚的动作微顿,而后若无其事道:“这位又去看盛剧了么?”

    何礼道:“这位近来天天来看。”

    班岚道:“那好,多推动一些盛剧,尽量让这位满意。”

    班岚早就留意到这位“桃实”也是来到了道化之世中,他也差不多能确定这位就是一位上境修士。

    现在的盛剧,可谓部部都是投其所好,但也并不是一味讨好,他也会刻意加入一些矛盾的东西,同时他也总是设法在训天道章中挑起各种矛盾和话题,可以说大多数道章上的争端都是他在背后有意推动,令这位整日沉迷于此,无暇来寻他麻烦。

    何礼道:“先生高明,如此这位可是被安抚住了。”

    班岚笑了笑,道:“可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我们是在为守正效力,所以这位才不致找我麻烦。不过这位出现在这里,就是让我知晓,他在盯着我呢,若是有一天让他不满意,保不齐要找我的麻烦。”

    何礼心中跳了两下,被一位玄尊盯上,他也是心头发虚,不过眼下也只能设法补救了。这时他想了想,道:“对了,先生,烈王却是去找这位攀谈,这……”

    班岚道:“不要去干涉,烈王已经回不去了,随便他做什么。”

    从最近北方得来的消息看,烈王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北疆,一直就在皇厅之内,前几日还有在那里的玄修看到烈王和自己的诸多王妃一并游园散心,看着心情很是不错,一点也没有因为前线的战事紧迫而受影响,这还引来了一片夸赞。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实了自己这里这位烈王的猜想,皇帝是烈皇,但烈皇却不见得是他。由此可见,六派修道人对北疆得渗透,远比原来所想的更深。

    想到这里,他又唤出训天道章,重新看了一遍桃实对南北战局的判断,这里面有些话也不无道理。假若后续没有玄修上层的干涉,结果还真难说。

    但是对他来说,昊族越乱越好,这样他建立起来的这片丘原也能越发壮大,在这里攫取到的声望,在天夏也是一样有用的。

    而他在天夏的地位,远不是这里能比的。

    这是一个错位。

    也就是说,若是有人利用的好,在这个世间另外组建一套不同于天夏的礼序体系也是可能的,但是他觉得,玄廷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对此加以警惕并纠正了。

    玉京的天机造物总院,宗匠魏山此刻心绪激荡。

    实际上自昨日之后,他的心情就不曾有过丝毫平静。许多造物院培养的玄修弟子从那方道化之世中带来了诸多造物技艺。

    他连夜看过了这些造物技艺,虽然有些不足以直接用在如今世上,可是其中方向和道路却是可以借鉴的,有些还给了他这个宗匠无数的启发。

    并且他还反复问过了,确认这些东西的存都在是经过了数百年时间验证的,这就更为珍贵了,虽然世域道机不同,可是一些东西也是可以从另外的方向上去突破的。

    当然,最大的收获,是他看到了一个单纯由造物带来的繁盛且强大的世界。

    虽然他不认为天夏可由造物来完全取代修道人,可是这无疑证明,造物在不通过修道人的前提下也能做到所有的一切,而不仅仅是做修道人的附庸。

    他又低下头,看着记载上着重注释的一行内容,尽管他已经看了很多遍了,可仍然感叹不已,“造物炼士啊……”

    这是昊族的核心技艺,也是天夏造物派迟迟未能突破的,尽管眼下有些眉目,可距离真正成功还尚远。

    可惜的是,去到那方世界的玄修弟子还没有一个能接触到这等技艺。

    让他安慰的是,这些弟子也是加入了造物工坊,并且有几人靠着与昊族女子联姻,也颇有地位了。故他相信,随着这些弟子将来地位越来越高,一定也是能接触到一些紧要东西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对于这方面的突破也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愈发感觉到,这个道化之世价值实在太大了,不提这些个较为远的,光是那些寻常造物工坊里的东西,就足够他们消化好长时间了。

    只是心中振奋的同时也多出了一丝隐忧,因为不知道玄廷对于这些造物是如何看的,若是对此有异议……

    他不由皱眉。

    他的对此事的担忧很快成了现实,过午之后,却是自愿尚台来了一个天礼部的年轻官吏,并向他道:“魏宗匠,传玄廷谕命,所有从另一世获取来的造物技艺悉数封存,不经廷上允许,不得随意探研。”

    魏山心中一怒,气的一拍案,道:“为什么不许?是谁在阻挠此事?是不是那些玄修?”

