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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六十九章 取吞宰外道

    焦尧在云头上皱眉回忆起来。与如今的天夏不同,神夏最开始是有不少敕封神祇的,神官仙吏着实有不少,并且用起来也很好用,可是后来这些神祇全数被剔除了,这是因为某个时段发生了一场变故。

    这是古夏中晚期的事情了,古夏诸派击败了诸多妖魔和荒古异类之后,那时候诞生的一部分自然神祇依然拥有不小的力量,祂们虽非修道人,可是见到修道诸派势大,所以明智选择了与修道人合流,但仍然保持了一定自主。

    而修道人也是觉得,有些事情由得神祇来管束更为方便。修道人则专注修道,不管俗务,也是乐得逍遥自在。

    可是世上无有什么事物是万古不变的,人心会变,神亦会变。

    特别是人神互通,交流愈发频发之后,神人势力逐渐壮大,并渗透到了世间每一个角落之中,诸神自然不希望自己顶上再压着那些修道人,于是祂们勾结了一些荒古余孽,尝试着反客为主,把修道人也一并置入这一套神人体系之中。

    修道人对此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是我出力打败了荒古异兽和妖魔,还交给了你治御之权,现在你要反过来要取代并奴役我?

    那时候诸派可是从荒古之时拼杀出来的,每一个宗派都算不上温良,故是一察觉不对立刻决定动手,而一动手就是毫不留情,斩尽杀绝,结果这一场大战很快就结束了,结果是以神人被全部剿除而告终。

    不过据他所知,在这其中,似隐隐约约还有某派修道人推动的影子……

    此后诸派也是吸取了教训,认为与其把治权交托给神人,造成这等内乱,还是还不如直接从派内选出一部分人来管束,由自己来当这个“神”。

    这一场较量焦尧虽然已然在了,可那时候莫说他还没有后来那等修为,便是有这种事他躲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凑上去?

    不过真龙当时分作两部,大部分站在了神人那边,少部分站在修道人这里,前者后来自然是一并被剿灭了,导致龙类势力大损,自此一直未曾恢复过元气。

    而现在这个纪元之中,只要方法正确,投入足够多,信神特别容易诞生,这让他不得不对此有所联想,下面这些个修道人莫非是想在天夏之外重塑神祇么?重新建立神人那一套体系么?或者干脆是复辟神朝?

    这个他倒是要好好看看了,然后回去禀告,不然出了问题,这个罪责难免要他来背了。他叹了一声,“这回接的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底下灵道人在说出意图之后,其余散修也是议论开了,都是在互相讨论着是不是要同意此见。

    令道人向来是敢说敢言的,他高声道:“灵道友今唤我,是否就是为说此事?”

    灵道人点头道:“只有此事,但是通过信神谈如何塑造神明,信神若是听了难免引发不谐,故是此回不得不把诸位道友唤来此地商量,还望诸位道友见谅。”

    众散修在此商量了许久,大部分人觉得可以做此事,因为此事若能做成,那不过只是多一个信神,但却少了一部分天夏的牵制,怎么看都是好事。可也有一部分不赞成并出言反对的,只是态度并不怎么坚决。

    这些人其实也未必是真的反对,只是暗中留了个心眼,要是因为这事情未来和天夏走上了对抗之路,那么他们也能说自己当时是出言反对的,奈何无力阻止罢了。

    灵道人下来与愿意行此事的散修商量了一下,专门耐心回答了一些细节之事,而在此过程中又有不少散修改了主意,加入了进来。

    令道人此时走到了前面,道:“灵道友,这聚合神异造物之信念,关键还在那寄托之上,我诸人必得寻一寄托,不知此物在哪里?”

    灵道人道:“早为诸位准备好了。”他从袖中取出一根纤细长骨,大约小臂长短,形状上看像是某一生灵的肋骨,他道:“此便是那寄托之物。”他又取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石板出来,上面刻着不少古怪文字,又言:“此是祷表。”

    “祷表”是给信众看得咒词,当信众与那寄托之物进行沟通之后,自然能将此上内容读了出来,这里面的意思只有他们能懂,旁人是不能理解的。

    令道人接了过来,摆弄了两下,道:“这是何物之骨骸?平常就能祭出那造物之神?”

    灵道人道:“此物并不简单,至于详细的,恕在下灵某无法明言,道友若想知晓,待祭用之后,亲自问这神祇,自能明白。”

    令道人见他不愿回答,也不强求,反正到时候自能明白,东西到手,做不做也由他,问起来他也可设法拖着。他将此物收入袖中,见身旁鲁道人也是把东西收妥了,这才道:“既然事机谈妥,那辈我就先告辞了。”

    灵道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两位好走。”

    过去一会儿之后,聚在周围的修道人也是一一与他辞别,他还试着挽留了一下众人留下饮宴,但是众修大多都没有这个意思,俱是婉拒离去,唯有几个与他交好的同道稍稍留得久了一些,在入夜之小聚了一番后,也是陆续离开。

    焦尧在云头之上把整个经过看过,他琢磨了一会儿,留了下一道龙影分身继续监察此间,随后便就转回了上层。

    灵道人则是回了洞府之内,他在外转动了一个隔绝之阵,来至密室内,将那道人雕像拿出,躬身一礼,道:“老师,事机已是处置完毕,只方才倒是未曾发现有天夏之人到来。”

    雕像之上放出一道气光,在里聚成此前那个道人身影,其出声言道:“那只是因为来人法力极高,所以你不曾发现罢了,我见上空有龙气盘旋,料想多半是哪头真龙到此。”

    “真龙?”

    灵道人不由吃了一惊,真龙可是天生灵种,但凡修行有成的,就都是具备上层力量,而且这些龙种天生寿长,保不齐就知道些什么。

    那道人身影道:“你不去理会他,多数真龙都是性情高傲,若不是受得明确谕令,那也不屑于来为难你这东暖阁后辈,后续之事由我料理,你也不用多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机便好。”

    灵道人恭声应下,道:“弟子遵从师命,此事会尽快办妥。”

    焦尧回转到了上层后,便直接来至清玄道宫门前,守殿神人值司对他躬身一礼,客气言道:“廷执正等着焦上尊呢,还请上尊入内。”

    焦尧不敢耽搁,踏入道宫之中,待入正殿,见到了张御,上来执有一礼,道:“焦某拜见廷执。”

    张御在座上还了一礼,抬袖一引,示意道:“焦道友请坐下说话吧。”

    焦尧谢过,到了座上坐下,他定了定神,道:“此回廷执令焦某前查探那些聚议,也是有了一些收获。这些散修大多修为不高,能至元神照影的只是少数,余下不过感气叩心之境,能至元神的一个无有。

    而那灵道人的家数,焦某开始没能看出来,后来其提了供奉神祇一说,倒是令焦某想起来一事来……”说到这里,他又加了一句,“焦某只是随便说说,不见得对。”

    张御道:“焦道友但说无妨。”

    焦尧下来便见古夏之时神人反乱之事说了下,又提了一句似有道脉背后推动之事,最后道:“这些只是焦某猜测,并非实证也。”

    张御颌首道:“焦道友见事分明,能鉴根由,果然此事交给焦道友是妥当的。”

    焦尧忙是道:“不敢不敢,廷执谬赞了,焦某着实没什么能耐,也只能跑跑腿罢了。”

    张御道:“焦道友过谦了,你做事从来无有纰漏,处置谨慎,以后还要多多倚仗于你。”

    焦尧不知为何,越是听到夸奖自己,越是心头发慌,他只能低头称是,又言:“廷执,若无什么事,焦某就先退下了。”

    张御道:“好,焦道友可先回去,你之功劳我自会记得。”

    焦尧称谢一声,便揖礼退去了。

    张御则思索了一下,他问道:“明周道友,焦道友方才言及,古夏那神人反乱,可能有修道人在背后推动?”

    明周道人回道:“确然有这么一回事,此派擅长‘用神固道’之法。”

    张御道:“道友且详细一说。”

    明周道人言道:“古夏、神夏大部主脉道传,天夏皆有,便是无有的,大部分也会留下载录,以供后人参详,但这‘用神固道’之术却不在此中。

    此术化神道为仙道,认为神道亦是大道之一,讲究‘养神剥杀’,借诸神之力助人修持,视神祇如资粮,当时诸派上修认为此法太过不仁,视神、人皆为猪狗,到最后定然残尽天人气数,故是将成法弃毁,唯有只言片语载录,以警后人。”

    张御一转念,他在那些道册上记载未曾见到此法,应当是只留在某些偏僻书册之中,他略作思索,问道:“此脉可还有所流传?”

    明周道人道:“回禀廷执,当时古夏诸派深忌此法,将涉及此道的所有传承宗脉尽数斩除,但不能保证是否在外还有所流传,只后来神夏至我天夏,都是未曾有见了。”

    ……

    ……

第两百七十章 奉灵复旧脉

    张御心中转念,明周道人身为清穹之灵,对于任何事机从来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可对过往之事,无论大小其都是知道的非常清楚,可连明周也不确定那脉道传是否还有流传,那就是非常具备这等可能了。

    其实就天夏本土来说,就算消灭了所有修此功法的修道人,也不能言完全消灭了此一道脉,因为神夏并没去做搜剿所有人心念意识之事,所以保不齐哪里还有传承。

    况且这道法终究还是修道人立造出来,只要这一脉道法的确走得通,可以往上走,那么过去有人能立造,现在之人同样也能立造。

    再说了,这方地陆之上神祇尤多,要是散修之中有这脉道传存在,那么注定是会将这门道法拿回来并且发扬光大的,这般他们就不需要从天夏这边求取修道资粮了,因为遍地的异神都可算得上是他们的资粮。

    他道:“明周道友,这一脉道法可有称呼么?”

    明周道人:“此脉道法内部有多家道脉,最为出名的乃是‘并真’、‘伐庐’二脉,余者不及此两脉多矣,而这两脉彼此之间也多有相异之处。”

    张御下来再是仔细问了一下,关于这两脉道传的详细情形,也就是他身为廷执还能问到具体一点东西,也仅能从明周道人这里得知。

    在做了一番了解后,他再思索天机院中那信神和其背后的散修,还有那聚集众散修的灵道人之所为,倒是有几分“并真”一脉的影子,只是暂还不能完全确定。

    假设就是这一脉道传,其让诸多散修一同立起信神,那初衷就绝不是为了方便联络,而是为了到时候可一并收割。这其实有点像是豢养牲畜,待其肥壮之后再杀剥为己用。

    至于为什么世上这么异神,不出外杀戮却偏要费这个功夫,那也很简单。异神也是会反抗的,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遇上一个难对付的。

    再说神祇也并非是野兽,会在那里任凭你来杀,发现有人针对,不是自行逃离就是合力对抗,远不及自行豢养来的容易收割。而且做此事的同时也不妨碍他们去外搜捕更多神明。

    至于“伐庐”道派么,假设把“并真”道派比作播种收割,那么“伐庐”就是直接将你造好的屋舍包括里面的一切都夺取过来。

    放到眼下,那么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扶持一个庞大的神国出来,暗中则设法拿捏其命脉,待其壮大之后,再去一气将之吞杀。

    天夏到此四百载左右,此前有异类渡来,有元都派先至,这几脉道传若是为了躲避剿杀,也是有可能到来此地的。这个道派若真在这异神遍布的地界上,给其足够的时间的环境,是不难发展壮大起来的。

    不过百年前浊潮的冲击连天夏的都不能避免受损,避在野外的散修想必亦是会受到重创。

    其实这些人离了天夏,不在天夏生事,那就不关天夏之事了,无论其等怎么做,本也用不着多作理会,可若是其意图从天夏获利,却又私下窃取,那就不能不管了。

    他认为天机造物信神一事,和此辈之间一定是有着某种牵连的,绝不是什么单纯的巧合。

    还有他借着造物天机之神探查到的神国,更是可能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面似还牵扯到了霜洲余孽,这是必须深入查证清楚的。

    他道:“此事需遣合适之人前往。”

    明周道人问道:“可是要明周去唤焦上尊么?”

    张御道:“焦道友确实是不错人选,不过这件事光凭他还是不够,他道:“明周道友,代我去把伊初道友请来。”

    这位是伊帕尔祖神,虽非信神,可是对于地陆上的古老神明较为熟悉,比修道人更为容易接近那些异神,关键不易引发那些所谓散修的怀疑。

    明周道人道:“明周这就前去传谕。”

    张御点点头,道:“稍候去焦尧道友那里一次,把上回的功赐给了他,并请他再留意下那些散修。”

    明周道人道:“那敢问廷执,既要用焦上尊,那一脉道派之事,可要清楚告知他么?”

    张御道:“由道友你来告知他便可。”

    其实他觉得,焦尧未必不知晓此事,而只是怕说得太清楚,这件事就全部交给其人来做了,这老龙可是精明滑溜的很,一点麻烦也不想沾。

    明周道人执有一礼,道:“明周遵令。”

    他身上光芒一闪,便自消失不见,下一刻,已然出现在了焦尧驻阁之内,后者见到明周道人,不觉心头一紧,道:“明周道友何来?”

    明周道人道:“焦上尊,明周此番奉廷执之命送玄粮到此。”说着,他伸手一指,一道灵光飞出,却见一只玉壶落在殿中。

    焦尧忙是起身一礼,道:“请明周道友代焦某多谢廷执。”

    明周道人道:“廷执还有一事交代。”

    焦尧小心问道:“敢问何事?”

    明周道人以灵性传声,将事机交代了一遍,焦尧听罢,心中暗暗叫苦:“本是以为只提一嘴,找不到我老龙头上,没想到还是未逃过也……”

    明周道人道:“事情关照过了,明周便先告辞了。”

    焦尧道:“道友好走。”明周道人一礼离去。

    焦尧这时坐了下来,看着玉壶之中那光润饱满的玄粮几乎要满溢出来,不禁长叹一声,虽然清玄道宫那位每次让他出力做事,可有玄粮可得,那也不好拒绝啊,罢了罢了。

    他袖子一荡,将玄粮一粒不少收在了袖子里,顿感心中踏实了许多,随后一转身,就化一道光气往下层而去。

    而另一边,伊神也是得到了通传,他半句多余之话也没有,直接来守正宫中见张御。

    张御与他交代了一些事,对于那些剥杀神祇的道脉只是略微提及,主要是需后者去那方神国查探是否有修道人在背后推动。

    伊神十分爽快的应下,随后带上一些必要之物,便就往那方神国寻去了。

    五日之后,荒域之中,某处灵关之内,灵道人正借着信神与诸多散修沟通。

    诸散修回去之后,动作十分迅速,这几日已是在从自己控制的土著部族中抽调人手,准备按照他告知得办法开始聚集信神了。

    这些散修平日虽然散漫,可是在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却往往是动作极快的,这也是为了能在荒域中生存下去的必要习惯了,稍微有些迟缓或懈怠之人,根本无可能在此外长久驻留。

    灵道人在与这些散修说完话后,意识退了出来,稍作调息,走到了外间,这里有一名年轻修士正在这里等着他。

    他讶道:“师弟怎么有暇来了,你那里不是还有不少事么?”

    年轻修士道:“老师认为这几日天夏可能会遣人来查证,师兄你专注造物信神,无法分心,故是老师让我来帮师兄你一把。”

    灵道人点点头,道:“你那边可还顺利么?”

    年轻修士道:“那些上层神明倒是颇为信任我,我给他们带来了好处么。我身后还有老师,在这强者为尊的神国中,他们也不敢不给我好脸色,小部分人在那里闹事,那些阴谋诡计简直幼稚可笑,倒是师兄这里整日面对,却是我比那处困难了多。”

    灵道人道:“天夏步步紧逼,我感觉这里很难再有进展,我们也不能做得明目张胆,师弟你那里还要多久?”

