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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密卷

    因都府下令拘拿燕氏父子,接下来之事,也需把人带回来之后再作审理,所以大议堂中暂时休议,各衙署长吏也是先回去处理事务。

    张御自大议堂中走出来时,却是在外堂廊停的门口遇到了一人,正是先前那个在民询之上那位中年壮汉。

    这个人上来一礼,面现羞惭道:“张君,之前的民询,当真是多有得罪了,我,我实在不知张君就是陶生……”

    张御道:“没什么,尊驾问的都是该问之言,我天夏之人,既然占住了道理,那么自可大声说出来,没有什么好惭愧的,尊驾若是今后再有参与士议,还能秉持这份公心才是。”

    中年壮汉听他如此说,感激道:“张君大度。”随后他郑重道:“张君,我今日便要离开瑞光,回去北方了,在下这一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上士议,但张君所言我一定铭记在心!”

    他们这些民询的人选都是从底层挑选上来的,而且为了避免串联,也都是不同地方抽调的,彼此之间根本不认识。

    而每一次士议过后,下次士议都会再换过一批人,有的时候确也会选中相同之人,不过那个情况较为少见,而且相隔时间至少也定然比较长了。

    张御问道:“尊驾不知是做何营生的?”

    中年壮汉道:“我是北方大蒲镇的人,后来家乡遭了天灾,带着全家跟着一位长辈逃难到瑞光城,后来一直在旦港的码头上卖力气,现在玄府杀死了造成天灾的瘟疫之神,近来都护府又在那里重建了驻屯镇,所以我准备回去家乡种田,重新过以前的日子。”

    张御一合手,道:“那我便祝尊驾一路顺风了。”

    “多谢张君!”

    中年壮汉很是认真的对他行了一个夏礼,露出一丝笑容道:“张君,在下告辞了,日后若是路过大蒲镇,千万要来镇上的老敖家坐一坐。”

    张御看着他离去之后,就来到了治署给他安排的宿处之内,尽管他自家居处距离这里也是不远,不过士议期间,所有夏士都是在此,他也不便一个人单来独往。

    这处宿处位于治署上层,室内一应诸物,皆是不缺,廊外还有役从随时等候招呼。他来到窗口边,看向外面,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瑞光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站立了一会儿,他来到了书房之内,在榻上打坐吐纳起来。

    差不多有三个夏时后,他才从定中出来,这时差不多已是入夜,而这次都府拘拿燕氏父子的事也已是有结果了,他也是得到了一份比较详细的报书。

    上面说及,燕竺在拘拿过程中试图反抗,所以被当场击毙,而燕叙伦则是放弃了抵抗,如今已经被捉了回来,正在审问之中。

    现在燕氏庄园已是被千余军马包围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入,并且在四处搜索着可能还存在的证据。

    报书还附有十几幅图画,特意以手绘的方式将整个燕氏庄园描摹了下来,画的很仔细,几处特别关键的地方都有详细兼顾,并且庄园地下也有半剖面的示意和标注。

    只上面也是提到,庄园底下有一处地窖非常之可疑,待都护府的人找到那里后,发现里面空空荡荡一片,本来存在的东西似乎早就被人转移走了。

    他想了想,燕叙伦不会知道士议上的第一个谏言就是针对其人而来,所以这应该是在此之前就有所布置了。

    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是,燕竺的身上有外来神力灌注的迹象,这说明其人和异神或者与异神相关的人有过勾结,这又是一条罪状。

    他将报书扔在了桌案上,负袖看着窗外瑞光城的夜景。

    燕氏父子已经完了。

    但这并不是结束。

    只要神尉军还存在,那烽火就不可能顺利点燃,唯有将其肢解或者彻底消灭,才有可能达成此愿。

    玄府事务堂内,项淳也受到了报呈,他在大都督府要求玄府配合的消息传来时,事先还并不知道张御会在士议提出重审文修院一案之事。

    他在暗呼可惜同时,又感到一阵庆幸。

    他可惜的是,若是神尉军当真为了燕叙伦而反抗,那么借此机会,玄府和都府联手,一定可以把神尉军打压下去,就算都府还需要保留其存在,那未来也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压在玄府头上了。

    而庆幸的是,玄府现在还没有做好与神尉军发生全面冲突的准备,他还不想动手,要是他早知道张御这次士谏会对着神尉军副尉主而去,那他也是会劝言张御尽量放弃这个想法的。

    而现在的结果,似乎更能让他所接受。

    不过文修院那件事……

    他皱眉了皱眉,或许很多人弄不明白神尉军的目的,可身为玄府的主事人,其实很清楚这些人到底想找什么。

    可据他所知,就算放在文修院的那部分被找到,神尉军也还缺了最为关键的一部分,并没有办法真正搞清楚。

    不过,要是那东西真被神尉军找到了……

    他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随后抚须深思起来。

    看来也需想一个办法了。

    次日清晨,裘学令被人从昏沉之中唤醒。

    “裘学令,你可睁开眼了。”

    裘学令眼前的蒙布被解开,他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来到了一片树林内,身下是厚厚的落叶和松软潮湿的泥土。

    在过年之前,他就被转移过一次,年后又转移了一次,不过他知道自己是逃脱不了这群人控制的,就算出去了,也一样要被司寇衙署重新抓起来,所以也从不多问。

    可这一次,看来情形有些不同。

    他看了看站在面前两边的人,其中一个离地三尺,飘悬在半空中,满脸傲色。而另一个,则是自己之前经常见到的那位燕姓役从。

    他想了想,低声问道:“燕副尉主出事了?”

    对面飘悬着的那人露出了惊奇之色,随后颇感兴趣的说道:“裘学令,你是怎么知道的,可以说说么?”

    裘学令稍稍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脚,这才道:“燕叙伦是个控制欲望极强的人,也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之前接触我的时候,只有两位役从轮换,之后在我面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第四个人,现在我被移到了外面,又出现了尊驾这位陌生面孔,这与他的风格很不相符。”

    他说这番话其实是在刻意表现自己,显得自己更有价值,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自己的性命现在就掌握在面前这个人或者其背后之人的手里了。

    “真有你的,裘学令,”飘悬之人看着他道:“看来我们费力把救你出来是正确的,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啊。”

    那燕姓役从道:“林队率,就算有了裘学令,他也只能知道密卷前面三分之一的内容,而密卷一直被燕叙伦另外收藏着,我也不知在哪里,现在燕叙伦又被抓住了,我们还要设法再接触他,不然那缺失的一部分就永远找不回来了。”

    林队率唔了一声,道:“这的确是个麻烦。”

    裘学令这时看了看他们,道:“如果你们问的是燕叙伦给我观看的那份密卷,那么不用再去问燕叙伦了,我已经全部记下来了。”

    “裘学令?你是说你全记下来了。”林队率不由得一阵惊喜。

    裘学令面色不改道:“是的。”

    那燕姓役从却是嚷道:“不可能!我一直在盯着你,你每次翻看的只是密卷的前面一部分,还从来没有翻过后面,你又如何看到?“

    裘学令撇他一眼,道:“不翻也未必看不到。”

    林队率来了兴趣,道:“什么意思,裘学令,你能解释一下么?”

    裘学令此刻觉得自己血脉已是顺畅了,就从原地站了起来,他把头上的树叶摘掉,从容拍了拍手,道:“的确,燕叙伦每次只给我看图卷的前面一部分,可他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一个古物,有两种观看方式,其中一种,根本就无需打开,只需用光照过,里面的文字就可透照出来。”

    燕姓役从反驳道:“可我记得,我每次都盯着你的动作,我怎么没看见你照出什么东西来?”

    裘学令淡然道:“可是你忘了看上面。”

    “上面?”

    裘学令点头道:“对,上面!你还记得我每一次都会问你多讨要一盏油灯么?我在观看密卷时,每次都会试着把手抬高,其实就是在用光反照那副图卷,每次地窖顶上就会有文字映现出来,可惜你们只顾着看我手中的动作,却从来没有人留意过上方。”

    燕姓役从惊疑不定看着他,他回想了一下裘学令之前的动作,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有些不敢相信道:“这,这是真的?”

    “精彩,精彩啊。”

    林队率不由鼓了鼓掌,他对着裘学令笑道:“裘学令,如果你真的记得全部的密卷内容,那么,我可保证,你想得到的东西都可以得到。“

    燕姓役从下意识问道:“那燕叙伦呢?”

    林队率无所谓道:“燕叙伦?就让他去死好了。”

    ……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像

    在天方破晓的时候,张御又得到了一份新的报书。

    燕叙伦被拘拿之后,都府便连夜审查,不过现在看起来,其人并不想交代出所有的事。

    问他为何指使人手火烧文修院,其言是为个儿子谋一份前程,所以想用张御的文册,包括后面杀死舒同一家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可是只要明眼人都能看出,文修院的失火绝不是这么简单,背后肯定有更为的复杂的原因,十有八九就是神尉军的谋划。

    不过审问的人也明白燕叙伦为何这般嘴硬,燕竺虽然死了,可其却还有一个女儿,并且还有不少亲眷,这些人的性命应该全都掌握在神尉军的手里,其人唯有自己把这件事扛下来,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都府的人也是试着动用超凡力量让其就范,毕竟燕叙伦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过在查下来后,发现此人事先早有准备,若是问一些令其本能抗拒的问题,那么可能会使其颅脑破裂而亡,这便不好强行催迫了。

    现在参与审查之人正在设法从参与文修院纵火案的神尉军队率身上打破缺口,同时也在搜寻燕叙伦女儿的下落,只是至今还未找到。

    在看完报书之后,张御把之与此前的那一份报书叠在一处,收了起来,再打坐了一会儿,就从宿处走了出来,往大议堂上走来。

    不过方才出来几步,却是见徐文岳从一边走来,其人虽被没有选成夏士,但作为士选之人,也被允许旁观士议,所以而今还没有离去。

    在见到他,徐文岳主动上来一礼,道:“张君有礼了。”

    张御还礼道:“徐师教有礼。”

    徐文岳道:“我今晨听闻,说燕竺之事已经查证,此人不学无术,之前的确盗用了张君的文册,想必很快就可以为张君正名了。“

    张御道:“正名不正名只是小事,御只是想为同样受此不公的学子讨一个公道罢了。”

    老实说,他进学宫也只是为了修玄,用什么入学方式他却并不在意,但是自己文册被盗和舒同全家被杀一事,他却是不能不追究的。

    徐文岳点了点头,赞同道:“张君说的是,那些学子方才是此事中受害最重之人,我们该当为他们正名!”

    张御看了看他,道:“徐师教,昨日站出来声援我之谏言,不怕回去无法交代么?”

    徐文岳认真道:“张君,不管你相信与否,虽然我是临治学宫的学正,可是我并不敌视泰阳学宫,我对学宫中许多人的做法也并不认同。”

    张御对于他这个说法倒是相信的,徐文岳能成为夏士之选,说明其人的人品道德都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临治、宁广、宣成三家学宫里现在充斥着大量的颠覆派,能出现徐文岳、谈世治、齐殷良这样的人,也是因为三家学宫的上层需要这样的人去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他道:“我是相信徐兄的,只是如你与谈君、齐君这等人,在三大学宫中实在是太少了。”

    徐文岳默然片刻,才道:“在下深信,这世上终究是向往正道公理的人更多,请张君拭目以待。”

    张御心下微动,他能听出来,徐文岳说这句话态度十分坚定,并不随便说说的,而且像是已然做出了什么事。不过想来也是,能成为士选的,无疑是真正的英锐,不可能没点自己的想法。

    与徐文岳在这里又谈了一会儿话,忽听得钟鼓声传来,两人互相道了声请,便一同往大议堂中走去。

    到了里间,两人一拱手,便各自分开。

    张御走到前方,与一众夏士行礼致意,而后在自己席位之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各衙署长吏和柳奉全都是到来,便就开始今日的士议。

    因为对文修院重审一事已在继续,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结果出来,所以这次士议除了一开始提了几句之后,便就谈论起了其他事宜。

    对于这些事张御也并不是十分了解,故是不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做一个合格的旁听者。

    而接下来数天也都是如此。

    到了士议第七天的时候,有一位姓楚姓夏士认为如今的神尉军之所以如此跋扈,是因为尉卒良莠不齐,因此谏言,从今年开始,恢复以往都护府对尉卒时的招募要求。

    对神尉军尉卒的人选,以前的要求是出身清白,即便不是学宫学子,也必须是经受过天夏礼乐教化的。

    只是洪河隘口一战后,数百件神袍无人承继,又不知道浊潮之下,那些异神会不会再度卷土重来,所以只能降低门槛,尽量恢复实力再说。

    当时的神尉军尉主和都护府上层都想得很好,待渡过难关之后,可以再恢复成以前那般。

    可是事情哪里那么容易,当时的一大批伍长、队率乃至晋升的军候都是后来招募的这批人,他们竭力反对此事,自此之后,对尉卒的招募要求就再没有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都护府此后和诸位天夏之士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一直没有成功,而这一次,无疑是想趁着燕叙伦火烧文修院一案,顺势推动此事。

    在张御看来,这次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因为神尉军在都府和玄府的联手压力之下,有很大的可能会做出一定的让步。

    不过很难说这件事有多少意义,因为浊潮正在消退,神尉军哪里还会甘愿等下去?

    现在的神尉军,一定是在准备着什么,所以能争取到时间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也不是大战期间,尉卒的人员递补没有那么多,至多只是个位数,这对大局根本没什么影响。

    其实都护府若是果断一些,这个时候就应该和玄府联手,再加一把力,直接趁着神尉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对其动手,那么就可一举解决所有问题。

    只是可惜,都府的想法也是摇摆不定,再加上大都督年幼,威望也是不足,所以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待这一日的士议结束后,张御行步出来,正要回到居处修炼,却见一名役从过来,对他一揖,道:“张士君,外面有一位玄修寻你。”

    张御称谢一声,便自里走了出来,到了治署的广场之上,便见一个魁梧人影站在那里,他上前一拱手,道:“窦师兄,你回来了?”

    窦昌抬手回了一礼,笑道:“昨日晚上回来的,想着你当是休息了,也不好来打扰你,对了,还要恭喜张师弟成为夏士,玄府之中,可是六十年没有夏士出现了。”

    张御摇头道:“只是时运罢了。”

    玄府六十年没有出现过夏士,那是因为玄府在洪河隘口一战后长期处在恢复之中,而后对抗超常力量基本就被神尉军接手过去了,玄修想立功是可以,但立大功是不可能了,那自然建立不起什么名望,也就成为不了夏士。

    可以说,他能成为夏士,与玄府这一年来的“振作”也是分不开的。

    在又与窦昌寒暄了几句后,他就问及窦昌此行。

    窦昌神色一肃,道:“我在那个岛上停了两天,认为这个岛本来就存在于海上,之前因为浊潮的影响所以‘沉’下去了,现在浊潮消退,所以又‘浮’上来了。”

    浊潮的一大影响,就是使得世界变得更为“破碎”。原本应该存在不在了,原本不在的东西浮现了出来,无论何处地界,在经受了浊潮的改变之后,那就再变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这个岛上到处是破碎的石雕像,我仔细查看过了,那应该是伊地人的工匠为某个远古异神雕琢神像的场所,可是张师弟,你肯定想不到,那其中最大的一座雕像实际就这座岛本身,在海上或许无法窥知全貌,可我从天中看去,那就是一座巨大的神像,只是看情况,最终没有能够完成,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这神像太过于真实了……”

    窦昌说到这里,看向张御道:“张师弟,我虽然对异神也算了解,但是并没有你知道的那般深入,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

    张御心念一转,道:“窦师兄是否觉得,这座身躯有可能是异神的寄托之身?”