    年轻官吏冷静道:“魏宗匠,这是自玄廷下传的谕令,你若觉得不妥,可以上述陈述己见。”

    魏山向外用力一挥手,愤愤言道:“我会上书的,造物兴盛乃是世之大势,某些人是阻挡不住的!”

    年轻官吏没有去接他的话,只道:“下吏话已带到,告辞了。”

    魏山待他走后,犟脾气也是上来了,回到案前奋笔疾书,他要上述陈言,让玄廷知道这些技艺的重要,而不是一封了之。

    东庭府洲,安知之小郎君从造物工坊里走了出来,迎着清晨的光芒伸展了几下,昨日他又是在造物工坊打造了一夜,不过仍是精神奕奕。

    他的身旁陆续有师匠走出来,一个个满怀疲惫的回去休息了。其中一个五十余岁的师匠羡慕的看着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脑门,心中感叹年轻的好处,当年他也是这般卖力的,可是啊……他摇了摇头,拿出一枚醒神丸服下,这才努力挺着腰板离开了此地。

    安知之活动了下身躯后,又是站着调息了一会儿。他可不只是年轻的缘故,学了张御传授他的呼吸法之后,一日都未曾落下,还配合服用丹丸,每天都能将自身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待是在外进过早食后,他一个人回到了工坊之中,准备继续奋战,却见李青禾正站在那里笑吟吟等着他。

    他一阵惊喜,道:“李师兄?”他连忙走上去,道:“是老师让李师兄来的?”

    李青禾笑着将一枚玉简交给他,道:“是啊,这是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他郑重关照了一句,“先生说了,这里面得东西,只有小郎你能观。”

    安知之看着这玉简,挠了挠脑袋,道:“这,我没有神异之能,也看不了这玉简啊。”

    李青禾道:“不妨事,只要你以意观之,自能望见。”

    “这样啊……”安知之眼前一亮,接了过来,道:“那要多谢老师了,对了,老师可是来了东庭了么?”

    李青禾道:“并不曾。”

    安知之哦了一声,略觉失望。

    李青禾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想见先生,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好了,东西已带到,我该走了,你别送了,不要耽搁你的时间。”

    谢绝了安小郎相送后,他一个人走了出来,到了外间,等在那里的青曙迎了上来,道:“事情妥当了?”

    李青禾点点头。

    青曙道:“现在我们去哪里?”

    李青禾道:“泰阳学宫,去看一看先生在这里收得一位学生,顺便给她带一本书。”

    青曙感兴趣道:“先生又收学生了?”

    李青禾道:“先生只是在这里教授了这个学生半月古夏语,但这个学生身份有些特殊,牵连较大,修道人不宜与之接触,所以关照我们来见一见她。”

    两人从工坊出来,乘坐飞舟从洲治安州出来,便乘飞舟往瑞光城而去。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在安排了一些事宜后,就继续潜修道法变化,同时在等着钟廷执等几位对于莫契神族的推算结果出来。