    年轻修士道:“本来谋划很顺利,不过师兄这里的信神被打灭,这便少缺了关键一环,现在可能拖到数载之后才能完成了。本来我们师兄弟几人可以一同借此机会试着去往上境,现在只能放弃原来的打算,让师兄你先去到上境了。”

    灵道人沉吟一下,摇头道:“虽然是宫道友几人自作主张,可终究是我这里先出了纰漏。所以机会还是让与你等为好。”

    年轻修士道:“既然师兄不愿,那我也是算了,此等机会还是让给小师妹吧。”

    灵道人道:“也可,此地信神众多,我们总是有机会的,不过是晚些时日罢了。”

    这时他又一叹,道:“我还有担心天夏那边,我派自避入此地,本已是逐渐恢复元气,若得成功,想来不难恢复旧观,来想用数百年时间来完成那件事,可现在某些人异动惹来夏关注,就怕横生波折。”

    年轻修士劝慰道:“有老师在上,不必担忧,再说我们做我们的事,又与天夏何干?那些古夏旧事天夏岂会多理会?只要不让天夏抓到把柄,他们当也不会对我等直接下手。”

    灵道人道:“只愿如此。”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待把所有事机都是安排下去后,抬起头看了眼天夏舆图。

    他发现不论是虚空查找线索,还是伊神那边之事,亦或是那些散修的情形,这都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了,恐怕很长时间才能得到结果。

    而平日具体事机,则可交由守正宫的分身处置,下来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相对平静,既然如此,或许是时候去见一见五位执摄了。

    ……

    ……

第两百七十一章 万化逐道一

    张御一念定下,再是观有一眼天夏各洲宿,见短时之内无有不妥,便把宫内神人值司唤来交代了几句。

    待话说过,他从玉台上起身,意念一转,霎时间,已是落在了清穹之舟深处。此刻他正立身在一片无边平陆之上。这里似本来混沌一片,而他一入此间,心识外感,便以此定住了天维,有了上下诸方之分别。

    天地呈现出的是他对外景的认知具现,这也他所愿意接受的,他明白自己若是换一个道理认识,那么眼前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站在这里,感受着磅礴浩荡的清穹之气围绕着自己,他只觉自身似乎一同融入了此中,心中涌现出了诸般感悟。

    在此站立了一会儿,他往前望去,那里有一团飘动不定的清气,边缘处像是水墨淡融开来,那就是前往面见执摄之所在。

    前次到来,他是凭五位执摄所予的金符直接踏入了门户之中,而这一次,因为他已是来过此地,故是不需要再借那金符之助,以意念转动便可到此。

    此刻他目注那一团清气,心下若有所思。

    他始终有种感觉,五位执摄相唤自己,应该是涉及到了一桩要事,此事似与自己、与玄廷、甚或与天夏都有一些牵扯。

    他收摄心神气息,就往里走入了进去。

    在进入清气的那一瞬,便见无数列序严谨的微光向着他冲了过来,再是簇拥着他向前。

    微光涌动之中,其力量也是持续增加,从极微小再到极广大,待到与他的力量完全恒平之际,似是两者混融到了一起,而所有一切变化顷刻为之一静,似是有那么一个短暂过后,又是轰然一散,所有一切都是退去,一方无边广大的玉璧现于眼前。

    张御抬头望去,他这一次到来,似是因为从头到尾都未借助他物,故是感受与上回所不同。

    他明显感觉自身进入了一处似是更高层次的空域之内,或许只以空域似还不足以准确表述,应该说是“诸维之中”,似是五位执摄本身在哪里,哪里便是中之所在。

    他抬袖执有一礼,道:“玄廷廷执张御,见过五位执摄。”

    这一语落下,玉璧之上便有一缕缕飘渺玄音传出,空明通透的大玉璧上面有璀璨灵光四溢,五个似用笔墨勾勒的庞大道人形影自里浮显而出。

    当中那位执摄平和语声言道:“张廷执有礼了。”他稍有一顿,又言:“我等请张廷执到此,是因为张廷执求全道法,已是天夏玄廷之中少数几位位于道法之巅的修道士,故而有些事机张廷执需得知晓。”

    张御见这位执摄如此说,知道下来所言必然是极为重要的东西,肃声道:“御,在此恭闻。”

    居于左侧的一位执摄这时说道:“张廷执以为天夏是何物?”

    张御不觉思索了一下,他自能感觉到,这位执摄此问,问得不是天夏上下之礼序,也不是问天夏治世之法度,而问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是涉及到由来过去,乃至到兴灭终始的道理。

    他略作思考后,才道:“天夏由道、由人,由我;由我向人,由人向道,如此而溯之。”

    那位执摄道:“张廷执所言,已解其理,我与人相济,人与道相合,人我皆在道中,如此方成天夏。”

    居于右侧的那位执摄于此时开口道:“张廷执此前外感诸维,杀却诸般外我,定寻一己,于是证全道法,此可谓之完我;而人如此,道如此……”他顿了一下,加重语声道:“天夏亦如此!”

    张御不觉一抬头,他此刻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站在左侧那位执摄此刻道:“张廷执,我天夏之前乃是神夏、神夏之前乃为古夏,而古夏再早,则是荒古之时,那时诸道并兴,方得如今之天夏,然则道不同,观者不同,则亦世不同。”

    张御身上袍袖此刻微微飘动着,他已是感觉到,自己正慢慢接触到了有关于天夏的真正的玄机了。

    立于最右的执摄续言道:“然则荒古之初,并非一切之根由,这诸般之源,也并非你眼前之所见,此皆为虚,而真正之实,乃在于外,乃在于‘元夏’!”

    张御目光微凝,道“元夏?”

    居中那位执摄平静言道:“此中可用求全道法相比证,若把‘元夏’视作己我,那么‘天夏’则可视之为‘外我’,我天夏只为元夏一方外感之世。”

    张御心中重重一震。

    居中执摄语声不含半分情感的说道:“元夏诸位大能早已触及大道之妙,见得始终之机变,假定‘我寻道,可寻道,则终可见道’之道理,那么我修道之人是可以寻到大道的。只是天机万化,唯有一线可去,半分差错,便难见彼端。

    而此错,又当如何避去?

    故是元夏诸位大能由我推法,由法及道,推己一世化作万世,我自恒定,由万世先自演化,而后再把可能使得自身偏离堕坏之世一一斩断杀尽!”

    他左侧那执摄接道:“待去除所有之错,也就不会再有偏离。”

    他右侧那执摄则道:“大道至上,元夏虽在大势上抗衡不了大道之变,然则可在道法之上制压众世,只要将一切可能导致自身破败的可能斩断,余下的就是唯一可行之道了。”

    张御听明白了,在元夏诸位大能看来,寻道既有始,那便有终,只是这终未必是寻道之终,而是己我之终,这不是逐道之人所愿见到的,特别是那些触及到真正上境之人,那更是不可能接受的,于是乎以大法力“化初为始,照演万世”。

    就如“本我”外感诸世,筑“己我为一”一般,因万世也是由己世而生,故只要见得错处,再将这些有错处之世悉数消杀,那么就能“完我完一”了,从而确保自身一定能到达终道。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道:“那敢问几位执摄,如今还有多少外世?”

    居中那位执摄缓声道:“元夏已是将诸般‘漏世’近乎斩断,如今唯有我天夏尚存。”

    张御心中微凛。

    左侧那位执摄言道:“张廷执以为我天夏之制为何是如此?这非是我主动之选择,而是万世万法,皆被杀却,至今唯余我存罢了。”

    右侧执摄道:“诸夏皆失,只我天夏尚存,由此可以反证,唯有天夏所行之道,方是最为正确之道!”

    张御转了下念,也是点头。

    “万世”非是当真万世,而是无数之世,那也有无数之选择,无数之法度,天夏未必见得是最好的那一个,但却是如今存在的唯一一个,那么天夏所行之道自然是正确,不是也是。

    不过他也想到,这里还涉及到一个问题。既然天夏、元夏现在都还没有去向终道,也没有任何证明谁不能去向终道,似乎两者都有机会,那么这里的“错漏”又指的是什么?又由谁来评判,谁来界定呢?

    他问道:“敢问几位执摄,既只有我天夏与元夏尚存,那何为错,何为漏呢?”

    居中执摄言道:“非我既为错,异我即为漏。”

    张御顿时了然,若说之前元夏是为杀错漏,那么到了这一步,就是争天数了。

    因为只有一线天机可攀,只有一道可及极终道,现在却存两者,所以在元夏看来,天夏是必须要剪除的,这里已经无所谓谁对谁错了。

    他这时抬头直视五位执摄,道:“御有一问,五位执摄如今是元夏之人,还是天夏之人?”

    立于最左端的执摄道:“是我,并非是我,但亦可是我。我在彼端,廷执所见,不过其一耳。”

    而位于最右端的执摄则言道:“元夏若胜,则元夏之我可将我覆去。天夏若胜,则我覆于他。”

    张御寻思片刻,也是有点理解了。

    这几位执摄正身好比站在岸上,而现在的他们,却像是照入万千水中的倒影,并为他所见,但是倒影和正身之间不是完全隔断的,当所有倒影都是化去,最后留下的那一个倒影,则是决定了其最后之想法和认知。

    这是为了追寻大道,化演万世的必须经历,同样也是他们追逐终道的过程。

    所以可以这么理解,在元夏的那些大能,亦是天夏的这几位执摄,他们都乃是同一人!只等着那最后的认知确定。

    只是说到这个问题,他心中却是多了出来一个疑问,他道:“既如此,诸位执摄可是早便知晓天夏乃是元夏之化演了?”

    居中那执摄道:“我等虽是我,但我等皆不知此事,若是元夏胜出,便是将我覆去,既有‘我’,又怎肯舍‘我’?唯不知,方易除;若从此论,我与元夏之我亦为对手。何况若是事先知晓,则便再无变数矣,而此中乃是由一位道友提醒,我等方才得以觉悟。”

    张御心中微微一动,居中那位执摄看向他道:“张廷执想必也是想到了,元都派那位道友因有‘元都玄图’这件镇道之宝,再因元夏杀却万世,故天机生缺,才使得他可引一意跳遁两世,我辈赖此告知,方始醒悟这终道之逐。”

    张御点了点头,他微微吸气,又道:“御还有一问,请教几位执摄,那元夏比我天夏如何?”

    ……

    ……

第两百七十二章 上争量天机

    元夏天夏,孰强孰弱?

    既然两家必有一战,现在看去谁都没法退后,那势必是要搞清楚彼此之间的强弱的。

    居中那位执摄言道:“我等虽得同道提醒,知晓了自身之由来,但却无法观窥见元夏之貌,而那位提醒我辈的同道,自身受制于种种所限,也无法告知我等太多。”

    左侧那位执摄道:“天夏虽是自元夏化演而出,但天夏从荒古到如今,完全是自我演化出来的,此与元夏并不相同,无法以此衡量元夏,但是一切无疑是元夏的根基,故是我天夏能有之物,道理上说元夏亦能有。”

    右侧执摄发声道:“单从道法上观,元夏当是强过我的,因其已然望见到了终道,知晓了该如何去寻,并且能做出化演万世的实质举动;而我若无元都那位道友的点醒,及时觉悟过来,怕还是无法触及此识。”

    位于最左端的执摄道:“而元夏能灭万世,纵然诸世未有察觉,可也足见元夏之强横,与之正面相对,天夏如今恐怕非是其之敌手。”

    张御听了这些言语,也自然是感受到了一股深重威胁与庞然压力,毫无疑问,元夏从道法及自身势力上对比天夏都是占据了绝大优势。

    具体元夏强到何等地步目前还无法估量,可元夏消杀万世的过往之战绩摆在那里,这无疑是绝对力量的表现了。

    这时最右端的执摄言道:“张廷执,你问我与元夏之强弱,余者且先不论,我只说一处,此间有我,则元夏亦必有我。不但是我辈,上宸、寰阳、神昭、幽城、乃至过往杀灭在本土的上境同道,当都是能在元夏寻到。

    我等认为,包括我等在内,这些人都是元夏参与化演万世之人,只按此论,或是只言此数,那其上层力量也是强于我天夏的。”

    张御慎重点首,按照诸位执摄先前所言,对此他也是能够理解的。

    虽然天夏此世是独立演化的,与元夏完全不同,可有些事物的发展过程虽然有变化,但结果是天生注定的。

    无论是寰阳、上宸、幽城、神昭亦或是天夏的上境大能,那都是会必然会存在的,且一定是会登临上境的。这也能理解,天夏之世本来就是他们通过大法力化演出来的,其本身天然就超脱出了演化的范畴了。

    但这里也不是没有疑问。他道:“若然如此,那又如何区别后来成就上境之人呢?如何确认他们本来非是元夏之大能呢?”

    居中那位执摄道:“此中自是有一条界限的,我辈得人告知,便得以觉悟本来,但若在此世之中所成的同辈,那自无本来可言。

    便不言此,我辈之成道有一相通之处,那便是皆成就于天夏立成之前,若是以天夏入此世后为界,此后再有成就者,那当不会再与元夏之大能所牵扯了。”

    张御道:“那不知我天夏的镇道之宝与元夏大能可有牵扯么?”

    居中执摄道:“世域不同,化演不同,镇道之宝当然无可能相同,除了少数如元都玄图这等特异之类,而今天夏所用之宝物皆是我辈自身祭炼或合力所炼成。”

    张御听了这些话,方是对于两边强弱之比稍微有了一些认识。

    这些大能应该也是在元夏占据上层的那一部分人,甚至就是参与演化万世之人。

    如此看,此世之中的诸派大能合在一处,纵然不是元夏的全部上层,也应该是大多数了,不然不可能做出这等决定整个元夏道法前途的事来。而且化演万世可能还涉及更上层的道法追逐,这牵扯到修行,那更不可能将大部分人排斥出去了。

    但也需考虑到,元夏若是提前预知一点,那么应该也是会留有后手的。而在这里,还有那镇道之宝,后续就是另一个变数了。

    想到这里,他问道:“却要请教几位执摄,寰阳、上宸、神昭、幽城等派背后大能,是否也是知晓这些事机呢?”

    居中那位执摄缓缓言道:“若是元夏来人点醒,他们应当是不知晓的,可是即便点醒,或是由我来说,他们也不会站到我们这边来,此中根由,在于他们的道。

    寰阳用残恶、上宸用真纯,神昭用窃寄,他们所走之道,皆无法接受我天夏之道。故是他们只会与我敌对。”

    张御不觉点头,的确,那几位知不知道已是不重要了,因为他们与天夏的道不同,注定不可能走到一处去。

    这几位的后辈弟子之中纵有不同意见之人,却也违抗不了上命,因为上层力量天然就决定了一切,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顺从,若有的选择,那就是天夏了。

    不过方才几位执摄并没有提到幽城,那是不是说明幽城尚可争取?还是五位执摄认为幽城在敌人那边对天夏更有利?

    居中那位执摄语声平和道:“张廷执,元夏纵使胜我许多,可我天夏也并不是没有任何机会。元夏之路早已定,那便是斩杀‘错漏’,唯有杀我之世,方才可完道法,才可去向终道,而我天夏则不然,我天夏虽是与他争,但若要求胜,未必要去杀他,也可先完我,或是先一步去向终道。”

    张御能够理解此言,元夏必然是会到来的,这是元夏的道法所决定的,元夏杀了万世,如今眼见这最后一步就要完成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去掉头了,而天夏不必要去这么做。

    道法先行之人未必一直能在前方,后进之人亦有可能超迈其上,要是天夏能守好自身,设法在道法之上先一步触及终道,那么这一场争斗便能胜出了。

    不过他认为,那个时候恐怕仍是少不了一场争斗的,但天夏道法若能行在元夏之前,可做的选择当就多上不了了。

    居左那位执摄此刻续言道:“我等看不透元夏,但元夏对我天夏同样也是隔了一层,彼此都只能猜测对方,元夏在确定之前,也不敢对我们轻易动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右侧执摄言道:“我辈在觉醒本来之后,便一直在设法寻找对抗元夏之法,便如遵循元都派那位道友之引,把天夏从本土迁来此地。”

    张御问道:“敢问诸位执摄,为何是此处?”

    最左端的执摄说道:“因为此地乃是最为接近大混沌之所在。这里能够寻到大混沌。需知万事万物皆有其序,唯有混沌变乱无序。元夏虽现下还难见,但从道法上观,当可知其主流为‘固守深藏’之法,不喜一切变数。大混沌乃是我主动引入,为的就是增加变数,以无序对有序,令元夏无法算定于我。

    而另一面,诸序攀升皆需循阶而进,无有近路可走,大混沌若至极处,却可不循此理,强弱分别只在瞬息之间,或可言‘一步登天’,此也我辈对抗亦或是看威慑元夏的最后手段。”

    张御一思,从这番话看,大混沌背后真正之层境或还更高于几位执摄的,这一步可以说是非常危险的,大混沌若是运用不好,可能是会伤及己身。

    他想了想,再问道:“请教几位执摄,那霍衡又是如何一回事?”