    窦昌道:“我确有这等怀疑,但凭我眼力还无法判断出来。”

    张御一想,他所接触过的那尊雕像上有些微源能存在,那么在岛上可能还有更多,就算窦昌不说,他也是要往那里走一趟的,于是道:“好,待士议结束后,我当亲去那岛上察看一番!”

    ……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传信

    十天时间转瞬而过,一晃到了二月下旬,都护府今年的士议已是临近尾声,比较需要讨论的事情都已经定下,治署中原本有些紧张严肃的气氛开始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张御从大议堂回到宿处之后,就开始每日例行的呼吸吐纳,随着他的气息流转,戴在手上的那双朱色手套也是微微泛起了光亮。

    因为治署之内无法佩剑,所以夏剑放在了家中,不过他还有这副手套在,所以这些天来就顺便祭炼此物。

    许久之后,外面有人轻轻叩门,并问道:“张君可是在么?”

    张御睁开眼,他自内室走了出来,把门一开,见是一名年轻文吏站在那里,便问道:“什么事?”

    那年轻文吏对他一揖,道:“张君,昨日有人试图把燕叙伦劫走,不过来人未能成功,嗯,过程已是拟成报书,还请张君过目。”

    说话之间,他把一份文书托起,往前一递。

    张御接了过来,谢过一声,年轻文吏忙称道无碍,再是一礼,便就离去了。他合上门,来至里间坐下,打开报书看了看。

    事情经过并不复杂,昨日大约夜半时分,有九个人试图闯进来解救燕叙伦。但关押此人的地方外松内紧,早有布下陷阱,为的就是吸引他人过来解救,所以所有冲入此中的人一个都没逃走,但可惜的是,最后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所以没能找到什么太过有用的线索。

    只是里面有一个比较引人注意的地方,这些劫囚的人最后全都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

    他从报书后面抽出一副图画,里面很清晰的把这东西呈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物体,乍一眼看去,就好像是一张干瘪下去的皮,只是表面有着树皮一般的节理,看着让人很是不适。

    在场之人并没有能分辨出这是什么,只是暂且归类于某种灵性力量的运用。

    他在看下来后,思索了片刻。

    如果没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树尸。

    这东西放在数百年前并不稀奇,许多土著部落会将自己族人尸体处理过后,埋在一种叫喀喀树的树洞里,部落祭祀通过一定的仪式让其吸收树上的灵性,然后就可让其“复活”过来,变成部落的忠诚守卫。

    这东西战斗有高有低,但却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树尸可以向通过目光的接触,向他人分享自己看到或见到的一切,故是到了后来,这东西就是干脆用来传信了。

    所以很明显,昨夜这些树尸的到来,并不是为了把燕叙伦抢出去,而是要向他传递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张御拿过纸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看法和一些建言,然而叠起来放入信封中,把等候在门外的役从叫进来,让其送去审理燕叙伦的人手中,他自己则是抛开这些外扰,继续在卧室之内定坐修持。

    又是几天过去,二是二十五这一天,士议终是到了收尾之日。

    署公柳奉全在代都府宣布士议结束之后,就和各衙署主吏带着疲惫之色离去,在过去二十天内,他们实在受到了太多刺激,消耗太多的精力了。

    而一众天夏之士则是安巡会的安排之下,去往安庐居聚宴。

    在宴席散后,众人互道珍重,各自散去。

    张御本也想就此回去,但况、余二人却是出言请他留下。他猜测这两位有话与自己交代,于是跟随二人转入一间位于顶楼的敞台之上。

    这里能直接望见腾海,视野十分宽阔。

    待三人都是坐定后,余公言道:“张君,今日之后,我和况老儿便会回到外海诸岛上,只是在临行之时,我很是担忧一件事,只能拜托你多多留意了。”

    张御道:“余公请言。”

    余公抚须道:“如今的署公的柳奉全,不能说庸碌,但是没有什么担当,都府若是处在安和年景,各署司各安其职,军兵一心护民,那么他是能将局面平稳的维持下去的,可是如今这情形……”

    说话之间,他摇了摇头。

    况公这时插言道:“余老儿说话就是喜欢遮遮掩掩,一点也不爽利,张君,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而今都护府乱象渐显,这根源就在那神尉军身上!”

    张御也是赞同此见,若是没有了神尉军,颠覆派根本翻不起风浪来,随手便可被镇压下去,正是因为有了神尉军,才助长了颠覆派的野心。

    况公神情严肃道:“神尉军这次的表现很不正常,以我们对神尉军很了解,他们就是一群豺狼,现在接连打压之下,其等居然没有什么反抗,豺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顺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隐忍!现在的隐忍,是为了在将来吃到更多的肉!”

    余公看着张御,诚恳言道:“我们这些老家伙除了些许名望和这把老骨头,已经做不成什么事了,而张君你既是夏士,又是能一名斗败神尉军军候的玄修,所以我们下来只能拜托你多盯着神尉军了,若有什么需要,张君可托安巡会给我们来书,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的。”

    张御抬袖而起,双手一合,回言道:“两位长者,御不能说定然能做到什么,但会尽力而为的。”

    余、况二人也是郑重回有一礼。

    张御在此与两人又谈了片刻话后,便就起身告辞离去。

    余公在他离去后,问道:“况老儿,你对这位张士君怎么看?”

    况公道:“这个年轻人应该有一个厉害的长辈。”

    余公撇他一眼,口中道:“况老儿,这还用得着你来说么?张士君若没有厉害的长辈教授学问礼仪,哪可能有如今这般出色?“

    况公摇头道:“我非是说这些,余老儿,你不觉得奇怪么?”

    余公道:“有什么奇怪的?”

    况公沉声道:“我们都是将近一百二十岁的人了,以往那些年轻人,凡是深受天夏礼乐熏陶的,在遇到我们后,那多多少少都会向我们发问,天夏本土是如何模样的,很少有例外,可是这个年轻人却是丝毫没有提及。”

    他微微吸气,“故我猜测,他说不定有一位长辈也是如我们一般,也是从天夏本土过来的,所以不必要来向我们问这些事。”

    余公咦了一声,抚须点头道:“况老儿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莫非是哪位老友么……”

    况公忽然说了一句,“或许非是凡人。”

    “嗯?”

    况公没再说这个,站了起来道:“走吧。”

    余公愕然道:“去哪里?

    况公鄙夷的看过来,道:“现在不走,莫非你还想明日人山人海,夹道相送于你,你都活了一百多岁了,难道还图这个?”

    余公气的用手指了指他,“况老儿,行啊,你这是一个好觉都不让我睡啊。”

    况公嘿了一声,悠悠道:“别睡了,再过几年,有的是时间让你睡。”

    余公没好气道:“别咒我,要睡你一个人去睡,我还想活着看到烽火点燃那一天呢。”

    况公忽然沉默下去,过一会儿,才道:“能看到么?”

    余公动作一顿,捋了一把颌下白须,看向那远处那翻腾不已的海浪,依稀间似看到了百年前天夏万千大军旌旗飘扬,迎着东升之日,渡海而来那一刻,他缓缓道:“能的,一定能!”

    张御出了安庐居,就往学宫居住回返。

    虽然他决定在士议过后去往外海,不过在此之前,其实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

    二月期间,学宫有不少新的学子入府,由于去年玄府振作了不少,又接连剿灭了异神,所以申求入府的学子较多,并且还有一些往年精研其他学问学子也希望能加入进来。

    由于他之前在参加士议,所以训教这个事情只能交由辛瑶代为处理,不过现在看起来,他还要请后者多代为劳累一段时间了。

    一路回到了居处,方才踏入门庭,喵的一声稚嫩叫声传来,妙丹君从居处里窜出来,围着他直打转,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待他在座椅上坐下后,便一下跳到他膝盖上。

    他伸出手在妙丹君柔弱的金色皮毛上轻抚了几下,随后抬头向立在一边的李青禾问道:“青禾,我不在时,可有什么事么?”

    李青禾道:“先生,昨日有一封辛师教送来的书信,青禾摆在先生的书房里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先生不在的这一个月里,就严少郎来过几次,每次都给妙丹君带了一些丹药来,说是自己调配的不同口味,只是妙丹君一次都没吃过,我只好都倒了。”

    张御点了点头,让李青禾把那封书信拿来,打开看了一下。

    信中罗列的是一些她发现的没有选择加入玄府,但却拥有修玄天资的学子。

    在翻看过后,他发现这样的人居然有十来个之多,要是其等都能加入玄府,那用不了多少时候,玄府下层之中就能多出一批英锐弟子了。

    不过这一切还要看他们自身的选择,对于修行这件事而言,自身的意愿是很重要的,若是这些学子真能在自己的专学上做出大成就,那也未必要去修玄。

    他考虑片刻,从桌案上拿过纸笔,须臾写就一封书信,递给李青禾道:“你把这封信交给辛瑶,我因一件事要先去往海上,短则七八天,长则半月方能回转,劳烦她再辛苦些许时日了。”

    ……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蛮人

    张御在居处处理了一些事宜后,到了第二天,就手持夏剑离了学宫,准备从去往那处海岛查看。

    不过他之前在回来时,曾在距离学宫不远的一株树上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暗号,所以他在正式出发之前,还要再见一个人。

    他乘马车自南城出了瑞光城,一路来到了海边之上,他看着前方那涌动起伏的海浪,蔚蓝天穹之下,一只只自由自在的鸥鸟在那里飞掠着,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等了没有多久,脚步声远远传来。

    他侧首看去,便见蔡蕹走了过来。多日不见,后者身上的混乱气息倒是比之前平复下去了些许,看来上次取到的螺角白牛的灵性组织十有八九是被其人用上了。

    蔡蕹走到近前之后,就双手一合,对他重重一礼,双目有些泛红道:“张师弟,多谢你为我女儿伸冤了。”

    张御抬手一礼,道:“蔡师兄不必如此,舒同是我养父好友,还是我的保人,这件事我是必须为他们一家讨一个公道的。”

    蔡蕹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郑重道:“不管如何,没有张师弟,我女儿的仇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说到这里,他咬牙道:“只可惜,那燕叙伦还未曾伏法!”

    张御道:“燕叙伦身上有许多事,他隐藏了不少隐秘,都府还需要想办法从他口中挖出来,不过他已是被神尉军放弃了,现在又被定下了罪名,那就别想再出来了,且每天都有不少酷刑在等着他。”

    蔡蕹恨恨言道:“对!一刀杀了他未免便宜他了,我听说燕叙伦的身体很好,很懂得保养,希望他在衙署地牢内能享受到更多折磨。”

    张御没有在这个事再讨论下去,而是道:“蔡师兄,你准备之后一直在那里么?”

    蔡蕹知道张御知道的是什么,他叹了一声,道:“我反正也是回不去了,就如此吧,虽然那里有些人不怎么样,但也没什么人来管束,每个人都不会去过问别人的事,而我现在的仇怨差不多已是了结了,也没那么多想法了。”

    他抬头道:“张师弟,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我一定会设法办到的。”

    张御道:“我现在倒没什么需要蔡师兄帮忙的,不过有一事却想问上一问,去年的时候,英颛则出现在瑞光城内,并击杀一个异神,府中有人判断,他是来布拍市会上购买神异组织的,但也有人说他此行另有目的,不知蔡师兄可是知道此事么?”

    蔡蕹道:“这件事我知道,当时我就在城外,英师兄入城也是由我接应的,英师兄的确只是为了那两个神异器官而来,并没有什么其他谋划。”

    他迟疑了一下,道:“张师弟,有句话,我觉得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觉得,要和对你说上一声,希望你不要怪罪。”

    张御道:“蔡师兄但讲无妨。”

    蔡蕹道:“其实我到了那边之后,发现之前玄府对浑修的说法有很多不实之处,似如英师兄,许师兄把他说得十恶不赦,可我在与他接触过后,却发现并非如此,英师兄是一个非常孤傲的人,从来不屑于去做那些宵小之事。”

    接下来,他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自己听到的关于英颛和玄府的旧事。

    譬如许英现在是玄府里最痛恨英颛的人,可实际上,其人曾经是一度是英颛的崇拜者,甚至许英最初修玄之时也是英颛负责指点的,其人的态度是后来因为某件事才起了变化的。

    而关于玄府,蔡蕹最近则无意中听来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说是当年洪河隘口之战时,玄府中有一个玄修忽然失踪不见,而几年之后,其却以浑修的身份出现,并试图去戚毖手中夺取玄首之位,两人大战一场之后,这人彻底没了消息,而戚毖也自那时候开始就很少露面了。

    张御在听完这些之后,也是若有所思。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玄府对浑修的敌视也就可以理解了。

    倒是英颛之事,他并没有立刻就采信蔡蕹的说法,他很清楚,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看法也是不同。

    而人的内心是非常复杂的,在没有接触过之间,不能妄下判断。

    在与蔡蕹谈过一番话后,他便与其人别过,而后走到海滩边上,看了一眼远空天际,微微抬首,身上光芒一放,便就腾空而上,而后朝西遁空前行。

    他一个人沿着海面飞驰,目光看着下方起伏不息的海面。

    仅仅就在一年之前,他还需要依靠海船来穿行这片海域,而如今却可凭借一己之力凭空飞渡,此时此刻,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自在纵横之感。

    他依靠着腾海之中原本存在的岛屿辨认方向,不过半天之后,就远远看见了赵相乘口中所说的那座岛屿。

    这座岛屿非常好辨认,整体呈现出灰白色,隆起于海面之上,岛上没有任何草木存在。

    在稍加接近之后,他沿着岛屿转了一圈,而后又往高空拔去,由上往下俯瞰,发现确如窦昌所言,这座海岛就是一个巨大的神像。面目五官非常好辨认,只是双目紧闭,如同陷入了沉睡一般。

    他六印皆修,所拥有感知比窦昌更敏锐,可以清晰的看到,那露在水面上的一部分,只是这个神像的大半个头颅,还有一部分肩膀,整体朝一边倾斜过去,而在海面之下,神像还有一个巨大的身躯,可是越往下越是粗糙,显然并没有能够雕凿完成。

    而这神像和他所看到的那尊小神像可以称得上是一模一样,是典型的伊地人的风格,至于是哪个时期,还需要再仔细分辨。

    看有片刻之后,他意念一动,身躯乘光往下落来,并在一座还未完全坍塌的倾斜石台之上站定。

    岛上的最高点,是一座半倒塌的神庙遗迹,其位于岛屿北面,从布局和规格上看,很明显是原来岛上的工匠祭拜异神的场所,现在里面除了坍塌的石柱和破碎的雕像外,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而其余地方则到处是一座座如他脚下的这种人工开凿出来的石台,每一座石台上面摆放着数以千计的神像。

    只是神像的造型千篇一律,似乎有什么严苛的规矩束缚着工匠不能做任何更改。

    他迈步往前走去,才是十几步之后,就能感觉到,有一缕缕微弱的热流自四面八方向着自己漂游过来,并往身躯内汇聚而去。

    他脚步不由微微一顿。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几个呼吸后,就又消失不见,而随着他再次往前行进,又是百来步后,这种感觉就再次出现了。

    此时他也是发现了,这个岛上一些神像的确可以为自己提供源能,不过热流都是来自那些还算完整的神像,那些未曾雕琢完成的,或者完成之后遭遇破坏的神像,上面就没有任何源能存在。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多数神像的破损并不是自然原因造成的,而是遭遇了一场大规模的有组织的人为破坏,那座神殿的倒塌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可即便如此,仍有不少的完整神像保存了下来。

    他心下一转念,这个岛屿的范围相当大,虽然飞遁用不了多少时候,可速度过快的话,源能根本来不及吸纳,想要得到这里所有源能的话,那就必须在岛上多待上几日了。

    而就在他岛上迈步行走的时候,在岛屿的西南方向,却有三艘船只从一片迷雾之中行驶出来,突兀的出现在了海面之上,并向着海岛所在行驶过来。

    上面所站立的人虽然穿着都护府民间雇佣猎人的皮甲,但是面目粗蛮,个头矮小,皮肤呈现出一片灰白色,暴露在外的肌肉上还涂着彩色油彩,一望而知便不是天夏人,而是土著蛮人。

    在甲板的最上层,站着一个年老祭祀,他戴着彩羽和金丝编织的帽子,披着蓝黄相间的挂装,手中拿着一根金印权杖,他带着一丝期待和激动看着前方的岛屿,张开双手道:“没错,就是那个,那就是伊塔神的躯体!”

