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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九十九章 逞威转虚实

    李弥真看着赢冲不说话,叹一声,道:“道友,情势如此,不得不为啊,今回天夏决心之大,也是令我辈心惊。不过经我二人艰难努力,天夏那边已是允许我几家单独存续,不必附从,只是天夏若与外敌,需我帮衬,仅此而已。”

    他语声尽量和缓道:“这已是在不与天夏对抗的情形下,能够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道友以为呢?”

    赢冲道:“仅此而已?”

    李弥真郑重道:“仅此而已。”

    赢冲道:“此事赢某需与掌门言说一声。”

    李弥真点头道:“这是应该。”只是他神情微肃,又道:“只是出于同道之谊,李某需提醒一声,贵方需要尽快作出决断了,要是稍晚一些,天夏也自能渡来,也就不需要贵方相助了,此中自是有所不同的。”

    赢冲没有应声,只是默默打一个稽首。

    李弥真也未再多言,还有一礼,身影就此淡散而去。

    赢冲在他走后,也未迟疑,立刻借助身旁天枝把意念传至青灵天枝深处,将此事告知了鱼灵璧。后者听完叙述之后,先是怔然,随即动气道:“先前要遁走的是他们,现在要投靠天夏的也是他们,我上宸天左右只能听他们的么?”

    赢冲缓缓道:“掌门,这世间争斗本是如此。天夏若是愿意留下我派,能让我单独存续,不受他扰,已是最好结果了。试想若是我辈遁逃挪走,天夏如若紧追不舍,最后结果也不会比此更好了。”

    说着,他又加了一句,“况且若得此承诺,今后还再不用与寰阳派走在一处,以我派之底蕴,重新复振宗门也只是时日长短。”

    鱼灵璧默然片刻,道:“我信不过他们两家。”

    赢冲立刻领会她语中之意,道:“掌门可是要与天夏单独谈么?”

    鱼灵璧道:“是,我必须有天夏那边的亲口承诺。”幽城、神昭两派几次反复,她实在是不放心,有些事情非得天夏那边得有确认不可。

    赢冲道:“天夏来人现在就在寰阳空域之内,掌门若是同意,我可设法与之取得联络。还有,掌门,”他提议道:“无论是否答应此事,相助天夏转挪之事不妨先做起来,以显我之诚意。”

    鱼灵璧能明白他的意思,天夏向来是你若敬我,我便还敬于你,所以她若先主动投放善意,不管商量下来如何,天夏念于此,也不会令他们太过难看。

    她轻轻点头,道:“果是老成之言,赢长老,”她语声郑重道:“那下来便拜托了。”

    赢冲在横枝之上打一个稽首,结束了交谈。他直起身来,默运法力,试着往寰阳空域那边探寻沟通。

    虽然显定、李弥真二人斩断了与寰阳派的牵连,可是两人当初想要与上宸天一并离去,自是要携带青灵天枝的,故是他与两人的牵连仍是存在的。而从方才那番对话之中,他可以肯定两人此刻与天夏来人就在一处,而借助于此,他就可以找到天夏来人。

    而他运法片刻,便一根枝节再次探入那方世之域,并试着牵连上了那里存在的清穹之气,并将自身之念穿渡了过去。

    而在场天夏修道人中,张御无论功行道行都是最高,那传念一至,他立刻有所感知,察觉此意之由来,他心思一转,立有一道气意顺着青灵天枝,直接来到了上宸天所在那片世域之内,并化显出一道身影来。

    他立在天空,往下望去,见赢冲正站在一条横枝之上,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上尊,赢冲有礼了。”

    张御点首回礼道:“赢长老传意至我处,是想说什么?”

    赢冲道:“赢某已得李上尊告知情由,此番愿意接受天夏好意,只是敝派掌门未与贵方定约,难免无法心安。”

    张御往青灵天枝深处随意望有一眼,身在其中的鱼灵璧顿时感觉自己似被看透了一般,心中一凛。他则是收回目光,道:“我可以给予贵方一样的承诺。”

    上宸天的真正主力在上次大战中不是被诛就是被擒,门中也就是鱼灵璧和赢冲二人支撑门面了,几乎对天夏没有威胁。他答应这个条件,也是出于与陈禹一样的考量。

    目前元夏才是大敌,只要是能守住底限的宗派,能够争取过来那是最好。不说别的,光是青灵天枝这镇道之宝,就在与元夏的交手之中有莫大作用。

    鱼灵璧这时却微显迟疑,她知道张御的厉害,但却不明张御此刻的身份,不知道他所言是否能代表玄廷。

    赢冲却是清楚张御的能耐的,似这等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在天夏也是少数,更别提方才试着接触清穹之气时,见得天夏诸多上境修道人都是隐隐以张御为首,这位在玄廷之中分明已是位高权重。

    他道:“掌门,张廷执之所言,即可代表玄廷之言。”

    鱼灵璧信任的赢冲判断,她认真回应道:“好,天夏厚我,那我上宸自愿遵从此约。”

    此刻她唯一庆幸的是,当初上宸天没有在寰阳派那里立下什么誓言。寰阳派不是没有过此等威胁和提议。可此中主要是遭到神昭、幽城两派明里暗里的反对,再加上她始终咬紧牙关,此事才是不了了之。

    其实这里也是寰阳派自己心意不诚,一直回避作出永不侵害几家的承诺,也就难以让人真正信重。

    张御一点头,便身化一缕星光,转眼飘散而去。

    寰阳空域之内,那劫阳之上光越来越盛,且这镇道之宝似在不断膨胀之中,一股强烈无比的压迫感往四下蔓延,令人气机难舒。

    显定道人袖中有一片遮天蔽日的金砂漂浮了出来,其将所有人都是遮掩在了里面,他也是履行承诺,将这镇道之宝祭护持诸人。

    而在金砂之后,张御与武倾墟、正清三人则是引导清穹之气化作另一层屏障。

    现在关朝昇那里虽还未曾真正发动,可他们心中那股危险感应却是越来越重。可同样的,随着天夏开凿的通路愈发开阔,也是把更多的清穹之气渡送过来,所以只要再拖延下去,他们这边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

    李弥真则是面无表情将那“玉呙时匣”打开,放出了一道赤气出来,此气一转之后,却是无视劫阳之火,竟是直往劫阳深处钻去。

    此赤气乃是三虫之一的“食阳虫”。所谓“食阳”,其实正是针对寰阳而来,从中可以看出神昭祖师之心意,不过名号是名号,真正情况如何,无人知晓。

    而以往面对劫阳,他自也不敢试上一试到底此宝是否名副其实,可现在仗着有同道护持,还有天夏站在背后,他却是可以明目张胆的做此事了。

    此刻劫阳之上暴烈光芒愈发明亮,且还持续向外扩张,似是要融开这座世域一般,众人皆明此当是关朝昇寄托胜望的一击,若是落下,绝然非同小可,故都是严阵以待,未敢分神松懈。

    可在此时,在众人暂无暇顾及的上宸天那里,却一缕仿似能撕裂天穹的闪烁耀光浮现。

    随此光生出,那些个由寰阳派送至上宸天的弟子,却许多人忽然神情一僵,而后一个个化作光芒冲起,并往天中一处汇聚,先是一个人影若隐若现,随后关朝昇的一道化身自里显现出来,并冷然望向站在那里的赢冲。

    这也是他在上宸天留下的后手,在那些弟子身躯之中种下了劫阳之气,主要就是防备上宸天忽然断开寰阳派与青灵天枝的牵连。

    此刻无论天夏来人,还是显定、李弥真二人,所有人都被他以劫阳之力暂时震慑住了,无暇分心他事。而他趁势来到这里逼压上宸天,若是后者能顺从己意,那么待那蓄势一击落下,便是不能倾灭所有人,也能在随后把寰阳派一同渡送走。

    赢冲在见到关朝昇后,不觉心中一惊,可他表面仍是十分沉着,稽首道:“原来是关上尊,赢冲有礼了。”

    鱼灵璧也是察觉到了关朝昇的到来,她心中不觉一阵紧张,可她很快冷静下来,并在那里默默运法。

    关朝昇立于天中,居高临下看着下方,道:“赢长老,你们上宸天和天夏打了这么多年,从上到下死伤了不知多少弟子长老,如今就只剩下你与鱼师侄支撑门面,你现在转身过去顺从天夏了,那么你们之前所为又有何意义?”

    赢冲沉默片刻,才道:“寰阳派果然是撑不住了,若是换到以往,是定然不屑于和我们讲这些的。”

    关朝昇语气随意道:“此一时,彼一时,天夏威压而来,我也有自知之明,但我亦有办法走脱,便是真走不脱,也能将一些不合我心意之事处理了。”他看向赢冲,道:“我的话已说出,你们上宸天的回答是什么?”

    赢冲沉默不言。

    鱼灵璧此刻却是自座上站起,化出一道光影自里出来,抬首道:“关上尊,请回吧,恕我等无法遵从上尊之心思了。”

    关朝昇撇她一眼,道:“鱼师侄,你的话作数么?”

    赢冲沉声道:“敝派掌门之言,自是作数的。”

    鱼灵璧道:“我等已是向天夏立誓了,不可能违背自己的言诺,关上尊,这是我上宸天地界,请回吧。”

    关朝昇呵了一声,道:“我叫你们立誓,几次三番推托,天夏让你们立,你们倒是立很快,不过你们既然拒绝,那么……”

    只是他方才一抬手,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转身,往天穹之上看去,却见一个周身环绕着玉雾星光的挺拔身影正立在那里。

    ……

    ……

第三百章 示道动玄机

    张御方才虽是离去,可他并没不认为上宸天这里做出誓言后就真的没有问题了,尤其是劫阳之力迟迟不见落下,他便推断可能其人另有打算,而上宸天这里无疑是一个突破口,故是将其一缕气机留在了此地。

    由于“缺业”玄异之故,能够掩盖天机,令人无法算计到他本身行为,故是此前无论是赢冲还是关朝昇并未能察觉到他的的举动。而在发现异状之后,他也是果断将命印分身转挪了过来。

    关朝昇一双丹凤眼眯了下,道:“张廷执也来了,今日倒是有趣,天夏廷执居然来维护上宸天?”

    张御淡声道:“既然承诺令其延续,天夏之言语总是作数的。”

    鱼灵璧此刻抬起看向关朝昇,用清冷声音言道:“关上尊,这就为什么我们愿意在天夏面前立誓,而不是在尊驾那里了。”

    关朝昇冷笑道:“不错,张廷执功行非凡,我亦难胜,但是却也未得就能护住尔等!”说着,他一挥袖,一团暴烈光芒向下照耀而去。

    赢冲和鱼灵璧方才已有准备,赶忙催发青灵天枝,垂下一道厚实青气用以抗衡,只是两气相触,那看似厚重的青气厚幕竟然瞬间就被透过。

    镇道之宝的运使终究还是要看人,相对于关朝昇,他们的法力有限,如此催发出来的青灵天枝之气反倒是远远不如此刻与关朝昇算得上是紧密相合的劫阳之气。

    张御倒是没有立刻伸手上去遮护,他知道以赢、鱼恶二人的本事,又有青灵天枝为倚仗,纵然不敌,也没可能在关朝昇同样一具分身之下一照面就被收拾掉。

    他站在原地不同,淡然道一声宏大道音:“敕禁!”

    此音一出,关朝昇与在寰阳空域中遭遇一般,身躯之内的气息顿时一乱,本待运发出来劫阳之力也是立刻与他自身脱节,再也无法继续推动下去。

    张御看着关朝昇这分身之上的气机,眸光微闪,于此时又恰当其时喝出了第二声道音:“敕镇!”

    关朝昇毕竟功行法力深厚,在一瞬受扰之后,便尽力理顺收拢自身法力,然而又一声道音到来,却正好将他聚合的力量再度震散,那围拢在身躯之外的劫阳光芒一下变得闪烁不定。

    虽然他有劫阳之力为屏护,可大道言印完全不受劫阳之气的阻碍,直入他心神之中,并且在张御心光高于他法力的时候,那更是呈现出威压之势。

    张御得势不饶人,他以目印准确观望到关朝昇这分身之中的具体变化,知其已然制压不住自身,于是发出第三声道音:“敕封!”

    这声道音喝出,霎时震动整个空域,关朝昇身躯晃动,隐隐呈现崩散之象,俨然维持不住了。

    张御则于此际道出第四声道音,道:“敕,绝!”

    这一声落下,似是将前面数声道音的威能一同推动了出来,场中鱼灵璧和赢冲只觉的心神摇颤,好似得闻某种大道之理,纵然他们不是被针对的对象,听到之后仍是觉得自身法力似受洪浪冲涌,难以自持,同时生出一种浑浑噩噩之感。

    关朝昇则受此一音,再也凝合不住这具分身,轰然化作一团耀目光华,再是一闪之间,整个人便骤然散去了。

    张御站于天中,待那余下光气散尽,辨得这里再无关朝昇丝毫气息存在,也是一拂袖,从此间遁返回去了。

    现在数枚道印在身,已是能够相互推动了。尤其是“启印”,此印乃是己我,又有开启之意,虽不具备攻伐之力,可却将其余三印一同串联了起来,威能更胜过去一筹。

    不过这次直接言印破散关朝昇,到底也是因为这只是一具分身,完全是借托劫阳之力而生,将之剥离开来后本身就没有什么力量了,总得来说,并不能和他这命印分身所能发挥的力量相比,要是斗战正身,那就必须运用其他手段相配合了。

    赢冲、鱼灵璧二人此刻方是从道音回响之中醒来,他们目睹张御当场将关朝昇打灭了去,虽然其人只是一具分身,可是心中震动却是极大。

    尤其是鱼灵璧,关朝昇这些时日来不知给了她多少压力,也得亏赢冲老于谋划,在旁帮衬,才能支撑过去,现在眼见被打散,心中不由一阵放松。她看着张御消失所在,想了想,认真道:“赢长老,我等当尽快接引天夏诸位同道到来了。”

    赢冲认真道:“赢某当尽力。”

    此刻寰阳空域之内,炼空劫阳持续爆发之下,所有人已是远离了劫阳所在,不过依旧在光芒笼罩之内。

    张御正身望向上空,凝定那某一处所在,道:“诸位小心,此人攻势快要来了。”

    关朝昇分身失败,无法再挪转走脱,那么只剩下与他们对敌一途可走了,且绝了后路之后,此一战对其而言是不胜即败,所以这一击到来,必会倾尽其一切所能。

    李弥真听他之言,也是加紧催发“食阳虫”。

    那一缕放出的赤气周游上空,开始是一道赤光来回穿梭,不断啃噬阳力,对其进行削夺,而在此过程中,此气不断壮大,渐渐天穹被染上了一层赤色。

    以前他也不清楚“食阳虫”是否能对敌炼空劫阳,现在通过印证却是明白了,食阳虫或许能对“炼空劫阳”进行啃噬,但想要一下吃干净劫阳之力是不可能的。

    便是劫阳放在那里让他任意施为,也需极长时日才可能做到,可寰阳派哪会容得他如此做,并且劫阳之力一旦发动反攻,食阳虫也能被劫阳所吞化,不过食气虫厉害之处在于,就算被吞化,先前啃噬掉的力量也永远不可能还回去了。

    若是厚厚脸皮,两者勉强可以说是相互克制。

    可不管如何,现在食阳虫吃的越多,便越是强大,在关朝昇真正攻袭落下之前,能啃噬多少是多少。

    对于他的举动,天夏这边之人都暂时持支持态度,此举虽然对李弥真也有好处,可大敌是寰阳派,此举就算破坏不了劫阳,对于削弱对面也是有益处的。

    而在张御之语发出没有多久之后,天穹之中就出现一道遍及整个世宇的光芒众人只觉心中一沉,像是一股有无尽压力笼罩下来,并落至心神之中。

    可在这极昼极明之后,天地又是骤然一黯,所有光芒尽去。

    似乎是关朝昇直接将劫阳引向了那吞化万物的一端,故是可以看到,此刻天顶之上所出现的不再是闪耀光芒,而是一个深邃无尽的黑暗,一个将一切存在都是吞去的空洞。

    这分明是将镇道之器中某些深层次的力量引动了出来,诸人尽管对这一击的威能已有准备,仍是感觉到,自己之前当是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等攻势。