    最右侧那位执摄语声意味深长道:“我天夏与元夏之争,根本为的是终道,终道我等不知为何,元夏当亦不知,但以大混沌的层境而言,在通向终道之道法之中,则必有混沌之道,容此道入我,则元夏杀我,亦必杀他。”

    张御听到此言,心下微微一动,不觉暗赞一声,这一步棋当真高明。

    霍衡背后的混沌之道亦是代表一条通向大道之路,而且充满了变数,以大混沌的特性来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到终道了,当天夏把大混沌化融进来之后,那么元夏要消灭天夏,势必是要一并消灭大混沌的。

    这就使得大混沌与元夏也是产生了对抗,或是说,因为元夏的威胁,所以才逼得大混沌也是作出了回应。

    居中执摄言道:“我等虽不知道元夏详情,可元夏之法‘深藏固守’,化演万世,其所修定然真道。我若同样以真法相迎,或者同样抱守原来,不作改易,势必难以占据优势,故必须另寻他法以求胜。”

    左侧执摄言道:“而此中之首选,便即为玄法!”

    左侧执摄道:“其若求固,我当求变!以变应不变,以众道敌一道!”

    张御还是头回知晓,原来玄法推动后面还有这等用意,这也难怪当时众多真修反对都是没用,推动玄法,即是当时天夏所迫切需要的,同样也是上层希望推动的,也难怪当时那些保守派根本无力阻挡此势。

    他也同样诸位执摄看法,要是天夏完全和元夏一样,那怎么样也比不过的,一定要有不一样或者自己占据优胜的地方。并且他还能看出诸位执摄话中看出更为深远的用意。

    居中执摄见他在那里思索,道:“你等也不用担心对元夏完全不了解,你过往之师荀季,先已从我辈及其师之安排,跃遁回了元夏之世,正在那里观察此辈之变数,若有事机顺利,过后当会有消息传回。”

    ……

    ……

第两百七十三章 继先承势胜

    张御有些意外,暗道:“荀师原来去了那里?”

    难怪之前他向瞻空道人问及荀师的去向,后者却言不知在何处,原来是涉及到了这等机密要事,那这位的确是不知道了。

    “元都玄图”也果然是了得,居然还能借此器穿渡去元夏,但想来这里肯定是什么限碍的。而且他也不知,这位老师到底是以何等修为,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到哪里的。他思来应当仍是玄尊身份,因为执摄动静实在太大了。

    而他认为,五位执摄虽然说这位老师随后可能会把消息传回,但显也不能完全寄托于此,因为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切都是顺利之上,但元夏那边肯定也不会有多少漏洞,所以恐怕需做好极长时间没有回讯的打算。

    他想过这些后,抬起头,又问出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若天夏与元夏对抗,诸位执摄会参与此战么?”

    居中那位执摄缓缓言道:“不到万不得已,我辈是不会出手的。元夏大能化演万世,只是破道寻道,我若与他对手,那角逐的只是我辈法力之高下,而并非道之高下,那一开始就如此斗法便可,也无需演化万世了。

    且我等法力超迈世域,浸世若深,诸灵所思,诸物所演,难免会受我辈之影响,所以只会尽量减少对世间的看顾,不来干涉下方。越是顾看,则法力下侵越重,反于世间不利。”

    而与我一般,元夏那处同样也是如此。法力牵扯世间一多,若是道法搅动过甚,导致前功尽弃,也不是元夏大能所想见到的。”

    张御顿时了然,难怪诸位执摄此前甚少触及世间,便是偶有现身,也自言长久在外容易扰动机序,原来根由在此。

    居于左侧的那位执摄道:“但张廷执需要知晓,也不是说元夏大能定然不会插手,那只是在势力强于我的时候如此,可一旦见我强于他,或者见我可能灭除他的时候,那么一定是会动手的。但只要此辈不动,那我等一样不会先动的,故是你们要靠你们自己了。”

    居右那位执摄诚恳道:“张廷执,你们是从此方之世化演而出的,你们不来遮护自身,谁又来护持你们呢?”他带着几分赞许,“在过去,便是少了我等的干预,你们也做的很好。”

    张御心下认同此言,五位执摄虽不愿自己之认知被覆去,可说到底,无论两边输赢如何,他们仍是在那里。

    而包括他在内的天夏之人则不同,若是此世被削灭,那是真真正正的没有了,化为一团泡影,他们的一切努力,一切修行都将化作虚无,不会再有一点痕迹剩下。

    他们自己不拼命,难道还指望别人来替他们拼命么?

    五位执摄做得已是足够多了。

    此刻居中那位执摄又是开口道:“张廷执,你所开辟的那方道化世域,给了玄法四十载时日,使得玄修追上了四十载,但是如此却还不够。

    我等否决玄廷断绝牵连之议,那是因为此世另有用处,你以玄法所辟之界,与过往真法所辟之界绝然不同,乃是一变数,更在元夏天算之外,故而我等可用法于其上。”

    张御微觉意外道:“不知诸位执摄待用何法?”

    最左侧那位执摄道:“我等可将之化演为一处下层,使我天夏一载可当其三四十载,如此无论真修玄修,都可一样用得此世,而众修借此运转天机,便能早悟道理。”

    最右端那个执摄言道:“此也是缺中求变,我等现下唯一能做之事了,下来便尽量少予干涉了,只此道化之世乃是你所开辟,需先问张廷执你愿意与否?”

    张御不觉释然,难怪诸执摄认为断斩此世不可行,原来是出于这等缘由,而且这一方道化之世若能成为天夏下层,整个天夏都是够用此提升实力,他道:“御自是愿意。”

    居中那位执摄看着他道:“那此事便即定下,张廷执,你若暂无疑问,今回我等对言便即到此吧,若有什么紧要事机需问我辈,你可再来此处相询。”

    张御点了点头,郑重执有一礼。

    五位执摄也是在那里还有一礼,随后身影渐渐从玉璧之上消退下去。

    张御站立片刻,意念一动,已是出了这一方空域,回到了清穹深处,他望着前方翻涌的云光,忽然感觉自身此刻看待事物,有了另一种别样感悟。与五位执摄这一番对话,无疑是将他看待事物的视角提到了更高的层次上。

    实则他看得出来,五位执摄虽言不能过多干涉世间,可却是为他们打下了足够的深厚的基础。

    将天夏迁至此世地陆之上,接触大混沌,这是增加变数,使得元夏无从下手;推动玄法,以求尽可能打通上下层,快速将内部整合为一,使天夏的力量可以尽可能的集中起来。

    而且不止是推动玄法,玄廷同时还允许其他可以向道的事物存在,比如造物就是一例。造物目前所承担的责任就是最大限度改善民生,可若是继续推动下去,哪怕不能修持之人也一样可以攀行上道。这也是以往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道路。

    而在做此事之际,五位执摄又唤得他老师荀季去了元夏。这三步下来,已然是可进可退,原本看来的必败之局给硬生生给扳了回来。

    但接下来,他们是否可以在此铺好的道路上走下去,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

    只是他心下想着,对比元夏,天夏有一个极大缺陷,元夏那里没有了那些化演万世的大能,或许还有其他上境同道。可天夏这里若是少了这几位,那是真正一个上境都没有……不对!

    天夏是有这般人的,那便是首执!

    以首执之功行,如今随时能够去到上层,待得首执去位之后,也定然会成为位列上层的执摄之一。

    若得如此,那么首执当就会成为天夏之世自演化出来后成就上境的第一人!

    此也意味着,此世之中,凭着自身之修持也能攀渡上境了!

    他正在这里思量的时候,前方云海一开,一个小童乘舟过来,在舟上打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有礼,首执有请。”

    张御立在这里不曾回去,便是心中已有所感,他明白首执此刻寻他,必定也是为了元夏之事,便道:“好,我这便过去。”

    他心中意念一转,顷刻之间已是落到了一处空疆之地,首执黑发乌簪,身着浅灰道袍,正立在那恒平一线之上,乃是此方天地之中唯一定立之人。他见得张御,先是执礼,道:“张廷执,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首执有礼。”

    首执看着他道:“张廷执今次既与五位执摄见面,想必也是知晓我天夏所需面对的大敌了。”

    张御点首道:“御已知晓,我天夏之敌,不在内,而在外。”

    首执点了点头,但随后又是摇头,道:“张廷执此言,既对又不对。”他缓缓道:“我却以为,我天夏之敌,在内而不在于外,我以为只要我天夏自身不乱,便无人可以击败天夏。”

    张御抬眼望向他。

    首执亦是看过来,他语声之中似是蕴藏着无匹信心,道:“我执掌玄廷近四百载,了然天夏上下所有人,更知悉天夏之潜力,我们既有他们的一面,也有他们所没有的。

    我敢言,便是诸位执摄也是远远低估了天夏,我亦深信我天夏必然能胜,然则首先前提,便是我天夏自身不先犯错。”

    张御深思片刻,结合五位执摄所言,还有双方诸般之对比,心下已是偏向认同此言。

    首执语声肃然道:“张廷执,几位执摄虽能指点大势,但是能帮助我们的毕竟有限,而我待时机合适,便会去到上境,虽我去到那里后,能够做出帮助也是有限,可也是不得不走这一步,下来只有我们一同自慎自省了,谨凛向前了。”

    张御肃然点首。执摄毕竟是执摄,不能对世间着意太深,首执尽管不同于五位执摄,没有那么多顾忌,可同样也只能做有限度的干预。

    可这又是必须的,因为首执成就之后,打破了这一层界限,天夏才能真正安心。并且有一位真正己世出身的大能坐镇上方,那意义也是绝然不同的。

    首执看向远方,一时之间,似是望到了所有,他道:“再有一月,便是二月了,届时月中廷议之上,我当会卸去首执之位,将此交托给陈廷执执掌,己身渡去上层。张廷执,我离去之后,天夏未来,只能交托给你们了。”

    张御明白,元夏与天夏恰好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抱守不动,杀却万变,以证长恒;一个维新求变,不拘一格,开万千之道;而天机只有一线,所以唯有一个能走到最后。

    这等涉及到天数和终道的争斗,是整体文明的较量,是体例、法度、礼仪之争,是没有后退之路可言的,更不该存有任何妄想。

    故是此番之争,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天夏!

    他抬起头,以郑重无比的语气言道:“御,当会竭尽己身之所能!”

    ……

    ……

第两百七十四章 位易传磬声

    清穹之舟深处,张御与首执作了一番长谈,下来又向后者请教了一些问题,其中还有一些在五位执摄那里未曾问及的事机。

    谈话过后,他返回了清玄道宫。他一人来到了位于后殿的广台之上,面对着滔滔清气云海思索起来。

    今日之行,有太多的东西要消化了。

    五位执摄在告知了他关于元夏之事后,天地之真实却是霍然敞于面前。

    若把此方天地比作一幢屋宇,那么以往之他,就是宿于这一间封闭屋宇之内,不闻外间之事,而今却是打开了门窗,看到了外面,同时那烈阳暴雨也是随之侵入进来。

    此刻他看着天地,却是生出一种波纹般的紊乱之感,这种紊乱正像海浪一样冲涌过来,世域之内似是有一层层涟漪荡开。

    这并不是因为他知晓此事后所引发的心念感思,而是确实存在的表象。到了他这个境界,有些东西只需告诉他,他自能去分辨理解,并能将之看个清楚。

    五位执摄之所以将元夏之事告知他,除了因为他此刻的功行地位,还有就是唯有他这等道行之人,才能在知悉这些后对此有一个明确感知。

    虽然如此在感应中带来了一定的压迫之感,可是同样,也是使得他身躯内的意识主动去对抗这些,并时时警惕。

    在求全道法之后,那一直处于大致平静状态的心光也是再次泛动了起来。

    现在他求全道法也不过数月,想要即刻去到上境没此可能,除了积蓄力量,还需要翻看更多道书,并以此感悟道理,每有一悟,才可在道行上少许有所精进。这本是一个自我缓缓打磨的过程。

    不过现在得外机冲刷,却是令他时时处于感应对抗之中,这表面看去是搅扰,但实际上若能处置得宜,并积极对待,却反而能使之成为提升自身道行的助力。

    他在与五位执摄见面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修持,这是因为五位执摄的功行是必然会成就的,其所行之法是超脱在世道之上的,许多经验是不能拿来做依据的。

    所以欲要问道玄机,还不如等首执成就后再去请教。这里首执也确实值得钦佩,在无前人可作参照的情形下,却是能从无到有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只是首执成就的真法,而且仅有他一个,且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一个人的感悟也是不同,更别说,他修行的乃是玄法,所以他同样有许多东西需得自己去琢磨,自己去找寻。

    他心下寻思着,若再能寻得一枚大道之印,即便不能助自己突破境界,也一定能对突破层境有所帮助。

    说来他此身并不适合修行真法,也是因天夏推动玄法,所以他才有道可寻,而玄法之道也符合他自身之道念,哪怕是为此,他也必然是要回护天夏的。

    此刻他抬头望向虚空,与元夏对抗,天夏自身内部不能先出现问题,所以内部这些事情仍必须需肃理清楚的。不仅仅在于那些诸纪元的神祇,虚空之外的异域;还在于寰阳、上宸等躲入他域的宗派。

    在面对元夏这样一个大敌之时,天夏无疑是要用尽全力的,这个时候后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而这些宗派是有能力搅乱的天夏的,故是一定要尽量剿灭。

    至于这些宗派背后的大能,那用不着顾忌,自有五位执摄负责应付。五位执摄自己不能深度干涉世间,同样也不会允许其他执摄如此做。

    在双方上层的人数对此上,似乎诸派合力能压过天夏,可此事这不能单纯从人数上来论。

    首先诸派注定不能真正齐心,其次天夏是直接继承了古夏、神夏以来绝大部分遗泽及镇道之宝,五位执摄所掌握的绝对力量是压过对面一头的,若不是如此,对面那几位也绝不会如此老实,过去只敢做一些小动作。

    更何况幽城那一位能不能算对面自己人还真不好说。

    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目光一转,往那方道化之世看去,此世与他有着直接牵连,哪怕生出些微变化他都会第一时间知晓。

    而他不难感觉到,这方道化之世此刻正在发生着某种改变,此世与天夏的联系正在加深之中,并在一个恍惚之间,就化变成了一个下层之世。

    可以说从此刻开始,每一个修道人,不论修持真法还是玄法,甚或那些个披甲军士,都是能够去到那里。

    自从这方道化之世的运时与天夏恒平之后,进入此中的玄修虽也有不少,但已不如原先那么多了。可毕竟早前有一批人映身在此修持了数十载,所以一直坚持在此。

    这些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这里变化,在惊喜之余,也是纷纷利用训天道章向外传播此消息。

    张御见此,略一沉吟,也是唤了明周道人过来,让其向下方各洲宿传达此事,后者躬身领命而去。

    他以廷执身份传递此事,自是比那些玄修弟子自发传播来得快得多,只是一天时间,天夏各洲宿的子民都是明了此事,所有人都是大为惊喜,特别是正好有余暇之人,皆是迫不及待往此世之中投入进去。

    张御这刻则已是转回了殿中,在座上定坐下来,很快入至定持之中。

    时日忽忽而过,在端坐许久之后,闻得耳畔传来悠悠长响的磬钟之声。他睁开双目,见得一大片光明自外洒入清玄道宫之内。

    他目注片刻,便自站起身来,摆袖往光芒之中迈入,随即前方景物融开,他立足在了一片光气长河之上。

    同时长河之上一个个光芒闪烁出来,诸廷执也是从中步出,陆续来到席座之上。此刻他们神情一片凛肃,这是以往所不曾有过的,显然他们事先也是知道了首执即将卸任的消息。

    陈廷执此时转首过来,对他点了下头。

    张御也是点首回礼。

    这时云海之上又是一声清亮磬音传出,首座之上一团清光放开,首执身影出现在了那里,诸廷执见他到来,俱是打一个稽首,言道:“首执有礼。”

    首执在上方还有一礼,道:“诸位廷执有礼。”此刻再是一声磬钟之音,他与诸廷执便是一同落座下来。

    坐定之后,他这次没有问下方是否有所呈议,而是看向林廷执,语声和缓道:“林廷执,近来内外各洲宿的阵器布置,还有各方法器陈列的具体情形,由你来说下吧。”

    林廷执恭声称是,他自座上起身,将自己所布设的一应法器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而在他说话过后,首执又是望向武廷执,后者也是站起,将如今镇狱之内还有外间有名罪之人拘役情形也是仔细交代了一番。

    张御待他言毕,自座上立起身来,也是说了下内外各洲宿守正驻地的安排。

    他明白,现在虽是首执在向他们问这些,可这些实际上主要是说给陈廷执知悉的东西,这是首执临行之前要交托给陈廷执接手的权责。

    底下诸位廷执显也知道此事为何,自张御之后,一个个从席上起身,将自身所负责的事机都是叙述清楚。

    待众廷执说完之后,首执言道:“我自受诸位同道推举坐上首执之位,迄今已有五百余载,今我自感功行渐满,不日将是渡去上层,当是卸脱此位,将此交托给同道承负。”

    光气长河之上一时无声,众廷执目往首执,随后皆是肃容起身,对着他郑重执有一礼。

    在天夏渡来此世之前,这位便是首执了。

    若说五位执摄一直在高处指引天夏方向,那么首执便是天夏这艘舟船的真正掌舵之人,可以说,若无首执调和阴阳,理顺各方,那么也就无有今日之天夏。

    在这位执掌之期中,带领着天夏渡来此世,辟开新天,立下一十三上洲,随后又运用巧妙手段,联合上宸天逐寰阳派于虚域之中。

    在面对浊潮冲击,上宸天外迫,幽城远离这等岌岌可危的情形之下,这位定下了御外固内的策略,集中了玄廷所有可用的力量挡住了外层的侵袭,令上宸天主要力量无隙可入。

    内部则坚持一力推动玄法,并依托各洲玄首的方法稳固住了天夏局面,在此之后又带领天夏众修一战击败了上宸天乃至归来的寰阳各派,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可以大书特书,永为铭传的。

    首执这时道:“诸位廷执,我意推举陈廷执为我去位后的接替之人,诸位廷执可有异议?”