    而他的身边,则是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他用天夏语道:“看来这的确是你们的神了,我已经带你们来到了这里,希望你们也能履行自己的承诺。”

    年老祭祀道:“会的。”他看向海岛,拿住权杖,狂热的说道:“只要伊塔神重新回到自己的躯体中,等到属于神明光芒再次在大海上亮起,那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我们了!”

    ……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寄躯

    三艘船只很快靠近了神像岛屿,而后放下数艘小船,划桨向着岸边靠过来。

    由于这座岛屿露出海面的部分根本就是一个神像头颅,并没有可以提供登陆的地方,所以要想登上去,正常情况下便需要借助工具了。

    不过这些人显然有着充分的准备,小船到了岛屿边缘后,几名身强力壮的蛮人解下自己的皮甲,背上一卷绳索,又从自身携带的皮鞘中抽出两根特制的金属锥,手臂一用力,就深深插入岩石之中,而后交替向上,动作迅速的往上攀爬。

    而后面的人则是沿着他们几个人行进的路线,将一根根木楔子钉入之前凿出的孔洞中。

    大船甲板之上,年老祭祀摸着胸口一块蓝色的晶石吊坠,嘴里喃喃念道:“伟大伊塔神,天空和陆地创造者,请宽恕我们的无礼。”

    大概半个夏个时后,最快的几个蛮人已经到了岛屿上方,他们垂下绳索,帮助那些已经接近顶端的同伴爬上来。

    很快,后续的蛮人也是利用不同的工具,在整面岩石壁上架起了八道垂直的索道,后面的人便借助这条索道继续往上攀登。

    差不多又折腾了两个夏时之后,年老祭祀才在没人帮助的情况下来到了顶部。

    方才到了上面,他一下半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浑身汗水,好像随时可能晕倒过去。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此刻也是来到了这里,他看着年老祭祀,道:“你为什么不动用你的灵性力量呢?那样应该很容易上来吧?”

    年老祭祀喘着气,双手撑着权杖,他虽然虚弱,可还是神情严肃的说道:“那是属于伊塔神的力量,在没有得到神明的允许之前,我是不能随意动用的。”

    “是这样啊……”戴面具的男子道:“这是你们神明的规矩么?”

    年老祭祀摇头道:“不,那是属于我自己的虔诚。”

    戴面具人的看他一会儿,道:“好吧,你高兴就好。”

    年老祭祀在恢复了一点力气后,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往上看了看,随后一指那座倒塌的神殿,道:“我们去那里。”

    他拒绝了过来搀扶自己的人,随后在陆续上来的数百个蛮人的簇拥下往那里徒步行走而去。

    而另一边,张御仍是在废墟之中行走着,因为这座神像海岛相当大,所以他在没有飞腾上空的时候,并未发现岛屿的另一端已经有另一群人登陆上来了。

    不过这座岛屿也并非是属于他的,所以即便发现了来人,只要不是敌人,又不曾过来招惹他,那么他也是不会过去多管的。

    此刻他已是来到了最北端那座倒塌的神殿之前,不过周围雕琢场地除了一些小地方有所坍塌外,保存完整的雕像却有不少。

    他思考了一下,推测是当时破坏者应该是从西南面低位登陆的,所以方才在天中观望时,那一片破坏的最为严重,几乎地表上一切都被夷为平地,而到了这里之后,破坏者们的精力经过了长时间的宣泄,在推倒神殿之后并没有再如何仔细检查,就草草收场了事了。

    既然如此,他也是不客气,全力吸纳着这里飘荡着的热流,可以看见他的双目之中有细碎的电芒微微闪烁着。

    他缓步在此行走着,务必不漏过每一个含有源能的神像。

    此时他走到了神殿边缘处一个略微隆起地面的土堆旁,那里有热流丝丝不绝的传来,但是非常微弱。

    他目光一注,那些砂石忽然平地旋转起来,而后如缓缓腾空,很快大量的石砾砂子被移到了远处,底下露出了一个不大的坑洞来。

    霎时间,一股热流涌了上来。

    他看向下方,那个坑洞中,有五座保存的相当完好,大约一人来高的石像。不但雕工精细,而且比例也非常恰当,和外面那些普通的神像相比,有着明显的区别。

    他思考了一下,这几座神像掩埋的原因,应该是这里的工匠得到了敌人到来的消息后,便把自己最好的作品藏在了这里,以避免被牵连破坏。

    虽然方才一路过来,但凡完整的神像都能给他添补源能,可实际上总体的数目并不多,加在一起,也还没有之前那个异怪骨骸带给他的多,直到这五座神像出现,才稍稍可观一些。

    很显然,这座岛屿在伊地人的某个时代中是非常著名的地点,而看这个岛的规模,对于神像的雕琢至少持续了数百年之久,而且动用了相当庞大的人力,众多的信仰往这里汇聚,这自然也会引发各种传说,如果不是因故中断,想必这个信仰狂潮还将继续下去。

    而到现在为止,他差不多已经走了大半个岛了,猜测下面的区域就算全部走一遍,应该也不会再增添多少源能了。

    不过再少也是收获,源能这东西他是不会嫌多的。

    在没有通向第三章道路的情形下,玄府中那些玄修都在思考怎么搭配不同的章印,以增加自己的战斗力,而他则是发挥自己的长处,不追逐那些章印,而是在不断往六正印及心光中投入神元。

    因为他知道,六正印作为道章的根脉,哪怕观读到了更上层章书,也一样是需要增固的,所以这般做既能夯实根基,也能保证自己暂时不走错道路。

    而只要有着充足的神元,一旦有正确的道路出现在前面,那么他在短时间内就可以跨越重关。

    他在迈步几圈后,见这里再无法感应到任何热流后,便回转身来,准备往西去。

    因为西边的工作场与这里隔着宽阔的道路和空地,当中并不存在任何东西,所以他身躯缓缓升起,准备直接遁飞去那里。

    可是他方才到了高处,却是一眼望见,在岛屿的正南面有细微的人影正在活动着。

    他当即运转辨机之印,目中有光华微微闪烁着,陡然间,远处的景物似一下放大了,那里每一个人模样,表情变化,甚至皮肤上的纹理,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虽然穿着都护府民间制作的皮甲和弓箭,可粗蛮的五官,矮壮结实的身材,还有灰白色的皮肤,再加上那行走之间的姿态举止,却都显示着他们并非天夏人。

    他忽然觉得,自己似是在那里听说过这些人,略一思索,很快想起,其与陈正所描述的晓山镇的那些地下部落十分相似。

    随后他又看见一个拿着权杖的老者出现在后方,这人并没有穿着那些蛮人的装束,而是头戴羽冠,披着厚重的黄蓝挂装。

    这是典型的古伊地人祭祀装扮。

    他在看那些寻常的蛮人时,感觉其等似是杂糅了许多土著种族特点,而这个老祭祀,却就好像是壁画里的人复活过来。又重新走到了现实世界中。

    隔着遥远的距离,年老祭祀并没有办法如张御一般看到对方,可是这个时候,他胸前那枚挂坠却是剧烈跳动起来,他立刻伸手握住,过去片刻之后,他目光一睁,喊道:“岛上有一名外族人!这里是属于伊塔神领地,绝不能让外人来亵渎!任何异族人来到这里,都得死!”

    戴面具的男子:“……”

    年老祭祀看了看他,又加了一句,“当然,这里不包括我们客人。”

    他转过头,将权杖举起来,道:“伊塔神告诉我,那个外族人就在北方的神殿附近,去把他们找出来,他会成为我们唤醒神明第一个祭品!”

    随着他的命令,身边数百个土著蛮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发出高亢的呼喊,而后分散开来,在几名格外强壮的蛮人带领下向着高处那显眼的神殿奔跑过去。

    张御看着前方,动静之印使他拥有超常的听力,他能清楚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从装束和对话中,他不难判断出这群人就是晓山镇外那地下部落的残余,从窦昌手中逃离的那一群人。

    他还记得,这些人还带着一个亡眠异神,那么现在到来这里,很可能是为了给异神找寻一具寄托之躯。

    对于异神来说,远古的雕像靠近更为古老的自己,所以是非常适合的寄躯。

    而绝大多数的异神,都是都护府潜在的威胁,这些人既然在这里被他撞上了,那就绝不能放其归去!

    于是他身外光芒一长,整个人便化一道青色光虹,由高处向着岛屿的倾斜地陷的南端俯冲而来。

    而在此刻,那个年老祭祀手中的挂坠开始疯狂颤动起来,他脸色一变,立刻将脖子上挂坠拽下,而后朝着某个方向用力一掷!

    一声清脆响声,挂坠粉碎开来,而后一团带着星屑璀璨蓝色薄雾绽开,将那里一个大半身躯埋在石碓里,还算完整神像笼罩进去。

    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那本是岩石的表面上,出现了道道细密裂纹,而破碎的石片一块块剥落了下来,里面露出的是看去如常人一般的皮肤。

    神像的两只手这时一握拳,一股力量霎时绽放开来,他身周围形成了一股圆形的冲击气浪,将那些碎石砂砾吹拂了出去,伴随着璀璨的灵性光芒,一个英俊的健壮男子踏着沉重的脚步,自土坑之中走了出来。

    ……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神

    张御隔远就看见了灵性光芒绽放,他一眼便辨认出来,这是异神的灵性进入了一个寄托之躯内。

    只是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献祭和祭祀仪式,所以这个异神毫无疑问是察觉到威胁之后自发觉醒的。

    这样的觉醒方式,是在急切之间不得已做出的,所以其定然会因此损折一部分神力,但若是找到的寄托躯体合适的话,倒也是可以稍许弥补一些缺失的。

    此刻地面那数百个土著蛮人正在冲向北方的神庙,却看见天中有一道飞腾过去的光芒,便纷纷张开弓箭,试图将他射落下来。

    可他们方才做出这个动作,还没等把弓箭举起来,那光华已是从他们头顶一掠而过,远远过去了。

    张御来到近处之后,身躯一顿,悬浮在那里,目光看向了那个浑身笼罩在淡蓝光芒之下的男子,他并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而是在观察着对方。

    那个英俊男子此刻也是抬头看向他,不过此人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而是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如雷般的声响。

    这个声音非常宏大,似从人的心灵之中响起,整个岛屿上所有存在的生灵都是听到了,那些蛮人无不是惶恐的跪了下来,不停的对着四周的神像膜拜着。

    年老祭祀也是激动着跪下,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嘴里不断的念着什么。

    张御眸光微动,他能够听出来,这并非是对方在示威,而是在宣称自己的神名,不具备灵性的人是无法听出其中所表述的意思的。

    神的名字通常都需要用灵性的方式来理解的,通过这个名字,他立时了解到对面这个英俊男子是伊地人的一个主神,用凡人的话来称呼就是“伊塔”,意即天空与大地之神。

    这也是他曾在典籍上所看到过的异神,而通过灵性的传递,他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站立在海洋之中,双臂托住天空的巨大身影。

    他并没有为那个身影所动,而是平静道:“伊塔,我知道你是伊地人的神明,那么,你想说什么?”

    英俊男子看着他道:“我从我的祭祀那里了解到,你应该是东廷人的神,我已经释放我的善意,难道你不应该说出自己的神名么?”

    张御淡声道:“我是天夏人,而天夏,从来没有神。”

    英俊男子有些疑惑,在他眼里,张御或许没有以前他的那么强大,身上的灵性也有些晦涩,可无疑就是一个神,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身份?

    年老祭祀的心中这时响起一个声音:“信徒,天夏人是什么?”

    他不由一惊,随后恭敬回道:“伟大的伊塔神,据你的仆人所知,天夏是东廷人敬慕和崇慕的所在,是东廷的起源之地,天夏人非常强大,就是他们带领着东廷人击溃了大陆深处的古神,阻止了他们的复苏,但是他们自己的损失也不小,好像也有不少天夏人战死了,而东廷人中只有少部分人拥有天夏人的血脉。”

    英俊男子听了他的话,思索了一下,道:“信徒,你回答的很好。”

    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天夏”应该是某一个神国的代称,而东廷人就是他们创造的,天夏人应该就是天夏神国的神裔。这样的话,他也就能理解张御为什么称呼自己为人,而不是神了。

    若只是神裔,那么自然也就没有自己的神名了。

    至于张御说天夏没有神,他则自动忽略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没有神的地方?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和理解的。

    尽管他和年老祭祀进行了一番沟通,可那只是心灵之中的交流,所以那仅是一瞬间而已,

    他对着张御说道:“天夏神裔,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敌意,不过我听说你们曾和那些大陆古神有过战争,而我们也与他们有过战争,你看,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冲突,而且还有着一致的敌人,那么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戴面具的男子这时转过,对着年老祭祀低声道:“喂,你神明的话好像和你刚才说的话不太一样?”

    年老祭祀一脸正色道:“神明的话怎么可能和他的仆人说的一样?虽然你是我们的客人,但也请不要亵渎我们的神明。”

    戴面具的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明明戴面具的人是我,为什么感觉你的脸更厚?

    英俊男子认真看着上方,道:“天夏神裔,我已经释放出了我的诚意,那么,你的回答又是什么?”

    张御飘悬在那里,衣袍飘动着,他看着下方,淡然言道:“我们天夏人的敌人,会由我们天夏人自己来解决,不需要你们这些异神的帮忙,你们应当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英俊男子看了看他,道:“这就是你的回答么?那么……”

    他双脚离地,身躯缓缓漂浮起来,也是来到了空中,“很遗憾,既然我们的意见不合,那么我们之间就只有战争了。”

    张御也没有再说什么,意念一动,夏剑自鞘中骤然飞出,悬浮在了他的身侧。

    他之前接触到的异神,没有一个会飞腾的,这是因为异神受限于自身的灵性和神性,在神力不是足够强大前提下,只能表现出需要优先表现出的那一部分。

    伊塔神在传说中是天空和大地的创造者,毫无疑问掌握了飞空的能力,哪怕此刻这个异神的神力再是弱小,只要他还保持着原来的神性,那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英俊男子看他片刻,身躯骤然一动,向着他直冲过来,同时身上蓝色光芒鼓胀出了一圈,在这一刹那,好似与天空融为了一体。

    张御没有客气,心意一动,衣摆漂浮之间,夏剑化一道光芒迎了上去。

    轰!

    双方的灵性力量在半空中碰撞在了一起,神像岛屿之上,青色与蓝色光芒各自占据了一半的天穹。

    此刻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些土著蛮人被这景象吓的又一次跪下来,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张御凭此一剑,迅速判断出这个异神同样是物性的一面居多。

    实际上所有刚获得寄躯的异神都是这个样子,但是对方灵性的一面却也高过他之前遇到过的异神,这就需要防备对方可能具备的神异能力了。

    英俊男子也是察觉到了在灵性力量的较量上自己并不占据上风,于是射躯一折,在空中毫无道理一个直角般闪烁,一拳朝着张御的面部打来。

    张御心中感觉到这一拳若是躲避的话,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战斗陷入被动,所以他不闪不避,而是手一握拳,朱色的手套上荡起一阵风雷之声,迎面而上,与对方的拳头撞在了一起!