    这空洞正在缓缓压下,并在不断扩大,吞噬能够看到的所有,那本来弥散漫天的赤气也随此压一点点被挤压消失。

    李弥真见那赤气逐渐被吞夺,自己已是再也占不到半点便宜了,只能遗憾一招手,将“食阳虫”收了回来。

    此虫哪怕只剩下一道气机,此前所得就会存在,不至于被走空一场,不过他也知道,今次自己露脸到此为止,这等机会以后也是不太会有了。

    显定道人此刻望着天穹,也是一脸凝重,他蓄势良久之下,那一层涌动的金砂已然是厚重无比,像是整个世域都是铺满,可就算是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难以对抗此势。

    一方面是他道法修为不如关朝昇,还有就是幽城这镇道之宝才是炼出没有多久,他自己也还完全未能如意驾驭,哪怕眼前支使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力量。

    不过他看着边缘处的金砂与那一团空洞接触,虽被逐渐消融,可似是也消耗了那空洞些许。不觉欣慰点头。

    金砂能够隔绝一切,包括隔绝自我,隔绝外物,虽这对劫阳整体作用不大,但好处在于也不可能被劫阳吞夺过去化为自身的力量,只会在一定程度上消耗其力。

    他推算了一下那空洞吞夺之速,转首慎重对张御等人言道:“诸位道友,稍候我当全力祭动金砂,一旦敝人驾驭不住,最后当会被斥去界外,下来要靠诸位自身了。”

    金砂作用便在于蔽人蔽我,当运使到一定程度,或者法力超过一定限度后,御主自身也是会陷入一种无可接触,近乎消失状态的之中,并持续良久,其实这同样也是保证御主自身能够顺利脱去。

    故是他推动此器之际,法力必须保持在一定限度,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以前他从未与关朝昇真正论法交过手,而现在有天夏在背后托底,却是机会难得,他也是决定尽展自己所能,与关朝昇印证一番,虽然自忖必败,可是少有的印证机会。其实只说此事,今番与天夏联手就不算吃亏了。

    张御看他一眼,又往天夏世域望有一眼,回言道:“显定道友尽可施为,或许道友稍候不必要遁避虚天。”

    ……

    ……

第三百零一章 清气拂灼光

    清穹上层,位于云海某处法坛之上,林廷执正在此专注运法,忽然感觉到有一股接引力量主动往他们这里探伸过来。

    此前因是张御是利用清穹之气向玄廷传意,告知了上宸天愿意配合的消息,故他已从陈禹那里得知情形,知道这是来源于青灵天枝的主动引渡。

    他没有迟疑,将清穹之气引去,缠绕在内探神过来的天枝之上,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觉得之前那条千方百计开凿的通路霍然开朗。

    寰阳空域那里本来就被玄廷这里利用渡气玉镜定住了存在,现在得了青灵天枝自彼端过来接引,无疑使得他们不必再费心去凿扩通路,只需顺着此枝而往,便可将大部力量送渡过去了。

    林廷执此刻却仍是谨慎,毕竟不久之前上宸天仍是敌对一方,便表明了配合之意,也不能不做防备。

    他先是反复查验,又在从钟、崇两位那里得到推算确认无有问题之后,这才令议殿分身之内的分身对陈禹一礼,言道:“首执,前路已是贯通,我辈随时可以使力渡去。”

    陈禹沉声道:“通传各方,按策行事。”

    众廷执皆是齐声称是。

    而同一时刻,张御和武倾墟心神之中也是生出了某种感应,并发现送渡过来的清穹之气霎时变得畅通无阻,本身可以能执掌多少,此刻便能运使多少。他们立知此世两端已是连接上了,玄廷随后当可遣力过来支援,下来只需再坚持片刻就好。

    于是各自祭动自身所执拿的一部分权柄,引导清穹之气继续稳固那在金砂下方撑起的第二层屏障。

    而在上方,显定道人这刻身临半天,全力维持屏护,已是顾不上后方了。

    他这次为了印证自身,完全是将自身道法运运转到了极致,并借此机会使法力幽城金砂这镇道之宝相融合,此战既是对抗,又算得上是磨练。

    不过他虽然足够用心,可实力上的差距仍是无法弥补。在劫阳空洞的强势侵掠之下,那厚重的金砂被层层削去,逐渐变得单薄了起来。这等侵蚀速度也是远远超出了他事先所预计,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剥去所有。

    他正待用尽全力在遁避之前做最后一搏,这时却听得张御传意言道:“显定道友可先退了回来,稍候可能还需你与李道友的助力。”

    显定道人微觉诧异,不过他此刻亦是察觉到后方清穹之气愈来愈多,心中恍然,这当是天夏一方得到了极大支援了。

    说实话一旦入到金砂遁避之中,不知多久才能出来,既然可以避免,他自是也是愿意的,反正此回他自认也是表现的足够卖力了。

    其实他也是清楚的很,天夏此番功法并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没有他们也能对抗寰阳派,他们此举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可如此也是足够了。

    他与李弥真私下交换了几句话后,他返身退避到了清穹之气屏障之后,并把幽城金砂也是一并收了回来。

    此砂一收,劫阳面前失去阻挡,当下毫不留情朝着众人所在倾压而来,可以看到,那一抹漆黑空洞几乎占据所有人的视界,似是欲将整个世域都是一起吞没进去。

    张御、武倾墟,还有和被赋予了一定执拿权柄的正清道人则是站定半空,一同催发清穹之气,如潮涌般的清气翻腾向上,持续增固屏障。

    那一片漆黑空洞很快落下,可以看到清穹之气形成屏障往下微微一塌,像是陡然承受了无边沉重之力,湛湛清气那与片浑沉深黯相互抵消碰撞。

    两者力量交接片刻之后,可见一股清气漩流似被牵引一般,往空洞之内深入进去,随后呈现出一片盘旋漩流之状,并时不时有闪烁白光自里溢出。

    在这般接触中,看不出哪边力量更占优势,一时间显得局面略微有些僵持,尽管还在往诸人所在靠近,但看去已被阻挡住了,失去了之前那等汹汹然吞灭诸有之势。

    而这等景象仅仅持续十来呼吸之后,这一层清穹之气所形成的屏障似又是经受不住,开始淡散开来,可还未那抹空洞吞没下方,场中情势又是发生了变化,可以见到,一驾巨大物出现在了上方,竟是在那浑黯漆黑的空洞上投下了一个巨大的映影。

    显定道人和李弥真看了过去,都是心中大震,“清穹之舟?”

    对于这等镇道之宝显定道人自是最为熟悉不过,当初天夏就是乘此法器来至此世之中,而神昭派虽是在古夏之时便早早遁避去了他世,可李弥真自也是早从寰阳派那里听说过此器之名。

    不过这等维持整个天夏上层的法器当然不可能轻易到此,眼下之所见,乃是陈禹联合诸廷执,将此舟之虚影直接投照到了此世之中。

    清穹之舟自神夏以来便是最为强大的镇道之宝,哪怕只是将一部分力量落到这里,也是足以与炼空劫阳进行对抗了,甚至因为诸廷执联合,能够推动的力量远比关朝昇一个人来的强盛。

    此刻随此舟到来,就涌涌云光,阵阵清音浮出,舟上可见有一个个道人身影出现,这却是执掌此舟的诸位廷执的照影,他们本人虽还未曾到此,可一样随着此舟照影落至,自身也是被一同映照进来。

    此舟一出,炼空劫阳很明显止住了下落之势,且在清气扩散之中竟是开始了退缩。

    显定和李弥真对视一眼,知道关朝昇这回已无可能挽回局面了。

    攻敌之势,向来是不进则退,这回其人祭献全宗,举寰阳之气压来,已然是孤注一掷了,算是推动出了自身所能承负的最大劫阳之力。

    若是这样也被遏制住,说明其已无力再进。反过过来天夏这边还犹有余力,下来若是关朝昇再拿不出什么额外变化来,那定是会被反推回去了。

    果不出二人所料,随着那些清光越来越是浓盛,那一团浓郁到化不开的漆黑在此冲击之下飞快淡化,炼空劫阳原本的模样在逐渐显露出来,其上光芒又渐渐放了出来。

    李弥真感叹道:“关朝昇回天无力矣。”

    这不是玩弄机巧,而是实打实的正面力量的碰撞,强即强,弱即弱,既然劫阳承受不住,那即是失败那一方。

    实际上这一场斗战,关朝昇能够赢下的机会就那么几个,其不曾抓住机会,那么最后结果必然是如此了。

    两人这时不由都朝张御那里看了一眼。

    关朝昇先前机会都是在这一位手中失去的,而且还在天夏主力未曾到来之前,就是这位一人对抗着拥有炼空劫阳的关朝昇斗战,并还屡屡克制其人。

    明明只是一个玄修,却能展现出这般实力神通,也是令他们心中一种着实颠覆过往认知的感觉,莫非玄法当这般了得?不过冷静思考下来,并不是玄法了得,而是因为张御本身的缘故,更可能是彼此相互成就。

    在清穹之气不断冲涌之下,炼空劫阳最终被还退了最初的模样,只是到此一步,天夏一方显然并不准备停下。

    陈禹沉声道:“诸位,诸位廷执,随后一同祭法,将这‘炼空劫阳’封禁起来!”

    众廷执齐喝一声,各自拿捏法诀。张御同样也是应此谕令,十余位廷执一同运使自身之权柄,一道道清穹之气如奔涌瀑布倾泄而下,其气环绕着那硕大无比的劫阳旋转,有如一条条清气长龙周流绕转,所过之处必会留下一道清气轨迹。此象此景,望来异常之壮阔。

    而在诸气反复绕走环游多次之后,整个炼空劫阳已是被大股清穹之气差不多包裹起来,到了这一步,只需要将此器拖入清穹之舟中,便可将之镇压起来。即便关朝升一灵寄附在此宝之上,无法打灭,可入了清穹之舟,自也无法再入世间。

    显定道人和李弥真得睹此景,心中既有忌惮又有庆幸。

    这镇道之宝一旦被封禁起来,寰阳派当是就此无法翻身了,世上也不会再有寰阳派了,他们自忖若不是及时从寰阳这条船上跳下去,恐怕如今也是这等下场吧。

    不过他们倒并不觉得事机到此一步天夏就完全赢定了,这里其实还存在有一些变数。还不知道此事最终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清穹之舟上,武倾墟对着陈禹道:“首执,如此下去,那边恐怕不会坐视。”

    陈禹缓缓点头,后面诸廷执也是一脸凝肃。

    张御凝望着劫阳方向,武廷执所言他当然是明白的,炼空劫阳乃是寰阳派的镇道之宝,严格来说乃是寰阳派上层修道人所持,只是交给底下弟子运使和护持宗派的,并不归属于后者,眼下他们要收走此物,那些上层大能会眼睁睁看着么?

    林廷执这时言道:“首执,若是寰阳派背后那几位大能出手,那也便是承认此战败了。”

    诸廷执都是点头,此物若是被寰阳派三位祖师出手收回,那么就是主动断绝世间之牵连了,此后再想投入世间,那就要问天夏五位执摄愿不愿意答应了。

    ……

    ……

第三百零二章 净世应无秽

    诸廷执对林廷执之所言,持较为乐观的态度,可是唯独陈禹却是没有开口说话。

    张御看了一眼,他不难感觉出来,这位首执似是另有想法,他也是若有所思。

    此刻炼空劫阳已是距离清穹之舟照影越来越近,就在诸廷执各自催运法力,再差一点就可将炼空劫阳拖入清穹之舟时的那一瞬间,张御忽然一道难以言述的感觉落入心神之中,与此同时,天地万物都是陷入了顿止。

    可以见到,此刻一只纯粹由光芒凝聚而成的大手,正从不知来处探伸出来,其所过之处,清穹之气纷纷必然,自行分散,此手落下之后,便将炼空劫阳拿住,看去准备将此摄拿而去。

    张御看着这一幕,顿时无比直观的见到这来自于上境的伟力,一时只感有无数道法在心神之中无法抑制的涌现出来,并似是他在牵引他往大道深处而去。

    寰阳派的上层修道人,同样存在着一种恶意,而且是一种无意之中恶意,并且已然是成了道的一面。他知道这么下去定然不妥,立刻意存高渺之地,以道驳道,顿时守住了心神。

    实际上这等景象在场也唯有他与寥寥几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能看到,其余人无一不是陷入顿止之中,哪怕是世间恢复了流转,也无从知晓到这里的变化。也即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从世间抽离的,不存在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陈禹向他传意道:“张廷执,你且随我一同去见一见五位执摄。”

    张御顿时感觉到,清穹之气一阵翻腾,似是在顿止的一切之中唯一可作变化之物,并且带着的气意指向了一处所在,也在这个时候,似是得那处之反照,那等不断涌现的恶意道法从身上自然而然退去,无需他再另以道法维持。

    他此刻也没有去向陈禹询问具体原因,直接就顺着此番指引而去,只觉眼前一团光亮乍开,下一刻,便见自身又一次来到了那一面无限广大的玉璧之前。

    此刻心神之中还有一种奇妙感受,自己似既在寰阳世域之内,同时好像又在此间,这并不等同于分身,而是真的出现了两个相同的自身。

    他看了一眼立在身边的陈禹,心下思忖,这想来也是首执才有的权柄,在遇到危险之时想来也能凭此脱去。

    陈禹对着那方大玉璧打一个稽首,道:“五位执摄,玄廷首执陈禹及张廷执求见。”

    过了一会儿,那玉璧之中泛起通透光华,自里浮现出五位执摄仿若水墨勾勒的身影,居中那位执摄言道:“首执和张廷执到此有何事?”

    陈禹再是一礼,道:“为应付元夏,玄廷这些时日清剿旧派,适才一战,堪堪已是到了尾声,只是在收缴炼空劫阳之时,寰阳背后有上真出现,现在正将那炼空劫阳收拿回去。”

    左侧那执摄道:“那炼空劫阳本就是寰阳派镇道之宝,也是寰阳派三位所持有,寰阳派若灭,那自然是要拿了回去的。”

    “可我以为如此还不够!”

    陈禹抬起头,沉声道:“拿回劫阳,却是连那宿主关朝昇一并带了回去,可关朝昇必须诛除,不如此寰阳不算倾覆,不如此我天夏又以谈胜?”

    右侧一名执摄看向张御,道:“张廷执也是此意么?”

    张御略一思索,朗声回言道:“御以为,元夏威胁在前,关朝昇若不诛除,哪怕劫阳不出世,其人若在,则也是一个威胁。

    且此战寰阳已败,炼空劫阳收回,既不入世,又何须宿主?留此必生事端,故是御亦同意首执之见,必当诛灭此獠,此一这战方可罢休!”

    居中那位执摄缓缓言道:“两位呈言我等已是知之,此事我等稍候会有处置,两位且先回去吧。”

    陈廷执打一个稽首。

    张御亦是一礼,而后他感觉自身气意一阵变动,随后便见自己又一次回到了寰阳世域之前,而在此刻,他却是看见前方那只由光芒凝聚的大手似是微不可察凝顿了一下,随后便将劫阳匆匆收摄了去。

    此镇道之宝一去,周围霎时黯淡了下来,可劫阳虽走,那原先所在位置,却见到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正是那原先的劫阳宿主关朝昇!

    陈禹沉声言道:“寰阳派上真已弃此人,该当除灭此人,结束此战了。”

    显定道人这时神情略微复杂,方才他也是见到此中异状的,那光芒大手明明已是将关朝昇一并带走的,可随后又将之留了下来,此中发生什么,他自也是能猜得出来,他稽首道:“陈廷执,方才我与此人交手未有结果,不若就将此人交由我如何?”