    诸廷执俱言:“我等皆无异议。”

    首执点了点头,他对众廷执打一个稽首,郑重言道:“诸位,我去之后,此后天夏,就拜托给诸位同道了。”

    众廷执皆道:“我辈必不负天夏,不负首执所托。”

    首执道人垂下大袖,他往旁处走去两步,自席位之上离开,待站定之后,望去陈廷执处,缓声道:“陈廷执,自此之后,首执之权责,上下之承负,便就交予你了。”

    陈廷执肃然点首,从席上走了出来,随后一步步朝着长河上端走去,在走到首座之上,他转过身来,面向诸廷执,抬袖而起,正容执着一礼,“诸位廷执有礼。”

    诸廷执俱是神色一正,还有一礼,道:“我等见过首执。”

    与此同时,一声清亮悠长之磬音在光气长河之上响了起来,并向云海之中,向着天夏各方传递出去。

    ……

    ……

第两百七十五章 理座重定序

    众廷执执礼之后,再是抬起头来,便见庄首执对众人微作颌首,便是转过身,带着身边的捧尺童儿一步步离去了,其身影如水墨般慢慢淡入了那飘涌云海之中。

    望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众廷执心中也是怅然若失。

    上层大能很少再有直接干涉世间的,这位成就执摄之后,怕是日后很少有机会再见到了,而这么多年他们已经习惯这位主持大局,今日去位,却是多少有些不习惯。

    不过陈禹也是早些时候就坐上次执之位的廷执了,从资历功行到所主持过的战局,还有在众修之中的威望等结合来看,在座都无人可以压过他。由他来接替首执之位也是顺理成章之事,众人心里早有准备,故是他们很快收拾好心绪,在磬钟响声中重又坐回到了座上。

    陈禹此刻亦是在首执之位上坐定下来,他沉声道:“庄道友离去,廷执缺位,当有补替,诸位廷执可有举荐?”

    钟廷执这刻抬起头,拿起案上玉槌敲了一下,随后站起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这里举荐二人:一是玉京镇守邓景,二是并云上洲玄首俞让。这二位无论功行功绩,还是镇守上洲的年月,都是足堪承就廷执之位。”

    他话音落下未久,戴恭瀚也是敲了一下玉磬,立起抬袖一礼,道:“首执,戴某举荐幽原上洲玄首费渊,费道友道行已足,镇守幽原亦过百载,足可担当廷执一位。”

    风道人在座上看了看,心中不禁感到十分可惜。因为玄法尚是崛起未久,玄法玄修之中尚无合适之人可以推举。坐镇下方的玄首,一十三洲中现在也只有高墨一人,不然他此刻也能顺势举荐一位了。

    陈禹见两人出声之后,座下再无人举荐,便唤了明周道人出来,令其将邓景、俞让、费渊三人过往的功绩表册拿了出来,送去各廷执席座之上,并道:“择选哪一位,诸位廷观过表册,便拿一个定议出来。”

    玉素道人目光在表册上一扫,往玉磬之上一弹指,发出一声脆音,道:“我以为三人之中邓镇守最为合适。”

    晁焕翻了翻表册后,则是把册子一合,往案上一摆,干脆坐在那里不动,看样子在他看来,三人都有瑕疵,故是干脆弃荐了。

    张御则是在座上把表册仔细看有一遍,心中略作思索。这三人比较下来,邓景确实最为合适,哪怕不论功行道行,在功绩上就是压过另二人一头。

    这主要是玉京这地方到处都是虚空裂隙,特别浊潮到来百年之中,玉京附近时有大战,上宸天的主要突破口就在这里,也主要是靠着他,才得时时转危为安。

    要说这位缺点也不是没有,客气点说治功上面就差了一筹,实际上就没什么表现,终究玉京治事全是靠原尚台朝府而不是玉京镇守。

    俞让和费渊二人具体不好比较,二人都是属于不喜出头,只是默默做事之人,但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或许这两洲人口本来偏少的缘故,这二位所镇守的上洲在浊潮到来后所受冲击较少,所以立功也是相对不多,倒是治事之能两人都是足称上选。

    他思量下来,还是决定推邓景一把。若是放在以往,他多半是会设法推举俞、费二人,可是现在在得知元夏威胁之后,玄廷需要的是斗战能力出众,且能够在第一时间能顶了上去的修道人。

    而以邓景功行道行,若是在上层修持,摘取上乘功果的可能比俞、费二人要高得多。玄廷之上要是能多出一位持有上乘功果的廷执,对天夏无疑是更为有利的。

    故是他举起玉槌,在玉磬之上敲了一下,顿时一声清音传出。众廷执不由看过来,连陈禹亦是目注到他这里。

    庄首执去位后,廷上剩下的求全道法之人也就陈禹、武倾墟、张御三人了,而且随着张御执拿的守正权柄愈发显出重要性,他的话语份量无疑也是随之加重了。

    他看向诸人,道:“御以为,这三人之中,邓镇守更是合适。”

    风道人见他选择邓景,也是毫不迟疑拿起玉槌,敲了一下,选择应和他之言。

    韦廷执看了一眼陈禹,拿起玉槌一敲,道:“邓镇守的确较为合适。”

    林廷执此刻点了点头,亦是举槌相应。

    而余下廷执纷纷表示了自身看法,除了竺廷执和晁焕一般选择放弃举荐,大多数人都是认为邓景较为合适。

    到此一步,已然可以定下人选了。

    陈禹道:“邓镇守既是受举最多,那当立邓镇守为廷执,明周道友,你来拟诏。”明周道人在旁应下。他又对玉素道人言道,“稍候廷议结束,就由玉素廷执持诏前往玉京,召其入廷。”

    玉素道人肃然应下。

    陈禹这时望向长河下方,沉声道:“我今担任首执,此缺位当有替继。”他转首看向张御,伸手虚虚一引自己原来所坐之位,道:“张廷执,请坐此间来。”

    张御略一思索,当即站起,抬袖一礼,而后踏光气上行。

    诸廷执看着张御走上去,有人觉得理所当然,有人神情复杂,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则是暗中欣喜。

    玄廷之上,首执之位是有明确定名的,次执则不是,但在实际上,却是首执之下最有分量之人,也通常是被默认为上一任首执去位后,最先接替首执之位的廷执。

    原本武廷执坐于陈廷执之下,按照惯常做法,应当是由他替继此位,不过此刻他并没有什么表示,显然对此早有预计,甚或是陈禹早已与他私下沟通过了。

    而众廷执心下也自有评判,武廷执本就是一个不怎么喜爱言语及行使权柄之人,只是管束镇狱,所以由他担任次执也确然不怎么合适。

    张御来至仅次于首执的席座之上,对陈禹执有一礼,后者也是肃容还有一礼,这是首执对次执所表示的礼敬,意味着两人今后要相互协调依托,共扶天夏向前了。

    执礼过后,张御一展袖,便在此位之上坐定下来。随此举动,席上也是伴有一声长长磬音。

    而接下来,其余廷执也是逐个移位,不过间中空出一位,这是准备留给邓景成为廷执之后所坐。

    所有席座重新列定之中,无有一人提出异议,皆是默认陈禹的排布,而经此之后,无论是从礼数上还是实质之上,陈禹都已是稳固了首执之权柄。

    陈禹待众人重新坐定,道:“今次诸事议毕,张廷执、武廷执且先留步,其余诸位廷执皆是散去吧。”

    众廷执有些诧异,以往庄首执做事,从来不会在廷议之后单独留下谁人,只会在议前召请人来,设法了解诸人想法。

    不过新首执的做事风格,自然是会与庄首执有所不同的,他们也需慢慢习惯和观察了。

    于是一声磬响下来,众廷执起身一礼,便离席返回各自道宫。

    张御心中明白,陈廷执将他们二人留下,一定是为了应对元夏之事,目前玄廷之上,除去卸任的庄首执,此事也只有他们三人知悉了。

    待诸位廷执都是离开之后,光气长河之上一时变得空旷了许多,微闻有云海涌动之声传来,缕缕飘渺云雾飘入到了空荡荡的席座之上。

    陈禹沉声道:“两位廷执,元夏之事,你们应该都是知晓了,留你们下来,便是为了应对元夏威胁,此事还不便令诸位廷执知悉,但为天夏上下安危计,需尽快拿出一个应对策略出来。”

    张御和武廷执都是点头同意,庄首执能做的都已是做了,底下之事需要他们来面对了。

    陈廷执道:“我们首先要确定的是,元夏什么时候会来伐我天夏。”

    张御略一沉吟,关于这个问题,五位执摄那里并没有说到,而且他敏锐感觉到,五位执摄似是在回避这个问题。

    他猜测这里面应该是涉及到了某种玄机,可能是因为几位执摄在元夏那边亦是同一之我,所以不能由这几位直接来说,否则或许会引动什么不测之变。也是如此,他没有主动去问。

    后来他与庄首执提及此事,后者也是同意了他的这个猜测。

    他道:“陈首执,此事我与庄首执有过交谈,他的意思,此事很可能与上层境界的修道人出现有关,越是有通向上境的人出现,元夏越有可能对我等动手,也即是说,庄首执一旦成就上境,那么或许就是双方进入对抗的时候了。”

    按此言论,是不是庄首执不成就上境,那就可以避免此事呢?

    那当然不可行的。

    因为以他与庄首执的交谈来看,突破上层境界不是乘坐车舟,不是你说等便能等,说停下便能停下的,其突破机缘可能就在一线之间,要是错过就真的错过了。

    而且为了躲避元夏关注,硬是拖着不让有道之人上境,那也是不智之举,因为他们所认为的这件事也仅只是一个推断,不见得就定然如此。

    在五位执摄都无法全力遮护下面的时候,天夏一方若没有真正有力人物坐镇上境,那却是任人宰割,所以无论怎么看,庄首执成就上境都是必须的,且迫切的。

    陈廷执神色肃然道:“现下无有确切定论,我们只能信任庄道友的判断,庄道友回去之后,成就当就在这半载至一载之中,故在这段时日内,我等必须做好应付一切危局的准备。”

    ……

    ……

第两百七十六章 携力同渡危

    面对元夏即将到来的威胁,天夏定下应对策略是必须的,但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知悉此事的三人拿出的详细对策。

    武廷执出言道:“元夏便要攻我,除非认为我天夏随手可以剿除,不然定会设法查探我天夏之虚实,而后才会发动。”

    张御同意此见。

    现在一切的推论是建立在元夏无可能立时覆灭天夏的基础上,不过元夏要是能够做到这点,那他们今日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五位执摄也不必要来告知他们此事,坐等着被消灭就是了,所以这个可能可以事先排除。

    既然如此,设法探查天夏内情之事是一定会发生的。

    陈禹道:“那我们三人此刻就先议一议,元夏大约会在什么时候来我天夏查探,又用什么方法来查探,我们又该是如何防备。”

    张御稍作思量,道:“那不妨以庄首执成就之期为界限,首执即言庄首执或可能在半载或是一载后去到上境,那么我们就先以半载为期,假定半载之后,元夏就会对我进行窥看。”

    武廷执道:“武某以为可以。”

    陈禹颔首道:“便以此限为定。”

    张御又言:“元夏具体会用什么办法,御有一个猜测,五位执摄曾言,是靠元都派同道的点醒,方才能觉悟本来。元都派祖师能贯通两界,五位执摄没有说更具体的原因,或许是不方便,只言是天机变数使然。那这个变数是元夏原本不曾料到的,还是元夏有意留下的?”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若是不曾料到,我能用此天机变数,那么元夏亦能用,且多半脱不了上层力量,此非我所能观,故是不必在此上讨论下去。

    但若是另一个可能,贯通两界是元夏早有所料,或是有意留下的,那么是否可以推论,元夏无论是以往查探被其毁去的万世,还是下来探查我天夏,都是借助那元都派的能为呢?”

    陈禹和武廷执听罢,俱都点头。元夏会用什么方法,他们对此也有过多个猜想,张御所提出的元都派为先行观者一事,他们脑海里也是对此有过一些想法的,并且认为是目前最有可能的一种。

    武廷执道:“假设元都派本来就是负责探查我天夏,或者以往就曾做过此事,那一切倒也是说得通了。”

    至于元都派那位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是另外一回事,上层大能的想法他们无从得知,也不必需妄作探究,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陈禹道:“照此推测,元夏探查若至,元都派那里可能会先有异动,也可能荀季道友会借机传递一些什么消息过来。”他看向张御,“张廷执,你与元都派渊源不浅,与荀季道友也有过师生之谊,此事就交由你来看顾了。”

    张御点首一下,现在他们能做得不多,不管真实情况是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任何有可能的事情都要抓住。

    陈禹沉声道:“我等下来要做的未必一定是对的,可又不得不为,我等只有尽自身之所能去应对危局,不过等庄道友成就上境之后,情势则又会有所不同,他自会为我们指明真正的方向的。”

    张御对此亦是认可。按照此前推论,要是元夏确实是会在庄首执成道后对天夏注意,那么庄首执自身之成就,却同样也是令天夏有能力对外来的上层异动提前有所发现,此中之利弊是相互依存的。

    陈禹道:“除了这些,两位可还有什么建言么?”

    张御道:“五位执摄将那一方层界化为下层,如今此中三四十年比对天夏一载,如此良苦用心,我们不能辜负,此一处必须利用起来。不能任由修道人和甲士自身选择,而是需要在廷上以法令形式定下,令他们尽可能提升实力。”

    陈禹一想,果断言道:“此事稍候我会召聚众廷执小议,张廷执还有什么要说,可以一起提出。”

    张御神情认真了几分,道:“还有一事,需首执和诸位廷执点头。宸天、寰阳、神昭等派躲入虚域之中,过去击败他们之后,我天夏并没有前往追剿,这是因为我天夏一日强过一日,自信此辈再来,亦能应付,徒耗修道人性命无有必要。

    可是为了对抗元夏,天夏后方不能再有任何波折,需要将所有可能的异动消杀,故是此辈要设法除去或者关押起来。”

    武廷执不自觉的点头,显然他非常同意这个看法。

    陈禹道:“张廷执可有具体方略?”