    半空中响起一阵闷雷的爆响,隆隆之声传递到岛屿每一个角落,不少未曾坍塌的石柱倒落下来,那些倒在地上的残破神像晃动摇摆不已。

    英俊男子那力量碰撞刹那间,由于物性灵性双重冲击,身躯微微一滞,身上的蓝色光芒也是晃动了一下,而同一时刻,一道剑光已经指到了头颅边上。

    他察觉到了那剑光对自己威胁,在关键时刻,他强行一挣,摆脱出了这等影响,头颅也是向后一仰,试图避开剑光,可是这个时候,他觉的自己手上一紧,却是发现张衍伸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令他无法脱身出去。

    与此同时,那剑光掠过他面颊时,却没有如预想中一般飞掠出去,而是一个轻盈回转,绕着他脖子转了一圈,他眼中光芒一黯,整颗头颅就翻落了下去。

    戴面具的男子看到这一幕,转头就跑,然而才出去几步,就被那年老祭祀一把拽住,他一边挣扎,一边道:“放开我,没看到你的神已经死了么?”

    年老祭祀坚决道:“不,还没有结束,伊塔神是不会死的。”

    戴面具的男子低吼道:“那是你的神明,跟我有什么关系?”

    年老祭祀死死抓着他不放手,神色坚定道:“有关系,作为神明的仆人,我必须纠正你的错误想法。”

    张御这时一振对方的手臂,那具无头尸体骤然粉碎,在落到地上时候,便撞散成了一地的细碎沙砾。

    他转过头,望一处看去。

    那一处地界上,又有强烈的灵光涌动出来,而后一座神像上面的岩石片脱落下来,英俊男子再一次完整无缺的走了出来。

    见到其人,他心下一转念,差不多已是明白了,因为这是到处都是伊塔神的古老雕像,所以其人一旦遇到致死威胁,那随时可以将神力转移出去。

    可以说,这里算得上是对方的主场了。

    但这么做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因为神力每转移一次,灵性力量就会缺失一些,而且神像在神异活化的过程中,同样也会消耗神明自身的力量。

    既然一次杀不掉,那就再多杀几次好了。

    他心意一转,剑身化若流光,就朝下一落!

    英俊男子一个纵跃,重新跃入空中,他这次有了应对经验,没有再让剑光接近身躯,而是飞快的在外几个折转,由于灵性力量的契合,对于天空来说,他就像海中的一条游鱼,很快就将飞剑甩开了一段距离。

    此时他再一转,倏尔间又一次跃到了张御面前,如先前一般一拳打来,只是拳到半途,他身躯忽然一晃,在灵性力量的骤然迸发之下,似如幽影一般出现在了张御的后背,未变的拳势继续轰落下去!

    ……

    ……

第一百五十七章 疾光

    面对英俊男子自背后袭来的这一击,张御在敏思之印的相助下,念头飞快在转动着。

    此刻他可以用心光加以抵御,灵性力量的碰撞之下,可以迟滞对方的身形,这似乎又能获得一个如方才一样的反击机会?

    可是心光排斥的外力是要自己可以理解并接触过的力量,万一对方运使出之前不曾出现过的手段,那么就可能导致严重后果。

    所以在允许的情况下,要尽可能的避免自身身躯被对手直接攻击到。

    于是他身躯骤然一个侧身,躲避对方攻袭的同时,一拳往后甩了出去,英俊男子不出预料的没有硬拼,而是选择避过,倏忽间又换了一方位,试图从这里再打开缺口。

    不过这个时候,远处光华一闪,却是夏剑已是折返杀回。

    英俊男子见此,知道已是找不到进攻的机会,身躯一折,蓝光一闪之间,又是去了远处。

    在经过了刚才的战斗后,他显然知道了夏剑的厉害,没有再停留于某一处,而是不停在空中转折来去,不令那剑光追逐到自己。

    张御看其一眼,心中则是快速判断了一下局势。

    伊塔神的飞驰速度比他上一些,而在拉长距离之后,因为遥纵力量的减弱,飞剑纵掠的速度也会随之慢下来,故是对方只需要去到远处,就可以将飞剑甩下,然后再转回来攻击他。

    并且这个异神还有一种神异能力,在短距离内速度可以加倍提升,就如方才一样,完全避开正面,对他的侧后进行攻击。

    所以他运使飞剑在攻击时绝对不能出去太远,需要处在一个合适的范围之内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不过对方速度在他之上,就意味着可进可退,便是打不过他也还可以退走,这是一个极大的优势,尤其岛屿之上还有着众多古老神像,就算被他抓到机会,一剑斩了,也还能重新来过,下一次还可更正前次犯下的错处,斗战能力也会因此变得越来越强。

    这般对比推断下来,这场战斗最后很可能会演变成双方互拼消耗,谁的灵性能维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不过这只是在他斗战之能保持不变的情况下是如此。

    而他的实力其实并没有能完全发挥出来,因为他的身躯中,此刻积蓄着的大量神元随时可以转化为自身的战斗力。

    此刻他只要有一个能够帮助飞遁的章印,那么他就追上这个异神的速度,而只需这一点点的改变,战局立刻就可以扭转。

    然而关于这方面的章印,玄府早已是失传了,要不然这等助力很大的章印,他之前就早已是观读了。

    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强心光来弥补不足。

    只要心光足够,那么他所能发挥的灵性力量就将更加强大,速度自然也能够更快。

    只是现在在斗战之中,他并无法专注观读章印,所以需要想一个办法。

    他心下一转念,把头一抬,当即遁光往高处去。

    英俊男子见他遁光向上,也是随后跟来,只是他望见夏剑一直在张御身外盘旋,所以他并没有靠得太近,仅只是在外找寻机会。

    可是两人不断的往上飞腾,他的速度却是在逐渐减慢,最后更是干脆停了下来,在那里看着张御的遁光继续向上。

    他寄托的身躯是古老神像,所以并不像寄托人类身躯那样有着人性的欲望和情感,只会从绝对理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他现在想到的是,要是两个人战斗场地距离岛屿太远,那么他在被杀死后,因为附近没有祭坛作为神力指引,那就未必能再找到合适的寄躯了,很可能就会因此而亡。

    而在察觉到自己的弱点后,他立刻决定加以弥补。

    就算没有祭坛,也可以临时搭建一个,便于他的神力可以随时转移。

    此时岛屿之上,年老祭祀心中忽然有声音响起道:“信徒,我需你们的献祭。”

    年老祭祀身躯一震,于心中恭敬回道:“伟大的伊塔神,你的仆人会遵从你的指示。”

    他这次本就是为了唤醒神明而来,三艘船只之上就装载着大量的祭品,至于搭建祭坛的用物,那更是容易,北方那个神殿就是他们事先挑选好的场所。”

    只是他刚才几乎把所有的人手都派了出去,现在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还需要再去找到他们。

    他想了想,转过头,一把拉过那戴面具的男子道:“伊塔神传来了神旨,需要我去搭建祭坛,奉献祭品,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戴面具的男子惊道:“你想拿我当祭品?”

    年老祭祀不悦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伟大的伊塔神从来不用没有灵性的低等生灵做祭品。我只是需要你在这里为我传递信号,安排人手把船上的祭品搬上来。”

    戴面具的男子勉强道:“我只能说尽量,毕竟我很难理解你和你的神。”

    年老祭祀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他声音低沉道:“你要记住,那个天夏人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帮助我们的神也是帮助你自己。”

    张御此刻见到伊塔神不再跟上来,心下一唤,两道光亮显出,大道玄章和大道浑章就显于眼前,他扫了一眼。

    最初他神元投入最多的是玄章之上的心光之印,这是因为需与六正印相互配合,不过浑章之上因为涉及到“心湖”、“飞剑”、“雷音”等等章印,所以后来投入的神元也是不少。

    但总的来说,相对于玄章心印,稍稍偏弱一些,故而这一次,他决定再把浑章的心印加强一些。

    主意一定,他就把目光投注此上,随着自身神元的减少,此印之上的光芒渐渐亮起,而后将他笼罩进去,片刻之后,方才消散。

    他站在半空,目注下方,身上心光如火一样飘动着,片刻之后,骤然一闪,整个人化一道青光如电急落。

    英俊男子一直在下方警惕着他的动静,现在见他冲来,本来意图稍加躲避,可是这时,一道剑光先是冲奔而来,那速度竟是比原来快上不少,一眨眼就杀到面前。

    这等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预判,他不得不凝聚起全身的灵性力量,举臂加以抵挡。

    轰!

    双方这一撞击,又是传出了极大震动。

    英俊男子身躯不由微滞一下,这个时候,张御已是冲到近前,携带的冲势一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之上,一声大响,风雷激荡之中,顿时将其头颅轰碎!

    那无头躯体顿时失去力量,飘落而下,却被随后跟上来剑光一搅,霎时粉碎。

    一道蓝色光芒自天而落,岛屿上某处神像晃动了一下,随后表面碎裂开来,英俊男子双手一撑,再度自里出来,只是他方才抬头,一道剑光如雷霆一样落下,轰然一声,将他生生轰入了岛屿之中。

    那剑光不停,连续劈斩,远远看去,犹如是一道道闪电霹雳,连续数十下之后,剑光一转,重又回到了已是飘落到近处的张御身侧。

    他一望那被剑光凿开的巨大坑洞,里面已经没有了半点灵光迹象,很显然对方的寄躯再一次被他摧毁了,而伊塔神没有再在附近出现,显然吃到了苦头之后,选择从更远处寻找寄托神力的躯体。

    他略一思索,这位异神极有可能选择北面,因为那里的神像保存相对完好,于是纵光一遁,往北而去。

    而在经过岛屿中间的时候,忽然发现一群蛮人在那个祭祀带领之下正往北面奔跑着,似是赶着要去做什么。

    他心念一转,目光向下一扫,眸中绽放出一道奇异光芒,随即飞快掠过。

    底下那数百个蛮人被这奇异光芒一照,完本还算齐整的行动,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一个个变得痴痴傻傻,不是在地上爬行翻滚,就是原地蹦跳,或者哭喊大叫。

    那个年老祭祀也是头脑一阵昏沉,感觉自己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但那却是由无数个片段剪裁之后又拼凑在一起的,仿若就是一场噩梦,可他又无法清醒过来。

    张御在来到那座倒塌神殿之前的时候,就见一道蓝色光芒在地面之上绽放,而后那名英俊男子再次出现到了半空之中。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神力比原来下降许多,但是身躯之上的那种不协调感却是相对减弱了,显然是因为找到了更为合适的寄躯的缘故。

    他遁光没有半刻停留,直奔其人而去,同时夏剑如电疾射,已是带着一道闪烁光芒,先一步遥斩而来!

    英俊男子这次没有再晃身闪躲,而是直接迎面冲上。

    方才的战斗已是告诉他,张御速度不知为何比之前更快了一分,就算换了一具寄躯,他也没能形成足够的优势,所以只能选择近战。

    两人正面冲撞了一下,分开之后,过了一会儿,又一次撞在一起,随后又再次分开,两道光芒在半空之中不断追逐碰撞,隆隆的震响声在整个岛屿上空回荡着。

    张御很快发现,对方此刻的策略,显然不再准备和他在正面分出胜负,而是想把战局拖延下去,以消耗他的灵性力量。从战术上说,这无疑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他却也留意到了一个细节,无论对方如何飞遁,却总是局限在岛屿之上,从来没有脱离过这个范围。

    这看去是对方为了能随时找到寄托用的身躯,可他却觉得这里一定有着别的缘故,思索片刻之后,心中不禁有一个想法浮现了出来。

    ……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破灵

    张御想到的是,在伊地人的创世神话之中,最初的世界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水。

    直到有一棵名唤“娑母”的母树从海水之中孕育出来,并把树枝延伸到了海面之上,在这棵树枝上结出了三个蕴含神性的果子。

    最先成熟的两个果子里出现了最早的两个神明,一个是伊塔,一个是姆娜。伊塔创造了天空和大地,而姆娜创造了所有能跑能飞的生灵。

    但在某一天在争吵之中,第三颗果子被他们无意之中碰落在了海里,于是在里面孕育出了恶神辛度,他因为在海中诞生,再也无法到海面上,故而十分憎恨自己的兄长和姐姐,诅咒他们迟早被海水所吞没。

    而伊地人的大陆,最后也确实是在神战之后被沉入了海底。

    神话虽然只是神话,但是从这里可以看出,大海既是伊地众神的源头,也是他们所忌惮的地方。

    从伊塔神的表现出来,无疑也是证实了这一点。其不是畏惧大海,就是畏惧在大海上与他交手。

    那这无疑是说,这个异神实际上是不会离开这座岛屿的,至少有他在的前提下,是不会离开的。

    这样的话,或许能把这一点利用起来……

    此时他目光一撇,见海面上有数艘小舟正在往岛屿上靠过来,里面用绳索帮着的几头沉睡的灵性生物。

    此情此景结合之前那个年老祭祀带着众人往北面走的举动,不难联想到,这是对方想在岛屿之上设立一个祭坛,而这些灵性生物无疑就是祭品。

    他心念一转,立便有了主意。

    当即不再去追逐伊塔神,而是遁光一转,向着岛屿中间飞纵而去。

    既然伊塔神要与比拼灵性的消耗,那么他就索性如其所愿。

    复苏神明的力量除了本身就具备的,剩下都是来自祭祀和信徒的一次次献祭。

    没有了献祭,神明的神力是永远得不到补充的。

    既然这样,那么他只需将伊塔神的信徒,也就是这些祭祀和蛮人杀死,那么伊塔的神力来源便就断绝了。

    而他不同,还可服用丹药加以恢复,就算对方可以寄托的躯体再多,他靠磨也能把对方磨死。

    伊塔神看到他所去的方向时,也是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便在心灵中沟通那个年老祭祀,道:“信徒,你需要专注自身的灵性。”

    年老祭祀此时一个激灵,顿时从噩梦之中清醒过来。

    他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赶忙赞颂了一声神明,随后高举权杖,绽放出一道光芒,并往那些疯疯癫癫的人群之中走去,凡被光芒照到的人,都是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喊道:“快,所有人,四散跑开。”

    听到他命令的蛮人,立刻跑动起来,可还没有跑几步,就在那里不停喘气,似乎没有了力气。

    方才他们在张御眠明之印的影响下,陷入了幻境之中,长时间对脑部的强烈刺激,使得他们的精神和体力上产生了剧烈的消耗,如同经历了一场战斗。

    接连让十几个人恢复了清醒后,年老祭祀忽然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天中一道青色遁光正在急速过来,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他人,急急往远处逃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雷鸣般的声响,一道剑光如雷劈下,落于人群之中,接着是一声轰然炸裂之声,位于光芒正中的蛮人一瞬间全被击碎,而周围稍远一点的人也是被一股冲击力量掀飞了出去。

    年老祭祀只觉自己飞腾了起来,而后重重摔在了那坚硬的石台之上,脖子和脊柱扭折成了一奇怪的形状,手脚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张御接连几剑下去,将此间聚集的蛮人都是肃清,随后根本不去理会后面追上来的伊塔神,纵光一腾,又往岛屿南端奔去。

    解决了祭祀,并不等于祭坛就不能搭建了,只要有信徒存在,依然可以进行这个仪式,只是简陋一些罢了,所以他要将此行过来的蛮人全部解决了。

    当然,伊塔神在别的地方可能还存在信徒,可是降下神谕的神力的消耗更大,一次献祭的祭品还不见得能补充损失,所以异神通常只会等待信徒主动献祭。

    只是这种献祭,就算以朝明城那样的财力,也顶多一个月举行一次,所以在解决了这批蛮人后,他就完全不必担心这种事了。

    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此刻正在安排祭品,远远看到了剑光肆虐,随后又一道青光又在往自己这里飞纵过来,他沉默了一下,就自己从崖上跳了下去。

    不过几个呼吸间,张御来到了海崖边上,剑光一闪,顺手解决了正在搬运的祭品的十几个蛮人,遁光不停,又冲着海上那三艘船而去。

    英俊男子一路追到了海边上,但是看到他往海上去,便就停下了身影,没有再跟上来。

    张御回望一眼,更加确认的自己的判断。

    此时他已是来到了三艘船只的上空,往下望有一眼,把心意一催,剑光一掠,其上灵性力量骤然爆发,于瞬息间自三艘船上横斩而过!