    其实他此刻也就是口中如此说,向天夏卖个好。他知道天夏是不可能把这等事交给他去做的,就算真让他去,如今关朝昇已经失去了镇道之宝,自己手持金砂,自也不难拿下其人。

    陈禹看他一眼,又看向李弥真,道:“陈某记着两位的帮衬,也会遵守此前言诺,不过此我天夏之事,就不用劳动两位了。”

    这一次他根本没准备让哪位廷执单独上前,而是待直接以清穹之气将其人镇灭。他一抬手,诸廷执便立刻祭起自身所持拿的清穹之气,向着关朝昇所在推动过去。

    关朝昇这时望了望虚空深处,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然不是宿主。不过他神情之中没有现出多少意外,也没有任何恼怒,反是一派漫不经心,好似并不把这一切放上。

    既然他可以将整个门派之人毫不犹豫的祭献了去,那么三位上尊此刻将他抛却,道理上自然也是一样的,故他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早就有此准备了。

    他望着清穹之舟照影所在,见那铺天盖地的清光向着自己这里倾洒过来,却是不待此气光及身,身影一虚,整个人身上一道闪烁光芒,霎时便即不见。

    林廷执望有一眼,回首道:“首执,此人当是遁入神虚之中了。”

    陈禹看向钟、崇两位廷执,道:“可能推算出其人神虚之所在?”

    钟廷执、崇廷执二人皆是一个稽首,道:“我等自当尽力推算。”

    若是两个功行相近的修道人交战,想要一下寻到对方神虚之地,那还真是难以做到,非得几次打灭对方世身,才有一线机会。

    不过以天夏一家之力去推算,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关朝昇是当着他们所有人之面化散而去的,其终究是留下一些痕迹的。

    在场众人也是明白,关朝昇此举应该也不是为了逃避。其人在被解除了劫阳宿主身份的那一刻,当就知晓自己已然是一枚弃子了,无论做什么都是没有用处了,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为了躲去有利之所在,是为了能多杀伤几名参与攻伐他之人。

    钟、崇两位廷执借助法器全力推算,在此过程中,还有一道道金光时不时在旁闪烁,这是玄廷之中那些潜修修道人一并在相助推算,并以元都玄图相互交流传递。

    他们在清穹之气源源不断支援之下,用时许久,他们终于寻到了目标所在,钟廷执抬头道:“找到了。”

    他把袖一挥,一支香炉落下,其中烟香袅袅上升,在众人眼中,其气烟之顶端,俨然照显出了一方神虚之地。

    陈禹略作思量,道:“张廷执,武廷执,还有正清镇守,此番就劳烦你们三人往那里一行了。”

    唯有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去到那里,方可铲除关朝昇,虽他也是此等境界的修道人,可他身为首执,清穹之舟仍是需要驾驭,一如当初庄首执,坐镇中枢,无法轻动,此事只能交托他人去为。

    张御点了点头,他神气一转,一只灿烂无比的玄浑蝉霎时身躯之中遁出,便顺着那一股气烟往那神虚之地遁去。

    武倾墟、正清道人二人亦是祭出元神,同样是寻气烟所指之地而去。

    只是瞬息之间,三人只觉气意一震,便即出现在了一片神虚之地内。却见前方有一团如劫阳一般的烈光在那里滚动着,关朝昇正负袖站在此物之上。

    张御此时感觉到那光阳之上产生了一股吸力,好似要牵扯自己往里投入进去。不止是他,武倾墟和正清道人亦是生出此感。

    虽然炼空劫阳已是不在,可在这神虚之地,呈现的乃是关朝昇之神气,此中一切,皆是其一身道法之照显,故也有此吞化之能。

    不过他们每个人道行都修炼到这等地步了,在道法之上只要不是占据绝对的倾压优势,那么只靠这些却难以拿他们如何,反而自身暴露出来了神气,却更易为人所趁。此刻他又不留世身之外,若是神气削尽,那便当真是无可存续了。

    关朝昇抬目望向了三人,哂笑一声,把大袖一抬,信手拿起那只藤壶,一仰脖,将里间所有精气都是泊泊吞下,随后一把将之抛开。他语气随意道:“大道有其尽,万法有其败,不夺造化,不渡至真。今番关某就在此,与你等天夏来人做一个了断!”

    ……

    ……

第三百零三章 入虚除神寄

    关朝昇似乎是因为饮下之元气之故,此时此刻,其之气势比此前更盛数分,脚下烈阳光芒也是变得异常炽烈。

    张御三人不难感觉出来,原本存在着那一股吸扯之力变得更大了。武倾墟、正清道人俱是立刻凝定心神,身上各有一道乌光和清气浮现出来,却是各自以道法持护自身。

    张御则是意念一转,从玄浑蝉化作了其本人形貌,随后他运转“启印、身印”,以此维定己我。

    同时他伸手一拿,便有一根青玉般的长枝出现在了掌心之中,只是一挥之间,已然恢复完整的益木便源源不断将生机送渡到他身上,身外生出了一团青玉色泽的流光。

    那些照来光芒到他们三人身上,在武倾墟、正清道人二人处纷纷彼此消融,而到了他这里,却是纷纷折去,无法沾染上来。

    尽管关朝昇气势汹然,可与其在寰阳之世中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是不可同日而语。毕竟炼空劫阳不在,其人攻袭之中终究不再融汇那镇道之宝的威能了,他们守御起来丝毫不觉有多少压力。

    但是同样,清穹之气他们也带不进来,因为神虚之地唯有元神观想图才能穿渡虚实之障并入至此间,不是与自身混融一体,或者本就是如益木一般自立于神虚之地的法器,那自也是带不进来的。

    正清道人在守持好自身之后,面对狂烈光芒,却是主动上前一步,身上如水清光瞬时铺洒开来,一时之间,似这片神虚之地都是光华湛湛的清净之气。而在正面,此气与照来那吞夺之芒相互消磨着,清气烈气交融更替,天域似呈半分。

    关朝昇呵了一声,拿眼撇来,毫不掩饰道:“正清,天夏诸人之中,我最不喜的就是你了,当初没有机会与你一论道法,现在倒要试试你的手段。”

    正清道人语声平静道:“邪秽残恶,俱该诛绝镇灭。今日不是论道,乃是逐恶,关上尊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关朝昇哂笑一声,他把大袖一挥,脚下烈阳霎时一个爆闪,映得诸人身外芒光一片,不过正清道人站在最前面,无疑也是承受了最为强猛的冲击。

    可是他身上如水清光柔韧异常,最外表被消融了一层后,下一层后继而上,层层叠叠,如潮涌上。

    可以看到,关朝昇在吞下那一口元气之后,在神气大势上明明是胜过正清道人一筹的,可是双方这一正面交锋,那无数汹汹烈芒四溢照来,偏偏就是无法撼动正清身外清气分毫,场中看着居然是势均力敌。

    张御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因为正清道人自身道法极致精纯,单纯在变化之上反是强于对面之故。

    所以修道人斗战,不是看道行法力就能分出高下的,表面看着势弱一方未必不能胜,尤其是彼此都在同一个层次之中,只要有可侵坏对手的手段,那便都有取胜之机。

    而因为他们这一边乃是三人到此,所以正清并不用急着谋求击败敌手,只要专注于守持便可,反而关朝昇需要分心防备他们,这一消一长,也就形成了此刻之局面。

    看着两人对峙,他与武倾墟都没有急着动。因为有时候不动比表露出意图更能给对手以压力。

    并且他们看得出来,关朝昇现在虽与正清道人对抗,可彼此力量还未陷入纠缠,其随时可以抽手出来,所以大可以再等等,待得合适时机再出手,那能以较小的代价收获更多。

    关朝昇知晓两人的打算,不过他敢于在神气之中斗战,心中自也是有着某种倚仗的,在又与正清对抗了一会儿后,他似乎不再顾忌张御和武倾墟二人,身下烈阳再是急骤一闪,更为狂猛的力量爆发了出来。

    这一击似是不留后手了,正清道人不但没有因此后退,反是将自身道法运转到极致,一条条如丝绦般的清光自身上飘荡出来,牢牢顶住了前方侵袭。

    而在这般激烈的对抗之中,他面上依旧表现的平静且从容,周围清光依旧维持着有序递进,没有出现丝毫混乱。

    武倾墟从一开始就保持着沉默,可这个时候却抬起了手,就在这一刻,周围一切,包括两个人的此刻的争斗,在他眼中凝定了一瞬间。随后他伸手一拿,属于关朝昇的一缕气机直接被截夺下了,这就像是从原本一个自成一体的事物上取走了某一部分,使之再也不复完整。

    此是他之道法“断分周流”,万事万物,自成周转,他此刻先是施展的“断分”之术,却可以从中截取一缕玄机。

    关朝昇要只是对上他一人,那么凭着其人之道法,只要感觉有异,那么下一刻就可设法将被夺之气吞化回去。可是现在他正和正清较量,并把绝大部分力量投入到与后者的对抗中,便是察觉到了部队,也没有这个机会。

    武倾墟在取截了一缕玄机之后,立时又推动了“周流”之术,却是将那一缕玄机再度送了回去。

    可此时那本是凝顿的一切此刻又重新开始了运转,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了少缺了什么,于是这缕同根同源的玄机归回,就产生了一个无法调和巨大矛盾,两者间的碰撞由此迸发出一股难以言述崩灭之力。

    关朝昇立刻感受了一股严重威胁,寰阳派被逐去域外,武倾墟那时还未摘取上乘功果,故是他并不知晓后者的道法为何,自然谈不上提及防备。

    可他道法毕竟高明,尤其是那吞化之法可化夺万物,便是那崩灭之力生出,他也能将之吞下,反使之成为自己的助力。

    然在这个时候,他却是听到了一声宏大道音:

    “敕镇!”

    此声一出,关朝昇顿时神气一乱,也便无法再遏制那股力量,本与他对抗的正清道人见到他力量不稳,也是趁势将清光压上。

    若是一切顺利,那么这一击过后,关朝昇便再难翻身,可在此时,张御三人却觉自身气意一震,随后便觉周围一空,发现自己却是出了那一片神虚之地。

    张御忖道:“原来如此,原来此人打得如此主意。”而另一边的武倾墟和正清道人二人此时也是一样明白了关朝昇真正的倚仗。

    神虚之地没有时日流转,只有起落涨消,就如气窍开阖,有出有入。这也是必然存在的道理,不然神虚恒常不变,那便是如同一潭死水,无从沟通世间,也就无可能进行阴阳互济,虚实相生之变。

    所有修道人在神虚之地的斗战,有时候会移出再入,直到分出胜负,而若能利用好此中之涨消,就能在对己不利的时候将敌方排斥出去,敌方若随后再至,斗战就需再重新来过。

    只是以往能做到这一点的修道人很少,不止是张御,正清和武倾墟也从未遇到过,也难怪关朝昇把战场选在了此间。

    可张御三人却是不急,因为关朝昇这么做,也仅仅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此举并没有改变他们彼此之间的强弱对比,等到他们熟悉并了解这方神虚之地起落变化,不见得能够利用,可却也不会被这么轻易排斥出去了。

    三人气意一动,再度回到了那方神虚之地中。

    正清道人依旧是铺开如水清光,与关朝昇进行正面对抗,张御和武倾墟则在旁等候出手时机。此战法与上回如出一辙,可是关朝昇就是没有办法应付,在见到时机对自身不利的时候,又一次设法将三人逐出了此间。

    张御三人没有半分急躁,再度遁入神虚,重复上次之所为,既然办法好用,对方无力破解,那就可以继续用下去。

    而在三人反复被逐多次之后,却也是渐渐了解了此中涨消之变。

    就在关朝昇再一次陷入危机,试图斥逐解决之际,张御却是一甩手中青玉长枝,一道青光自外冲涌进来,这外来之力顿时使得神虚之地本该有的涨消变化产生了变动。

    关朝昇身为此间之主,尽管可以很快适应变动,可眼下却难再将三人逐了出去,这就如海浪攀升,一个顶峰过去,势必低回酝酿,才能再攀高峰,如今被此机一失,也只能是等待下一回。

    可如今处于战局关键时刻,三人不曾被逐,他立便陷入了极端被动之中,在正清道人和武倾墟二人道法合力之下,置于正面的大片神气顷刻崩散,自身道法再也无从维持。

    张御此时眸光微闪,不待他重整神气,伸指一点,百道诸寰同昼聚于一处,化为一道璀璨无比的破虚星流轰落在其人身影之上。

    在这刹那间,这神虚之地像是有百千数天阳爆发,并是持续了极长时间,随着那光芒逐渐收敛下去,可见关朝昇一个人站在那里,其表面看去并无损伤,但脚下那烈阳已是消失不见,背后唯有深邃虚空。

    正清道人和武倾墟二人见此一幕,俱是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静静注视着其人。

    关朝昇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要是你们之中有一人神气被我杀夺,那么这一战结果如何,犹未可知。”他又看了一眼张御,“便我不在,世上仍存我道,你能诛我,能诛我道否?”

    张御淡声言道:“今日可诛汝,来日可诛道,你既已亡,就不必在此多言了,且去吧。”说着,他一挥袖,一股浩大心光霎时洒遍虚域,关朝昇身影化若轻烟,眨眼就被卷散了去。

    ……

    ……

第三百零四章 光寂敛异声

    关朝昇神气一被破除,而其又无世身落在外间,所以这个人也就不复存在了。而此人一去,整个虚域也是开始崩塌。

    张御三人也未在此顿留,三人意念一转,元神及观想图皆是从这方即将崩毁的神虚之地中退了出来。

    张御把气意一定,便转身过来,看了眼正望向他们的诸位廷执,又转而望向站在主位的陈禹,抬袖执有一礼,道:“首执,关朝昇已除。”

    此言一出,众廷执原本的紧肃的神情顿时都放松了下来。

    陈禹缓缓点头,看向三人道:“三位辛苦了。”

    武倾墟和正清道人都是打一个稽首。

    林廷执这时言道:“首执,关朝昇虽亡,可寰阳派仍有数位长老存于神虚之地不曾归来,我若不加以处置,他日此辈还会落入世间,倒是或许可能重立寰阳,此不得不防。”

    陈禹认同此见,方才没有关注此事,只是因为关朝昇不除,追着那几名长老也无用处,他此刻言道:“钟廷执、崇廷执,还要劳烦你们将此辈找了出来,寰阳残恶,必须肃清诛绝!”

    钟、崇二人连忙应下。

    找这些长老并不麻烦,方才这些长老也是在此世之中被祭献世身的,且都是一些寄虚修道人,远比关朝昇这等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好找的多。就算一时找不到,不耐等下去,只需要在此间设布一个法坛,等待归来便好。

    张御方才是亲眼见得此辈被拖入劫阳祭献的,他试着指引其等气息归处,有了他的帮衬,用了不长时间钟、崇二人便就寻到了那处神虚之地。

    邓景这时对陈禹打一个稽首,道:“首执,张廷执和武廷执还有正清道友方才诛灭关朝昇,此事也不用劳烦他们再度出面了,这几个寰阳余孽不如就交给我等来处置吧。”

    陈禹看了一眼四周,沉声道:“也好,此事就交由几位处置。”

    邓景、玉素道人还有竺廷执等人得他允准,便是一礼,随后分别向着那数道冲穹烟气而去,进入了那几名寰阳长老的寄虚之地中。

    寄虚之地中无有时日流转,只有起落涨消,不过只得一瞬之后,几人俱是归来,并言称已是肃清寰阳诸长老之神气。

    闻听结果,众廷执心中也是不觉轻松了许多。关朝昇和这些寰阳长老这一除,宣告着从古夏后期便一直存续到天夏的寰阳派已是彻底灭亡,再不复存了。

    尽管寰阳祖师尚在,其道法亦是存在,可那自有五位执摄去应付,就算今后再是建派,也不会是原先的寰阳派了。就算真想恢复原来气象,没个数千年那是休想。

    陈禹这时又看向显定、李弥真二人,道:“两位。”

    显定、李弥真二人忙是打一个稽首,道:“陈首执不知有何交代。”寰阳派被覆灭在眼前,虽然他们也有亲手参与,可仍是心有戚戚焉。

    陈禹言道:“我天夏先前允诺不会变,不过两派宗脉不必再居于异域,当可回到天夏之世中。”

    显定道人和李弥真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要求,虽然这当会在天夏眼皮底下,可也同样无需在域外飘荡了,总的来说并不算吃亏,故是两人打一个稽首,道:“多谢陈首执。”

    陈禹与两人谈过之后,便又转首对张御道:“上宸天那里,我便不见了,张廷执顺便通传一下声便好,此后这三家就交由守正宫负责监察,若有违诺之举,守正可以有责机处置之权。”

    张御点首道:“御领命。”

    李弥真和显定道人则是对视了一眼。

    陈禹在交代过后,便即将气意收回天夏,那清穹之舟的照影逐渐散去,也是连带诸廷执也是一并经由那一条通道退了回去。

    张御依旧留在原地,显定道人和李弥真对他打一个稽首,言称回去准备转挪事宜,稍候会随他一同归回天夏,在得他允许之后,便即告辞离去了。

    他立有片刻,意念一转,一具分身化显出来,往前踏有一步,便又是来到了上宸天世域之内。

    赢冲此刻已是从李弥真那里收到寰阳派覆灭的消息,见到张御到此,正容打一个稽首,道:“见过张廷执。”

    张御道:“贵派掌门何在?”