    张御道:“我天夏曾向虚空深处放出数个警星,但只是以监察为主,为得是在诸派归来时能够报讯,但我等试着让他们寻找诸派退去之所在。”实则他手中还有一块关朝昇当时给他的牌符,不过是否能这东西找到寰阳派,现在还不好说。

    武廷执沉声道:“只靠这几人恐还不足,武某可从镇狱之内调拨一些人手出来,加紧搜寻,务必将这几派退藏之所在找了出来。”

    张御颌首道:“此事若得解决,那么剩下还有需要关注的,便是天机造物了。造物在那处层界之中,俨然拥有了上层力量,虽然变化不足,但却可作为我辈力量的补充。”

    武廷执这时却是提出不同意见,他道:“张廷执,武某了解过那方层界,所有造物都非孤立,而是需配合起来,譬如那虫蜂一般,以莫大数目来对敌强横敌人,此意味着一旦将造物投入对战,就是比拼双方之消耗,届时子民之牺牲只会成为一个数目。”

    他加重语声道:“我玄廷存在,是要遮护这些天夏子民,若是这场斗战令天夏子民也是加入,这是否不妥?”

    张御坦然道:“武廷执,若是我们拥有足够力量,那么就不需要天夏子民上阵,可要是我们挡不住,那么任何人力量都要用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御并非是要送他们上战场,而是万一遇到连我们也挡不住的时候,他们也有反抗之力。

    且无论是我辈,还是天夏子民,俱是天夏人,天夏面对真正危局之时,每一个天夏人都是有其承负的,五位执摄相信我辈之潜力,而我亦是相信,亿万天夏子民之潜力!”

    武廷执不由默然,他也是知道的,要是万一他们势颓,那么恐怕天机造物是要顶了上去的,可是他更希望提升修道人的力量,一时间,他似是在深思着什么。

    陈禹沉声道:“提升造物,做万一之准备,我是同意的,不过需以修道人为主,造物为辅。”

    张御点头,天夏现在盘面不小,不可能所有的东西一并往前推动,是需要有一个主次之分的。这里细节可以放到之后再谈。

    三人商议有半天后,将下来要做得事情一一定下,这才各自散去。

    此刻白真山中。邓景正在空域大殿之内潜修,忽然他心中生出一阵感应,便见一道光亮自天外落下,直直照在山巅之上,不仅是上下诸弟子俱被惊动,连璃玉天宫和盛日峰也皆有所见。

    琼英女道见到后,神情复杂,微微一叹,闭上双目,继续持坐。

    玉航道人见得此景,笑了一笑,唤了一名心腹弟子过来,道:“将我准备好的贺礼送去白真山主处。”

    那弟子道:“弟子明白。”

    邓景这个正主此刻则是站起身,自内域之内走了出来,等了一会儿之后,便见光芒之中有一个道人身影落降下来,随后便见玉素道人手托着金光诏旨,另一手捧有玉圭,自这一道光柱之中行步出来。

    邓景打一个稽首,道:“玉素廷执有礼了。”

    玉素道人手托诏旨,站立不动,他道:“玄廷传诏,邓镇守,请前听谕。”

    邓景再是一礼,道:“邓景领诏。”

    玉景道人这才打开诏旨,将召他为廷执的玄廷谕旨宣读了一遍,最后合起此谕,使双手往下一递:“邓道友请接诏。”

    邓景上前几步,将此诏书接过,随后直接打开了看了起来,扫有一眼后,却是心下微讶,他发现诸廷执的落印与以往有所不同,其中没有了庄首执的名印,倒是陈廷执之印位列最上。他抬头道:“玉素道友,玄廷上可是所有变化了?”

    玉素道人道:“庄首执已经去位,陈次执接任了首执之位。”

    邓景道:“原来如此。”不过他方才还是留意到,诏旨上面仅次于陈廷执的名印不是武倾墟,而是张御,显是诸位廷执的座次有所调整了。他把诏旨收好,侧过一步,道:“玉素廷执不妨入殿内一叙?”

    玉素道人婉拒道:“不必了,诏旨既已传到,我便也是告辞了。邓廷执,下月月中廷议勿要忘记。”

    邓景道:“届时必至。”

    而此时在云海之上,武廷执与两人别过之后,回了沉勾道宫,他坐定蒲团,似在思索什么。许久之后,他起身出了殿门,站定不动,只是下一刻,他面前景物一变,却已是出现在了易常道宫之前。

    似是感受到他到来,原本紧闭的道宫大门缓缓向内开启,他也是朝里走了进去。

    长孙廷执正立在正殿之前相迎,见他过来,默默打一个稽首。

    武廷执还有一礼,沉声道:“长孙廷执,那件事你做得如何了?”

    ……

    ……

第两百七十七章 运法辟异道

    长孙廷执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礼之后,转身往内殿走去。

    武廷执也是沉默着跟了上来。

    两人走到了里殿,再是经过一层禁制屏障,走入了一层里殿之内,那一个玉人依旧坐在那里,虽然能看出其非肉身,可是柔和的五官却是十分生动,像是在进行一场很的静坐,而不知何时就会结束并睁开眼睛。

    实则若不是能一眼看清楚那朱红色的心脏,水晶般的骨骼,还有金色的血液在那里流淌着,几乎会以为这就是一个生人。

    武倾墟对其凝视了片刻,道:“还差了多少?”

    长孙迁道:“若是用在寻常人身上,还差了不少,用在稍有资质的人身上,已然有一定作用,但若是把原先的要求降低少许,倒是可以一用了。”

    武倾墟沉声道:“可有什么危害么?”

    长孙迁道:“毕竟这是从内到外的改变,如同下一味猛药,能挺受过去的自能得有机缘,挺受不过去,性命就难保全。”

    武倾墟断然道:“不行,人命最是紧要,哪怕是造成一点危害都不允许存在,我们是为了能造就人,而不是为了随意牺牲人,若是主次颠倒,那么这件事就没有意义。”

    长孙迁语声平淡道:“那你根本就不用急,我们有很多的时间来做此事,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进展,宝材也是充足,天夏现在也没有大的外敌,只需要慢慢探究,总是能完成的。”

    武倾墟沉声道:“长孙廷执,你无需对我试探什么,具体事机我无法与你言说,但是我可告诉你,现在时间非常紧迫,我们必须要加快进度,而且还不能降低原先之所求。”

    长孙迁沉默片刻,才道:“若武廷执你想加快进度,那就需要从别处进行弥补。”

    武倾墟道:“镇狱之中以往关押的神异生灵,你可以有限度的利用,以往一样不能用的生灵我也放开给你,这样可能做到么?”

    长孙迁摇头道:“我现在无法承诺武廷执什么,需要看过才是知道。”

    武倾墟转身走了出去,道:“明日你来镇狱。”

    长孙廷执看着他的背影,道:“陈首执知道这件事了么?”

    武倾墟脚下不停,头也不回道:“清穹之舟上发生的诸般事宜,都是瞒不过首执这位执掌之人的。”

    长孙迁目注着武倾墟离去,直到后者身影消失,他一挥袖,合闭了道宫大门,重新回到了内殿之中。他目注着那玉人,长思起来。

    这玉人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一个造物人,但其实并非是如此。

    外在的东西只是表象,人形模样只是因为这东西最终是要用在人身上的,但是若用其他形状也不是不能替代,关键是最为内里的东西。

    钟廷执、崇廷执二人一直在设法推动真修入世,因为他们意识到了真修的缺弊,特别是在天夏不断进取的情形之下,无论真法真修都是必须做出改变。

    而他也是早便意识到了这点,不过道法不同,两边走得路也不同。钟、崇是从大势着手,从外部上去推动,而他则是打算从内部从根源之上进行更易。

    身为玄尊,让他们摆弄出有一个资质的修士,那其实并不难,哪怕是让他们生造出一个人都是可以。可那等事没有意义。他所造之人也不可能超迈他本身的力量,更无可能跳脱出他自身的道法范畴。

    他们要为众人寻找一条道路,而不是去重复自己的道。

    长久以来他所专注的方向,主要是为了让没有资质之人也获得修道的资质,还有让资质寻常的修道人也拥有进窥上境的可能性。

    他认为虽然每个人的资质是天生的,但是那么为何一定要依靠人自身去决定这一切呢?为什么能不能通过另一种生灵去推动呢?

    眼前这玉人的身躯之中隐藏着某一种东西,这就是他这些年来所取得的成果。

    这是一种他所立造的神异生灵,也是一种寄生生灵,其单独是无法存活的,必须依赖于合适的人体。

    当此物进入人身之后,两者在相互促进之下,被寄生之人将拥有一定的修行上的长才,修为越高,这寄生生灵越壮大,反过来助长修道人修行,双方互相补益,向上迈进。

    而这里最早的参鉴,却是来自于浊潮泛起之后,侵入青阳上洲的魇魔寄虫。

    他早前便就留意到,这东西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本来,使人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并且能够快速的拥有的神异力量,进而蜕变成另一个种族。

    这便引起了他的关注。

    尤其他发现,寄虫只能够影响寻常人,但是魇魔却是能够影响并改变修道人的,并且是从心神意识之中发生扭转,进而再影响到本体。

    他对此种东西进行了深入的探研,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当初下发到青阳上洲用以镇定心神,避免魇魔侵扰的观想图,便是由他亲手绘制的。

    他为了能深入探研,亲自找上了武倾墟,道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并提出想用镇狱之内镇压的一些神异生灵进行改造尝试。

    武倾墟同意了他的提议,但是规定对方只能是犯下无可赦免的罪则的神异生灵,但任何修道人都不允许他沾碰,哪怕是犯下了必死罪责之人。

    这使得他进度十分缓慢,虽然目前取得了较大成功,可这东西究竟能到哪一步,到了上境是否会有别的变化?现在他还没法完全确定,还必须进行更多的尝试。

    此刻心中忽然生出感应,转身走了出去,见是明周道人站在那里,问道:“什么事情?”

    明周道人稽首道:“回禀长孙廷执,首执相召,议殿议事。”

    长孙廷执道:“知道了。”他站立不动,但是身上分化出一道化影,意念一转,霎时落到了一处殿宇之内。

    而在此刻,众廷执的分身化影也是逐个进入了这方议殿之中,众人见到,陈禹早已是先一步到了。

    待见礼过后,陈禹言道:“请诸位到此,是有一桩要事需要安排,五位执摄此前出手,将那一处昊界转变成了一处我天夏修道人皆可意念出入的下层,若是修道人或甲士入此历练,则可获得绝大补益,但此事我意以谕令推动。”

    顿了下,又言:“还有一事,上宸、寰阳、神昭诸派,遁逃在外,此辈始终是一个隐患,下来当设法找寻到此辈,必须加以剿除。”

    众廷执不由相互看了看,陈禹从一开始留下张御、武倾墟二人小议,仅仅是半日之后就又召开分身聚议,这些举动如此匆忙,给人予一种十分紧迫之感,似是在抓紧时间完成什么事。

    现在又提出此议,莫非是天夏又将面对什么重大危机不成?

    陈禹并不怕众廷执看出一些什么来,反而这些是他有意做出的姿态,虽然无法明着告知众人元夏之事,但是可以通过这些举动去使得众人明白有迫切的事机需要去完成,而且还是不得不做的。

    众廷执思索了一下。

    有几位廷执为此提出了异议,认为玄修如今借由训天道章,深度参与民生各个方面,现在反过来促使其专注于修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大部分都是如此,这样做是否会导致如今各洲民生治理的迟钝?

    至于追剿上宸、寰阳,这是不是太过没有必要了?

    陈禹则是回言,具体如何推动修道人去那方层界修持,可以详细拟定,但是小节上可以改变,但大方向上,此追剿上宸、寰阳诸派的策略一般,绝不可改。

    他这话说完后,林廷执第一个站了出来支持。

    这是因为早在庄首执去位之前,就曾向他交代过,陈廷执上来所做得事情要他尽可能配合,不必多问为什么。

    他以往在玄廷上一直与庄首执走的最近,两者意见也可以视作同一人的意见。但身为廷执,他不是没有自身坚持的,只有对天夏有利的事他才会支持,不是他附和庄首执,而是后者一直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可由此两者之间也是建立了必要的信任,庄首执向他如此郑重交代,一定是涉及重要事机,只是无法暂时明说,故是他愿意相信一次。

    张御这是提出这个策略之人,他来此之分身随后附议此事,风道人见状,则是立刻跟上。随后一个个廷执陆续表态,大多数人都赞同了此议,虽然少数几位没有附和,可又没有反对,于是几道谕令也被接连送达了下去。

    虚空深处,一枚警星正在此处飘荡。

    在此星之中道宫之内,自上宸天反正至天夏的薛道人正在打坐之中,而他的感应则是留意着各方的动静,除了防备邪神,他的主要就是留意上宸、寰阳等派是否有回来的迹象。

    忽然他面前一道金光落下,自里面飘了出来一道法符。

    他很是诧异,自流放这几年来,只有他传讯回去的,倒是很少有天夏那边主动传讯到此的,就仿佛他们是被遗忘了一般,此刻他接来一看,不觉更是惊异,居然要他们主动搜寻上宸、寰阳等派的下落?

    他暗自惊疑道:“天夏这是腾出手来,准备了解逃走的顽敌了么?”他想了想,将这一月来负责联络的玄修弟子唤来,道:“请这位助我传讯常旸道友、卢道友、甘道友等几位,问他们收到了传讯了没有?”

    ……

    ……

第两百七十八章 追迹唤影循

    薛道人在送出去消息不到半刻后,常旸、甘柏、昌泽、卢星介也是陆续送来了回书,并约定为此聚首商量一番。

    定下地方之后,五人借助元都玄图之助,很快聚到了一处。

    他们几人以往交谈,全部是要通过身边的玄修弟子的,但是这一次玄廷为了方便他们行事,刻意放宽了限碍,允许他们相互碰面。

    在相互见过礼后,薛道人先自说道:“诸位道友,薛某觉得,我们需要弄清楚,玄廷为何现下要找寻这几家道派了?”

    昌泽反问道:“需要弄清楚么?”

    甘柏打了个哈欠。

    薛道人不悦道:“难道不应该探讨下原因么?一个人至少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才能有目标,具体到此事上,知晓了因由,我们更好的去施行此事。”

    卢星介意味深长说了一句:“薛道友,要知晓进退啊。”

    常旸也是好心劝说道:“薛道友,我们现在只是囚徒,不需要弄清楚这些事啊。”

    薛道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他与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此人,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下诚义,反正到了天夏来?可既已是反正到了天夏,那就要好好为天夏做事,用心做此事!怎么能这么敷衍塞责?

    卢星介道:“卢某以为,具体原因我们先不用去管,天夏让我们搜寻旧派下落,也没有说要我们怎么做事,所以我们也不要多事,把该做的做好就是了。”他撇了薛道人一眼,“做了不该做的,没好处不说,或许还并不见得能令上面满意。”

    昌泽道:“说得是。”

    常旸一脸赞同道:“对啊,我们保全了自己,才能更好的为天夏效力,那才是对得起天夏啊。”

    薛道人不由对此很是不满,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想着如何天夏尽心尽力,做什么都应付了事。他心下忿忿想着,自己要是有权力,一定要上书斥责检举此辈!

    卢星介道:“诸位,玄廷要是真看重这件事,不会只让我们自己来做这些的,多半是还会有后续布置的,或是有文书送来,或是有上尊到此,负责一并调遣我辈,所以我等不必太把自己看的如何重要,离开了我五人,玄廷一样有办法,我等充其量配合的一部分。”

    昌泽道人道:“有理。”

    卢星介又是一笑,道:“但做事也不能不认真,诸位道友这几年来肯定也有所收获,不妨我们之间先交流一番。”这几年来他们在虚空中四处防备上宸、寰阳等派归来,虽未能见到这几派,可也不是什么发现都没有的。

    常旸忙道:“好好,正该如此。”

    薛道人也没有反对,于是五人各是将自己的发现交流了一下,但是有无藏私就不知晓了。等商议好好,众人又相互说了些客套话。

    甘柏有些不耐烦,绷着小脸道:“商量好了么?”