    大半月时间忽忽过去,这天他听得一阵阵磬钟响声传来,随后一片光芒照入道宫之中,知是又到月中廷议之时了。

    他振袖起身,往光芒之中走去,身后道宫缓缓淡化而去,随着迈步,身前出现了一道在云海之上蜿蜒流淌的光气长河。

    他行至自己席座之前,目光顾去,诸廷执也是陆续现身,并相互见礼。

    只是这一次他的出现,也是引得其他廷执多看了几眼,清玄道宫的显兆,无疑是说明他已然求全道法了。他之所以能坐在那里,主是依靠阻挡寰阳、神昭两派立下的奇功。

    但是斗战能力是斗战能力,道行修为是道行修为,不能等同,现在他道法也是赶了上来,不但成了玄廷之上有数几人,且已是具备了去往更上境界阶台了,话语权无形中也会更重。

    在座之人,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风道人了,因为张御道行越高,玄法地位越是稳固,要是玄法之中能得一位执摄,那么就再也不用担忧何日会被排挤或丟弃了。

    这时又是一声磬钟响,首座道人出现在了上端,道:“诸位廷执有礼。”众廷执肃容一礼,道:“我等见过首执。”

    见礼过后,众人落座下来。

    首座道人缓言道:“诸位廷执可有呈议?”

    崇廷执拿起玉槌,一敲玉磬,而后站起,道:“首执,诸位廷执,崇某这处有一呈议。”

    ……

    ……

第两百零八章 执议上声传

    诸位廷执见崇廷执先前站起,不觉看去。风道人在座上一摆袖,他差不多能猜到这位到底是为了何事,而他今天已是做好了与这位争辩的打算了。

    首座道人颌首道:“崇廷执请言。”

    崇廷执道:“崇某上月得下方弟子传报一事……”他看了看在座廷执,“诸位廷执当也有所见了,我天夏又合一层界,只与别处不同,此层界道法、造物都颇高明,更有上层修道人存驻,只是如今却被造物迫压,躲至天域之外。

    崇某查看了一遍,认为其中别有玄机,所以才致诸派被逼得退去了天外,此事本与我无关,然则眼下两界相交,或可能也染我天夏,故崇某以为,此事不可不作查证!”

    张御明白诸派变故是如何一回事,不过这里面涉及个人成道之法,他又是执掌守正权柄,所以不必要拿出来说。

    倒是钟廷执、崇廷执两位只是凭借这些外在表现,就能推断出这背后另有文章,眼光的确很是高明,倒也不愧是玄廷之中擅长推算之人。

    武倾墟此时沉声道:“崇廷执待要如何查证?”

    崇廷执道:“如今此处层界之中,有不少玄修弟子存意入内,不过崇某以为,为我天夏安危计……”

    说着,他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晁焕,口中谨慎言道:“就此隔断此世,不允许任何弟子落意于此,如此便可两相无碍,再不必为此烦忧矣。”

    韦廷执道:“崇廷执此言却是因噎废食了,据韦某所知,此界修道人已至上层,绝不类同以往所见之层界,我辈正可与之交流论法,只是因为其中莫名之事就畏之怯之,全然摒弃,这又岂是我天夏行事之风?”

    竺易生考虑了一下,也道:“任何界域,皆有利弊,只因弊而远,因利而近,确非我修道人之作派。”

    戴恭瀚也是道:“此界道法与我天夏既有相近之处,又有不同之处,足可为我借鉴,助我寻道,此与我有大益,上来便就隔绝,委实不妥。”

    廷上接连几位廷执开口表示,此举的确太过,就好像身躯上有个伤口,为了掩盖伤口干脆把那块肉都给挖了,以为一劳永逸,其实损失更多。

    崇廷执却是不慌不忙,他沉声道:“诸位廷执既然不同意此见,那也需得勒令诸弟子从中退出,先弄明白此世变化之根本,不梳理清楚此世过去脉络,任何弟子不得注意此中。”

    他此言一说,尽管诸位廷执知道他是弄了一个话术手段,可这个意见也确实可以接受,故也没再多言。

    风道人这时出声问道:“那崇廷执这等查证需要多久,又要何时放开沟通往来?”