    赢冲道:“请张廷执见谅,敝派掌门正在闭关,已将事机全数托付给赢某,张廷执若有交代,告知赢某便可,掌门闭关期间,任何事情在下都可作主,掌门出关之后,会亲至天夏赔礼。”

    张御略作思索,方才他见了鱼灵璧化影,对方对投靠天夏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抗拒,这个时候不至,很有可能不是出于自身的意愿。

    不过赢冲既然一切可以作主,那他对此也不必去深究。他道:“一如此前承诺,上宸天允许单独存续,并不要求贵派如何,不过却需上宸天转挪至我天夏世域之内。”

    赢冲思忖片刻,回道:“此事赢某可以代掌门应下,只是不知,我上宸天可否向天夏提一个求情。”

    张御道:“赢长老可以直言。”

    赢冲道:“天夏可否允我从贵地招募弟子?”’

    张御略一思索,道:“天夏子民若是自身愿意,我自是允许的,不过天夏之子民,当守天夏之规序,概莫能外。赢长老可是明白么?“

    赢冲思索了一下,回道:“赢某明白了。”

    张御道:“赢长老明白就好,贵派可先准备,稍候我当会指引三位一同渡回天夏。”说完之后,他身上光芒一闪,这一道分身便自散去了。

    赢冲则是稽首相送。

    他原处又是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生感应,便对着鱼灵璧落到外间的身影一礼,道:“见过掌门,不知几位祖师可有什么说辞?”

    鱼灵璧摇摇头,道:“三位祖师只是让你我看顾好山门。其余没有多言。”

    赢冲想了想,没有反对那就是默许了?不觉点了点头。下来他便将方才张御到来之所言,还有自己所提之事朝着鱼灵璧复述了一遍。

    鱼灵璧道:“赢长老。我们若是缺少弟子,却是可以去神昭派和幽城那里要一些人种来,为何招募天夏子民?此举是为了让天夏安心么?”

    赢冲道:“亦是安我上宸天。”

    鱼灵璧若有所思,道:“赢长老用心良苦。”

    的确,门中有了天夏子民,天夏可以安心,且往后真要动上宸天也会有所些顾虑。至于功法,他们也会一样传授的。

    实际上宸天大败之后,从下到下就剩下寥寥几人,可以说整个宗门结构都被摧毁了。连弟子都没有几个了。以往那一套上下尊卑,还有拿住各个法门的规矩自也是不存在了,现在他们最主要的是把宗派传继延续下去,其他的都可以先不去计较。

    张御以分身传递过消息之后,便立定虚空静候,未过许久,便见一道青光生出,一根天枝自虚无之中渡来,鱼灵璧和赢冲二人出现在此,遥遥对他一礼。

    与此同时,另外两端亦有天枝探伸而来,显定道人和李弥真出现在了上端,隐隐可见二人后方有重重叠叠的宫城山岳之影。

    显定道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我等俱已是准备妥当了,这便可随张廷执前往天夏。”

    张御还有一礼,随后对着虚空一挥袖,随着大团清气涌动,便有一道门户被他推动开来。

    上宸天虽然此前接引了天夏诸人到此,但那是依附清穹之气而往,能引人至,却不能使人去,这里就他指引了。

    此刻他当先一步往门户之中走去,身影很快没入其中。

    鱼灵璧和显定道人、李弥真三人互相一礼,便带着各自宗门及门中弟子,顺着那一条通路往天夏渡去。

    清穹上层,钟廷执将分身从议殿收回,琢磨片刻,起身来至玉璧之前,打一道气机入内,片刻后,崇廷执身影浮现出来。他见有一礼,道:“崇道兄,此一战虽然仓促,但有赖首执果断,不想当真是扫除旧派,永除后患了。”

    崇廷执道:“此战结果是好,可我仍是感觉太急了,道兄可是感觉到了么,首执、张廷执还有武廷执他们似是在抢时间,却不知我天夏下来所要面对的敌手到底是何方神圣,非得如此急切不可。”

    陈禹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是明白着告诉众人天夏即将要某个敌人,所以坚持推动诸多事机,但是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想出来,到底哪个大敌能令天夏这般急着解决旧派,甚至连一刻也不愿意等。

    钟廷执道:“等着就是了,道兄当可见到,首执下来所有计较,都是排布在了这半载之内,想来这答案我等不用多久就得知晓了。”

    崇廷执点点头,这时他似想起什么,道:“对了,道兄可是知晓,近来长孙道友常是往镇狱走动么?”

    钟廷执诧异道:“武廷执?”他想了想,沉吟道:“我知长孙道友过去似与武廷执有一些交集,不过若是让长孙道友这般关注的,那必然是与他所探研之事有关了……”

    ……

    ……

第三百零五章 回空筑旧庭

    虚空之中,天夏这一边的两界通路之前,武廷执、正清道人,林廷执,玉素道人,还有风道人等人正站在那里等候。

    过不多久,那两界门户之上光芒大放,便见一道清气自门中涌动出来,再是形成一个巨大闪烁着雷芒的气漩。

    在那气漩之中逐渐映现出了一个挺拔人影,大袖随着光气飘荡不已,随着那身影逐渐清晰,众人便见张御自里踏步出来。

    林廷执上前一步,与诸人一同执有一礼。道:“张廷执有礼了。”

    张御抬袖还礼,道:“诸位有礼。”

    林廷执问道:“张廷执,不知道那几家如何了?”

    张御道:“三家受我指引,已然渡来,就在后方,稍等片刻即至。”他语声落下未有多久,众人便见到那门户有大团光影浮现。

    先是一根根茁壮的枝节那里探伸出来,落入此方世域之中,随后青气弥漫,涌动聚集起一方云台,随后便见显定道人、李弥真还有鱼灵璧等人乘光虹而出,还可以见到其人光雾涌动,有着星辰山岳在那里隐约浮现。

    风道人抖了抖袖,便主动上前,与三人见礼,相谈下来具体事宜。

    林廷执则对张御道:“张廷执此番辛苦,接下来事机就交由我等便好。”

    张御点了点头,接下诸多安排的确不必他来过问了,于是他与诸人别过,意念一转,就回到了清玄道宫之内。

    宫中诸多神人值司见他归来,纷纷与他见礼。

    他进入内殿坐定下来,妙丹君从案上一跃而下,来到了身边,他伸手揉了几下,查看了一下各方呈报,解决旧派之事未用多久,所以各地无有什么异动。

    焦尧那里仍然盯着那些散修,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这老龙虽然做事不积极,但也从来不会出现疏漏,表现一向稳定,既然没有动静,那就是没有特别的发现。

    待诸事看毕,他心中便寻思回忆起此次斗战来。

    与关朝昇这等人物斗战,尤其与驾驭镇道之宝的修道人面对面的单独斗战,过去可是很少有这等经历,也是给了他不少启发。

    不过这一战其实就是镇道之宝间的较量,期间双方几乎就没有使用过什么像样的神通道术,与其是说是比拼道法,还不如说比拼的是对镇道之宝的运用。

    其实这也是他身为廷执的优势,只要他愿意,对敌之时随时可以驾驭清穹之气拿敌,没有这等权柄的玄尊不可能是他对手,可算廷执之中功行较弱的风道人,凭此一样可以拿捏比他道行更高的多的修道人。

    可是这长久下去,可能会形成依赖。关朝昇被剥去炼空劫阳宿主的身份后,固然在一对一的斗战中仍然可以很强势,可以当面对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其实一个照面就撑不住了,其本人也很了解这一点,所以不得不利用神虚之地的涨消来扳回劣势。

    纵观求全了道法的修道人斗战,通常都是以一对一,一是这类修士也不多,二来恐怕也没可能一个人应付更多同辈。

    或许可以这么想,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应付诸多道法本来就是一件极难办到的事情。所以从此战之中的结论来看,要尽量避免这等情况。

    可要是与元夏交手,那可不见得能有这般选择。元夏的实力尚还不明,但应该是强于天夏的,可方面必须料敌从宽。

    他思考下来,自己必别人多一个好处,有白朢、青朔两个实力相近的化身,可是如此还是不够,他还需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提升自己。

    这里根本道法是一桩,不过这事急不来,毕竟他是玄法成就,与真法是不同的,需得继续修持以待完全,到时候他也想看一看,白朢、青朔二人是否也得取根本之法。

    而目前想要推动自身,那唯有从大道之印上下功夫了。

    毕竟大道之印都是大道之触角,若能深挖其能,就可以提高自身,这也是眼下有可能做到的。比如此前在“启印”的居中牵连之下,各个道印俱是有所提升,这还不是他主动促使的,而是自发而成的。

    故下来他若能主动调和引导,当还能有所进益。

    他思考之际,训天道章之中忽有一道传讯到来,他见是风道人传讯,便将此意引来,道:“风道友可是有事?”

    风道人道:“张道友,风某与三家之人都已是谈过了,也是了解了些他们的看法,他们还是想维持以往之格局,继续驻留在虚空之中。”

    张御道:“这是玄廷承诺,允他们独存,并继续延续宗脉。”

    下来为了应付元夏这等大敌,需要用到这几家镇道之宝的力量,有些矛盾可以暂且放下,不必追究。就算早前天夏之时,上宸、寰阳等大宗也依旧是存在的。

    风道人道:“我天夏虽然允许这几家独存,但却没有说断绝与这几家的往来,况且风某听闻,神昭派,幽城之中着实有不少那时候从我天夏本土或是从此世带走的天夏人,我等不能这么不闻不问。”

    张御道:“道友想要如何?”

    风道人道:“风某此前翻阅了一些过去旧卷,见在古夏、神夏之时,诸派之间常有比斗及切磋交流,那何不如此,我天夏修道人也可与这三家也举行比斗切磋,以此加强三派之间的牵连。”

    张御心下一转念,眸光微动,他立刻就看出来,风道人所提出的这个方法,真正用意可并不在于比斗,而是打算潜移默化的影响这几家。

    那三家宁可待在虚空,忍受虚空外邪的侵袭,也不愿意直接移至内层地陆之上,这与他们以前千方百计进入内层的举动大为相悖。为什么这样?这是因为天夏如今从各方面说都是属于强势一方,若这几家是挨得太近,门中弟子自然会受到影响。

    这一定会导致有意识的效仿和心理上的靠近。更不用说这几派弟子本来就是与天夏同出一源,语言便有差别,文字都是一样的,若是与天夏挨得太近,久而久之,宗门的影响对会其越来越弱,反而天夏影响会与日俱增。

    可他们拒绝,天夏这边却是可以主动加强联系,也不算是违背言诺。

    他点首道:“风道友此议甚好,此事我会与首执做一番商议。”

    转瞬又是半月过去,神昭、幽城、上宸天各家在虚空之中安顿了下来。

    上宸天这处,鱼灵璧和赢冲运法之下,青灵天枝缓缓延伸,辟开多处空域,以往上宸天麾下还有诸多小宗,甚至小宗也有玄尊统御,而现在都是不存在了,看着空空荡荡。

    不过二人认为眼下虽然宗门势弱,可有镇道之宝在,还有道法传继,终有一日能回复原来之盛景的。

    鱼灵璧道:“赢长老,眼下诸事差不多已是安妥,缺的就是人种了。”

    赢冲道:“天夏那边就交由赢某去为吧。赢某在天夏还有一些故交,做起此事来也方便一些。”

    鱼灵璧欣然道:“好,那就劳烦赢长老了。神昭、幽城那里我已是与两位上尊说定,就由我去讨要人种。”

    主意定下之后,赢冲就离开了上宸天,往天夏内层,因为招募弟子之事早已说定,所以顺利到达外宿,途中未曾受到阻拦。

    借此机会,他也是试着观察了下天夏。

    他觉得这次天夏追剿他们是一件极不寻常之事,给人一种异常急切之感。故是他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测,不再坚持是认为天夏需要竖立一个外敌,而是认为可能天夏遭遇了一个强大的对手,所以需要提前理平后院。

    因为有可能要与天夏一同对敌,所以他是想要设法了解下敌人,在他猜测中,这很可能是某个纪元前的大势力。

    只是这一番观察下来,答案未寻到,他却是发现天夏比他们当初离去之前更为强盛了,心下不由感慨不已,可同时疑惑更多,眼前的天夏,不提上层大能,无疑是比当初渡来之时更为强盛的,究竟是何等样的敌人,连天夏都是这般重视呢?

    此刻虚空之内,李弥真和显定道人正坐于云霞之上交谈。

    李弥真将手中信符放到一边,道:“未想天夏居然邀我门下比斗,当真是好谋划啊。”

    他缓缓道:“虽然天夏允我独存,可是一旦比试,不管结果如何,双方都会相互影响成就,而我两家处于势弱一方,免不了会向天夏学习,久而久之,天夏用不了吞并我等,我等也会越来越像天夏了。”

    显定道人对此并无异见,这几乎是肯定的,强大一方的势力肯定会为人所学习,他可以想见,这等比斗一开,那些在门中无法上进的弟子,肯定也会试着去天夏那处寻找道途出路,所以很难说未来会怎样,

    不过他倒不是特别在乎这些,幽城本来就是一方松散联盟,他只要管好自己这一边,把自己道法传继下去,其余都无所谓。

    而且他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一些修道人是不喜欢被规矩约束的,譬如一些散修就是如此,只要这等人存在,幽城就可以存在下去。

    他笑了笑,道:“李道友也不用太过为此忧虑,在寻常情形之下是如此,不过莫要忘了我等先前之议,如无意外,天夏当有威胁在前,一旦大敌侵来,许多事就不太好说了。”

    ……

    ……

第三百零六章 往域沉故迹

    张御在原处定坐数日,将下来的修持方向理顺,便即起身出外,去了清穹之舟面见陈禹。

    此行除了详述覆灭关朝昇的过程,还有便是将风道人的提议告知陈禹。

    陈禹自是能看出这个提议的真正用意是什么,风道人此策算得上是一个阳谋了。可以倚仗天夏的强势,慢慢将三家同合进来。

    虽然现在大敌在前,可天夏不能自己没了底气,有些长远之计仍是需要做的。而且还要坚持去为。

    因为此事表面上看并不是太过重要,没必要拿到玄廷上去讨论,故是他们二人议论过后,便就直接将此定下了。

    陈禹最后道:“可告知风廷执,此事可以让他尽快去做,越快越好。”

    张御点头应下,这话是有道理的,事分轻重缓急,此事便不能慢慢来。

    三家现在方到这里,尚还不敢拒绝天夏的提议,可待得时间一长,随着根基渐稳,或者元夏到来之际,那就不好说了。

    陈禹道:“还有一事,本来也是待唤张廷执过来一叙。”他示意了一下,站立在一旁的明周道取出一份卷书,递到了张御席前,“此是李弥真此前呈送上来的,张廷执且先看看吧。”

    张御拿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让他微讶。

    陈禹沉声道:“李弥真言称,他神昭派游荡世外虚域之时,也曾经碰到过一些陆续从我天夏本土出去的宗派,只是他们不似神昭派背后上层大能支撑。”

    张御道:“只有玄尊,没有镇道之宝和上层大能指路,也能遁去世外么?”