    随后他看也不看,召剑回来,遁光一闪,回转岛屿。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伴随着一阵难听的摩擦声,三艘船只的从甲板上裂开一道细缝,这缝隙越来越大,随后整个船身分离了开来。

    伴随着船上传出的嚎叫和嘶喊声,三艘船开始往海水中缓缓沉去。

    张御一回至岛屿上空,就重新找上了伊塔神,再次与之展开对战,因为理智的支配,后者尽管知道此刻局面对自己的不利,可是却不存在惶恐、焦躁、忧虑等情绪,所以依旧能发挥出正常的战斗水平。

    可也仅此而已了。

    张御现在斩断了对手的所有后援,若是后者不改变战术,那么这座可以不断寄托身躯的岛屿最终只会成为其的囚笼,败局已是注定。

    双方在追逐和对拼之中,不知不觉一个白天过去,浓重的夜色笼罩下来。

    张御这时脱离了战圈,从岛上撤出,来到位于海面的高空之上,吞服下了一枚丹丸,在那里呼吸吐纳着。

    不过半刻之后,他感觉力量又是恢复过来,他没有在此停留,又化一道遁光重回岛上,重新找上伊塔神,继续与那还未曾完成的斗战。

    隆隆碰撞声中,绚丽的光芒在夜空中不断绽放着。

    很快又是过去一夜,旭日从海面上升起。

    张御立身半空之中,顺手甩掉手中那一具破烂的躯体,转头再度来至海上高空处,取出一枚丹药吞服下去后,默默调息起来。

    在过去的一日夜中,他一共杀死了伊塔神十二次。

    虽然这个异神一次又一次的复活,可是神力也是越来越是弱小,且看得出来,其寄托的躯体也是越来越不协调,这说明合适的寄躯也是在减少之中。

    伊塔神对他的威胁其实并不算很大,但却格外难缠,这样的对手他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对他无疑也是一个磨砺。

    而且那一次次灵性力量的碰撞之中,也让他察觉到心光有所缺失的地方,他现在已是及时补上了这个缺漏。若是往后撞上相当的手段,便就不难抵御了。

    就在他调息之时,忽然心生异样,睁目看去,便到伊塔神正在往远处遁走,可这一次,其却是没有再固束在岛屿之上,而是在那海上飞腾。

    他不由精神一阵,对方这种举动,无疑是说后者在岛屿上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寄托身躯了,生怕一下次就被击杀,所以只能往之前一直不肯涉足的海洋之外遁逃。

    他当即停下调息,身外光华一长,化一道青光追去。

    由于伊塔神神力的衰弱,所以他很快追到了其人后方。可他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跟在后面,直到出去一段极远的距离,甚至连神像岛屿都只剩下了一个小点的时候,这才心意一催,驱一道剑光朝着这个异神斩去,

    那英俊男子在之前多次的战斗中,了解到躲避剑光是没有用处的,因为随着神力一而再,再而三的损失,他的速度已是不及最初的时候,有几次就是直接被剑光追上斩杀的,故他这时一转身,身上灵性迸发,一折一转,居然如幽影一般瞬息间来到张御面前,带着灵光震荡一脚踢来。

    张御从容把臂一抬,就架住了其攻势,双方灵性又是一阵碰撞,各自身上的光芒飘荡不已。

    英俊男子还未等再作出什么动作,那飞剑已是转回,倏地一下划过,就将其头颅斩落下来,那个无头躯体晃了晃,似要坠落的时候,忽然五指一握,又是一拳击来!

    这一击可谓极其突然,可是拳到半途,却有一只带着朱色手套的手迎面挡住。

    张御淡然看着,对于这一招早有防备。伊塔神神力只要不从躯体内抽离,那么神力可以支使寄躯做出任意动作。可这无疑也是说明了,对方的神力已是无处可去了。

    只要将这个身躯毁灭,就可彻底杀死这个异神!

    他反手一把握住那无头躯体的手腕,用力一甩,就将其远远投了出去,同时心意一催,紧随而去的剑光如一道闪烁疾电般撞了上去,轰然一声爆响过后,可见无数残碎之中,一抹蓝色光华最后挣扎一下,便就消散在了大气之中。

    ……

    ……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复神

    茫茫大海之中,一个人漂浮在海面上,其人面上戴着一个面具,手中抱着一块破碎的木板。

    这时他似觉察到了什么,身躯不禁动了动,努力抬头,随后便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缓缓飘落,足尖点落在木板上,背对着太阳俯视着自己。

    他仰着头,开口道:“张,张士君……”

    张御淡声道:“你是复神教会的人?”

    面具男子老实回答道:“是,我是复神教会的人。”

    张御看着他道:“我听说你们复神教会四处复活早已死亡的异神,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面具男子语气略显激动的回答道:“是为了对抗浊潮,挽救这个世界。”

    张御道:“对抗浊潮?”

    面具男子格外认真道:“是的,浊潮会导致的世界的破碎,如果任由浊潮肆虐下去,所有生灵都难以幸免,可我们复神教会发现,但凡有神灵的地方,浊潮就会相应减弱,这是因为神明会吸引并吸收浊潮,现在大陆上的浊潮在逐渐减弱,这正是因为我们不断的复活神明的缘故。”

    张御不置可否,从现有的记载和推断来看,每个纪元的覆灭都多多少少都和浊潮有关,浊潮是个很复杂的东西,甚至背后与大混沌有着联系,并不是依靠什么异神就可以解决的。

    上个纪元时,世界正处于众神统治的之下,可他们仍然被浊潮覆亡了,这说明或许神明对于浊潮纵然有一些影响,但绝非其人所言只靠神明就可以决定浊潮的盛衰。

    他问道:“你们复神教会有多少人?”

    面具男子回道:“这个我并不清楚,复神会里我真正接触过的人只有两个,我们各自负责会中分配下来的事,平时并不见面,只有特殊情况才会聚首。”

    张御道:“如何才算特殊情况?”

    面具男子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上层有要求或者我们彼此寻求帮助的时候。”

    张御道:“我观你并非天夏人,也非是安山附近的土著,你叫什么名字,又从哪里来?”

    尽管对方戴着面具,可是在他眼中和不戴面具没有什么两样,对方面目普通,乍一看出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是仔细分辨下来,却能发现其人五官特征与天夏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更没有大陆土著所具备的特征。

    面具男子道:“这……我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张御道:“这是为什么?”

    面具男子为难道:“我可以有限的回答尊驾问题,这是复神会所允许的,可是涉及到一些隐秘的问题时,因为身上被种入了灵性枷锁,就算问我,我也没法回答,有时候说出来与真实情形也是有所偏差的,比如我虽然记得自己的来历,可当被人问起的时候,我的这一部分记忆就会遗忘。”

    张御眸光微动,复神会并不隐瞒会中的一些事,但是却对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复神会会员的来历这么看重,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他淡声道:“你忘了也没有关系。”

    面具男子有些不解,这时他看到张御的目光之中闪烁出一道奇异光芒,不由微微一怔,随后整个人陷入了某种迷失状态之中。

    张御试着把刚才所有问过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对方也是迷迷糊糊回答了,与方才的答案并无什么两样。随后他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具男子很是呆滞的回答道:“我叫安一。”

    张御再是问:“你来自于哪里?”

    面具男子似乎停滞了片刻,才继续回答道:“我不知道。”

    张御念头一转,所谓的灵性枷锁,就是在人身之中种入一丝灵性束缚心灵。可要长久维持的话,那么需要受术之人自己也具备灵性,那么枷锁可以从其身躯之中抽取灵性进行补充,如其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时间一长,灵性就会慢慢消失。

    而这个面具男子明显就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除非隔一段时间就施加灵性枷锁的,那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思维暗示。

    而他方才的问话其实同样是一种暗示,这就等若对方自己去问自己,其实就是催发出一个自我的回忆的过程,不会引起心里的逆反,可是这般对方还无法回答清楚的话,那应该就是其人的记忆本身就抹除或者篡改了。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可能性略低,暂时不作考虑。

    他思索片刻,又问道:“这些伊地人的余孽是你带来的?”

    面具男子呆呆回答道:“是的,这些伊地人的后裔一直想让他们的神明复活过来,我就一直在帮助着他们,为他们找寻合适的身躯,并告诉他们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小的代价去复活他们的神明。”

    “这座神像岛屿的出现和你们复神会是否有关系?”

    面具男子道:“不,这只是一个偶然,我们本来已经为他们的神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寄托躯体,但是由于这些伊地人后裔的贪婪,他们过早的出现在东廷人的眼里,使得他们生存的地方暴露了出来,后来部落遭到了玄府的攻击,也就没法再举行仪式了。

    后来海上传来了神像岛屿的消息,我本来反对来这里,可他们的祭祀认为,这是神明的指引,所以坚持来此处。他的野心很大,想让整个岛屿成为他们神明的寄托之躯,我把这件事报了上去,复神会却答应了他的要求,并让我配合他。”

    张御心下一转念,伊塔神若是以整座岛屿为寄托,并不是不能做到,只是神像不完整,这就需要它用自己的神力去进行持续的改造。这样对祭品要求就相当高了,且需要持续不断的献祭,以伊地人所表现出来的实力看,明显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问道:“你们复神会莫非愿意为他们提供祭品?”

    面具男子道:“是的,只要有人愿意复活神明,并且确实可行,我们复神教会愿意提供一切帮助。”

    张御道:“祭品又从哪里来?”

    面具男子回答道:“东廷人那里有人支持我们,每个月都会卖给我们不少祭品,我们还会出钱从土著部落那里收购,只是安山以西的灵性生物实在太少了,所以我们大多数的祭品是血阳古国的后裔部落提供的。”

    张御道:“你们和血阳古国也有联系?”

    面具男子似是停滞了一下,随后才道:“是的,我们同样帮助他们复活神明。”

    张御接下来试着再问了一些问题,不过所得到的回答大多都是表面上的,只要稍微深入一点,那么其人就会陷入呆滞之中,或者干脆回答出一些毫无逻辑,前后不搭的话。

    他知道这应该就是这个人所知道的极限了,心思一转,试着再是问了一句:“你们复神会的首脑是谁?你们是怎么称呼他的?”

    面具男子这回回答的很快,“他们自然是神啊。”

    “神?”

    “对,神!”

    面具男子这时的声音忽然一改之前的呆板和迷茫,而是变得清晰起来,他缓缓抬起头,面具细缝中露出来的眸子变得诡异而古怪,道:“张士君,其实你有什么疑问的话,不必问他,可以直接来问我。”

    张御神情不变,淡然道:“如果你愿意说。”

    面具男子道:“张士君,我很愿意与你分享我的乐趣,不过现在时机还没有到,但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了,很快了,很快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身躯猛地一颤,头颅啪的一声爆开了,鲜血和脑组织溅的到处都是,破碎了一半面具则是飞了起来,远远掉落在了海里。

    那无头尸体则仍是死死抱着木板不放。

    张御心下一思,对方自称是神,也的确具备神明的威能,复神会的首脑应该和自己的会员有着某种联系,方才应该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触动到了其人的感知,所以通过某种方式强行降临到这个人的身上,而后者承受不住神力,故才爆颅而亡。

    这个复神教会似乎和这片大陆之上的所有势力都多多少少有些牵连,那足以说明其背后拥有着不小的实力,不然没可能与这些势力对等说话。

    以往玄府并没有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至少没有当成过主要敌人,只是他觉得,这次回去之后,有必要让玄府对这个组织多作重视了。

    只是……

    对方敢在他面前说出那番话,那说不定某些事情已经在进行之中了。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呢?

    他看了一眼那远空和浩瀚的海面,又转头一望那方才升起未久的朝阳,不管是什么,只要敢冒出来,打下去就是了。他身躯之上光芒一闪,骤然腾空而起,伴随一声震响,就化一道青虹遥空飞去了。

    ……

    ……

第一百六十章 乌云

    学宫居处之内,张御坐于顶层平台上,正翻看着玄府前人的记述文册。妙丹君则蹲在一旁,盯着雨棚上一只翅膀微微扇动的蝴蝶。

    自海上回来已有半个月了,这些天他一直在玄府之中教授新来的弟子,直到这两日才有暇回来。

    上次的斗战之后,带给了他很多启发,觉得自身还有些许地方有所不足,只是六印章书那些章印并不能带给他很好的帮助,所以他索性翻看起前人斗战的记录来。

    这记录里面记载的很多东西都是百年前玄府前辈与异神交手的经过,尽管只是简略描述,可他还是能从中看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其实都护府建立之后,初期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而且多数情况下,都护府都是用货物交易的方式和四面交流,能不动用武力就不动用武力,再加上都护府自身实力很强,所以冲突较少。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浊潮降临之后,大陆内部古代异神的复苏,那时才是真正惨烈的开端。

    可惜的是,洪河隘口一战后,玄府连章印都遗失了不少,可别提斗战记载了,倒是有玄首本人有一篇记述在。

    只是玄首那时候的修为放在同辈之中也不算高,而且有些地方遮遮掩掩,应该是被弟子删改过的,现在至多只能算一个事件记录,特别有价值的地方不多。

    不过他留意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那时候玄修出手,往往是两个人一起配合的,而且两个人之间一个主攻,一个主辅,辅助的人那人负责观察、感应,以及掩护之责,使主攻的一方能够全身心投入战斗。

    这可能是因为主修章印不同才造成的,似如以“耳、鼻、眼、口”等印为主修的修士,在正面战斗中肯定是不如主修“身、意”两印的修士的,所以如白擎青这样的修士,立功多是在“察、知”这方面。

    而现在已不讲究这样的配合了,这当不止是玄府人手缺少的缘故。玄修之间若没有长时期的配合,相互没有建立起足够的信任和支持,那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默契,更不可能有什么战斗力。

    倒是他发现,戚毖那时候的记载中,曾有几次提到自己熟悉的同伴不在,遗憾一些机会只能白白错过。而其记载也是偏向于观察和分析,而不是战斗,所以他大胆推测,玄首当时很可能是一位处于辅助位置的玄修。

    而且不在的那人,会否就是后来找上门来与戚毖争夺玄首位置的那个人呢?