    卢星介笑道:“如此,我们各自先回吧,等哪位有了消息再是通传他好了。”

    薛道人心中却不怎么满意,他这时忽然扭头看向常旸,暗忖若是上宸、寰阳等派回来,此人一定会第一个时间逃跑,所以自己定需为天夏紧盯着此人。

    而在同一时刻,清穹上层的镇狱之前的广台上,长孙迁的身影出现在了此地,明周道人正在此迎候着他,稽首道:“长孙廷执,请随明周来。”

    长孙迁跟着他进入了镇狱深处,连过数十重挪移关卡,又在过了一层屏障之后,进入了一个空域内,武倾墟正在中间浮台之上,而周围则一团团犹如浓浊油墨堆聚起来的神异生灵。

    武倾墟道:“这里所关押的,都是我天夏进入此世之后诸位同道抓捕的上层神异生灵。”

    长孙迁心里清楚,这里一半的神异生灵都是在开辟上层时抓拿起来的。这些神异生灵本身无形无象,与一般生灵就像是相处在了两个世界之中,但是地陆上寻常异神对此从无感觉,只有到了上层境界才会有所感察。

    清穹之舟开辟上层后,这些神异生灵如疯狂般往上层侵袭,但绝大部分被当场剿灭,最后一部分就被镇压在了这里。

    而他所探研的方向正是从心神之上改变实质,而这种神异生灵正好能在他所追寻的方向上提供帮助。如果再早一点拿出来,不用那么着急。

    武倾墟道:“长孙廷执,以往我不让你探研这些东西,是因为你这人为达目的,太过忽略了其余,正是你的宽纵,导致过去有许多事机走偏。

    不过那时在浊潮之期,天夏那时候内忧外患,必要的手段都需用上,念在你也是为了天夏着想,所以也就不追究了。但是如今,绝不可再有疏忽。”

    长孙迁淡淡言道:“武廷执是说青阳的造物么?”

    青阳上洲所推动的造物的确有他的授意,因为他推过推算准确预计到,当受到魇魔寄生这类困扰时,此洲的修道人遭受重挫,真修还好说,只要静修,玄修受到干扰,破坏力反而更大,这个空缺必须由造物来填补。

    而后来的造物修士,正如他此前对张御所言,那是为了应对上宸天的外来侵袭,为了能够弥补战力而推动的。

    他认为为了整个天夏的安危,有一些旁枝末节是势必不能兼顾的,必然要有所取舍的。

    但是他的这种想法,也是影响了自己的弟子门人,白秀后来的一些做法,已经不再是取舍问题了,而为了达成目标不择手段了。

    武廷执沉声道:“不止是造物,还有元童的事情,你镇压他是玄廷交托你之事,但额外的事情却不该做。”

    长孙迁不由默然。

    武倾墟点了几句后,也没有再继续说此事,而是转而回到正题上来,道:“长孙廷执,你已是见到了这些神异生灵,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成功?”

    长孙廷执思忖片刻,给出了一个时日,道:“三十年。”

    武倾墟摇头道:“三十年?三年我都嫌长,最多只给你半年时间。”

    长孙迁不由看他一眼。他理解这里面的意思,天夏可能半年之内就会遇上危机,但一时想不到究竟何等样的敌人使得天夏如此急迫。

    他沉思片刻,道:“半年之内,我可以拿出东西,但有些地方一定是需要有所妥协的。”

    武倾墟道:“什么地方?”

    长孙迁道:“寄物于寄体之间的合契程度越高,才越有可能成功,所以待我完成后,恐怕要经过仔细挑选寄体,所以在最初的人选上可能有些苛刻。”

    武倾墟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一开始也没有可能让多数人为此受益,只能挑选小部分人尝试,就这么做。”

    清玄道宫之内,张御拿出了关朝昇给予的那枚牌符看了看,未曾求全道法之前他并不如何关注此物,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凭此物寻到对方所在。

    但是现下推断下来,关朝昇交给他这东西,其实给的对象不是他,而是给的求全道法失败后的那个他。

    换言之,这是一种恶意的举动,假若他失败了,那么就拿了此物寻过去,双方正好一拍即合。

    所以这东西只有当他真正失败,才会有用。而且这东西毕竟只是一枚牌符,没可能做出太过准确的判断。但现在他手中唯有这东西是一个线索,所以只能尝试一下了。

    他心下一转念,霎时有一道白气自身上漂了出来,落下之后一聚,白朢道人出现在了一旁,其容请君秀气,脚下踏有一朵玉荷,手持拂尘,身外白气飘绕。其人看了一眼那牌符,微笑道:”道友是要我持此符去寻那关朝昇?”

    张御颌首道:“试一下也无妨。”这一青一白二气依旧是有原来白朢、青朔二人之忆识的,青朔道人太过正派,白朢道人做此事却是刚刚好。

    白朢道人笑了一笑,伸手将牌符接了过来,道:“此事交给我便是。”他一摆拂尘,便有一道金光从天而落,稍许片刻之后,便从此间消失不见,再过一会儿,眼前景物一换,他已然落在了薛道人所在的警星之上。

    当初荀季给了张御一枚玉符,可以借助元都玄图转挪自身,他与张御本为一体,自然也可以动用此物。

    薛道人察觉到外间动静,一想定然是天夏那便来人了,连忙急匆匆出迎。

    只他一抬头,见得白朢站在那里,不禁一怔,神情之中露出了一些谨慎之色,因为观白朢的气机,明显进入了一个极高深的境界了,至少也是寄虚之境,甚至可能摘取了上乘功果,

    可是他却从未见过此人。

    上宸天也是从天夏分离出来的,过往一些同道即便没见过他也听说过名声,可怎么也对不上这一位。纵然是后来成道,可如此修为,怎么也不可能不在与上宸天一战之中露面,故带着几分怀疑,他上来稽首一礼,道:“敢问上尊如何称呼?又自何处而来?”

    白朢微微一笑,道:“贫道白朢,受玄廷廷执所托而来。”他把拂尘一摆,一枚牌符飘了过去,“薛道友请观。”

    ……

    ……

第两百七十九章 觅气得玄应

    薛道人因是出于对白朢的怀疑,并不伸手去接,只是小心以法力去摄拿那牌符,可是法力方才上去与此物一接触,顿觉身躯一沉,好似那上面蕴含有无边之力,顺着那法力而来,将他整个人一下给压住了。

    他心下不由一阵骇然,还以为对方要对自己不利,差点就要把警星之力调动起来,不过再是一望,见到白朢面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不禁反应过来。

    他连忙伸手一抓,就在牌符入手那一瞬间,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不见。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知晓这位不好得罪。

    可经此一遭,却也证明了对方的确是天夏之人,否则要拿捏他可是容易的很,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而那牌符也确认为真。此时他不敢再去深究对方的真正身份,小心把牌符又递了回去,道:“不知上尊有何吩咐?”

    白朢一摆拂尘,将牌符收妥,道:“贫道此回到此负责追查寰阳、上宸诸派去向之事宜,薛道友,我需问一下你所了解之事。”

    薛道人连忙表示道:“但有所知,无不相告。”

    而此刻他也是不免多想,这位为何不去他人所在,却是来到自己这里,这明摆着是一种信任,显然自己以前勤勤恳恳做事,有别于其他几人,这也是让上面看到了。这么一想,他对白朢的态度更为恭敬,下来白朢所问,他也是认真回答,没有一点遮掩。

    白朢问完之后,又道:“就劳烦薛道友,把负责巡查的道友一并唤来此间,我有些事需问过。”

    薛道人道:“薛某这便唤几位道友到此。”

    他唤了一名负责联络的玄修弟子过来,立刻传讯出去,不过过去一会儿,就又一道接一道的金光落下。

    卢星介、昌泽、甘柏、常旸等几人也都是到来此间。

    薛道人一脸严肃,道:“诸位道友,这位乃是玄廷来的白朢上尊。”

    卢星介等人此刻望向白朢的目光也是有些审慎,因为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这位,直到看过牌符,确认其身份,这才上来与他见礼。

    白朢却是没有像薛道人一般给他们难堪,反而客气相待,并道:“多余之言便不提了,我奉玄廷之命主持搜寻旧派,唤得诸位到此,问一下诸位这几载之中可有所见?”

    卢星介等几人看向白朢,见他含笑微微的模样,可总觉的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这位似都能见到,一时心中都是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所知都是详细交代了出来。

    不过他们都是以灵性语声的方式进行交流,也不知彼此说了些什么,倒也免除了之前相互间隐瞒的尴尬。

    白朢待听过之后,于心中推算了一下,他起拂尘一摆,现出一方虚空舆图来,随后点向一个方位,道:“诸位,且去此处一观。”

    卢星介等人也无意见,虽然看不出这位为何挑选这么一处地方,可反正这位是主持之人,其要如何便如何便是,故皆是回转到自己警星之上,用元都玄图转挪相聚,朝着他所指点方向而去。

    由于那处方位距离他们所在也是不远,故数日之后,便来到了地界之上,不过前方却是空荡荡一片,与虚空别处并无区别。

    白朢拿出那枚牌符看了看,须臾又是收起,算了一算后,又指点了下一处方位,众人于是又转向了那里。

    下来数天,诸人都是跟随着他指向转动,可是他们发现这位找的根本就不是可能出现裂隙的所在,有时候距离那些地界反而极远,但又说不上是毫无目的。

    卢星介等人都没什么抱怨的,这几天做得对与对不且先不说,主要是这位道行却是真切展现出来了,绝然是摘取上乘道果之人,似这般人物,放到玄廷之上,都是排在前数位的上层,他们哪敢对这位挑刺。

    唯有薛道人在那里暗自着急,但慑于这位的威势,也是不敢开口。

    到了第九天的时候,白朢忽然神情微动,把那枚牌符拿了出来。因为他此刻从这此物之上感受到了一股温热之感,他笑了一下,果然如此。

    他此前看着这牌符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料想这枚东西应该是有用的,关朝昇不会平白无故将这个东西给过来。

    故他推断,很可能是单独一块牌符没用,许是需要找另外的东西配合,或是令其与某些东西产生共鸣,并且这东西只可能在远离裂隙出现的地方,不然极可能先被天夏先发觉。

    可与虚空裂隙也不能一点线索都不沾,不然无从寻起,故他这些时日所去之所在都是与裂隙相反之地,而不是裂隙本身,由于出发点不同,五人表面上自然也就看不出他的真正用意为何了。

    白朢感受着那牌符逐渐温热,不过很快,这个过程又停滞了下来,显然这些气机没有在一处,还需要再在别处找寻,但他的方向明显是对了,只要继续寻下去就可以了。他把拂尘轻摆道:“诸位,去下一处。”

    同一时间,张御正身这边也是心有所觉,白朢就是他气机所化,故其人所察所觉,他亦是第一时刻知晓。

    他心下点头,看来这件事交给白朢是做对了,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既然如此,后日廷议之上他要提醒玄廷加以留意了,免得万一寻到这几派,自身就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

    收回心神,他注意力落去那一方道化之世中,在玄廷谕令正式下达之后,短短几日之内,越来越多的修道人投入此中。

    这一次道化之世放开,最为欣喜的实则是一些真修,因为他们修行之上最缺的就是印证。以往需要用一点点的苦磨来往前迈进,稍有不对就要停下思量,要么坐观不出,要么出外印证交流,以求突破。

    但是选择后一种方式的人并不多,这牵扯到修道人出世之念,可是有了这处下层,便是一个人躲在洞府之中,也能由心神来尝试验证道法了。

    可尽管如此,也有一些真修对此不满,倒不是对着道化之世而来的,而是对天夏谕令催促不喜。因为他们认为修行是一件十分私人之事,现在通过外力强压他们,告诉他们该如何修行,此举是十分不妥当的。

    并且他们还理由,认为修道就是修心,你这样做,令我心存芥蒂,又怎么修行的很好呢?

    不过这些人毕竟只是少数,大部分人都知道该是怎么选择,还有一些有些敏锐判断力的人意识到玄廷不会无缘无故做此事,多半是有着什么紧迫事机即将到来。

    而认识到这个问题的,多半是往常选择出外印证交流方式的那一群人,所以他们对变化很敏感,知晓地陆上可从来不曾安稳过,指不定又是会有什么大敌出现,故都是摒弃了诸多杂事,一心一意修持。

    张御见到不少自己熟识之人,包括以往的一些同门,都是选择进入这方道化之世,显然这些人都是头脑清楚的。

    不过元夏真是半载时间就到来的话,半年时间能有多少提升实在不好说,但做总比不做来的好。

    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一个稽首,道:“廷执,聂真修来访。”

    张御道:“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聂昕盈自外走了进来。

    这回她在上层了居住了月余时日,除了跟随明周道人游览了一些风光,余下时间就是在那里观摩道法,静心定坐修持,只是短短三十多日,在本派道法感悟上就有了长足进展。

    她来近前,万福一礼,道:“师弟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请她坐下,聂昕盈落座后,便道:“张师弟,我此次来这里,是因为听得老师已至上层,且已是寻了殿阁住下,老师即在,弟子当去服侍,我便不在这里打扰师弟了,今日是前来告辞的。“

    张御点首道:“此事应该,师姐若愿意来此修行,随时可至。”

    聂昕盈欣然应下,再是攀谈几句之后,便就起身告辞离去了。

    张御则是揉了揉跑过来的妙丹君,而后拿起一本道书翻看起来。

    这是庄首执昨日送来的道册,里面没有具体的修炼过程,只有自身悟道时的一些心得体会,但是叮嘱他,万不可拿给他人观看。

    只是看了一会儿后,他就明白为何这位要叮嘱自己如此做了。这等感悟不但是在阐述自己的道,更有一种强烈的传递道念的作用。若是修士自身道法修行不足,极可能被此中道法所感染,从而动摇或怀疑自身之道。

    不过只要能定守自身之道,还是能够从中取得不少借鉴的。

    作为玄法开道之祖,其实他与首执一般,一路行来,大部分时候都是走在前人未行之路上,只能靠着触类旁通,取长补短,再从冥冥玄机之中找出那一条道路来了。

    他坐于案后,翻看着道册,时不时又停下辨思参证,很快一天一夜过去,忽而耳畔听得外间磬钟声响。他抬起头,把袖一拂,合上了道册,随后便离席而起,踏步前行,身影很快融入了一片洒来的光影之中。

    ……

    ……

第两百八十章 持议论功罚

    聂昕盈在离开了清玄道宫后,拿出张御交给她的牌符唤来一辆飞车,并乘此车而行,一个多夏时之后,便来到了某处殿阁之中,在此见到了方才来至上层的老师邓景。

    邓景见聂昕盈功行比之前有了极大进步,点头道:“不愧是我邓某人的弟子,只要给予机会,功行便可突飞猛进。”

    聂昕盈眨了下眼,道:“老师是在夸弟子么?”可她怎么感觉老师是在夸自己?

    邓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笑道:“好便是好,既然好,那又有什么夸不得的,你老师可不像某些人一般虚伪。”

    “某些人?”聂昕盈若有所思,不过她却是暗自一笑,这一句话老师却是又夸了自身一次。可她知道这才是邓景的脾气,只是在白真山时还有其他两脉镇守,需得拿出威严来,所以不常这么做。

    她想了下,抬头道:“老师,这回弟子能得进步,也是得了不少张师弟的帮衬,他还令一位明周前辈带弟子走访观览四周。”

    邓景神情认真了些许,道:“为师知道你与张廷执曾经有着同门之谊,他也顾念这份情谊,但是你现在却是我的弟子,这却要分开来论,张廷执的这个人情为师日后会替你还的,至于明周么,你不必谢他,有些事是他该做的,”他往一边看去,道:“明周你说是不是?”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一旁,笑呵呵道:“正是,邓廷执风采出众,乃是自在真仙,能为邓廷执做事,明周求之不得。”

    聂昕盈讶然,她之前见过的明周道人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而是潇洒出尘,与师弟张御有几分相似,言语谈吐就颇生好感,现在怎么尽是在说老师的好话,前后判若两人。

    邓景意味深长道:“这些日子,明周一直跟着我。”

    聂昕盈心念电转,这些天她明明见得明周道人始终在清玄道宫之中,半步不曾远离,可现在老师却说明周道人在自身身边。那极可能是这位明周道人有两个人,或者还有更多。

    对于这位的身份她开始就有些猜测,现在却是更为确定了原先的想法。

    邓景见她似是想明白了,便对明周道人关照道:“以后我这弟子的话,就是我的话,我不在时,明周你听她交代就是。”

    明周道人一礼,道:“明周遵命。”

    邓景点了下头,又对聂昕盈道:“徒儿,你在这里可是接到玄廷前几日发下的谕令了么?”