    遁去世外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玄尊或许可以辟开一处存身空域,可这就好比是灵妙玄境,是寄在主世之上的,能避小患,不避大劫。所以终究还可说是一体的。而要去世外之天,那就是两重天域了,通常没有上层力量可做不到。

    陈禹道:“此我可以给张廷执解惑,那时天夏本土是有世外空隙可寻的,曾有上境大能认为,这便是受了大混沌之影响。这是极可能的,当时元都派引领我天夏一同来至此世之中,当也是循着这等裂隙而来。”

    张御微微点头,他又看了看上面记载,这上面罗列出来的神昭派接触过的宗派,有些是早前古夏之时脱出的,有些则是神夏之世遁入虚空的,以后者居多,因为神夏之时宗派兼并剧烈,故是选择遁避的也多。

    他道:“不知首执的意思是什么?”

    陈禹道:“元夏不久必来伐我,其若有倾压我之力,自不言说,而若无法一气灭我,那当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宗派在外,极可能被元夏利用起来,我不求此辈能入天夏,但求此辈不被元夏所驱使。”

    张御转了下念,陈禹这番想法是有道理的。

    元夏若要灭他们,那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在此世之中,那都在覆灭之列,这些人也是可以争取的力量。而他们不去提前收拢这些力量,那么很可能就会被元夏占去空子,转过来利用这些人来对付他们。

    即便这只是可能性比较的小的事情,他们也应该先一步填上这个漏洞。

    他道:“首执是打算去将这些宗派寻了出来,并令其入我天夏阵中么?”

    陈禹沉声道:“我是有这个打算,但是现在时间紧促,只能尽力而为,并且元夏之事尚不宜提及,此事推动起来诸廷执未必会赞成,而这记载上面有许多事说得并不清楚,要找到这些宗派,此中还需你与李弥真沟通,他人胜任不得,张廷执,此事唯有先交给守正宫来处置。”

    张御正容道:“此事御可应下。”

    他知道陈廷执说得是对的,别看李弥真现在完全是一副听从天夏安排的模样,可其自身作为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背后又有上层大能支撑,只是派一个功行不及他廷执去做此事,其可未必会有多少积极。

    确实必须能有一个可从各方面将之压住之人,才可能让其顺从配合。目前看来,廷执之中也唯有他最为合适,因为此人一直畏惧的关朝昇可以说就是败亡在他手里。

    陈禹肃然道:“如今已然过去四月,我等唯剩月余时日了,张廷执,此事虽然有些仓促,可我等必须千方百计抢在前面,能找回几家是几家。”

    张御道:“御会尽力,只是此辈与我天夏分离许久,便是到了天夏,也未必会与我同心同德,便是召还回来,也需做一番整顿。”

    陈禹道:“张廷执说得不错,不过时间上来不及,但我们可用他法先行弥补。”他这时一挥袖,面前荡开一片光华,道:“张廷执请看。”

    张御看向那里,见是光华之中呈现的是内层地陆和外层四穹天,只是此刻,一片水帘一般的屏障以四穹天为定基,正在那里飘荡不已。

    陈禹道:“在浊潮之后,庄首执就安排了林廷执还有几位道友在此世之外隐蔽布置了一层屏障,我在接任首执之前亦是不曾知晓,眼下快要完成了。

    此屏护一旦立起,便可暂时隔绝虚空外邪之侵袭,且任何自世外窥探都会提前发觉,这也是我天夏的一道屏护,在此之后,以此为基,还会有第二层屏护,这也是我对抗元夏的倚仗之一。”

    张御看了几眼,这等布置连四穹天和整个内层地陆一同包括在内,这么大的手笔,还能隐瞒这么九,很可能是有五位执摄的意志在内。或许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布置,只是陈禹现在还不曾说出来罢了。

    陈禹道:“动用这曾屏障所耗甚多,直到现在才是堪堪完成,我们稍候会将那三家一同圈入进来,而张廷执若能寻到那些宗派,亦可先挪至此屏护之内,这般就不虞被元夏所利用了,余下之事,可随后解决。”

    张御道:“原来首执已有成算,既如此,御当回去尽快安排。”

    陈禹肃容打一个稽首,道:“那此事便拜托张廷执了。”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便从这里告辞出来,转意回到了清穹道宫之中,他唤了一声,“明周道友可在?”

    明周道人现身出来,稽首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道:“俞道友可是到上层了么?”

    明周道人道:“俞玄尊这几日前便来了上层,只是廷执前两日无暇分身,故是按照廷执的吩咐,请俞玄尊安顿在了客阁。”

    张御道:“明周道友,稍候你可去往客阁,若是俞道友有暇,可请过来一见。”

    明周道人稽首应下。

    张御将命印分身留在了道宫之中,自己则是祭动元都法符,意念一转之间,随着一道金光落下,已然出现在了虚空中神昭派方才立下的山门这处。

    抬眼望去,见得一片彩虹虹霓横跨虚宇,可见内有重山万水,只是暂时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设立阵禁排布,不过落在天夏之畔,这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所以往后稍微推延一些也没什么。

    神昭门此刻也是察觉到了张御到来,一道光虹自门中投来,李弥真现身在他面前,对他打一个稽首,十分客气道:“不想张廷执来此,失迎了,还请入殿安坐。”

    张御道:“不必了,贵派方是重立山门,定是千头万绪,我便不进门搅扰了,来此是得首执关照,问李道友一些话。”

    李弥真能猜到是何事,呵呵一笑,朝山门内伸手一拿,便一座有亭阁驰远的山岳自里移来,落在脚下,松柏之下,自有童子女侍在那里烹茶焚香,他伸手一请,“张廷执请坐,既不入山门,那老道便在此向张廷执敬杯茶水了。”

    张御也未拒绝,在此坐定下来,待李弥真也是坐下,他道:“李道友当知御为何而来。”

    李弥真抚须道:“能猜到几分。”他道:“路上所见那些宗派,都是拟册呈上了,不知张廷执需老道做什么?”

    张御在来之前,就已经有过一番思量了,他道:“首执认为,那些宗派漂游虚世之外,委实艰难,都是天夏一脉,能帮衬便伸手帮衬,毕竟与神昭派打过交道,此事还需要道友配合。”

    李弥真道:“此事应该。”

    张御下来便就此事与他做了番商议,定下之后,便如来时一般化金光离去了。

    李弥真在他走后,抚须沉吟了下,他送上那载册,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想着若能找了那些宗派回来,却是能够为神昭派分担几分压力,也能让天夏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少几分。

    而天夏说此举是为帮衬同脉,或许是有此打算,可远用不着如此急切,这倒是符合他此前的一些猜想。

    这时他身边一名道童凑了上来,好奇问道:“祖师,方才那就是天夏的廷执么?”

    李弥真沉声道:“不止是廷执,若不出意外,这位日后还极可能是未来的玄廷首执。”

    那道童不由一声惊呼,道:“那祖师,那要好好交好才是。”

    李弥真道:“是该好好交好,”他撇了一眼这童子,道:“若祖师让你去天夏,去跟随这一位做事,你可愿意么?”

    那道童怔了怔,马上躬身一揖,快速回应道:“若是祖师的谕令,弟子愿意。”

    李弥真道:“如此,这几日我要去往上层拜访张廷执,你便随我一同去吧。”

    ……

    ……

第三百零七章 换寄取常益

    张御去见李弥真的时候,俞瑞卿则是受他之邀,从客阁出来,乘坐飞车一路来到了清玄道宫之内。

    俞瑞卿进入殿门后,张御命印分身正站在那里相候,他远远见到,便是迈步上前,抬袖一礼,笑道:“张廷执有了。”

    他这个人不羁礼俗,对待同道十分诚挚,两人除了训天道章之中的交流,也算是许久不见了,旁人喊一声张廷执,或许显得生分,然而在他这里,语声听起来却是洒脱轻松,反而有一股故友见面之感。

    张御点了点头,抬袖还有一礼,道:“俞道友,我等许久不见了,殿内说话吧。”

    俞瑞卿欣然应从,随着张御到了殿内,他在席上坐下,与张御寒暄两句,待香茶奉上,他恳切言道:“小徒到东庭之后,我听她说起许多事,期间多亏廷执照拂了。”

    张御道:“我当初去往奎宿,也指点过岳师侄,也可算他半个师长,何况岳师侄做事认真,在东庭着实立下了不少功绩,道友又何必未此言谢呢。”

    俞瑞卿一笑,道:“这么一说,却是俞某矫情了。不过倒也是,俞某攀渡上境之法,乃是借助了廷执所立上印,若无廷执在前方辟道,俞某也不见得有今日,要说谢那却是谢不过来了。想来廷执也不在意这些,寻思下来,也唯有在将来寻道立印,多多提携玄修后辈弟子了。”

    张御道:“俞道友此想方是正理,玄法一道虽已能渡至上境了,可道无止尽,现与真法还不能相比,唯需诸有道友一同寻道,互相扶持,方可寻到前路。”

    俞瑞卿心下认同不已,真是因为诸多玄修,玄法才有今日局面,不过他对自己还有一些同道都有清楚认知,知道这条路必须有一个引路之人走在最前面,这个人也是最为重要的,这个人无疑就是张御,其之作用和地位是目前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两人又在玄法上攀谈了几句,俞瑞卿便道:“来上层几日,也是了解了一些事机,我辈但凡来到上层,若不是选择在云海潜修,总要择一职位,只是诸洲宿镇守怕是难得,那却要到廷执这边来讨一个情面了。”

    张御道:“俞道友愿来守正宫担任守正,御求之不得。”

    如今随着守正宫权柄扩大,还有他本人地位的提升,守正实际上已经再非以往那样只是战时充任,非战时可以随意去位了。

    只是现在还缺一个正式的法度来定下,故是下次廷议之上,他决定提出此事,将守正一职与镇守诸职一般设为常位,当然具体定责也当梳理清楚。

    俞瑞卿在表露态度之后,他也是立刻让明周道人拿来守正袍印授予其人,并交代了一些事宜,现在各地守正宫正在扩充,虚空之中眼下还在查探异域,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待问询过后,见俞瑞卿本人并无意见,就安排其去往虚空巡查。

    俞瑞卿得命,便告辞下去准备了。他则继续便是修持道法,边是处置事务。

    三天一晃而过,显定道人、李弥真二人在把宗门安顿妥当之后,便就按照此前定议,联袂前往上层。

    鱼灵璧本来也是打算一同前行,不过她方才从神昭那里讨要了数万人种,门中一时又人手不足,只能她这个掌门亲力亲为,一时无暇抽身,只能随后再单独前往上层了。

    李弥真、显定二人得天夏所赐符诏指引,带着几名随行的门人弟子,很快由虚空穿渡至上层,并在明周道人接引之下往守正宫这处来。

    显定道人见李弥真感应四下,便传意言道:“这方地界乃是天夏背后几位大能以清穹之舟所开辟,若在此间修行,对我辈道行十分有益。”

    李弥真道:“既有这般好处,那道友当初为何离开呢?”

    显定道人笑了笑,道:“道念不通,道理不合,这些好处便不见是好处了。”他顿了下,又言:“其实除了此处,天夏还有玄粮,能助我辈修行,寻常玄尊,修持远胜同辈,故是天夏才会越来越是强盛。”

    李弥真道:“李某此前也曾听寰阳派的道友说过此事,不知这东西自何而来呢?”

    显定道人道:“我未做过廷上执掌,这却是不知了,不过想来总与清穹之舟有关。”

    李弥真不觉点头。

    飞车在云海之上行途半个夏时之后,便即在守正宫前停下,下了车驾后,明周道人引两人进入正殿,一入大殿之内,两人见张御立于玉台之上,便上来见礼,随后各自在殿中落座下来。

    双方交谈几句之后,李弥真一指侍立在自己身边的道童,道:“我这个徒孙资质极好,算得是下辈天才,想在天夏修持,不知可否允准?”

    张御看了眼这童子,这是前日与李弥真照面时见到的烹茶童子之一,当日看了一眼,就知其资质相当出色。

    李弥真提出此议,这当是示好之举,同时也是为了让天夏放心。

    资质出众还罢了,还能放在一派上尊身边的,那不是当作继任者培养,也是未来宗门的中流砥柱。毫无疑问,这童子应该是十分适合修炼神昭派的功法。

    天资好的弟子好找,当如此还契合本门功法的,那是极是少见了,数百上千年都未必能找到一个。这般人物往大说了,足以决定一派之兴盛,不是可以随便牺牲的,神昭派这次是在主动表示自身愿意与天夏亲近。

    当然,这弟子放在天夏其实也不吃亏,能在上层修行,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故这也算是一个交换了。

    他道:“贵派这弟子倒是灵秀,可以留在上层。”

    李弥真忙是起身一礼,道:“多谢廷执了。”

    显定道人坐于案上,神情很是淡定,并没有做出与李弥真一般的选择。因为他与李弥真不同,幽城只要不受扰,怎么样都可以。而且他认为若是派了一个门人常驻天夏,时间久了,那还会是幽城的人么?那还不如不派呢。

    而就在两人拜访守正宫之际,武倾墟则是来到了长孙廷执的易常道宫之内。

    长孙廷执见了他后,并未多言,直接带他来到内殿,并指着盘膝坐于此地运功的弟子言道:“这是我新收的两个弟子,也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他们将会尝试这一次寄脉之术。”

    武倾墟道:“才到这一步么?长孙廷执不是一直在尝试往上层境界的突破么?”

    长孙廷执道:“原来是可以这样的,但是武廷执你所要求的时间太短了,先前的路已是不可能按部就班去走了,所以我必须另做尝试。

    我如今选择先从这两个弟子开始,如果他们适应了,我可以找寻与他们更为相近的人,按照武廷执你的要求,这样的人还必须是自愿的,所以范围会进一步缩小,能否寻到合适的对象,目前还不好判断。”

    武倾墟态度坚决道:“不管怎样,有些底限是不能破除的。”

    长孙廷执淡淡道:“那先看眼前吧,只有这一步成功,我们才可以讨论下一步。”顿了下,他言道:“我这便可令他们开始。”

    武倾墟却是一抬手,道:“等一下。我需要问问他们。”

    长孙廷执没有说话。

    武倾墟走上前去,目视着那两名弟子,道:“你等知道自己要走得是什么路么?”

    两名弟子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名恭敬回道:“这位前辈,老师事先都与我们说清楚了。我们都是自愿的。我们自知资质太差,老师能给我等这次机会,我们心中唯有感激,便是不成,也只是我们太过愚钝的缘故。”

    另一名弟子也道:“是啊,我们就怕老师失望。”

    武倾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要这两个弟子自己清楚就是了。而且这次尝试也并不会危及性命,失败的话,就是将来永无可能去到更上境界了。只是他也看过了,这个两个弟子的确资质平庸,正常情形下是没可能去到上境的。

    他对长孙廷执一点头,道:“长孙廷执,可以开始了。”

    长孙迁目光一注,便有两个大约一人高的赤红色陶罐从地面之上升起,停落在两名弟子面前,道:“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互相点首祝意,而后取出一枚朱丸,一齐吞服了下去。

    待得药力发散之后,两人便一同往面前的那个陶罐走去,与之一接触,就像是进入了柔软的沙堆,两个人很快都是融入了进去,不见了影踪。

    武倾墟沉声道:“需用多久?”

    长孙廷执道:“最长三天,不过他们二人当是两天就能知晓结果了。”

    武倾墟道:“那么上境寄附是否更长?”