    正思索之时,妙丹君这时一窜一扑,却是将顶棚上的蝴蝶扑捉了下来,落在他的身旁。

    像这种日常嬉戏,妙丹君并不会使用自己的灵性,否则刚才一抓之间,起码雨棚是承受不住的。

    张御看了一眼,顺手揉捏了一下妙丹君的脑袋,就又收回目光,他从案上又拿过一本册子,这里面记录的是玄府所有有关复神会的记载。

    他翻下来后,发现里面内容着实不多,因为之前对抗超常力量一直是神尉军在做。

    按照安一的说法,在东廷都护府有人在支持他们,他怀疑很可能就是神尉军和颠覆派的一些人。

    他之前回来时,已是将关于复神会的事报了上去,并要求玄府对此加以重视,不过这也只是加以补救,若是此辈真在准备做什么,那么此刻恐怕已经是在酝酿之中了。

    却在这时,案上册子忽的翻动了几下,书页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他的袖袍也是飘舞不止。他看向远处海面之上那乌沉沉的云团。

    起风了。

    玄府事务堂中,项淳神情在看完一份呈书后,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他站了起来,皱着眉头在堂中走来步去,好像在慎重考虑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似下定了决心,把门外的役从喊进来,道:“去把王师弟和许师弟唤来。”

    许英自外走了进来,道:“师兄你唤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项淳道:“稍候片刻,等王师弟来了再说。”

    许英这时欲言又止。

    项淳看了看,道:“你想说什么?”

    许英上前两步,道:“师兄,你知道我想问什么,这都又要过去两个月了,老师什么时候出关?”

    项淳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我上次看过了,老师似在长久定坐之中,所以一直不曾出来过,不过我留了一份呈书在那里,老师一旦出关,一定能看到的。”

    许英不禁有些失望,他焦躁道:“可是这样太耽误了季师侄修行了。”

    项淳摇了摇头,道:“比起这件事,眼前这件事更重要。”

    许英不禁一怔。

    此时王恭走入了事务堂中,他看了许英一眼,随后对着项淳拱手一揖,道:师兄有事寻我?”

    项淳道:“两位师弟,坐下说吧。”

    两人相互看了看,便依言坐了下来。

    项淳沉声道:“神尉军这两日前派出人手,往安山之北去了,而这回负责带队的人是右军候庞巩,但是左军候赫疆两日之前以军务交替之名被唤到了洪河隘口附近,这么一来,加上原来就在那里驻守的下军候齐巅,神尉军有三位军候将会汇聚于北方。”

    许英神情一变,道:“神尉军想做什么?”

    王恭也是露出肃然之色,北方洪河隘口,是都护府六万正军所在之地,是抵御内陆异神进犯的屏障,要是那里出了问题,那整个都护府都要出问题。

    项淳语声沉重道:“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我怀疑,他们很可能是为了寻找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

    许英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可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大惊道:“他们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了?”

    可随即他又道:“不对,不对!这如何可能?没有我们手中的那部分密卷,还有都护府的那半份,他们又怎么确定地点?”

    项淳道:“之前张师弟参与士议时,曾提出重审火烧文修院一案,做这件事情的就是神尉军副尉主燕叙伦。他一直不肯开口交代自己的真实目的,可我很清楚他为什么要做此事。”

    他抬头看着两人,“因为都护府的那半份密卷就藏在文修院中。”

    “什么?”

    许英吃惊道:“师兄,这是真的?”他不解道:“可是……都府为什么把这东西放在文修院里呢?”

    项淳道:“这是前任大都督杨宣所为,至于目的为何,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不过这位在做此事时,特意将此告知了我玄府。”

    许英睁大眼着,道:“这么说来,神尉军拿到了一份半密卷,可是现在不是六十年前了,没几个人能读懂上面的文字了,就算能懂,他们没有我们手中的那一份,想要找到那个地方,怕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项淳摇头道:“不可如此想,当初之所以需要几份密卷合起来看,是因为正值浊潮浓烈之时,而现在浊潮正在消退,神尉军多了半份密卷,说不定就找到那里的办法。”

    王恭沉声道:“师兄,你准备怎么做?”

    项淳看向两人,道:“现在这一切还只是我的怀疑,我希望真实情形并非如此,可不管如何,神尉军三位军候在北方,那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我想调府中几位师弟一齐北上,以防万一。”

    许英和王恭神情都是异常凝重,他们知道这事情的严重,神尉军三位军候若在一起,那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次至少要出动玄府大半力量才能应付。

    “还有……”

    项淳站了起来,道:“神尉军若是当真找那个地方,那对都护府和我玄府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们也要设法找寻那里,最好是能赶在神尉军之前找到。”

    许英问道:“可是师兄,怎么找?”

    项淳道:“我决定把这件事交给张师弟。他曾经在安山之东游历过一段时日,对那里情况熟悉,而且他熟悉古代文字,这方面都护府现在能和他比肩的也没有几人,若是他能解读出密卷的内容,那么还是有可能做到此事的。”

    许英连连点头,喜道:“对,对,师兄你当初愿意让张师弟入府,就是因为他懂那些古代文字,师兄,原来你早就想到这一天了!”

    项淳叹息道:“我想到又有什么用?这件事终究是我们被动,而且我们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张师弟身上,下来我们要全力盯着神尉军,如果他们有深入安山的迹象,那么我们即便不能阻止,也要设法跟着,绝不能让他们轻易遂愿!”

    ……

    ……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眠之地

    三日之后,张御正在玄府偏殿之中指点新入府的几名学子,这时一个役从到来,恭声道:“张玄修,项主事有请。”

    他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项师兄,说我稍候就至。”

    役从揖礼而去。

    张御继续在殿内说法,待得这几名学子都是把思绪理清,各自离去之后,这才自座上起身,整理了一下,出了偏殿,往事务堂走来。

    他走来之时,役从和玄修都会主动避道,对他揖礼致敬。

    这不只是因为他成为了夏士,而是他毙杀了神尉军四大军候之一的阿尔莫泰,还在士议之上提言擒捉了燕叙伦父子,六十年以来,可从来没一个玄修像他这样正面硬顶过神尉军,并且事后还毫发无伤,故是大部分玄修都深觉敬佩。

    玄府殿阁之间相距并不远,不多时,他就入了主殿,步入事务堂中。

    来至此间,他见项淳和王恭二人都在这里,于是上来一礼,道:“项师兄,王师兄有礼了。”

    项淳、王恭二人也是站起回礼,道:“张师弟有礼。”

    待得见礼之后,项淳便请了他坐下,先是向他询问了一下近来训教之事,几句话之后,这才言道:“张师弟,这回可能又有事要麻烦你了,因为此事可能涉及玄府及都护府的未来,而且怕也只有你能做成,所以我们不得不把你请来。”

    张御道:“不知是什么事?”

    王恭道:“张师弟,我们需要你的学识,帮我们寻到一处地方。”

    项淳接道:“那处地方张师弟应该听说过,那是血阳古国的祖先之地。”

    张御专学便是古代博物学,对这些东西自是很熟悉,项淳一提,他便反应过来,道:“师兄说的是传说中的‘阿奇扎玛’,血阳古国众多信徒死之后所去的神国?”

    项淳道:“对,就是这个名字,传说中这个地方就是血阳古国古代神明和战士的长眠之地,浊潮起时,他们就是从此处觉醒过来的。”

    张御想了想,问道:“我从文档上看到,当年洪河隘口一战,都府的大军曾经到过这个地方,并且早将此处彻底埋葬了?”

    项淳摇头道:“真实情形其实并非如此。”

    张御听他这么说,倒也不觉意外,他早知道,都府摆在明面上的文档很多未必是真实的,会设法掩盖掉许多不能让外人得知的东西。这是因为有着蛊惑人心的异神存在,有时候必须如此处理。

    项淳此刻就着上句话说下去道:“当初浊潮起来后,大都督关征率军迎战的时候,面对源源不断,陆续觉醒过来的古代神明和战士,战局曾一度陷入胶着。

    而且当时大军还得到了一个消息,血阳古国正在准备一个盛大的祭祀仪式,准备把他们曾经最强大的主神唤醒过来,为了阻止这等情况,当时我玄府的玄首颜彰和神尉军尉主岳庶定下了一个策略,那就是组织精锐人手,直接突袭血阳古国所谓的祖先之地。”

    王恭道:“当时我东廷都护府的手中一共有三份通向那里地图,大都督、我玄府,还有神尉军各是持有一份,经过都护府的学者考证,这三份地图都是上个纪元血阳古国覆灭前后几名狂信徒留下来的,这三份地图每一份路线都不一样,但是每一份都是真的。”

    张御一转念,道:“是因为浊潮么?”

    项淳重重点头,道:“对,正是因为浊潮,世界因此而破碎,连人的心灵念思都是发生了扭曲,所以每一个信徒所描绘的地图都不一样,但都是对的,都护府的学者就是靠着这三份地图,找出了其中的共性,准确推断出了去往那处地界的路线和方法。

    颜玄首和岳尉主在确认了路线后,就带领我玄府和神尉军的大批精锐,还有自天夏本土游历到东廷的一些异人,照此地图绕道突袭此处,并成功将血阳帝国的这处祖先之地埋葬了回去,只是最后……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他不由长长叹息了一声,“玄府也是自那时起元气大伤,再也不复旧观。”

    王恭道:“这六十年以来,神尉军一直未曾放弃找寻这个地方,因为他们想把遗落在那里的神袍寻回来,不过要去到那里,需要三份密卷一同观看,而洪河之战结束后,三份密卷仍归三方各自掌管,只是都护府所掌握的那半卷,现在很可能已经被神尉军拿到了。”

    张御道:“半卷?”

    项淳沉声道:“对,半卷!都护府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清楚,他们手中的密卷只剩下了半张,另半张不知去向,后来杨宣大都督临去前,就把这半张密卷放入了文修院中。”

    他顿了下,抬头道:“张师弟,我以为,神尉军的燕叙伦很可能就是为了这东西才对着文修院而来的,最后又用一把火烧了此处,以掩盖自己的痕迹。”

    张御一思,如果是这样,事情倒是串联的起来了。

    项淳叹一声,道:“如大都督那时不把那半份密卷放入文修院就好了,或许就不会被神尉军得了去,却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做。”

    张御却是若有所思。

    其实仔细看一看这位大都督以往的作为,就不难明白其人为何要这样做。

    这半份密卷明显是个烫手的东西,若是一直留在身边,神尉军或者玄府恐怕都是会时时刻刻惦记着。这位杨宣大都督是生怕自己去后,自己的子女没有威望,留不住这东西,反而还有可能遭遇危险,所以才选择如此做。

    而把东西抛出来,那么都府就把自己从这里面摘出来了,下来只需坐观神尉军和玄府的争斗就好。

    这又是一个顺势而为的平衡之术。

    王恭道:“前些天我们收到了消息,现在神尉军左、右、下三位军候都在北方,而且有内线告诉我们神尉军中有人正暗暗往安山深处去,我们认为他们很可能找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若是如此,我们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寻到那里,不然对我们玄府而言,必然是一场灾难。”

    张御也是认同此言,因为之前况公和余公二人都提醒过他,神尉军近来看起来太老实了,这很不正常,要他小心提防着,而复神会那个附身之人的言语他也一直记着,所以神尉军或许当真是找到了什么东西。

    项淳沉声道:“其它神袍被找回来还不算什么,因为大多数神袍并不分高低,需要的只是一个与之契合的人,就算有这样的人,这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适应的,可当时神尉军副尉主应重光有一件神袍,可以将上一任寄主全部的力量传递给下一个继承神袍的人,这位当时同样也是失陷在了那里。”

    他语声凝重无比,道:“一旦神尉军中有人找回了这件神袍,披上了这件神袍,那么神尉军将立刻获得我们和都护府联手也无法压制的力量,那个时候,很难想象其等会做出什么事来。”

    张御眸光微闪,若神尉军当真得到了这件神袍,以都护府现在的情形来看,的确很难再有人阻止他们了。

    他想了一想,问道:“项师兄,御在此多问一句,若是神尉军的神袍在那里,那么我们玄府的传承,是否也有可能落在那里?”

    项淳沉吟一下,道:“张师弟,现在我也不瞒你,希望你不要说出去,这件事玄府中除了玄首外,也仅仅我和窦师弟、许师弟还有王师弟几人知晓。”

    张御点头。

    项淳缓缓道:“其实通向三章的章印,是需回到天夏本土才能学到的,而我东廷玄府以前的玄首,乃是二十年一轮,也是直接由本土指派,并非是从东廷玄府之中选出的,在未曾取得本土同意的情形下,观读三章的章法是不被允许私自传授的,所以神尉军或可能找回神袍,而我们玄府可能什么找不到。

    神尉军曾多次提出把所有掌握密卷拿出合而为一,重新找到那处地点,一同找回传承,但是我们不同意,都护府也不同意,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张御微觉意外,道:“那玄首他……”

    他记得看戚毖的记载,在洪河隘口一战时,其人当时很可能也未曾观读到第三道章,应该是后来重立玄府之后才得以突破的。

    那么这一位的章法又是哪里来的呢?

    项淳道:“这是玄首曾无意中得知的一个非常偏门的章法,在玄首之前,还无人练成过,玄首虽然之后虽然后来凭此成就,可正是因为这门章法太过特殊,迄今为止,我们之中还并无一人适合修炼。”

    ……

    ……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译秘

    张御听到项淳如此说,也是明白过来,在东廷都护府中若想学到后续章法,恐怕非要和玄首修行的路数一致不可。

    不过这路数应该说也不是什么玄府正传,或许就是玄首自己的东西。

    他之前和玄首有过接触,以这位的性子,若不是这位的亲近弟子,就算能修炼,恐怕也别指望这位会把这门章法传给下来。

    所以最理想的做法,还是点燃烽火,与天夏本土重新建立起沟通。

    不过神尉军现在若真是在找血阳古国的异神长眠之地,那么他就一定要设法阻拦了。

    当初的神尉军副尉主应重光,既然能够参与突袭血阳古国祖先之地,想必实力也是极强,当也是六十年前都护府最顶端的战力之一了,要是被神尉军得到了此人那件神袍,那当真没人能抵挡他们了。

    想到这里,他道:“项师兄,你们是说的我都已是明白了,这件事我也是责无旁贷,当会全力以赴。”

    项淳听他同意,也是高兴,毕竟张御在得授玄玉后,玄府除了玄首之外,没人能再下命令予他了,因为他们彼此地位都是一样的。

    而玄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这件事要是耽误下去,恐怕就会让神尉军抢先一步得手了。

    他道:“张师弟,你稍等片刻。”他走到间室内,过了一会儿,手中托着一个密蜡封存的竹筒走了出来,并将东西递给了他,道:“张师弟,这就是我玄府收藏的那份密卷,自六十年前取回后还从来没打开过,还请你一观。”

    张御接了过来,去掉了封蜡,从竹筒里面倒了出来一张羊皮卷,他走前两步,正待将这羊皮铺在案上,忽然动作一顿,凝视了片刻。

    项淳看了看他,道:“张师弟,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张御没有回答,他沉思一下,目光往案几看去,便见那里一盏油灯飘来,悬于头顶上方,而后他把羊皮卷送至下方一照。

    项淳和王恭都是注意到,就在羊皮卷的下方,从案几到地面之上,有一排排文字符号被映照出来,不过那痕迹微弱黯淡,呈现出烟雾一般的灰黑色,若不是他们都是玄修,此刻又在留意着他的动作,还未必能够看清楚。

    项淳惊疑道:“张师弟,这些是……”

    张御道:“这些就是羊皮中的书写内容所在,展开此卷虽也能看到,但是彼此之间排序却未必如眼前这般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

    项淳恍然,他见张御一上来就能找到这其中的窍诀所在,不禁大为叹服,道:“张师弟果然学识渊博,这件事交给你果然是找对了人!”

    王恭道:“张师弟,你能看懂上面的文字么?”