    聂昕盈道:“接到了,只是在上层没有可通往下层之所在,而为等候老师到来,弟子这几日也未去往内层。”

    邓景道:“那方层界能一年能充三四十载,是个好去处,为师以为,徒儿你不要急于去攀登上境,可先去那里沉淀功行,先是修炼到一定境界,而后再是回来尝试破关,则可事半功倍。”

    聂昕盈道:“多谢老师提点。”

    邓景理所当然道:“为师教授弟子向来不差,你谢我的确应该,不过此事乃是玄廷推动,故是你也是该谢自己身在天夏,要是身在神夏或者古夏之时,可没这么便宜之事,那时门中弟子时常为争抢一点资粮争得不可开交,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没有。”

    他似想起什么,又摇头道:“我辈真修有时候不是想如玄修那般广开道门,可那实在是做不到,对了,你修行之上可有难处么?”

    聂昕盈道:“弟子正有几个修行疑问想要请教老师。”

    邓景道:“说来我听。”

    聂昕盈便见自己遇到的疑难道出,邓景则是一一耐心解答,解开了她的诸多疑惑,随后便让她自去修持了。

    而他则是回到了内室,端坐下来。

    过去不知多久,忽听得云海之中有磬钟之声传至,有一大片光芒自天中投下,并洒落到了他的跟前。

    他抖了抖袖子,从座上起身,便走入光中。随即他看到了一道光气长河从上端飘荡蜿蜒而下,直至远去不见,每一转折处都有一个席座,而自己所出现之地有一空位,只是稍稍靠后。随他走上席座,便见一个个廷执陆续在光气长河上现身。

    众廷执也是望见了他,诸人与他也算是相熟,便与他问礼见过。

    而在此刻,上方一声磬响,邓景往光气长河上端看去,见是一个身外飘荡着玉雾星光的年轻道人出现在了那里,其气机深不可测,站在光气长河彼端,可感觉到其身上所焕发的光芒似能将长河下方都是罩住。

    他认得是张御,神色一正,主动打一个稽首。

    张御见得邓景,也是抬袖还有一礼。

    这时光气长河主座之上有磬音一响,光芒亮起,首执陈禹身影自里走了出来,诸廷执见状行有一礼,口中道:“见过首执、”

    陈禹在座上站定,还有一礼,沉声道:“诸位廷执有礼。”

    叙礼过后,众人就在磬声之中落座下来。

    陈禹看向邓景座上,道:“今日邓廷执入廷为执,按例该是分担权责,诸位廷执以为,邓廷执该是掌何事机?”

    崇廷执早有准备,他一敲玉磬,便站起言道:“首执,崇某有一建言,如今各方真修同道入世积功,终究有不少真修怠惰拖延,而邓廷执威望功行兼备,不若就令他管束协理各洲宿此类事机。督促诸位同道入世,并行赏罚之事。”

    戴廷执一皱眉,他拿起玉槌一敲,站起反对道:“崇廷执此言不太妥当,若是单纯只是调理各方玄境,督促真修,倒是可以。但行掌赏罚之事,这职权太重,况且我玄廷也至多有将此权柄临行代持的,从无将此直接降下的先例。”

    崇廷执却是坚持道:“特殊之时有特殊之法。若是不执掌赏罚之权,又如何办妥此事?光凭声望么?任谁也不见得一定能很好调和各方,到时折损声威的不仅仅是邓廷执自身,更还有玄廷之威信。”

    钟廷执这刻也是自座上起身,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亦是此等意见。真修需以管束,才能驱驭,这等便宜权柄当予邓廷执。”

    座上诸廷执看了看二人,他们心中有数,这二位举荐邓景,现又积极给其分拨权柄,显是想将这位拉拢自己阵营中来,并且顺带影响所有真修。

    不过他们倒不如何担心,但凡修炼到一定境界的修道人,都有自己的道,有着自己的一套坚持,道念不和,不管你做什么都无用,哪怕同门师兄弟都走不到一处。

    只是这两人时机也的确是抓的好。这些时日来,众人也是看到,陈首执的出发点乃是尽力提升整个天夏实力,并似在做着什么准备,两人所提议,正是顺和此事,说不定就能得首执支持。

    可在这时,却是听得一声磬音响声,众人神情顿时生出一股异样,果然,听得一个声音传来道:“你们二位,这话却是说得不对了。”

    钟、崇二人神情微变,近来这几次廷议,这位好似沉寂了一般,都没怎么开口,所以他们渐渐畅所欲言,可现在却是发现,自身好像有些大意,太过忽略这一位了。

    晁焕在座上悠悠言道:“按照天夏律法,那些真修若是未曾做错事,自无需责罚;若做错了事,按律惩之便可。邓廷执身为廷执,本就有规正诸修行事之责,又何须再去添加什么赏罚之权?”

    他看向二人,似笑非笑道:“怎么,莫非是你们两位是想在天夏规序之外再立一法么?”

    崇廷执立刻分辨道:“我等绝无此意!”

    他向陈禹一礼,“首执,这些真修亦是懂得礼序,懂得拖延,他们有的事办法拖延时日,而他人亦可有样学样。

    况且修行一事,实乃私己之行,若是有心对抗,不作修持,又不可能以此为惩,玄廷让诸修入世还有去那下层修行,为得是提升我天夏诸修之能,自是一切以此为重,若无权柄,甚难督促,还望首执和诸位廷执明鉴。”

    晁焕笑了一声,道:“照我说,两位又何须担忧此事?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么,现在不是在战时么?我天夏之法如今连卸任的廷执都能治,难道还治不了几个真修?”

    崇廷执一怔,随即顿时无言。

    他倒是差点忽略了此事,自上次沈某人被捉之后,这战时之策就未曾收了去,有此一节,倒的确不好再拿那赏罚权柄说事了。

    邓景这时一声笑,拿玉槌敲了下,起身一礼,道:“首执,诸位廷执,邓某可能在此发声?”

    陈禹颌首道:“邓廷执乃是廷执,自然可在廷上说话。”

    邓景道:“那便说权责一事,这赏罚之权么,就不用给了,邓某若是这点事做不好,哪来颜面做这个廷执之位?不过玄廷要邓某做此事,却又不能不给方便,邓某需将弟子带在身边,委派重任,毕竟门下弟子用得顺手,这也算邓某一点私心。”

    陈禹道:“邓廷执言重了,此是合理求情,算不得私心。”廷执也不可能事事亲为,身边无得力之人时,运使亲近门人弟子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没有立刻允下此事,而是看向左手席上,道:“张廷执是何意思?”

    张御抬袖一礼,道:“首执,御以为可行。”

    ……

    ……

第两百八十一章 诸法俱有渡

    邓景见陈禹先是询问张御的意见,不由暗道:“看来陈禹对张廷执尤为重视。”

    能坐到次执之位的廷执,实力道行功绩都是缺一不可,在玄廷上无疑有着极重要的地位,受到重视也是应有之理。可是首执所表现出来的对这位重视明显还在这个界限之上,这里应该另有原因。

    张御对邓景之言表示赞同之后,风道人随后立刻跟上。而因为这也是邓景本人之意,钟、崇二人也是没有再坚持,亦是附议此言。

    其余廷执见勇于邓景任事,并且言诺必能做成事机,自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故是此议很快便定了下来。

    陈禹拟定此事,便又开始商议余下事机,其总体方向,都是落在备战之上,并令诸廷执督促各方,尽快调整,以应变机。

    众廷执经过两次廷执,也是知晓陈禹的行事风格了,其与庄首执不同,不是容得诸人提议,而后再引导调和。而是由他居中主持,直接告诉诸人需要做什么,诸人再拿出解决的办法来。

    不过这也是因为陈禹此前表露出来的消息,令诸廷执知晓天夏局势可能会又有变动,特别是上宸、寰阳等派若是寻到,免不得又是一场大战,所以愿意配合。要是在正常情形之下,哪怕是首执,如此做也是遭遇一定反对的。

    待诸事议毕,陈禹道:“张廷执、武廷执还有邓廷执三位暂请留步,其余诸位廷执先行回返吧。”

    众廷执自席上起身一礼,各自回返自家道宫。

    钟廷执、崇廷执二人离席之后,行在一处,后者言道:“这几日钟道兄可曾算出什么来?”

    钟廷执沉吟片刻,道:“钟某几日推算下来,天机如常,虽有险兆,却能被大势抚平,实在看不出有何危及我天夏之事。”

    崇廷执道:“崇某这里亦无收获。故而还有一个可能,”顿了下,“外敌之势,可能已是超脱我辈之能为,故是难以定算。”

    钟廷执神情凝重道:“首执不会无缘无故行此紧迫事宜,看来这次所要面对之敌,是以为从未见过的。”

    崇廷执沉声道:“就算是上宸天搅乱天机,也是有迹可寻的,现在却是连敌人是谁,在哪里都不清楚。”

    钟廷执道:“该说的时候,想必终是会说的。”

    光气长河之上,陈禹对邓景言道:“邓廷执,此番督促真修诸事,交托于你,望你能够用心。”

    邓景到上层这些天后虽然没有去拜访谁人,可也不是对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他能明显感觉到玄廷表面上还是一派祥和,但内里却是有一股紧绷的气氛。

    他到底也是随着天夏渡来此世,并且经历诸多风浪之人,心中明白天夏可能又有危机将至,玄廷这是在为此做着准备。

    如此看,他所要做的事也是十分重要了,一时也是谨慎忖思,要他治洲,他可能不那么有耐心,可要他管束一些修道人,那却是十分擅长之事,而且他手下有一大批弟子,都能很好的执行他的意愿。

    他道:“邓某既然在廷上说了,自不会有负玄廷之重托。”

    陈禹见他如此有把握,自也是信任他的,终究这位也是这么多年镇守做下来,功绩有目共睹,不是那些好为大言之人,故再询交代勉励几句后,就让其先行离去了。

    随后他转向张御,道:“张廷执,你那边如何了?”

    张御回道:“正在追查之中,已是有了些许线索,虽结果如何还不得知,但御认为是可能找到的,且这两月之内,应该就能给玄廷一个明确答复。”

    陈禹肃然道:“两月之内么?”他点了点头,道:“我会令下方尽快做迎战准备,只等张廷执那里一有下落,就快速解决这些旧派。”

    武倾墟的神情也都是严肃起来。上宸、寰阳、神昭诸派虽然被重挫,可是门中主要人物和镇道之宝仍是存在,若是真的找到了,要剿灭干净也是需天夏尽力而为的。

    他道:“半载时间,要完成这么多事,便是以我天夏的底子,也是有些窘促了。”

    陈禹沉声道:“这是必须要完成的。现在我们还能主动选择做什么,等到元夏一至,那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顿了下,又道:“武廷执,你去了长孙廷执那里?”

    武倾墟道:“是,长孙廷执仍在尽力探研。”

    陈禹则道:“张廷执还不知道此事。”他一伸手,从虚空之中拿过一份卷册,拂袖送到张御案上,道:“张廷执请观。”

    张御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下,这里面说得是长孙迁现下之所为,也即是利用神异生灵寄托入修道人身躯之中,达到提升根底的目的。

    此事他也是第一次知晓,初衷是不错,能够让一些没有资质的修道人上进得机会。

    只是任何东西都需有个限度,这东西到底利弊如何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他明白,若是在战时,特别是面对极是很难战胜的敌人时,一切有用的东西都要用上,一切潜力都要压榨出来,因为若是失败,那将什么东西都不会剩下。

    况且天夏向来求变,不会固守成规,若是这条路真能走通,那么使天夏之人多一条上进之路也是好的。

    武倾墟道:“如今已有一些即将寿尽的修道人愿意用此寄物,若能突破,又有修道之望,不过便是不成功,也不会危害其性命,”

    张御思忖了一下,道:“不知此事需用多少时日?”

    武倾墟道:“武某已是问过了,长孙廷执回应,在这两月之中便可有一个大致的结论。这样我们还有还有三四个月可以布置,只要有一位修道人能够破除境界,那也是成功。”

    陈禹沉声道:“这半载时间尤为重要,就劳烦二位各自盯紧一些了。”

    张御和武倾墟郑重应下。

    此议结束之后,张御离了光气长河,回了清玄道宫,坐定下来后,继续翻看道书。

    数日过去,白朢那里又生感应,却是找到了一缕关朝昇留下的气机,现在那面牌符越来越具备灵性,通过此符还隐隐感受到了什么。

    虽然目前还未明确指向某一处,但无疑符合他事先的判断。而且关朝昇当时离去的非常快,注定落不下多少布置,所以快的话,至多月内就该是会有明确的结果了。

    那么这一战作为执掌守正宫权柄,并且负责此事的廷执,他是一定会上阵的。天夏与元夏是整盘棋的较量,诸旧派是则当视之为面之敌,当先把这一步棋下好。

    而在此刻,那一方道化之世内,一艘飞舟正向着天穹飞去。

    岳萝正在一座舱室之内认真翻阅着宗派给予她的秘法道册。

    进入这方世界之后,她没有去修持玄法,而是选择加入了某个门派,在这里修炼了与天夏真法极是相近的法门,并且是少数愿意坚持下去的修道人之一。

    这与她老师的俞瑞卿曾经的一番话有关,后者说若是可以,一个人应该多多尝试各种修行功法,那么在多次之后,才能找出“道法”共通之处。

    可在以往,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想法罢了。因为修道人修炼了一种功法后,最多兼修一些相近的法门,没可能去从头学习几门完全不同的功法,修习了玄法,就也没可能修习真法。可在这里不同,却是可以实现这一点的。

    这对她来说也是全新的体验。可是她自己想不到,也不知她是真的找到了道法之间的共通点,还是她本就适合这法门,居然在法门之上进展极快,特因为她成绩斐然,故是宗派决定推举她去天外六派修习更高深的道法。

    这其实也是因为熹王、烈王的南北之战还在继续,随着天外六派的修道人陆续下场,伤亡也是增加之中,故是需要抽调合适的弟子种子,以作为宗门的延续。

    这也是古旧道派的缺陷了,消耗跟不上补充,一场较大的惨烈搏杀下来,便就青黄不接了,甚至可能一蹶不振,数百上千年才有可能恢复过来。

    此刻她望向舟外,看着地陆上面的斑斓色彩,在此世之中,无论有什么想法,她都敢大胆尝试,在天夏那里不敢逾越的东西都是可以在这里得以验证。

    她感觉很神奇,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一旦放开心绪,却是能够做到自己之前完全想象不到的事,就像是老师所言的,除掉了心障,打破了生死的界限,一念转至此间,她隐隐感悟了什么,并沉浸了进去。

    可在此时,却有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唤醒了她,一个美貌女子好似关切的看着她,道:“岳师妹,你没事吧?”

    岳萝看到,虽然这女子表现的很关心自己,可是她能看到对方眼神后面有着一丝隐藏的很好的嫉妒和得意,方才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故意来打乱她的“感悟”。

    如果是一个寻常弟子,可能就错了一个绝好的心悟机会,而这等可遇而不可求,很可能以后也不会再有了,要是寻常人,非是道心受挫不可,

    可对方并不知道她是一个“天人”,些许搅扰并不会影响到她的心境。她甜甜一笑,道:“师姐,小妹怎么会有事呢?方才小妹差点内息就乱了。多亏师姐唤醒,真要多谢师姐了。”

    “是么?”那美貌女子勉强笑了下,道:“岳师妹没事就好啦,不用谢师姐的,既然岳师妹无事,那我就先不打搅师妹了。”

    岳萝看着她匆匆离去,轻哼一声,正要再翻道册,训天道章之中传来一声唤,她怔了下,惊喜道:“老师,你出关了?”

    ……

    ……

第两百八十二章 传印固守真

    “什么,你要下舟?”

    中年修士神情很不好看的望着岳萝,这等送去天外六派修行的莫大机缘,别人求之不得,这个弟子居然要拒绝?还要离开?

    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六派如今为了应对熹王,已然打破隔阂,愿意将诸派道法放在一处供你们这些后辈弟子参详!有许多道法任凭你们挑选,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和我说不去了?”

    在场的还有一些从地陆宗派之上挑选出来的弟子,包括那个与岳萝同门的美貌女子也在内,在听到这番说辞后,呼吸都是显得略微粗重。

    岳萝低着头,显得委屈道:“这位师伯,弟子,弟子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弟子昨日修行出了岔子,想着不能给宗门丢脸。”

    “你出了岔子?”那中年修士一皱眉,伸手出去抓拿她手腕,道:“让我看看。”

    这时突然有一个不带感情的声音传出道:“她不愿意去,就别去了。心意不正,去了也没用,让她趁早回去。”

    中年修士叹了口气,狠狠一挥袖,“走走,走吧!走了别再回来了,看见了你我就生气!”