    长孙廷执道:“以我估算,至少需一月时日。”

    武倾墟沉默片刻,道:“需要加紧了。”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虽然知道他这般有些匆忙了,可元夏的威胁太大,所以有些脚步不得不加快。

    长孙廷执淡淡道:“还需先看眼下。”

    很快一日过去,这段时间中两只陶罐也是在渐渐发生变化,由原来的赤色色泽变得晶莹若玉,内中两个弟子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隐约可见。

    而到了第二天,玉罐表面浮现了一丝丝清晰的裂纹,先是一片碎片落下,在地面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随后再是越来越多的碎片落地,内中情形也是显现了出来。

    ……

    ……

第三百零八章 乘物携气升

    陶罐彻底裂开之后,可见那两名弟子仍是端坐在那里,只是他们双目紧闭,身上呈现出一种通透的晶莹之色。

    他们就像是长孙廷执曾经在内殿之中摆放的那个玉人,浑身上下的骨骼内脏,还有流动的血液都是自里内部呈现了出来,能够清晰为人所见。

    武倾墟凝视着这二人,他知道,这等现象其实就是寄物与寄体融合过程中所产生的变化,这是无法避免的。

    他能够清晰辨认出,这两名弟子的气息比方才进入陶罐之前高涨了一大截,尽管在他眼里只是微不足道的进步,可对这两人来说,无疑是从之前的门槛迈过去了,成了一名元神照影境界的修道人了。

    而这一步,原本的他们,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迈过,现在靠了寄物却突破了这层制束。

    不过还有一些东西需要确定。

    他看向长孙廷执,问道:“长孙廷执,你觉得如何?”

    长孙廷执平静道:“应该都是成功了。”

    武倾墟道:“功行上是过去了,可是他们的意识异常平缓,几乎没有波动,这又是什么缘由?”

    长孙廷执回道:“这是因为他们本身是依靠寄附之脉而成就更高境界的,但是寄附之物并非主体,而它们想要生存,则必须由主体存在,故是会拖动主体一并上升,这里是有一个先后的。

    主体这个时候尚还不能有自己的意识,需完全顺从寄物对自己调和,所以会被动陷入了自我潜闭之中,等到这等提升结束之后,他们才会醒来,进而结果自身的掌握。”

    武倾墟道:“大约需要延续多久?”

    长孙廷执道:“快则三四天便可醒来,慢一些或许要十余天,这要看他们自己了。”

    武倾墟沉声问道:“此中可有妨碍?”

    长孙廷执淡淡道:“虽然也有可能失败,但是最难障碍已是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乃是他们自身需有强烈的求道之念,只要保持着这等信念,那便不会有事,好在这一点他们二人都不缺乏。我们等着就是了。”

    武倾墟点点头,没再多问,而是与长孙廷执一同在此等着结果。

    这两名弟子并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其中一个人在一天后从定中出来,而另一个也是在两天之后恢复了自身意识。

    武倾墟上前问了两句话,见两人都是精神饱满,意识清楚,与一般突破境界的弟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

    长孙廷执也是唤来二人问了几句,随后给了二人一人一卷功册,让他们自去修持。

    交代过后,他言道:“融合寄物之后,资质当是高过原先自身了,故是下来时日中,我会让他们修持各种法门,若是进境犹如预期,那么证明次一回是成功了。”

    武倾墟注意到他的话语,道:“只是此一回么?”

    长孙廷执道:“我此前说过,现在所用的每一个寄物和寄体都要互相配合,所以每一次的结果可能都是不同的,今次成功了,不代表明日一定可成,只是我们继续做下去,总能找到最合适的寄物的。”

    武倾墟沉声问道:“这个合适需要多久?”

    长孙迁道:“要想达到多数人所认同的成功,那至少需要数百上千载,并有足够人的愿意尝试,但是武廷执催得紧,故我只能需最根本的完成便就可以。”

    至于那更上境界尝试,我也已是准备好了人选,眼下我这两名弟子过关,证明我拟定炼合之法并无大的漏洞,的确是可成功的,但是上境情形有些不同,我当会在明日进行尝试。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又言:“但是需说一句,这等利用的寄物是乃是通过上层神异炼化出来的,这里稍微有些瑕疵,可能会遭遇失败,可如果武廷执愿意将那些被囚禁的上境修道人交给我,那么把握可以更大。”

    武倾墟严厉拒绝道:“绝无可能。武某早就说过了,此事无需再提!”

    长孙廷执依旧神情平淡,道:“既如此,那便按照此前定下的计议来,我需回去安排,武廷执可明日前来观摩。”

    武倾墟看了看他,道:“那就长孙廷执多费心了。”

    与长孙廷执告辞后,他离了易常道宫,来到了清穹之舟深处,向着首执陈禹禀告了此事。

    陈禹看了看他,道:“武廷执似有顾虑?”

    武倾墟道:“若不是来自元夏的威胁,武某其实并不希望去走这条路。”

    陈禹沉声道:“世上的道在那里,总会有人去走的,况且这条路并非恶道,由我天夏所引领,有所约束,那终是好过让他人贸然尝试,武廷执执掌镇狱,当是明白这个道理。”

    武倾墟道:“武某自是知晓,诸物都有束缚,方得立正,不过说句诛心之言,此法终究是我天夏所需,才是去主动推动,余下不过借口罢了,故此道未来之承负,首执,你我皆需背负。”

    陈禹颔首道:“以我等功行,也不过只是见得当下,难见诸般变数变机,我辈能做的,不过是坚守己道,正心不失罢了,此等利弊之剖判,若是有幸在与元夏一战中存身,那可待那之后再去辨明。”

    守正宫内,显定道人和李弥真二人一番访拜之后,谈妥了一些事宜后,便就提出告辞。

    张御却是望向李弥真,淡声道:“御有些许疑问要向李道友请教,道友可能暂留片刻么?”

    李弥真心中有数,道:“不敢,不过张廷执既有疑问,只要是李某知晓的,当会有所交代。”

    显定道人这时笑了笑,稽首道:“既如此,张廷执,李道友,显定便先走一步了。”

    张御还有一礼,令明周道人代自己送下显定道人,待其离去后,他便对李弥真道:“李道友,此前见面已是与道友说过,那些流落在外宗派当需寻到,我以为眼下正是合适时机,不过需道友帮衬,不知李道友这里可是方便?”

    李弥真自然不会不应,神容一正,道:“方便,李某这便可随廷执前往。”

    张御见他应下,便把目光往大殿上方一注,那里顿时有层层光气涌动,不一会儿,里间有一驾金舟落下。他化出一道命印分身走了上去,李弥真也是化显了元神出来,一同登上了此舟,

    张御道:“记得李道友在记册之中对那善璋派印象较深,我等便先寻去此派可能所在,这里需李道友存意牵引。”

    说话之间,便有一道金光从空落下,李弥真元神一感此光,便知此应是关朝昇说过的元都玄图。而通过光中传意,他立时明白,只要是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并且不受镇道之宝的干扰,他就可以遁空而往。

    只是他心中也有疑惑,以天夏的实力,找几家宗派这般大张旗鼓,还这般急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但他不敢多问,只能压下疑问,道:“原来廷执还有这等镇道之宝相助,这却容易了。”

    他元神感应片刻,寻到了某一处所在,意念一转,金光霎时收敛而去,随即两人面前景物一变,发现金舟已是沉坠在了一片虚空之内。

    李弥真看了看四周,道:“张廷执,当初见得善临派道友时,便是在此处,此派居于一座奇峰之上,未免陷入无尽虚宇,便随着世隙变化而动,现下却不知去哪里了。”

    张御这时道:“我观李道友载册之上,每每见到这些宗派,最多是切磋印证,却从无攻伐之举动。”

    李弥真叹道:“都是同道,漂游虚空皆是不易,又何必去加以侵害呢?倒是与寰阳派相处,反而日夕担忧。”

    张御不置可否,这话半真半假,能至虚空之中的宗派,多数有玄尊坐镇,神昭派不这么做,应该是避免自己受损。而与寰阳派相处,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事,随时要做好被其侵攻的准备。

    神昭派能一直保全,除了神昭派自身立得住,当是寰阳派也知道就算真是回了天夏世域,凭自己一家对付不了天夏,必定还需要其他友盟,否则未必能忍得住。

    在说话的时候,他却是在依靠目印找寻善璋派留下的痕迹。虚空看似无物存在,但实际上虚空不空,只要此派大部分人和物还在世间,那过往一切都是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此辈沿着世隙而走,而更是容易找寻了。

    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伸手对着某处一点,几是刹那间,那里就出现了一道虚空裂隙,见此他把袖一拂,便推动金舟往里行去。

    随着金舟入内,映入两人眼帘之中的乃是一座笔直矗立的柱形高峰,只是这高峰早已残破不堪,上面宫殿倒塌,流瀑干枯,草木枯败了,一片死寂,像是被废弃许久了。

    李弥真叹道:“此处看来早已败落了。”

    张御看有几眼,眸光微闪,却道:“未必。”

    他拿起青玉长枝一挥,霎时间,像是触动了什么,面前这颓败死寂之景如水面般晃动了起来,随后缓缓退了下去,最后显露在两人面前的乃是一座挺俊秀峰,其立于清湛的清穹之下,峰岳之下则是澄澈如镜的碧波湖水,可见峰之外,时不时有修道人遁光乘鹤而行。

    他把长枝收起,看着此景道:“想来此处当就是那善璋派了。”

    ……

    ……

第三百零九章 游渡说归附

    李弥真看了看内中景物,道:“对,此处当就是善璋派山门所在了,与李某当初所见无甚太大差别。”他感叹一声,赞叹道:“还是廷执高明,若不是廷执,李某这回就被诓了过去。”

    张御也去管他是真不曾看出来,还是假的不曾看出,依旧是望着前方。两人尽管站在这里,但是实际上还是与内中奇峰是隔着一层的,当中不难看出此中存有严密的阵法。哪怕是这等偏居虚域的宗门,亦是有着阵法回护的。

    他们是来此拜访的,不是来此做恶客的,故是站在原处没有动,不过他相信里面之人自会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果然,不过片刻之间,有一名外表三旬左右的道人自屏帘之中飘然而出,他到了外面,看了看张御二人不加掩饰的气机,面上不由露出惊色,上来稽首一礼,道:“贫道慕远尘,乃是此处善璋派主事之人,不知两位上尊自何处来?”

    他能分辨出来,这两位功行道行都是远胜于他,极可能是传闻之中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的,而且这般人物,以往在古夏也是见不到多少,现在却是一下在面前出现两名,让他也是惊疑不定。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说了自己名姓,随后言:“我二人乃自天夏而来,今回特地来此拜访贵派。”

    自天夏而来?拜访我善璋?

    慕道人心中一震,既有担忧又有疑惑。

    善璋派虽是自古夏之时便即躲藏到此了,可是正如李弥真所言,为了不陷入无尽虚域,时不时沿着世隙飘游,这就难免会与其他宗派产生联系,譬如神昭派便是如此碰上的。

    所以他们也不是对外完全一无所知,同样断断续续了解过一些事,听说过天夏之名的,模糊知道这是自古夏之后夏地之中最大的势力,甚至一度并合了绝大部分宗派。

    为此他也十分担心,生怕天夏来人到此是要吞并他们的。

    他小心翼翼道:“我善璋派小力弱,也多年不曾与人相争了,却不知两位来此是为何事呢?”

    李弥真道:“这位穆道友,不知贺道友可在么?李某乃是神昭派执掌,多年之前,曾与贺道友在此有过一面之缘,不知贺道友可曾与道友说起过?”

    慕道人闻此一言,神色和缓了些。故道:“原来是师兄故人。”他叹了一声。“劳动李上尊挂念了,“惜乎师兄已是寿尽故去多年,如今门中由在下主持大局。”

    他倒不怀疑此言,不论是自己还是善璋派,实在不值得对方这般郑重以待。也没必要特意来攀关系。

    李弥真闻言不由一叹,道:“原来这般,没想到当初与贺道友一番论道,竟成诀别,当真遗憾。”

    修道人唯有修炼到了摘取上乘功果,并求全了道法,才算得上是无惧生消长化,寿数可得无穷,寻常玄尊与世对抗,终究是有寿数之终的。

    似天夏诸玄尊能够无惧与此,那是因为有上层可得依托,这才享寿无穷,只要清穹之舟还在,他们就不必为此担心。而藏身在虚域之中,虽然避开了世上纷扰,可是没有遮护,自然就需经受此劫。

    慕道人这时想了想,试着问道:“这位道友,可是当初师兄与你有过什么约言么?若是有什么事机,在下代替师兄履约。”

    也不怪他这么问,他这位师兄就是喜欢结交同道,能存在这么久,也是有后者的功劳的,可要是他这位师兄对外贸然许诺下去什么,他也不能不承认,既然是接手了善璋派,那么也当由他来接下承负。

    李弥真道:“此回非是为此,而是张上尊有事找寻贵派。”

    慕道人不由看向张御处,张御则道:“慕道友,我可否与你单独一谈?”

    慕道人一想,终究不好拒绝,他清楚知道,两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真若要对善璋派起什么心思,外面的阵法可是守不住的,他侧身一请,道:“两位请。”

    李弥真则道:“慕执掌,李某就在外等候了。”

    慕道人见他如此,心中稍安,于是请了张御往门中来,经过门中那柱峰时,这里方才还有不少弟子巡游,可现在却是一个个藏匿起来,且应该是得了关照,没有一个敢对外胡乱张望的。

    慕道人请了他到了峰上,并在一处湖畔一处开阔廊殿之内坐下,又命童子奉上了香茶,道:“敝处简陋,还望上尊多多担待。”

    张御道:“言重了。”他拿起案上茶盏品了一口,点首道:“好茶。”

    慕道人见他这副作派,更是放心了一些,笑道:“这是敝派离开神夏之时带出来的两株茶树,天长日常,也便成了气候,也是敝派中唯一可拿出来待客之物了,上尊若喜欢,可稍候带了回去一些。”

    张御也未拒绝,道:“那便多谢了。”顿了下,他又道:“我方才观贵派门中,似是弟子不多?”

    慕道人苦笑一声,道:“是啊。敝派上下如今不过千余弟子罢了,能有成就的也就是数十人,不瞒道友,自从躲来此地,也就是偶尔遇到一些友善宗派,彼此之间互换交流,这才能勉强把宗门维持下来。”

    张御道:“慕道友可曾想过换一个地界么?’

    慕道人顿时略显紧张的看了他一眼,小心斟酌了下语句,才道:“上尊好意心领了,虽然敝派势弱,可在这虚空之中,却能避免诸般外扰,且我辈也早是习惯了在此修持,去往他处恐怕不合适。”

    张御微微点头,道:“我知晓道友的顾虑,可是贵派躲在这里未必真的能蔽绝诸般外扰。”

    慕道人一惊,问道:“敢问上尊这是何意?敝派不碍着他人,也无有什么可以抢夺的,莫非还有人来刻意与我为难不成?”

    张御道:“有些时候,你们本身存在便是值得针对的。我也不瞒道友,此番来此,是因为我天夏算得将会有大敌入世,原来自夏地所出之人,都有可能受其所针对,故是特意来虚空之中找寻遗落诸派,想请你们到我天夏驻留,将来好一并对敌。

    而我天夏如今在世外之天重立界域,那里天地广阔,物产丰富,并不输于本土,更有诸多同道可做交流。”

    慕道人犹豫了一下,他道:“我曾听闻,天夏曾并合诸方宗派……”

    张御道:“不错,天夏过去确实一直并合各家宗派,不过为抗大敌,若各家宗派愿来天夏,天夏也允许各家宗派单独存续。”

    慕道人低头想了想,抬头道:“贫道方才曾言,那大敌只是有可能对我出手……”,

    张御坦言道:“此事确然不一定。慕道友也不用先急着拒绝,若不是愿意也可,我们并不强迫,道友可以遣弟子来我天夏一观,而后再定决定也是不迟。”

    说着,他又一拂袖,一分卷契飞了出来,落在两人中间的案上,他道:“只是我天夏需与贵派立一份契定,两家此后定约互不侵扰。”

    慕道人一怔,他拿起契书看了看,喜道:“这般甚好。”

    他对此自是愿意的,在他看来,天夏如此大的势力,不来侵犯他们已经不错了,他们又怎敢去主动进犯天夏呢?