    崇廷执道:“何时查清,何时放开。”

    风道人立刻反对道:“此事不妥,那方真实之世,势力交错,不是能轻易立足的,许多玄修弟子在其中用了多年,方才开拓出一片天地,如今忽然令他们停下,先前心血努力尽付东流。便真要查证,也需遣人入内,又何必停下?”

    崇廷执摇头道:“不然,在崇某看来,此事非从快从苛不可,抛开那些背后玄机不谈,我天夏自有礼序规矩,而此世则不然,玄修弟子入此,或是攀附当地权势,或是自立一方,天夏规矩于他们并无拘束,久而久之,别成一体,自行其事。

    故不但要查清此世脉络,还要先设法拿定礼序,今后不得随意穿渡,令他们全数退出,审其心思,乃是应当应为之举。”

    他的话实际上是暗指一些人脱离天夏,这个考虑的情形也不能说不合理,连班岚都能想到,在座廷执自也不可能想不到。

    风道人驳斥道:“崇廷执此言太过了,需知不过是意念穿渡,身躯皆在天夏,哪里像崇廷执说得那般严重。”

    崇廷执正容道:“风廷执身为廷执,那当是极具远见,恰恰是因为意念穿渡,所以有些人才能无所谓顾忌,才易滋生事端,绝非我危言耸听。”说到这里,他加重语气道:“譬若是玄修弟子在里面肆意引动大混沌,这绝非是好事,或可能不可测之危。”

    他这句引得几位廷执暗自思量,倒也有些赞同,要是引动大混沌,可不管你是身躯入内,还是意念穿渡,一样是会引发无穷后患的。

    钟廷执这时暗暗点头,这些年来他们曾多次提出建言,不过多数时候都是难如人意,这回却是难得占据了上风,只要占据维护天夏之大义,便是再辩,他们也是占理,如此此番呈议能通过,当能稍加遏制玄修了。

    这时他看了一眼悠然坐在那里的晁焕,心中有些警惕,平日这位早就出来挑刺了,可这回却是一句话都未说,这倒让他有些感到不习惯了。

    而就在场中还未得以论出一个结果的时候,光气长河上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了场中,对着诸人稽首一礼,道:“见过首执,见过诸位廷执。”

    “明周?”

    见其不唤自来,众廷执先是诧异,随即想到一个可能,都是神情郑重了起来。

    首座道人言道:“明周,你何事到此?”

    明周道人再是一礼,道:“明周此奉五位执摄之命而来,五位执摄建言,那一层界可以不必多以约束,由得诸弟子行事即可。”

    诸廷执听得此言有些意外,不想五位执摄会为此事出面。

    钟廷执更是愕然,没想到这前面顺利,后面居然会出现这等波折。

    首座道人看向光气长河下方,道:“诸位廷执是何建议?”按照天夏礼序,若是诸廷执一致认为不妥,那么他自会代表玄廷将五位执摄之言设法驳回。

    只是下面诸廷执却没有提出反对之见,虽然五位执摄这回并非是以强硬态度下令,仅只是建言,可五位执摄不会做无意义之事,想来此举自有其深意。而此世归根到底也非是天夏地界,所以他们也没必要为此多事。

    钟廷执、崇廷执二人更是沉默不言。

    首座道人点点头,道:“看来诸位廷执并无异见,那此议就如此定下吧。”

    泰阳学宫之中,某处学堂内,瑶璃正在翻阅着天夏古语,对照着那些繁复语句,又在纸上写下一行行今日之文字。

    坐在旁边的少女看着她,不觉露出羡慕的神色,天夏古语晦涩难懂,诘诎聱牙,并且这本书是这个意思,等下换了一本书,这些文字的表达又不一样了,她看得头都疼了。

    可谁叫她当初时主动选择这门古语的呢?她也有一股执拗劲,强迫自己看下去,这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自己脑袋里塞进去,十分之难熬。

    过了半晌,她十分颓丧的“啊呀”一声,抓住身旁瑶璃的胳膊摇晃着,抱怨道:“为什么那难啊,瑶璃,你为什么你能明白啊?”