    张御将密卷中的文字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下来,道:“这是一种秘文暗语,里面还有许多没有用的语言,需要慢慢剔除对照,我能够读懂,但恐怕要费些时候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却是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东西。

    心下一转念,立时忆起,尚学令在士议学询之时向他提问的东西,就与此十分接近。

    这一瞬间,他不禁联想到了很多。

    项淳这时道:“张师弟,我们知道这事需要慢慢来,但是我们恐怕没有太多时间耽搁,神尉军的军候如今想要长久在外行动,需得都护府的批文,我们现在已是在设法迟滞他们,这或许能延阻他们十天半月,但若时间再长,我们也就无能为力了。”

    张御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争取快些译读出来,不过若想再快一些的话,或许需要再找一个人。”

    项淳问道:“什么人?”

    张御道:“詹治同,他在古代语言上拥有长才,非常人可比,若是有他相助,解读这符文秘字的速度当是可以更为顺利。”

    王恭立刻言道:“师兄,我们可以把这个人接到玄府来。”

    项淳考虑了一下,道:“可以,这个詹治同过去虽有小瑕,可此前揭露天平之神,看得出也是心向正义的,”他顿了下,“尽量说服他吧,能不用强就别用强,他不是还有一个瘫在床的老父么?可以一起接来府中。”

    王恭道:“师兄,我明白了。”

    项淳看向张御,道:“张师弟,你还有什么需要么?如今可以一并提出来。”

    张御思索了一下,要是去到安山以东,那就要做好万全准备了,那里到处充斥着土著神明和土著部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现在玄府能够对他放开的章印都已是给他观看了,至于剩下的一些秘传,他恐怕需玄首准许了,想看也看不到,不过倒是可以借助玄府的药材,多炼一批丹丸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故他言道:“我需一些丹丸和药材。”

    项淳立刻回应道:“这是小事,我稍候给张师弟批一张签书,府内药库中的药材和丹药你可以随意支用。”

    张御道:“还有一事,因为译读这些秘文需要不少古书文档做参照,恐怕我要时不时去往宣文堂查证,故不便留在玄府之内,还是在我自家居处内较好。”

    项淳同意道:“只要张师弟不把密卷带去学宫之外,那便无有问题。”

    张御道:“密卷就留在玄府内便好,我方才观览之间,已是把所有内容都记下了,有无此物都无妨碍。”

    王恭道:“实则我以为,张师弟在居处其实更好,最好如往常一般,隔几天来玄府露个面,这般便不会引起神尉军那边的注意。”

    项淳想了想,道:“那便如此。”他抬起手来,对着张御一拱手,郑重道:“此事,就拜托张师弟了。”

    张御自玄府出来后,直接回到了居所中,稍作洗漱,就来到书房之内,提笔蘸墨,把密卷之上记载的内容按照记忆重新誊写于纸上。

    看有片刻,见无有错漏后,就将之收了起来,随后换了一身衣袍,去往宣文堂中,在此他用了一天时间查阅文档,到了夜晚,方才回来修行打坐。

    次日一早,他在天台之上译读密卷时,李青禾过来道:“先生,詹郎君来了。”

    张御放下笔,道:“请他上来。”

    过了片刻,詹少郎走了上来,站定之后,对他拱手一揖,道:“张士君有礼。”

    张御起身还有一礼,随后他伸手一请,道:“詹少郎,请坐。”

    詹治同再次称谢,就在一张早已备好的案几后坐了下来。

    张御待李青禾把茶水奉上,这才道:“想必玄府已经把请少郎来此的情由与少郎你说过了。”

    詹治同谨慎回言道:“听说是相助张士君翻译一份密卷。”

    张御微微点头,他坐着未动,漆案上的那一份由他誊写的秘文忽然飘了起来,落至詹治同的案几之上,他道:“詹少郎可以一观。”

    詹治同没有伸手去拿,坐在那里仔细看了很长一会儿,方才抬头道:“这是秘文,从语句上看,似是某在描述一处隐秘之地。”

    张御道:“不错,詹少郎以为译读这些秘文需要多久?”

    詹治同认真想了想,道:“若是我一个人译读,恐要三至四个月,而有张士君在此,一至两月内想必当能完成。”

    张御看着他道:“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最多只有十天。”

    詹少郎神情微凛,他默默算了一下,认真回应道:“那需得不眠不休才可以。”

    张御自袖中拿出一瓶丹药,摆在案上,道:“这是玄府的固元丹,常人服下之后,每日半个夏时睡眠便就足够了。”

    詹少郎再是一想,郑重道:“可以一试!”

    在两人在这里译读秘文之时,通向安山之东的一条小径之上,二十余名神尉军士卒正在两名队率的带领之下往内陆方向行进。

    这时队率林楚忽然飘悬上空,看着远处安山起伏的山脊,又往某处看了一会儿,就降落下来,不过却不曾落地,而是悬空半尺。

    他道:“从地图上看,前面不远处本来应该有一个小部落,不过我看木屋里面空荡荡一片,应该早就没人了,看来我们不能指望这张地图了。”

    另一名队率是个身材高挑,身着一身覆面铁甲的壮实女子,她将手中的斧子插回了背后,道:“没人最好,省的我们再动手。”

    林楚玩味笑道:“莫队率,一路打过去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安山内腹的土著蛮子可是像蚂蚁一样多,杀了一批,又会多出一批,上面给我们的任务可是要找寻一条可以顺利通行的道路来,而不是让我们来干仗的。”

    莫队率懒洋洋道:“林队率,我只会战斗,动脑的事就由你来好了,不必跟我细说,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林楚呵了一声,道:“莫队率可别这么说,这次探路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怎么可以我一个人做主呢,这样吧,莫队率带人到蛮人部落的驻地中等候,我先去前面探路,若是寻到合适的路线,再回来告知你们,你觉得如何?”

    莫队率无所谓道:“你觉得行就行。”

    “那就如此!”

    林楚身形往上一拔,到了半空之中,随后就在这队神尉军士卒的羡慕目光中往山林深处投去。

    ……

    ……

第一百六十三章 侵心

    转眼八天过去,全部译读出来的秘文已是摆在了案上,这比预想的中还要早上两天。

    张御把译文反复看过几遍,确认其中并无错漏和偏解,这才收回目光。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当初需三份密卷才能找出那个地方,现在他手中只有一份密卷,尽管现在浊潮已是在逐渐消退,可也不见得凭着一份密卷就一定能找到那里了。

    而没有其他密卷做为比照的话,那还需在去往途中时,根据密卷主人的对周围景物的描述再慢慢搜寻线索,这效率不仅低,还容易出现更多错处。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这些天来通过译读这些秘文,他愈发确定,尚学令肯定是看到过类似密卷的,说不定就是神尉军从文修院中得来的那一份。

    他也是在考虑,若能从这位手里得来其所知的一部分,那自己或便可有一个参照了。

    只是尚学令要是真为神尉军出过力,那么此刻身边说不定还有神尉军的眼线或者护卫,所以具体怎么做,还需要和项淳再商议一下。

    思虑过后,他抬头看向詹治同,道:“詹少郎,今番译读已是完成,玄府当是会给你一定谢酬的。”

    詹治同想了想,拿起桌案上那瓶丹丸,道:“我不需其他东西,不知道张士君可还有这种固元丹丸?”

    他觉得这固元的丹药非常有用,十天下来,每天只是睡半个夏时,却仍是精神奕奕,没觉怎么疲劳,而且译读的时候,长久不动,也不曾有以往读书久了血脉僵塞之感。

    若是一直有这丹丸用,那么这一生能用于学习读书的时间岂不是也能延长近一倍了?

    张御道:“谢酬还是要给的,至于这丹丸,我可以赠你几瓶,但少郎并非修行中人,难以化炼其中的药性,偶尔用一些可以,绝不可引为依赖,每次服用过后,最好隔一段时日再用,不然易损伤脑颅。”

    詹治同一拱手道:“多谢张士君告知。”这时他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再揖礼道:“张士君,我家中还有老父要照顾,若无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青禾,代我送一下詹少郎。”

    李青禾应了一声,就将詹治同送了下去。

    张御往那份译读出来的密卷上再看一眼之后,这张纸就于瞬息间化作了一蓬飞灰,飞飞扬扬,落入了旁边的的燃盆之中。

    他将桌案上的东西稍作收拾,就拿过这几日的报纸翻看了一下,见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就放了回去,从天台回到屋内洗漱了一下,再换上了一件道袍,就往玄府而来。

    一路行至玄府,他直接来到事务堂中找到了项淳,待见礼之后,便告知其人道:“这几日御和詹少郎合作,已是将那密卷译读了出来。”

    项淳惊喜道:“这么快?张师弟,这么说来你已是可以找到那处地界了?”

    张御摇头道:“只是将这份密卷上所指引的地点找出来罢了,而且因为密卷只有这一份,所以也很难说那里就是我们所要找的地方。”

    项淳沉声道:“这几日窦师弟和王师弟他们也已经赶到了北方,要是神尉军有军候进入安山深处,诸位师弟也会设法跟上去的。若是我们无法找到地界,那么我们就绝不能让得到这些东西神尉军回到都护府!”

    他之前一直希望慢慢拖延局势,争取玄府靠实力占据上风,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注定是难以实现了。

    前几天他收到内线的消息,神尉军的举动越来越像是在找寻什么,这也是逼得他退无可退了,要是真让神尉军找打了那件神袍,那么玄府唯一的选择,就是不让这批人回来!

    他心情十分沉重,因为这样做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一个不好,玄府或就会和神尉军在那里发生全面冲突,这样所引发的后果着实很难预料,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可他又不得不如此做。

    张御仔细考虑一下。道:“师兄可曾考虑都护府那边么?”

    项淳叹道:“我也曾想过,但是都护府应该也能猜到神尉军想做什么,可在没有真正确认神尉军做成此事之前,他们是不会有所动作的,这里我们只能指望自己。”

    张御也是认同此言,连玄府都有消息了,都护府那里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发觉。

    而之前都护府却没有限制神尉军的调动动作,这分明就是想让玄府先顶上去,然后自己再视情况而动。

    这其实算可以说是一个阳谋,但是都护府玩平衡这一套却是有些走火入魔了,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玄府若是得势,都护府尚能保全,神尉军得势,那就没都护府什么事了。

    他想了想,抬头道:“项师兄,这几日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其实我们未必没有机会抢在神尉军之前找到那处地界,有一个人那里或许可以有我们要想的东西。”

    项淳一怔,随即问道:“张师弟,不知你说的是谁人?”

    张御道:“临治学宫的尚学令。”

    他下来便将自己所推断的与项淳说了一下,又道:“尚学令这个人在古文字上虽有建树,可在学询之上的译书却是呆板僵化,我料他在译读秘文时必然要参考大量的文档,从不同的书中找出不同句式,然而再结合原文去对照其中的语意,这样就需要大量笔稿。”

    项淳道:“张师弟的意思是说,我们或可从这些文稿中找到线索?”

    张御道:“是的。”

    项淳思忖了一下,道:“需我派遣弟子前往探查么?”

    张御否道:“我怀疑他身边许有神尉军看顾,派遣弟子前往不易成功不说,且文稿会藏在哪里,哪些又是重要的,仓促之中未必可以查的出来。”

    项淳看了看他,道:“张师弟可是有什么主意么?”

    张御道:“神尉军的风格一向粗暴蛮横,而且尚学令毕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会保护他,肯定也不会有多上心,至多只是维护其的人身安全,所以这就有空子可钻了。我们可以这样……”

    他嘴唇微动,全无声息的说了几句话。项淳想了想,抚须道:“倒是可以试一试,只是修行这个章印的弟子并不多。”

    张御道:“我推荐一个人,他能做到此事。”

    玄府某处书阁之内,白擎青正在翻看着诸多前人留下的笔记,许多和他一样的玄修也在这里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时不时还会交流一下。

    这时一名役从走了进来,他试着找了一下,便来到白擎青身边,揖礼道:“白师弟,主事有事寻你。”

    白擎青一听,赶忙放下的手中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衣冠,疾步往事务堂来。

    不多时他来到堂外,在外得了通报后,就被唤了进去,待见到项淳,他上前正容一揖,道:“项师兄,你唤我?

    项淳神情和蔼,道:“白师弟,你近来修行如何啊?”

    白擎青感激道:“多谢师兄关心,近来修行还算顺利。”

    项淳道:“我近来观你道册,见你成功观读了‘侵心之印’?”

    白擎青精神一振,道:“是!”

    侵心之印可以将自己心神侵入到他人躯壳之中,并在一定时间内操纵其人所为,只是因为这通常只能作用在凡人身上,所以很少有人观读。

    可他却是敏锐发现,这个章印并不简单,尤其他对这样长于感知的玄修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起到关键作用。

    现在看来,他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项淳颌首道:“白师弟,既然如此,府中有一件重要之事看来要借重于你的手段了。”

    白擎青神情一肃,拱手道:“师兄请讲,擎青定然不负所托。”

    项淳点了点,他自案上拿出一封书信,递过来道:“如何做,上面都已写明,你看着做便好,不过需记着,这件事对玄府很重要,你万不能泄露给第三人知晓。”

    白擎青看他严肃表情,心中一凛,郑重接过,随手拿着书信一拱手,道:“擎青记下了。”

    他回到居处后,把门窗都是合上,这才把信封拆开,仔细看过了内容后,他就把书信烧了。

    随后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似在盘算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一下水钟上的时辰,再是想了想,回里屋换了一身便服,就往走去了。

    出了玄府后,他乘上马车,直往银署而来。

    等到了地头之后,他踏着台阶来至银署之中,而后上前要求查验家中药铺在这里存寄货物的账目,不多时,银署役从捧了一册账目本来至面前。

    他寻了一个单间,在里慢慢翻看着,不过他的眼神时不时扫一下刻漏,似在等着什么。

    待到差不多隅中的时候,他令役从收起账目本,从单间里慢慢走了出来。

    而出来没有多久,他就见下方布拍市会的广场上,有一个五十多岁,身躯肥胖,衣着艳丽的中年女子在一众护卫的前呼后拥下走了过来。

    在看见那个女子的时候,他一阵愕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装作若无其事走了上去,就在与这一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忽然回头望了一眼。

    中年女子这时也是留意到这个俊朗的年轻人,不由自主看过来,可就在与其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好像看到了一束光,只觉眼前微一恍惚,脚步有些不稳,身旁的女侍急忙把她扶住,道:“夫人?”

    走在前面的护卫首领也停下来,他警惕的看了下四周,随后道:“尚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尚夫人此时的面色有些古怪,她干咳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前额,道:“怎么有些发晕,算了,今天不去看布拍了,先回去吧。”

    ……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心观

    尚夫人说完话后,就在一群人簇拥之下回到了来时的马车上,在车厢中坐好后,她忽然往后一仰,就靠在软垫之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暗下来了,可她对白天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不过她是个心大的人,很快把这事抛在脑后了。

    因为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就叫了上来一大桌菜,在女侍服侍下大快朵颐起来。

    尚学令听闻她醒来,也是赶忙从书房里出来,过来嘘寒问暖。

    他是一个英俊潇洒之人,也不过三十出头,形容举止极有风度,站在那里时,和尚夫人怎么看都不像夫妻,可若是知道尚夫人父亲是瑞光城的巨富,眼前这华丽的庄园,豪奢的生活,也是尚学令在娶到尚夫人后才拥有的,这一切就很好理解了。

    尚夫人一边吃一边鼓着腮帮子含糊问道:“夫君吃了么?”

    尚学令迟疑了一下,不敢说自己已经吃过了,道:“还没,还没。”

    “没吃过就一起吃啊。”

    尚学令无奈坐下,在尚夫人不停劝食之下,两个人把一桌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尚夫人吃完之后,舒畅的打了个饱嗝,拿女侍端来的漱口水漱了下口,正拿手帕擦拭的时候,忽见尚学令脸色有些发白,问道:“夫君,你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也不舒服?”