    而且他自认宗门弱小,又躲在虚空深处,却不信张御口中的大敌真的会找上门来。于是当即立下契定。

    张御拿他奉上来的约书,确认无碍便即收起,又从袖中取出一枚法符,道:“若是慕执掌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可随时执此符来寻我。”

    慕道人一见,伸手接了过来,郑重收好。

    张御则是又问了一下其余与他们有过交流的宗派,慕道人倒也没做什么遮掩,张御能找到他们,也一样能找到其他势力,故是详细解答了一番。

    张御待问清楚之后,便即告辞出来,到了外间,他乘上金舟,道:“李道友,我们去寻下一处。”

    李弥真很知趣,一句多余的话也未问,只是应一声,便跟着他往下一个宗门寻去。

    当命印分身在虚域之中穿渡找寻流散宗门的时候,张御正身则是在清玄道宫之中闭关持坐,差不多有十余日后,听得有磬钟之声传来,他一下睁开眼目。

    按照他们此前所定下的时日来算,可能再过一月,随着庄首执成就上境,元夏很可能就会到来,如果真是这等情况,那么这回许是正式对抗元夏前最后一次正常廷议了。

    他自座上起身,就往洒来光芒之走入进去。待光芒敛去,已是来至光气长河之上,而诸廷执也是俱是陆续到来。

    待诸廷执问礼过后,一声磬响,俱是安坐下来。

    陈禹的执掌风格,是逐个询问每位廷执所具体负责之事机,而不是如庄首执一般问诸廷执否有呈议。

    而张御就在次座之上,自是先问到他这里。他则起身言道:“首执,自御执掌守正权柄以来,先后有多位道友入我守正宫为守正,肩负守御之重任。而以往守正之权职早已是不合时宜,故御在此请议,当立守正一职为常设!”

    ……

    ……

第三百一十章 议定立有常

    张御这一番话说完之后,诸位廷执都是思索起来。

    场中倒是没有人急着赞同和反对。

    首先是张御的地位今非昔比,身为默认的次执,他的言语分量很大,陈首执昔日为次执时,往往和庄首执取得一同意见,差不多就能决定大多数事了。

    如今张御主动提出这件事,无疑说明决心很大。众廷执还觉得,此事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尤其是近来首执的一系列动作,说明下来有个敌人将要应付,此举说不定就是在为这方面做准备。

    还有,随着加入守正宫的玄尊逐渐增多,也必然会提出这等诉求的,他们也不得不考虑这些玄尊的意见。

    这可不是像以往那样面对一二人时那般好解决了。

    以往守正之职,主要是为应对外层旧派可能之侵袭,还有清剿内层偶有冒出的神异神祇,便逢斗战,也不过数个上层力量之间的交锋,通常一二名守正已是足够。

    而若逢正战,那玄廷是会动用起整个天夏的上层力量的,守正放在这股庞大力量里面,只是其中较小的一部分,所以随时可以撤掉,也随时可以找人替代、

    可是如今不同了,自张御成为守正,乃至后来执掌守正权柄以来,几次在大战中立下功劳,守正宫也是逐渐承担起了对敌内外的众任。

    就如上一次对敌莫契神族,这等前纪元的强大神族,天夏并没有如对敌上宸天一般动用太多力量,只是出动少数廷执配合就将之剿灭了。

    莫契之神并非不强,能力十分诡谲,若不是事先有所警觉并提前下手,那必将给天夏造成极大损伤,而能做到这些,都是守正宫的功劳。

    而现在,无论是搜寻异域,还是防备前纪元的敌人,都是交给守正宫了,自前次廷议之后,为了防备神异,守正宫的权柄也是扩充之中,在可以想见的未来,这样的趋势还将继续下去,不给负责此事的玄尊一个名位,的确说不过去。

    陈禹待诸人思索了一会儿,才是问道:“诸位廷执的意见如何?”

    林廷执看向长河上端,先是开口道:“林某赞同张廷执之见,过去守正不过寥寥一二位,是为防备平日之侵袭,需要之时则挑选底下玄尊充任,不需则撤去,故是不必要设常位。可如今我天夏依旧在战时,虽清理了旧派,可是从虚空到内层之中都有大敌存在,守正有必要长久维持,的确需有一个常位以固人心了。”

    钟廷执、崇廷执两人思量了一下,要是给守正常位,这般做无疑会加深守正宫的权柄。

    可是自张御执掌守正宫后,只要是加入的玄尊都得了守正之位,且还没有去位的,这主要还是因为敌人始终存在,不得不维持住必要的人手。如今张御提出此议,实际上就是将原本已经化为常态的东西确定下来。

    这般做虽然会使玄修势力得以壮大,但是他们并不准备拦阻,而是准备支持。因为如今各处守正驻地如今也是有大量入世真修加入进来,若是守正为常位,无疑是能巩固人心的。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不能忽略。

    崇廷执想了想,道:“诸位,崇某有一个疑问,守正既设常位,那么守正立下功劳,其迁晋又该如何评判呢?”

    这里需要仔细思量的是,守正一旦成为常位,意味着其功绩加累也是算到玄廷之中来了,除了罕见的大功奇功,守正通常只需酬以玄粮便可,也就是说,除了像张御这样能够以奇功直入玄廷的,守正几乎进入不到玄廷迁晋体系中来。

    可是现在守正一职加入进来,那么整个天夏原来的列功评判是否需要重新考虑?这里面牵扯的事情可不是一点半点。

    张御这时看向上方,陈禹对他点了下头。

    在正式提出此议之前,他就与陈禹和武廷执事先沟通过,并得到了两者的支持,因为此事主要是为了应对下来元夏,而对于评功之事如何处置,他们也是有过讨论的。

    陈禹看向韦廷执处,后者会意,出声言道:“诸位,韦某以为,守正引为常设一事,可以先行定下,至于功判事宜,非是一朝可定,各位守正若有积功,可先行记下,日后再逐个议讨。”

    这其实就是先暂时搁置,因为这个事情牵涉较多,不可能今日就完全定下来的。众廷执想了想,也大多数也是倾向于此。

    张御微微点头,事情需要一步步来,他没指望一次解决。或许有些人想着守正得常位后,未来便可凭积功成为廷执,但在他看来,目前没此可能。

    他能成为廷执也不是单纯只靠与诸派一战时立下的奇功,在此之前,他不仅在都护府担任过玄首,还担任过上洲玄正、外宿巡使,直至上层守正之后又成为常摄,是一步步走上来的,这也是得诸廷执承认的,在可以预期的将来,应也没有人可以重复这条路。

    而当前最为重要的就是应付元夏,故是专心做好御敌之事就可以了,毕竟谁也不知道,下来局面会是如何,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因为并无人明确反对张御提议,故是设守正为常位一事很快就在廷上通过了。

    而问过张御之后,陈禹便又继续向下询问各廷执所负责的事机。张御之后乃是武廷执,其言道:“武某这里有一事,当初玄廷在虚空设立警星戒备旧派,共是安排了五位玄尊在外巡察,其中兼有罚过之判。

    现如今诸旧派除却剿灭的寰阳派,神昭、上宸、幽城皆已立誓放弃与我天夏对抗,这些人又该如何安排,还请廷上示下。”

    陈禹道:“此辈赎过之期未满,现还不可回,虚空之外正需人手搜寻异域,对抗邪神,这几位经验丰富,下来就安排他们去做此事吧。”他看向张御,“张廷执,此事可由守正宫来安排。”

    张御点首应下。

    下来诸廷执逐个交代事机,待问过之后,陈禹见诸人无有要说之事,便道:“张廷执和武廷执暂留,其余廷执可先离去。”

    诸廷执站起一礼,便一个个摆袖从光气长河之上离去。

    陈禹待座上只余下张御和武倾墟二人后,便沉声道:“庄首执当会在下月试着突破境关,届时触动天机,元夏极可能对我进行窥探,我等必要做好准备,还有荀道友到时候不定会有消息传回,张廷执,这里劳烦你了。”

    张御道:“此事御一直有留意此事。”

    他手中掌握有一张元都符诏,在得知元夏之事后,他觉得荀师在离去前将这个符诏交予他,除了将元都玄图一部分权柄交给他,还有可能是想通过此符来传递什么。

    陈禹又对武倾墟道:“武廷执,你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武倾墟道:“各人之困枢俱已与阵位相合。”

    镇狱之中每一个被囚禁之人,在被清穹之舟镇压的同时也会源源不断从他们身上抽取力量,并以此供应各方阵机运转。清穹之气固然比此更好,可推动此气却需要廷执时时刻刻来维持,这反而只会牵扯战力,相比前者非是上策。

    陈禹详细问过后,见无有疏漏,点了点头,便又是转过首来,对张御道:“还有一事需与张廷执言说。”

    他把手一挥,光气长河之下便涌现一团光雾,却见光中有一个年轻修士正盘膝坐在那里,其整个人似是由琉璃玉石所塑就,呈现出一种近乎通透的感觉,内脏血液无一不是清楚分明。

    张御能感觉此人气机有着一股奇异的律动。似是已然到达了上境,又似不曾,准确来说,好像正处于此等过程中,这样的情形是他以往所没有见过的。

    陈禹道:“武廷执,你与张廷执说一说吧。”

    武廷执应了一声,便道将长孙迁长久以来的尝试详细道于张御知晓,他道:“这是十日前在长孙廷执主持之下,尝试攀渡上境的三位修士之一,其余二人已然失败,唯有眼下这一位似有可能成功,我们正在等待结果,若是成功,或能使下层攀道多上一条路。”

    张御听了他的解释,仔细思想了一下,也是了然了这里面的做法。

    以寄物来弥补修道人本身资质之不足,不必再倚靠人身自己去完成突破,而是由那个寄物负责不足的一部分,这无疑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虽说寄物非人,与修道人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可修道人在下层境时,其与世上万物万物都是有所牵连的,不可能完全摆脱外物,有些生灵与人更是共存共生的,寄物当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而从眼下看来,修道人一旦去到上境,这两者间的联系当会渐趋紧密,并融汇为一体,直至不分彼此。

    他看得出来,这里面利用了一部分莫契神族和伊帕尔神族的神异造物的手段。而且还有一定造物思路在内。天夏并不排斥外来的技艺,只要好用的都可用,长孙廷执显然也是采纳了其中可为己用的部分。

    不过这里却还存有一个问题。

    他抬起头,道:“首执,武廷执,若御猜的不差,养炼这等寄物,当是需以上层力量为依托吧?”

    ……

    ……

第三百一十一章 寄从尚存弊

    武倾墟沉声道:“张廷执看的很准,确实如此,这也是拦在我等面前的一大阻障。”

    张御方才一眼就看穿了这等方法的短板,寻常寄物获取起来或许没那么难,可是能助人去到上层的寄物,那一定是从上层力量上获取的。

    因为对于下层生灵而言,不论是神裔还是修道人,在一般情形之下,若是没有来自上层力量的接引,那是怎么也不可能凭借自身突破并去往上境的,便是偶尔有例外,方法也不泛用。

    这就意味着想要获取一个突破上层的寄物,那么首先要在某个上层神异生灵的身上想办法。

    他问道:“敢问武廷执,不知这些上层神异又从哪里得来?”

    武倾墟沉声回言道:“如今所得之寄物。都是从我镇域之中镇压的上层神异中祭炼取得,我们并不允许长孙廷执在任何一位被囚禁的修道人上做文章,哪怕此人曾是我们的敌人。”

    张御不觉点头,这样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对于武倾墟后面一句话他也很赞同,天夏若不坚守底限,那么只会在某些道路上越走越偏,若是这样,这就和他们敌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不过他倒是能理解此般做法的用意,这是在给底下资质不好的弟子提供一条上进之路。同时这些弟子若是来到上境,也能使天夏多得一个战力。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但是此法还是未能从根本上解决上进之法。就如眼下的天机造物,就是卡在了这一步,即便打半成功的神异生灵,也是利用了鼍人的遗躯。

    目前来看,也就他的那方道化之世内,真正在白朢、青朔的指引之下打造成功了上层造物,但他很清楚,那实际上是因为此世道机不同,恰好是天地给了一个可供上升的渠道。

    其目前只是持续了千多年的时间上看,可在较长的尺度上看,道机不会是一成不变的,不定什么时候时候就会产生另一番变化,并截断这等变化。

    反倒是修道人不会如此,因为自从修道人之中出现了凌驾于元神境界之上的上层大能之后,道途便已然突破了世间道机的桎梏,虽可能会有一时之势衰,但只要修道种子还在,就还能再度崛起。

    但是万丈高楼平地起,尽管将完整的道化之世造物技艺搬挪天夏之世中,天机院也无法复拓出来。可现在不成,未必以后不成。

    天夏的工匠非常有能力,这是好事,有时候也是坏事。一些借鉴也足以给予启发,所以道化之世中的技艺再是独特,玄廷也不能令其随意扩散。

    长孙廷执此法虽然还是有着一定限碍,可再继续下去,未来很难说能如何,若是真开辟出一条大道,于己于人,都有莫大好处。

    陈禹这时开口道:“上境神异虽然难得,但也不是不能寻,虚空之中有着诸多邪神。内层地陆之上有不少敌对神祇,其都可以为我天夏所用。”

    张御心下微动,这是首执准备对虚空邪神下手了?

    虚空邪神以往不去对付,那是因为旧派才是天夏需要对付的主力,邪神这东西,既是难捉难杀,又除之不绝,打了还没好处,故只要不来侵扰天夏过甚,便不用去刻意对付,也没必要去消耗那些人力物力。

    可是若炼化邪神能助人去往上境,那却是不一样了,大是可以拿来一用。

    至于邪神可能混淆心思意识,这个只要天夏愿意往这个方向上使力,有些东西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哪怕邪神真是无法用,正如陈禹所言,地陆上还有一些敌对神祇可以利用,这一方面可以削弱对天夏的威胁,一方面也能助人成道。

    武倾墟微叹道:“只可惜张廷执以往打杀了太多上层异神,没能将之都是镇压到镇狱之中。”

    张御也知道他是半是真的惋惜,半是说笑,他道:“未知如今一个上层神异能炼得多少寄物?”

    武倾墟道:“差不多能有两三个寄物,长孙廷执言说这只是开始,若是继续下去,当能祭炼出更多。”

    张御琢磨了下,目前情况,三名修道人中才有一个可能有成,那么一个上层神异可对应一名弟子,若是次次能做到如此,对天夏来说倒也不失是一桩好事,当然目前看,这应该还只是一个理想情况。

    他看着那名坐于光雾之中的年轻修士,道:“这位同道还有多久可以觉醒自身意识?”

    武倾墟言道:“据长孙廷执所言,最长不会超过半月时日,他若是成功,那么这几天当是会觉醒过来。”

    张御道:“不成功可有什么妨碍么?”

    武倾墟道:“由于也是头回尝试,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长孙廷执随时在旁看顾,若见无法成功,他随时会将之唤醒,不会令这位同道失却性命。”

    张御点了点头。

    只他方才已是知道,这些挑选出来愿意行此尝试的同道都有着强烈而执着的上进欲望,早是做好不成功便即付出性命的打算,若是不成,就这般中止,对其而言,恐怕也并不会觉得如何庆幸。

    三人在此等了有两天之后,那个年轻修士忽然身躯一震,身上有一层光气浮现出来,并隐隐凝聚成一个与其一般的人影。

    张御眸光中神光微闪了一下,这是元神凝化之象,有此迹象出现,证明其已然是功入上境了。

    他方才听武倾墟方言及,此前也有两个弟子借此成就元神照影之境,目前还看不出来有寻常成就的修道人有什么区别。

    可那是在低层次中,差距或许与正常情形下成就的修道人不明显。但到了上境却就不同了,他可以很明显的看到两者间差异。

    武倾墟知道他感应胜人一筹,道:“张廷执看下来如何?”