    瑶璃犹豫了下,道:“没有,我也觉得挺难啊。”

    “你刚才没犹豫我还信你一点!”

    这时有一个女学子走过来,起手在瑶璃眼前晃了晃,朝外示意道:“瑶璃,外面有人寻你。”

    瑶璃心中有些奇怪,这里可少有人来找她的,除了甄绰、赵柔二人外,只是在飞舟之上遇到的那一位土著女子还偶尔有些书信往来。

    除了这些人,其他人也就是见面认识罢了。

    她自里走了出来,见到两个年轻男子站在那里,自己却是从未见过,她主动行有一礼,道:“两位先生面生,不知道寻瑶璃有什么事?”

    李青禾笑了笑,拿出一封书信,道:“这一封书信是赵道修寄来的,托我转交于你。”

    瑶璃伸手接过,欠身致谢道:“多谢两位了先生了,不知两位先生可有什么事么?”她知道这两位若只是来送书信,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李青禾道:“我们换个地方一说吧。”

    瑶璃道:“好,两位先生稍等。”她先是回去和那名少女说了一声,后者也是一同跟了出来,略微警惕地看了两人一眼,看去似是担心瑶璃,要陪她一起去,不过被她拒绝了。

    瑶璃则与李青禾二人走出学堂,沿着一条小溪,来到了一个较为偏僻,但视野较为开阔小亭之中。

    进入亭中后,李青禾坐下来,青曙则是抱剑倚在栏杆之上,待瑶璃也是在对面坐定,他道:“我们都是张师教的随人,这回奉先生之命,将这一本书交给你。”说着,他将一本拿出,放在亭中石案上。”

    “张师教?”

    瑶璃立时知道他说得是谁人了,毕竟是来教授天夏古语的先生,而且望之如神仙中人,故她印象很深。

    她伸出手,将书拿来,发现这是一本古语通解,眼前一亮,要是照此对译,对于她来说可谓是事半功倍。

    李青禾道:“这书便赠你了,你看明白了也可以传授给其他人。”

    瑶璃好奇问道:“为什么是我?”天夏古语这一门学问,她在学宫中虽然是学的比较好的几名学生之一,可学宫内也一些同学天资比她还好,学起来比她还快,她并不是最好的那个。

    李青禾看着她,温和一笑,道:“先生认为你能在此道之上走得更远。”

    瑶璃心思灵敏,立时明白过来,这是打算收她作正式的学生。

    先生和学生之间,虽然很多学生都尊称一声老师,可那并不是学问上的继承人,只是普通学生老师之间的关系,唯有传承学问和道统的,才算是真正的学生。

    她想了想,将书贴身一抱,站了起来,对着两人对着一个躬身,认真道:“请两位先生代瑶璃谢过老师厚赐。”

    ……

    ……

第两百零九章 寄符连异气

    李青禾见瑶璃应下,便笑道:“我们会带到的。”

    他又道:“对了,安州造物工坊的安知之安小郎,也是先生的学生,你若是有什么麻烦或者困难,可以去找这位帮忙。”

    瑶璃道:“能问两位师兄的名讳么?”

    李青禾将自己和青曙的名姓说了,瑶璃再是万福一礼,道:“多谢两位师兄了。”

    李青禾语声温和道:“你安心学业,我等便不打扰你了。”他抬手一礼,也没再多说什么,与青曙一同离开了这里。到了无人之地,便启用法符,将此事禀告了上去。

    不过既然来了泰阳学宫中,他们二人也未急着离开此地,而是去了张御原先在泰阳学宫的旧居里,把此地重新收拾打扫了一下,准备住上个一段时日,拜访一些旧友再是回去。

    瑶璃离开凉亭后,也是往学堂回返,脚步轻快了一些,到了东庭府洲之后,她再也没有做那些稀奇古怪的梦,也没有做那些奇奇怪怪连自己也不明白的举动了,心情也是好上了许多。

    这时有个学子迎面走来,在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将一个纸条塞到了她手里,而后匆匆忙忙就走了。