    尚学令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支撑着自己,斜靠在椅子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我没事。”

    尚夫人忽然打了个哈欠,奇怪道:“今天怎么这么困,夫君你去忙吧,累了就多吃点,吃了就不累了,我消下食就去睡觉了。”

    “好好,夫人请自便。”

    尚学令在她走后,捂着肚子,苦着脸慢慢站了起来,缓缓挪动着,他生怕步子稍微大一些,就把塞到嗓子眼的食物给吐出来。

    尚夫人在后院走了几圈,溜了下狗,却是觉得越来越困,回去洗了个澡,就在女侍服侍下去睡觉了,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忽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灵敏的爬了起来。

    她嫌弃的看了下自己臃肿的身躯,想了想,拿了件宽大外衣随意披上,就从里屋走了出来,看了一下宅院的格局,大致认了下方向,就沿着内廊往书房方向走来。

    书房外站着两名靠在墙上打着盹的役从,只是脸上却有一股骄悍之气,一点也不像是处下之人,他们听到脚步声,忽然抬起头,眼中精光四溢,不过待看到是尚夫人后,对视一眼,又都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来理会。

    尚夫人也没有说话,直接走进了书房,自里把门合上。

    书房分里外两间,外面摆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和书卷,还有一个大台,上面铺满了纸稿还有尺规等工具,隐约可见是在画着什么建筑,这是因为尚学令的专学虽然古代博物,可他对营造学也十分感兴趣。

    尚夫人不去看这些,直接走到了里间,见尚学令此刻就睡在这里的床榻上,她走上前去,用粗大的指头在其颈脖和脑袋的几个部位点按了几下,后者的鼾声很快大了起来。

    尚夫人看了下周围,开始在里面翻找里面的东西,只是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这里也没有暗室,更没有什么锁上的箱子之类的东西。

    她想了想,回头看了一下尚学令,观察了一下,伸手出去一掀,轻松把其人掀到了角落里,然后她把垫褥一翻,就见下方平平整整的压着一排文册袋。

    她眼前一亮,将文册袋抽了出来,辨识了一下上面并无什么防范的印记,这才把里面的纸稿慢慢抽出来。

    纸稿上面是一排排的古代字符,她无法看明白,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需要的,不过没有关系,她只要全部记下来就好了。

    待把所有文册袋里的纸稿看过,她把所有东西原封不动还回去,正要就此出去,可已经走到门边,伸手要拉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站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她在书房内转了两圈,最后眼睛留意到了尚学令床头边的一根拉绳上,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轻轻一拉,就听得喀喀一声响,顶层上方就有一盏玄鸟琉璃大灯降了下来,一直落到书房中间,来到了一人高的位置上。

    她几步上去,观察了一下,看到某个部位灰尘较少,上去摸索了一下,听得细微轻响,却是自上探出一个方格,里面端端正正摆着三份文卷,还有一只一看就是少女用的精美头饰。

    她拿出其中一份文卷打开一看,却是一份位于城东南某处的地契和宅契,直接略过;第二份却是银署的金元票约,数额极大,也是略过。

    到了第三份打开后,上面却是密密麻麻的古代文字,她不由露出一副不出所料且兴奋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又端正神色,把这些都仔细记下来。

    待看完之后,她把东西放回去,拉动绳索,让琉璃灯复归原位,这才从书房出来,那两个守门的役从自始自终也没有来理会过她。

    她回到了自己屋内,在床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又呼呼大睡起来。

    距离尚宅不远的一条巷道中,白擎青睁开眼睛,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说实话,那种凡人臃肿的体躯,还有那略感刺鼻的香水味,他着实有些不适应,好在一切顺利。

    同时他还有些得意,要不是他精研观望玄学,总感觉那书房之内有什么东西的布置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后来强行添加上去的,还真难发现藏在琉璃灯上那份东西。

    他敲了敲车厢壁,唤醒正在打盹的车夫,道:“回去。”

    马车从巷道出来,往城中回返,最后在安庐居落下脚,他出来之后,通过这里的通道进入内城台地,从这里回至学宫,最后又转回玄府。

    到了自己的居处内,他关上门,把所有看到的东西一字不差的写了下来,用手指弹了弹,脸上满是振奋之色。

    虽然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但能感觉这些东西对玄府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他没有耽搁半分,待墨迹一干,立刻就去往事务堂,并将东西交了上去。

    项淳见他这么快就把东西带回来,也是欣喜不已,着实夸奖了他一番,并言凭此功当授他一门秘传章法。

    白擎青也是惊喜万分,本来以他的功劳还不足以得授这等秘法,他以张御立下的功劳来对照,自忖剿灭地下部落那样功劳至少还要有三四个才有可能够到,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获得了传授。

    其实这里面既有他自身立功的原因,也有那所谓“秀林之策”被抛弃的缘故,所以玄府是当真把他英锐来培养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一个捧在外面的吸引注意力的幌子了。

    项淳在又勉励白擎青了一番后,便让其下去了,随后立刻吩咐道:“快去把张师弟请来。”

    张御自昨日后,便一直在偏殿内等候消息,听闻项淳相请,知道事情当已经有结果了。他立刻动身,来至事务堂内,行礼过后,项淳便指着案上图文,道:“张师弟,你快来看下这些文字,是否是你要的密卷内容?”

    张御拿起一张纸,发现上面有不少删改痕迹,立刻意识到这是由于白擎青并不懂古代文字,只是一板一眼抄录下来的,所以连不少尚学令涂抹的地方也是一样抄录其上,不过这样更好,说明其人完整的化原了当时的文稿。

    他接连看了几张纸下来,便确定了这就是密卷上的内容,虽有许多地方的描述不同,但是里面对某处地界的赞美却是高度相似,基本可以确认是说的是同一处地方。

    在这里面,他还发现了在学询之上尚学令向他提及的几个疑问。

    待翻到最后一张纸后,他看到了一份写的十分端正详细的秘文,看去就是密卷的全部内容,目光不由微顿。

    他心下一转念,如果猜得没错的话,尚学令译读的时候,当没有能一次看到完整的密卷,而是分批得到的,所以纸稿上的译文很破碎,眼前这一份,应该是其人自己后来整理起来的。

    项淳这时着紧问道:“张师弟,如何?”

    张御放下纸张,道:“与我先前猜得一般,这的确是指向那处地界的密卷内容,嗯,白师弟做得不错。”

    项淳不觉神情一松,他想了想,问道:“那张师弟,这回你有把握凭此在神尉军之前找到那处地界么?”

    张御思忖了一下,道:“只是多了一份可能性,不过白师弟找回的这份密卷如果就是文修院遗失的那份,而神尉军又未从别的地方得到另外半张的话,那么我们最后能得出的位置当不会与他们偏差太多,能不能先找到,还要看具体会遇到什么情况。”

    项淳想了想,也是认同此见。

    安山腹地毕竟不是都护府的疆域,充斥着土著蛮人、灵性生物、古代遗迹乃至于异神,实在有太多的变数了,一旦到了里面,谁都说不好会撞上什么。

    张御这时又翻了翻那些纸稿,抬头道:“尚学令学识不错,但是文字译读方面还有一些欠缺,有些地方与正意略有偏差,这些纸我需带回去再检验一番,大约两天便就足够了。”

    ……

    ……

第一百六十五章 隘口

    洪河隘口,平山自安山山脉的西侧分出一条山脊,由东向西延伸出来,而在到达大平原再向南方折去的位置上,缺裂出一个平整的像被马蹄踩出的缺口。

    奔腾的洪河之水这个缺口处流淌出来,并一路汇入西边那滚滚流淌的旦河之中。

    六十年前,那些从长眠之中复活过来的血阳古国的战士及异神,就试图从这里杀入东庭都护府的疆域之内。

    自那一战后,东廷都护府在这里修筑起了大量的石砌堡垒群,并从隘口附近一直延续到后方的旦河两岸,有六万正军常年在这里驻守。

    六十年下来,在隘口后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军事城镇,沿途还修建有多个码头和堡垒,方便后方的补给和货物能随时运送到隘口前线。

    就算瘟疫之神肆虐那几年,通向隘口的河道依旧保持着通畅。

    窦昌站在弧顶堡垒的上方,看着北边荒地上的那一片营帐,那里是神尉军的驻地,到来北方的神尉军军候,现有两个人就在那里。

    他的任务是盯住神尉军的下军候齐巅。

    这一位战力非常之出众,仅次于上军候朱阙,玄府如今到来的人手中,除他之外,任何人单独对上这位都没有丝毫胜算。

    忽然,他听到隆隆的皮鼓之声从隘口对面传来,而后一群惊鸟飞了出来,他扭头看去,但是尽头处除了繁茂的草木什么都看不见。

    人影一闪,齐武来到他边上,道:“师兄,对面的动静可是越来越大了。”

    窦昌道:“这是在向我们示威,一直都有,不用理会。”

    齐武道:“可是师兄,我方才打听了一下,说是之前隘口处有一些涂着血色油彩的土著出现,看模样是血阳古国的疯神布奇纳克的信徒。”

    窦昌神情一凛,半转身道:“确定么?”

    齐武点了点头,道:“是都尉军内部的消息,应该没错。”

    窦昌皱了下眉,捏了捏拳头,道:“又是一个麻烦。”

    疯神布奇纳克是血阳古国当年被再度覆亡后,仅存下来的三个异神之一。它的实力十分强大,而且不讲道理,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曾先后几次带着大量信徒和部落进犯都护府。

    而且最麻烦的是,这个异神的实力忽高忽低,十分难以预测,有一次甚至靠着上军候朱阙亲自出手才将之击退。

    而其信徒现在出现在这里,那意味着这个异神又那里折腾了。

    城镇之外,齐巅坐在一根宽大树桩之上,正啃着一只硕大的鹿腿。

    他表面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气质健朗,牙齿整齐洁白,而他的头发非常硬,看去未经过什么梳理,如同一茬茬的草丛,可上面一丝污迹都没有,反而漆黑乌亮,有着奇异的光泽。

    作为一个以强攻硬打而闻名神尉军军候,他的身躯看起来一点也不粗壮,反而颀长灵活,身上的肌肉线条长而优美,看着如豹子一般矫健。

    就在他专注对付手中食物的时候,远处走过来一个外表十六七岁,神情温和的少年人,他走了过来,露出一个十分阳光的笑容,打招呼道:“齐大哥,你在这里啊。”

    齐巅移目看了他一眼,对他一点头,想了想,拿起鹿腿晃了晃,道:“要不要来点?”

    少年人露出惊喜之色,走上来几步,不好意思道:“真的?那我就不客气啦,正好我还没吃饭。”

    齐巅表情不由微微一滞,动作也是顿住了。

    少年人在走上来几步之后,忽然脚步一缓,冲他眨了下眼,道:“齐大哥,你自己一个人吃吧,我突然又觉得又不饿了。”

    齐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似乎怕他改主意,三口两口就将鹿腿吞掉,连骨头都一起嚼碎咽下,随后拿过来一只酒囊,咕咕灌了两口。

    少年人看了看他,道:“齐大哥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了?”

    齐巅手臂一横,抹了下嘴,坦承道:“是有些无聊,找不到好的对手,我感觉浑身不舒服。”

    少年人不解道:“玄府的人就在旁边,齐大哥为什么不找他们切磋一下呢?”

    齐巅直接否定道:“我对玄府的那些人没兴趣,除了一个窦昌还算过得去,其余不值得我去关注。”

    少年人奇道:“那窦昌岂不是一个合适的对手么?”

    齐巅摇头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生死相战的,与其找他,还不如找对面那些异神。”

    少年人露出笑容,道:“异神的话,那齐大哥恐怕很快就有活动筋骨的机会了。”

    齐巅紧了紧手中的金属护腕,道:“是啊,我很期待。”他自树桩上站了起来,这时可以看见,他比少年人整整高出两个头。

    在原地舒展了一下身躯后,他就转身往城中走去,背对着少年人挥了挥手,道:“回去了。”

    少年人目送他离去。

    这时一个神尉军队率走到他身边,对他一拱手,道:“庞军候,赫军候正在从北面返回,大概明天早上便可回到营地了。”

    少年人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哎,他总算回来了,不远处是玄府的人,身边是提不起劲的大哥,对面是疯神,重担全在我一个人身上,实在快把我压垮了啊。”

    队率看了看精神奕奕的模样,忍住了说话的欲望。

    少年人看着远处,道:“你说林队率现在到哪里了?”

    队率想了想,道:“应该是深入到安山腹地了吧。”

    少年人唔了一声,道:“这次我们三人在这里大张旗鼓,才算是把那些土著和异神的注意力吸引到隘口这边来了,希望他们能抓住这机会,别让我们白费劲。”

    张御在回到学宫居处后,用了一天时间把密卷重新查验了一遍,大致纠正了尚学令的几处错误,只是剩下还有几处细节需要再斟酌一二。

    在查验之中,他通过纸稿和墨色之间的比较,可以分辨出来,这位译读的密卷,大致分作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逐段逐段译读,内容比较破碎,而到了后一阶段,内容却就比较连贯了。

    这无疑说明,尚学令一开始并没有能看到完整的密卷,而是分批译读的。

    而且他认为这密卷应该不止尚学令一个人在翻译,因为他看得出来,这里面有一些不属于尚学令自身译读风格的内容在里面。

    他想了想,从中摘抄了几段,塞入一只信封中,把李青禾叫来,道:“你把这个送到詹少郎处,让他分辨一下,是否能辨认出来是哪位翻译的。”

    他与其他学宫的古代博物学者接触不多,相反詹少郎是詹公之子,又是裘学令的学生,和这些人反而打过不少交道。

    李青禾接了过来,道:“先生,青禾这就去。”

    张御吩咐过后,就继续查看余下还没有完成的部分。

    大约一个夏时之后,李青禾转了回来,递上一封书信,道:“先生,詹少郎有回书了。”

    张御拿了过来,打开一看,见詹少郎在里面非常肯定的说,他抄写的那几段译文,应该是其人曾经的老师裘学令的手笔。

    信中还说到,他之前是裘学令学生的时候,一直跟随其人身边,那时大部分的文书都是由他来处理的,所以他敢确信,至少两人师徒关系未曾破裂之前,裘学令是不曾接触过类似的东西的。

    张御看完之后,若有所思。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神尉军的译文看来都是这几个月内翻译的,可距离文修院失火到现在已是过去整整四年了,如果燕叙伦拿了那份密卷,为什么等到今天才开始译读呢?

    他推断,问题恐怕出在密卷只有半份之上,所以其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或者说,动作没法进行下去。

    而从尚学令手中得来的密卷看,虽然排序有些问题,但是内容无疑很完整,没有任何的割裂感。

    这说明,很可能燕叙伦是在近期才得到了那另一半密卷,这才开始寻人译读。

    若是这样的话,不管另一半密卷是燕叙伦是从哪里得来的,现在双方掌握的内容差不多应该是对等的。

    他猜测,这个时候神尉军极可能已经暗中派出人手出发找寻那处地界了,但如果不是军候这个层次的人,那么就不必太过担心。因为安山内陆充斥着各种危险,实力不是达到一定层次,不可能应付得了的。

    所以项淳的策略也是不错,只需要看住几个军候,那个基本就不会有什么事。

    当然,前提是能够看的住。

    而这个时候,他不必去被对方的节奏所左右,只管一步步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尤其是这一回因为需要深入内陆,他觉得在正式动身之前,还有必要再提升一下自己。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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