    岳萝长出了一口气,老师传讯,她是不得不离开的,但是她也不可能不经允许离开,否则直接被打灭都是可能的,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入此层界了,有这个结果,无疑是最好的。

    至于去不了虚空,她一点不在意,对别人或许是难得机缘,可她是“天人”,并不在乎这些。

    她对着那中年修士一礼,道:“多谢师伯。”而后退出去了。

    诸人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目光一个个都很复杂,既有惋惜,又有不解,还有鄙夷不屑。唯有那个美貌女子既是惊喜,又有一股浓浓的报复般的快感。她实在想不到,这个唯一和自己有竞争的人居然自己愿意退出去了。

    肯定是昨日她有意打扰其参悟,才致其修行出了问题,还说没有事,哼。随即她又欣喜起来,日后修习上乘道法,攀升大道,那些流云般的人又何必去在乎呢。

    中年修士见岳萝离开,冷冷扫了一眼周围围着的诸弟子,“怎么,还有不想去的么?都站出来,我让你们也下舟!”

    诸弟子吓了一个激灵,包括那美貌女子也是赶忙一低头,匆匆忙忙离开了。

    岳萝离了飞舟后,并没有回去山门所在,而是跟着训天道章的指引,飞纵了十来日,最后来到了一处远离昊族疆域的荒丘附近,却见丘顶之上有一个潇洒英俊的三旬道人坐于大石之上,其身前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棋盘,道人似正在持子思索。

    她眼中一亮,从云头上降下,落到了道人身旁,上来万福一礼,道:“弟子岳萝,拜见老师。”

    俞瑞卿抬起头,笑道:“徒儿免礼。”

    岳萝直起身,好奇道:“老师出关后就来这方层界了?”

    俞瑞卿笑道:“并非是在出关后到来,在此界开辟之后,为师便一直在此,说来入此时日,比你只长不短。”

    岳萝惊讶的睁大眼眸,道:“老师一直在此?”

    俞瑞卿道:“是在此,不过我与你们落处有些远,却是在虚空之中一方野人遍布的地星之上,化了数十载修炼回来功行,这才穿渡虚空,后来遇到了一些六道修道人,并在那里诸多同道交流,得益不少,直到今日来到了此处。”

    岳萝看了一眼那棋盘,问道:“老师在和谁下棋?”

    俞瑞卿微微一笑,示意下对面,道:“不就是在和他下棋么?”

    岳萝不解,转头过去,却惊讶发现,另一个俞瑞卿正坐在那里,她讶然回过头,却发现这一边又是一个老师。而无论她把首偏向哪一边,都只能看见其中一个,可当她后退几步,试着把两个放到一起观看时,却不禁一阵目眩。

    她连忙勉强定下心神,下意识道:“都是老师么?”

    俞瑞卿道:“是我,亦非是我,不过这盘棋快要结束了。”

    岳萝调和了一下呼吸,她下意识问道:“那谁输谁赢呢?

    俞瑞卿笑了一笑,道:“自然是我。”

    岳萝想了想,她感觉到这句话结合老师所传的道法来看,似是有别有深意,可一时却又想不明白。

    俞瑞卿神情稍显郑重了一些,道:“徒儿,今次唤你到来,是为师功行修满,即将尝试突破上境。”

    岳萝早就知道自己老师距离上层已然非常近了,可此刻听到,依旧是异常惊喜,道:“老师也要到那一步了么?”她心中想着,要是老师成就了玄尊,那以后自己出门也能叫一声玄尊门下啦。

    她道:“嗯,老师?弟子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么?

    俞瑞卿点头道:“倒是有一事需你做。”

    岳萝神情无比认真道:“老师请吩咐。”

    俞瑞卿道:“为师下面说得话,你需记着。稍候为师会将一枚新近立造的道印传于了你,为师在尝试攀渡之时,你存思于其上,便可从中获得许多好处,纵然眼下不能用,可是你以后修行到更上层次的时候,会能的有更多的领悟。

    为师不能将自己所有理解告知你,因为这反而会妨碍你,而为师在寻道之际,或会陷空入虚,到时候,你若是能存思不去,那么为师若是出现波折,还能借得你存思之章印唤名己身,再得归来。”

    岳萝一听这话,顿时大感紧张。

    俞瑞卿微微一笑,神情潇洒道:“不用太过担忧,此是在下层,便是有什么妨碍,也不过是随后再来一遍罢了。”

    岳萝心下一松,对哦,这是在下层,便是错了也能重新来过。

    俞瑞卿关照道:“现在放开心神。”

    说着,他伸指一点,岳萝只觉一股气机涌来,她不自觉的唤出大道玄章,而后引其渡入上去,转瞬之间,那里面便出现了一枚章印,她试着神元相渡,旋即那章印便亮了起来,并有光芒洒落到她身上。

    而此刻在地陆某一端,同样无人荒域之中,随着一道道光芒闪过。

    在光芒退去之后,一个个金属巨人自里现身出来,其中一个明显是女性的金属巨人走到前方,心意一动,身上的外甲凝聚到眉心之中,现出一具高挑健美的身形来。

    莫若华吸了口气,感觉这里与内层区别并不是十分大。

    这时另一个金属巨人抬起手臂,对碰了下自己的双拳,身上的外甲也是收敛了回去,露出了明校尉的身影,他道:“这地方和青阳上洲挺像啊,莫校尉,你说是不是?”

    莫若华没有说话,只是在那里仔细检查自己的随身兵器,和明校尉大咧咧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这时又一个军尉收了外甲,走了过来,他将一封用灵性力量封起来报书递到面前莫若华面前,道:“莫校尉,请过目。”

    莫若华接过后,打了开来,认真读了起来。

    那军尉道:“这一次洲府是要你保护好随行的几位师匠,他们会与昊族的造物工厂展开交流,莫校尉你一定要确保他们的安全,他们比我们重要的多。”

    莫若华看到书报上面详细写明了,这些师匠是少有的能利用外甲激发出神异力量的造物师匠,当然神袍玄甲一脱,那就什么都不是了,所以那个时候是格外脆弱的。

    这时她看到后面还有一段标红的密语,抬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军尉抬了一下,不少披甲军士就远远走了出去,他沉声道:“这是交给莫校尉你的另一个任务,莫校尉,前些天彻查天机造物之神的消息听说了么?”

    莫若华道:“听说了。”

    军尉道:“虽然玉京镇守和守正驻地及时杀灭了异神,但是外神易除,人心之中的神却难灭,这些造物师匠你也需看紧了,若是有人借入此世之机立造信神,那么准许你们立刻执行军法。”

    莫若华道:“这里也能存驻信神么?”她这个层次的军尉,已经属于中层了,知晓信神必须满足一定条件才可能诞生,不是短短时间内蕴生出来的。

    军尉严肃道:“宁可谨慎,不可大意,这个层界以往是有过信神的,所以哪怕有丝毫出现的苗头,或者信神反过来影响这些工匠迹象,你们立刻下手,决不许有任何姑息。”

    莫若华道:“必要之时,可以联络修道人么?”

    军尉看她片刻,道:“可以,任何涉及天夏安危之事,不分军府玄府。莫校尉,此回单独由你来执行此事,而不是别人,正是代表着我们对你的看重。”

    明校尉在一旁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味了,他出声道:“喂,什么单独?还有我呢,我也很厉害的。我这么大的一个人站在这里你们看不见么?”

    那军尉看了一眼,道:“明校尉当然也是很不错的。”

    明校尉不满道:“你这也太敷衍了,算了,你们慢慢说吧。”

    他一挥手,转头离去,回到从副身边,抱怨道:“你看看,你看看,就算要说那些话,不能等我离开后再说吗?”

    从副道:“所以校尉就主动离开了?”

    明校尉不由一噎,他强辩道:“能力不是靠嘴皮子争来的,最受信任的始终是最会做事的那一个!”

    从副看了眼高处和军尉说话的莫若华,又看了眼明校尉,不觉摇了摇头。

    ……

    ……

第两百八十三章 忘我复反生

    军府派遣来的这一支部队除了留下必要的人设立地标,余下之人便在护送着那些师匠往昊族统治疆域行去。

    因为事先已与昊族的一位宗子封地有过接触和交流,所以按约定,等他们入境后,会有飞舟来接他们,直接带他们去往那座造物工厂交流技艺。

    若是没有那几位拖后腿的师匠,那么军府的披甲军士能直接飞跃过去,而现在却只能乘坐一些事先来此的甲士准备的牲畜载驮他们,预计这一段路程要走上两天。

    在行程之中,一名黎姓师匠找上了明校尉道:“明校尉,可否单独谈一谈。”

    明校尉看了看他,抬了下手,从副稍微远离了一段距离,他道:“谈呗。”

    黎师匠道:“军府这次出动的队伍黎某看了,知道这一次格外看重莫校尉,但对明校尉你却是太过轻视了。”

    明校尉撇嘴道:“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没必要再强调一遍。”

    黎师匠道:“我无意得罪校尉,只是陈述自己所看到的,天机院与玄府息息相关,我们并愿意给明校尉提供帮助。相信我们,我们一定能帮助明校尉提升自己的地位。”

    明校尉不满道:“我的地位是自己争取来的,要你们帮助还像话么?我自己的努力才是第一位的。”

    黎师匠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忍耐什么,随后道:“当然,我们知道明校尉的能力,不然不会找上你,但是有些时候,能力好的人也未必能得到相匹配的地位。

    原因也是多种多样的,有些时候只是可笑的感官偏差,比如上层的好恶,比如只是单纯的喜好,有时候甚至只是样貌的差别,以至于不能理智得决定一切。”

    明校尉倒是赞同这些,当这里面肯定没有样貌的差别,这时他似想到什么,用手指了指明校尉,道:“其实在我,这都怪你们。”

    黎师匠道:“为什么怪我们?”

    明校尉用手比划了一下,道:“你们要是能打造一个完全评判功过赏罚的造物,升迁贬斥之权不在那些人手里,那么不就能合理公平了么?”

    黎师匠道:“这是一个很有趣的提议,但是就和阁下遭遇的不公正一样,我们不是没有这等想法,可是我们受到的限制太多,没办法去做这些事,所以我们只能有限度得让一些人获得公正,再让更多人一起受到公正的待遇。”

    明校尉来了兴趣,道:“所以你们选了我?我想听听,你们打算怎么让我获得公正呢?”

    黎师匠道:“比如更好的外甲。来源于实力,只要明校尉能披上上层之甲,任何人都会重视你。”

    明校尉诧异道:“可是据我所知,你们还没有这方面的成功,以往弄出来的外甲,也只是半成品,我听说你们一直都是在失败。”

    师匠道:“我们不否认失败,但那是在为成功积累经验,我们所说的外甲虽然没有打造出来,可是在这里,却有着造物炼士,这一次我们就是去和那些造物工厂谈判,可是上面给了我们限制,就算对方愿意赠送我们,我们也拿不到。”

    明校尉道:“那我也没办法,我是个军人,我不会违反军令。如果你们做出超出限度得事情,对不起,我只会立刻把你们抓起来。”

    黎师匠道:“是的,虽然上面规定了我们不能与昊族造物工厂谈论这些。也不能接收这些技艺,但是并没有规定你们不能拿。比如明校尉你要是有机会拿到了外甲,我们顺便探研下,那也不算违背律令吧?”

    明校尉惊奇道:“这是在钻漏洞啊,”他琢磨了下,“阁下这么熟练,不会打小就不学好吧。”

    黎师匠面皮微微抽搐了下,道:“这些无关紧要,要是明校尉能获赠一套炼甲,希望能够收下。”

    明校尉咧嘴一笑,道:“行,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

    黎师匠道:“明校尉等着消息就行了,或许这一次并不一定会成功,但我们只有要彼此信任,相信可以合作更多次。”

    明校尉此时放缓了一点速度,与其分开,落到了后面和从副说了此事,后者道:“校尉答应了?”

    明校尉大咧咧道:“画大饼谁不会啊,我也给他们画一个,我吃他们的,他们吃我的,谁也不欠谁的。”他双手环抱,“其实吧,他们要的只是他们规定下的公平,哪里又是什么真正的公平了?”

    从副道:“校尉,这件事要报上去么?”

    明校尉道:“先不报,这事他要反口只是试探我是不是有别的心思,若是下来没这么回事,就当他没说,回头报述上带一笔就是了,要是真有外甲,那再上报不迟。”

    从副很欣慰,明校尉凡是用脑子思考的时候,都是能做出正确判断的,只可惜这样的情形实在太少了。

    荒原土丘之上,俞瑞卿收回了手,看着定坐在那里的岳萝,点头不已。

    他所修行的一门玄法,能借鉴各个不同的法门,取长补短,并且从中抽离自己所需要的东西。而他所立造的一枚根本章印,是可以暂时将自身修为蔽绝,而后从头再学一门道法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岳萝说若是可以的话,一个修道人不妨多学几门道法的出处。但是他从来没这么做过,因为这在以前也仅只是一个推论,一个理想情况。

    况且他还对此有过一番推演,要真这么做,再行修持的道法并无法超迈原来道法的境界,除了自身感悟外,也带不了太多好处,增加不了多少斗战力,一个不好,反会弄巧成拙,自绝道途,故连他也自己也没有去尝试。

    可是他随着修为日深,却也是发现,若是自己不解决自己所提出的问题,在这个道理上不曾贯通的话,那么他就无法迈去上境。

    哪怕是他功行早已修持到了第四章书近乎完满境地,可这个瑕疵在那里,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应对之策。若是没有这处世域,他就会采用自绝忆识的方法进入另一处下层,而后再次修持,这样就等于塑造另一段人生。

    可这里失败的可能也是极大的,一旦无法在下层达成所愿,就永远无法进入上境。

    以往天资横溢之辈无法成就的可谓比比皆是,大部分都是因为他们把自身目标定得太过高远,后又不曾达到,如此拖累了道途。而如果稍稍放低此前定下的要求,就意味着对自己的否定和怀疑,更会成为一种心障。

    俞瑞卿本来已经准备利用这一处下层走这一步了,可他自己没有事先料到,这件事的解决先是落在了自己的弟子身上。

    岳萝一直记着他的话,并在无意之中以此根本章印为基,尝试修炼了另一门道法,她觉得修行快,其实也是这根本章印的作用,这却无形补上了道法最后一个缺失。

    如今他去到上层前的最大障碍已是去掉了。

    他此回会利用张御予的上层章印作为攀道之梯,不过他也是遭遇到英颛、姚贞君等人一样的问题,若是完全依托张御的章印,而自身不加变化,虽然能渡过去,可未必能成就自己的道法。

    若想以后走得更远,必要有所改进。

    他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得而忘之。也就是他对岳萝所言陷空入虚之法。

    在借用那章印后,他会用“纯然忘我”之法,若是连自我都不存在了,那么也就不存在他道我道之分别了,因为这些都是没有了。

    关键是忘我之后又怎么回来。

    这里他决定采取让岳萝存思他所立下章印的办法,这枚章印他与岳萝的大道之章内都有,并且是有传承牵连的。他忘却之后,岳萝存思其上,只要坚持下去,就能牵引他复归意识。

    这尝试要是不成功,他不确定自己正身会否受影响,但即便他失败,岳萝会得到他此番的所有经验,因为他确切去到上境之故,日后岳萝若能攀渡上境,也就不会再受此之扰了,他的道法还能由此传递下去。

    他看着盘膝坐在那里,入神存思的岳萝,微微一笑,抬首看向大道玄章,目注着上面的根本章印,意念往内一落,顷刻间,身上一道光芒泛起,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岳萝浑浑噩噩之中,不知道自己到底坐定了多久,她只是牢牢记得俞瑞卿所言,存思那枚章印之上,某一刻,她只听得耳畔有声音响起,“徒儿醒来。”

    她不由得睁开眼,却见俞瑞卿笑吟吟的站在面前,只是身影带着一丝飘渺意蕴,似是与原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惊喜道:“老师,你……”

    俞瑞卿笑着点了点头。

    岳萝忍不住一阵欢呼。

    俞瑞卿摇头笑道:“且莫高兴太早,为师此番也只是验证罢了,等回去正式行功,若能过去,方才算成。”

    岳萝嗯嗯点头,她道:““弟子能拜老师为师,真是太幸运了。”

    俞瑞卿失笑了一下,他看着岳萝,神情温和点头道:“收你为弟子,又何尝不是为师之幸呢。”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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