    瑶璃有些奇怪,她看了眼那纸条,上面只写了几段字:“休沐日,茗雅居,丁少郎”,看去是要她去见什么人。

    她想了想,将字条收起,准备回去问一问好友,知不知道这丁少郎是什么人。

    张御此刻已是结束了廷议,回返到了道宫内,正好收到了李青禾传来的回报,他不觉点头,此前他派遣化身去往东庭传授天夏古语,与瑶璃已然是有了师生之谊,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正式将之收为学生。

    如此双方之间的牵连将会加深,那混入天地的灵性预言想要推动,那势必要连带他这份承负,那几乎就没有任何可能了。

    他在玉台上坐定下来,回想起方才廷议之事,这一次五位执摄直接插手,阻止了天夏对那方道化之世的直接插手,情况很是特殊。

    他想起此前五位执摄令他有暇前往一见,感觉之中,似两者之间有所牵连。他思考了一会儿后,觉得没必要现在去找寻答案,于是收摄心思,调息了一会儿,就入了定静之中。

    安知之回到工坊之内,按照李青禾的说法,用意念试着接触了下玉简,他神情不由一震,霎时间,便有种种造物技艺和各种造物样式从脑海之中一个个晃过,就像是他自己亲眼过见过一般。

    张御给他的东西,是昊族的一些寻常造物和底层的造物技艺。至于造物炼士这等可推至上层的造物,他若想要,熹皇当然也不吝给予。但因上等层次的造物牵涉到的东西太多,影响也较大,所以他是不会随意给出去的。

    他曾经与人说过,天机院有许多想法是不错,但天夏还没有做好接受的这些东西的准备,或许以后可以,但现一旦出现,却是弊端大于益处。

    安知之这一番看了下来,不由大受启发。

    技艺上的问题且不说,天夏界域和那方道化之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很多东西并不是能拿来就用的,需要重作改良。

    这些东西主要是开阔了他的眼界和思路,令他有一种还能这样的感觉,毕竟昊族的技艺是相对成熟的一套体系了,虽然民生上面有所欠缺,但在战争造物方面表现出来的水平,却是远超如今各处天机院了。

    他抓了抓头发,一时有些苦恼,张御关照了,不能拿给人看,所以他也不能拿武大匠看,只能自己一个人吃透之后再去打造了。

    下来他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将这些造物大致梳理了一遍,便准备开始打造一些自己认为可以还原的造物。

    于是他将众师匠找了过来,重新安排了任务,一部分人继续原来的造物计划,另一部人则是抽调出来和他打造新的造物。

    本来人手就紧张,现在被他这么一调整,哪一方面都不轻松。

    那些师匠听了他的要求,个个无奈。这位小郎做起来事来可是没日没夜,他们要不是有上面发下的丹丸支撑,可是挺不住,有人很想抗议几句,可是安小郎在给天夏金元时也很大方,这是别处地方都比不过的,所以他们在心里抱怨两句后,就去卖力的做事了。

    时日一晃,两月过去。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坐在玉台之上,妙丹君趴伏在他手边,他一手揉着这只小豹猫的脑袋,另一手持着一卷道册,正在观摩关于求法道法之后如何增进道行修为的记载。

    求道之路没有止境,在玄尊之境他已是走到了近乎顶点的位置上,再下去一步,那就是五位执摄那般境界了。

    记载上面没有说如何去到那个境界中,唯一留下来的记载,就是强调巩固根本道法,再往后几乎就没有描述了。

    不过在天夏,到了他这个地位,你只要能够修炼,那么任何法门都是对他开放的。他打算现在先处理莫契神族之事,待得解决之后,总是要去五位执摄那里拜访的,到时候可再顺便一问上境玄妙。

    正翻看之际,他心有所感,看向殿宇下方,见有一道光芒显现,明周道人显身出来,对他一个稽首,取出一封符书,道:“张廷执,上回所要探问的事机,钟廷执已然推算出结果,特命明周送来此间。”

    张御伸手一拿,那枚符书便飘至手中。

    当初他请钟廷执等人推算,想要知道那些信徒所祭拜的莫契神明之中到底有没有伊帕尔神王这一位,假若没有,说明并未加入其中,那么就是可以加以设法沟通的,更进一步,就能通过其人了解到莫契神族的内情。

    但若加入了此族,那就另寻门径了。

    他打开符书一看,得来的结果倒是顺合人意,这位伊帕尔的初代神王并没有在莫契信徒的祭拜之列中,若是如此,那下来便可以试着找寻这一位了。

    他对下方一点头,道:“劳烦明周道友了。”

    明周道人揖礼退去。

    张御在殿中坐了一会儿,便出了清玄道宫,到华灵道宫来见林廷执。林廷执似知他将至,亲自在门口相迎,他道:“张廷执,钟廷执也是将推算结果送至我这处了。”

    张御点首道:“既然伊帕尔那位初代神王不曾变成莫契神族,那么我们当可以设法与之勾连,试着从他那里查探我们所需要知道的消息。”

    林廷执道:“正该如此。”

    两人主意定下,于心下一唤,顶上便有一道金光落下,这一次光芒持续了许久之后,才是收敛而去。

    而下一刻,两人直接落到了位于间层的伊帕尔王舟之内。

    林廷执有些讶异看了张御一眼,方才感觉之中,元都玄图却些险些带不动他们二人,故是用了较长时间才是将他们送至此间。问题无疑是出在张御身上。他若有所思,看来张御道法求全之后,道行修为都是提升很大。

    张御打量了下四周,上回来这里时,此间已经被整理一新,现在又是平添了很多布置,可见在舟壁上之上嵌有一个个阵盘,数目成千上万,看来林廷执在这三月内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准备做得也是极为充分。

    林廷执此刻一引法力,周围的阵盘一同被引动起来,位于前方那个拱形环圈也是由此亮了起来,少顷,自里弥散出来的阵阵光雾。

    他又取出一张法符,递去道:“张廷执,这是林某抽空祭炼的法符,若是那伊帕尔神王果真在那里,又愿意与我交通的,凭此符当能与之连上。”

    张御接过法符,意念附着其上,只是一松手,在瞬息之间,这一道法符就化一道金光从那拱门飘飞了过去。

    此从得有启印之后,他感觉自身对于界外感应变得十分之敏锐,当日青朔、白朢借着启印能够感受到天夏,而他无疑更是胜过许多,此刻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对面无限深远之处,也就是传符所去方向,似有什么东西存在于那里。

    就在那间层极深之处,却是在虚空之中有着一片浮陆,上方悬着一个巨大的似茧似苞实的物事,其呈现长圆形,左右两边是两排密集的气孔,而下方有着一根根较为细长的根须,穿入到浮陆地之中,边缘处还有茧丝一般的连接物,将自身紧紧攀附在了这片浮陆上。

    此刻一道金光到来,却是直接奔着此物而去,在挨近之时撞在了那一层茧丝之上,瞬间化融了进去。

    这物事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过了一会儿,却是整个亮了起来,苞实的内部渐渐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伊帕尔王舟之内,张御在发出传符后,就与林廷执在此等待着,过去没有多久,便见那一道拱门一亮,丝丝缕缕如雷电般闪烁的气光在外绽开,当中则一道光影照入大殿之内。

    少时,光影凝实,变化成了一个巨大的苞实,在一阵蠕动之后,上面出现一个突出的眼球,骨碌碌转动一圈后,盯向他们二人,以灵性传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386/ 第一时间欣赏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作者:误道者所写的《玄浑道章》为转载作品,玄浑道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玄浑道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玄浑道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玄浑道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玄浑道章介绍:
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