    张御如实眼道:“根底有所欠缺,元神亦是不够坚实,要想往上迈进,几无可能,且是这位同道元机不足,仅只有寻常玄尊一半。”

    终究是主从反倒之势强行推动入上境的,而且当中亦不是一气呵成,所以有太多的缺陷了。

    武倾墟不由沉默了一会儿。元机决定了性命,若是按照张御所言,那意味着其恐怕只有寻常玄尊一半或三分之一的寿数了,其能力恐怕也远不及寻常玄尊。

    他缓缓道:“不管怎样,他也是到达了上境。未来也有更多机会。而只要身在上层,不受天地琢磨,也不用考虑寿数一事。”

    张御同意此看法,虽然差了点,可终究是推动到上境了,也是成为了上层力量的一员,有天夏做为倚靠,有些不足也能弥补。天夏又得一位同道,也是值得欣喜。

    只他略觉惋惜,因为他不看好这位接下来的道途。

    其人到了这一步,道心之中总会留存一个瑕疵,认为自己是依靠一定补足手段上进,甚至自身也不以为自己能往下走,而若能解此心结,许还有微渺之望。

    他想了想,道:“首执,武廷执,此法虽然已成,但御以为,暂时不宜再用,需的看一看这位道友气机的后续变化。”

    武倾墟道:“的确不宜如此,长孙廷执亦是如此建言。”

    陈禹沉声道:“现下并不需要这般急着推动,但天夏与元夏交手,需要做好最坏打算,若是我辈都是填了进去的话,那就需要这些同道顶替上去,继续延续我天夏之承继了。”

    张御微微点首,因陈禹该交代的都已交代了,他见此间已是无事,便与二人别过,离了光气长河,回到了清玄道宫。

    待坐定下来,他唤了明周道人出来,令他把玄廷已将守正之职立为常设一事转告各位守正。在此事交代过后,下来处置卢星介五人了。

    他没有去将这五人唤来,而是心意一转,将白朢道人化演出来,令其代替自己去排布这几人。因自上回搜寻旧派之事后,白朢道人在这几人面前已具威望,处置此事正是合适。而他本人则是定坐道宫之中,继续深研自身之道法。

    转瞬又是五日过去。

    这一日,他忽然心有所感,却是察觉到命印分身有意念渡来,他把首一抬,便有一道光芒照落到了他的身上,霎时与他合二为一。

    短短几日之间,命印分身在李弥真协助下走访了七家流散在虚域中的宗派,并都与其立下了约书。

    不过并不是所有宗派都是善璋派一般不愿挪动,有三家答应派遣门中之人前来访拜天夏,然后决定是否将宗派迁入此间。

    当然这七家并不见得就是所有遗落在虚空之中的宗派,这些只是根据李弥真的记载和指引找寻出来的,下来还需要继续找寻。故是命印分身及李弥真此刻依旧停留在虚空之中。

    他抬眸望去世外,看到一驾金舟正天夏这处来,略作思索,唤出训天道章,传意给风道人,先将原委一说,而后道:“风道友,半日之后,当会有域外宗派的道友前来访拜我天夏,需要劳动风道友前往接引了。”

    风道人郑重回道:“张道友放心,此事风某当会处置好。”

    ……

    ……

第三百一十二章 澄身解心执

    风道人在得了张御嘱咐后,便自道宫之中出来,心念一转,就自上层落至外宿虚空某处,再是等了一会儿,便见一座光气门户开启,李弥真和三名身着古朴道袍的修道人自里走了出来。

    李弥真这时道:“几位道友,这里便是天夏上层了,这位乃是我天夏廷执之一的风廷执,此后之事,诸位问风廷执便好,李某暂且告退了。”

    那三名道人在见到风道人有些讶异,因为这位看着道行不高,似乎修炼的也不是正统的修道法门,总之与他们有些不一样。可是这位居然是天夏最上层的执掌之一,实在出人意料。

    不过三人心里的重压倒是少了些许。这一路过来,他们都是与张御的命印分身和李弥真这两位相处,压力不可谓不大。

    现在遇到一位道行与他们相近的同道,反而轻松了许多。

    双方先是见礼,在又交谈了几句下来,三人发现风道人此人身为廷执,没有架子不说,说话行事更是使人如沐春风,不觉让他们好感大增,一些此前不太敢在张御、李弥真二人面前敢问的话,此刻也是敢问了。

    先前张御只是交代过后就先一步离开了,这一路他们是和李弥真同行的,只是这位说话含含糊糊,导致他们对天夏的印象也是模模糊糊。

    而这一番详谈过后,才算是大致上了解到天夏此刻的情况,心中不觉为之震动不已,因为天夏之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印象之中的夏地势力。

    他们三家都是神夏时期走出来的,那些不愿意与天夏打交道的多是古夏时代的宗派。

    因为古夏时代各派还没有开始后来大规模的兼并攻杀,他们只是把天夏当成一个大一点的门派,类似宗派盟主的地位,而且他们也大多习惯了不受管束,故对于拒绝天夏的邀请也不觉的有什么不妥。

    可神夏之时的宗派就不一样了,小派如果不依附大派,那就无法存活下去,故是他们会想更多。觉得还不如先主动来天夏看一看是怎么回事,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形再做决定,至不济,还能交换来一点好物和修道资粮。

    “这么说来,连上宸天、寰阳派这等大派都被贵方覆灭了么?”

    其中一名沈姓道人在听说上宸、寰阳二派都是败落在天夏手中时,却是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露出了震惊之色,而另外两名同行道人亦是同样露出深受震动的神情。

    要知上宸、寰阳这两家在他们印象中可是能与神夏对抗的大派,门中都有数位上层大能坐镇,这样大派,现在居然告诉他们已被天夏覆灭了?

    风道人微微一笑,道:“沈道友说得不确切,上宸天今日还在,只是去了一些趋恶之辈,如今在我天夏允许之下仍可在虚空之中延续宗脉。”

    三名道人不由呼吸微滞。

    不过他们也听明白了,就连上宸天这样的曾经敌对宗派,天夏都可以容其存续,如他们这些小宗,似也不用有什么担忧。

    至于寰阳派……

    寰阳派被灭他们恨不得拍手叫好,哪怕是在神夏之时,寰阳派也是最为残恶的一个宗派,不知多少宗派败亡在此派手中,要不是还有神夏压住其一头,不知道会如何肆无忌惮。

    三人这刻都是想说些什么,风道人却是伸手摆了摆手,笑道:“诸位道友,有些话不必急着开口,不妨到了上层,待想清楚了后再言。”

    三名道人对视一眼,都是对他打一个稽首。

    风道人这时一摆袖,便有一道光华铺开,里面显露出来一片世外天域,并有阵阵清悦之声传出,他道:“三位随我来。”

    说着,他当先走入进去,沈道人三人连忙随后跟上,踩着那光芒走了出来,一到得外间,便觉一股清灵之气弥散,整个人精神为之大振。

    待调息几次之后,三人醒悟过来,“此是……清穹之舟?”

    做为神夏之时出来的宗派,他们虽未真的见过,却也是从前代长辈那里听说过神夏的这个镇道之宝,天夏据自称是沿袭古夏之传继,现在看来,这番话的确不错。

    随着他们立足在此间的时间延续,他们能够感到一阵阵清润舒适的气机浸入肺腑之中,就像干涸的河床再次被清流所注入,俱是不由自主调息了起来,直至过了一会儿,他们才是从这等沉浸之中回过神来。

    这时看一看,见风道人在面带微笑等候在一旁。

    三人慌忙一礼,连道失礼。

    沈道人道:“惭愧,惭愧,我辈久在虚空,少却礼数,实在是让道友见笑了。”

    风道人摇头道:“哪里,诸位道友身为玄尊,若是要寻到一个好去处,那是简单之事,而能忍住寂寞,在虚空地界坚守本心不移,那方才是值得敬佩之事。”

    沈道人忙道:“言重了,言重了。”

    虽然坚守虚空本质上是为了躲过战乱,避开大派兼并,但事情要看怎么解读,肯定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无有争胜之心,自觉虚怯,所以避去了虚空。

    可他们自觉这是为了宗门的延续,所以不得不如此。他们也是希望能得到理解,现在听得身位天夏的执掌者之一的风道人如此说,顿感自身得到了肯定。

    可他们毕竟是修道人,欺瞒不了自身,细想一下,反而觉得有些惭愧,自己明明是为了躲避,又何必自诩高尚?还是太过执着了,而这个心思一下,身上的气机不自觉得涌动起来。

    风道人讶然看着这几人,道:“除旧布新,倒是要恭喜三位了。”

    沈道人三人都不是最早带领宗门走出夏地之人,有一位上面已然故去三位掌门了,可三人无不是修道久远,只是以往在虚空之中一直只能靠着自身苦磨,没有什么修道资粮,而现在到了这里,得了清气灌溉,再兼心结一去,却是将本来缺失的一部分给补上了。

    固然不可能由此就摘取寄虚道果,可是功行却是由此大为精进,得益于此,便连寿数也会因此而增加。

    只是三人收摄气息之后,又有些担忧和烦恼,这等长进无疑也算是承了天夏之助,这样还不能不迁居来天夏么?

    可是这么做却又违背他们长久以来的避居宗旨,毕竟数代宗掌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要在他们手中陡然做出改变,却也一时也难下决断。

    风道人似是看出了心中的犹疑,一笑言道:“观几位气息涌动,想来今日也无心谈论事机,不妨在客阁休息一些时日,闲时也可四处观览,走动走动,待合适时候再做商议不迟。”

    见他如此体谅,沈道人三人无不露出感激之色,并出声致谢。

    风道人唤了一声,道:“明周道友。”

    光芒一闪,明周道人现出身影来,稽首道:“风廷执,明周在此。”

    风道人对沈道人三人道:“诸位在上层,若有什么疑问和所需,可告知明周道友,他自会替你们解答。”

    三人忙是对着明周道人一礼。

    他们也是有眼光的,看出明周道人是器灵一流,可这反而是最不能得罪的,在一些古旧宗派之中,一些上乘器灵的地位甚至并不亚于一派执掌。

    风道人交代后,就与三人别过,转回自家道宫。

    沈道人在明周道人安排下客阁一连住了几日,通过观读在册和向明周道人问询,对于天夏深入了解了几分。可越是了解,心中越是为之震撼,天夏所拥有的力量远远超他们印象中任何一家宗派势力。

    在这等强大势力面前,他们之前的一切担忧和想法似都变得脆弱和不值一提。

    沈道人叹道:“天夏如此强势,还好言好语上门来邀,虽然天夏未必真介意我们这些小宗派,可我们却不当不识抬举啊。”

    另一铁姓道人道:“只是承负难还啊。”

    沈道人则道:“两位也是看到了,若能落在上层,则是寿数无尽,那总有能还报一日的。”

    这时三人之中一直少有开口的越姓道人出声道:“我等便是将背后宗派弟子接来此处,也当先有一个依靠。”

    沈、铁二人,都是赞同不已。

    他们彼此之间算不上有多熟悉,也仅见数次面,可想法却是相当接近的,而且都是神夏时候的思维,不寻个倚靠他们自己也不会安心。

    现在天夏没有门派了,那么目标只能放在各个执掌玄廷权柄的廷执身上了。

    沈道人道:“若说依靠,也就唯有那位张廷执了吧?”

    从方才风廷执的话语上看,那位风廷执的背后之人当就是张廷执了。而且先前来劝说他们的就是张御分身,那么投向其人那里也是个理所当然的选择。

    铁道人沉吟道:“是不是……再看看?”

    也不怪他们小心,因为有人的地方都有争斗,玄廷十余位廷执,肯定是有派系划分得,他们实在不想被牵扯到派系斗争里面,要投也要投一个靠得住的。

    沈道人叹道:“无需想这么多,我三家辈派小力弱,可是没有什么选择余地。”

    越道人却是语声沉着道:“我辈宗派弱小是不错,可说完全没有选择余地,却也不见得。”

    沈道人道:“道友这是何意?”

    越道人伸出一根手指,向着上面指了指,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道:“诸位莫非忘了那一家了……”

    ……

    ……

第三百一十三章 蒙识蔽往迹

    见越道人手指上方,沈、铁二人不由得怔了一下。可随后他们也是反应了过来,相互对视一眼,沈道人也是不由的放低声音:“道友是说那一家……”

    越道人点了点头,表示两人猜的没错。

    沈道人吸了口气,叹了声,道:“可是莫说我们不知道那一家在哪里,就算知道,这一家过去对我也算是关照,说出去他们的所在,怕不道义吧?”

    越道人摇头道:“那我先问一句,天夏如此强盛,却为何非要来寻我等呢?只为了与我定约互不侵扰?”

    沈、铁两人一时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也是他们心里的疑问,可是目前还没有答案。

    他们几家的实力对于天夏来说着实不值一提,似没什么可被利用的地方,要说天夏是为了并合他们,那压根不需要和他们好好说话,何况天夏明明承诺可以独存延续,便不愿迁居至天夏也只需定立互不侵扰的约书便可。

    铁道人道:“照道友这么说,天夏的目的莫非是为了找寻那一家么?“

    越道人道:“或许如此。但只是有此可能。可我等不妨假设下,”他看向二人,“要真是这样,以天夏的手段,既然可以寻到我们,那想必也是能够寻到那一家的。况且就算我们现在不去说,其余宗派也一定会忍住不说么?还不如我们先说了出来,倒显得坦诚。再说有这一家到此,我们一起跟着过来也就有个扶靠了。”

    铁道人想了想,道:“铁某同意越道友之见。若是这一家愿意到来,我们一起跟着来,头上也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屏护了。”

    沈道人叹道:“只是有些对不住那些同道。”

    越道人摇头道:“这是早晚之事,不必歉疚,天夏迟早能知此事,何况天夏并非那等喜好征伐的势力,对我尚且好好言说,对那些同道也不至于如何。”

    铁道人道:“是啊,沈道友,你且想想,若是有别的那等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可能待我们如此和悦么?怕唯独天夏愿意善待我辈,既是如此,我等又何必为此顾虑呢?”

    沈道人再是想了想,最终还是被他们说服了,他又道:“那此事两位又准备如何告知天夏?”

    越道人道:“越某以为,我们还是求见那位张廷执,当面说清楚为好。”

    三人商量了下,同意了这个想法。于是他们请来了明周道人,提出想要一见张御的请求,明周道人笑了一下,便答应安排此事。

    于是他转至清玄道宫之内,向着定坐玉台之上的张御奏明了三人之所求。

    张御略作思索,道:“明周道友可在云海洲岛之上安排一处会面之地,邀他们三位前往。”

    他本来想在清玄道宫之内面见这三人。只此刻看来,这三位似是畏惧天夏之势,那就选一处闲舒之地,也好方便交谈。

    沈道人三人很快得了明周道人明告,也是心下放心,安坐一夜之后,到了第二日,便在明周道人指引之下乘坐飞舟,来到了云海一处洲屿之上,这里花树遍布,大小流瀑处处,风光甚好。

    三人在此安心等了不到半刻,就听到远空有阵阵清乐传来,忙是从座上起身,便见一道清光落下,随后光虹一分,张御自里走了出来,其一身宽袖道袍,脚下云芝玉台,身后星光洒散,如聚银河。

    三人心中一震,赶忙站起一礼,道:“见过张上尊。”

    张御抬袖回有一礼,便请了三人坐下,待三人小心回到座中之后,他问道:“明周道友言说,三位有事告知于我,不知是为何事?”

    越道人看了看沈、铁二人,见两人点了点头,便再是一礼,道:“张上尊,我等不知贵方真正用意为何,心中难免忐忑,也有一些顾虑……”

    张御静静听着,没有去打断,不过其能说这番,说明心中戒备已是放下了。

    越道人继言道:“来到天夏之后,诸位同道待我甚厚,贵方以诚示我,我又怎能不示诚于贵方?贵方既然邀我等迁入天夏,那我等有一事不得不说,虚空之中有一家宗派很是势大,不知对方曾前去邀请过么?”

    张御来了些兴趣,越道人来至天夏这几天已然有所见识,可却还言某派势大,若非夸张,那倒是值得重视,他道:“越道友说得是哪一家宗派?”

    越道人叹了一声,道:“我诸多宗派身居虚空,十分不易,便是底子深厚的宗派,时间一久,也一样撑不下去了。因为仅靠着诸派间交流,终究无有产出,难以维持修行,我们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那是因为有一个不知来历的大宗存在,经常与我交换一些修道人资粮,此派名为……”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皱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似是一时想不起此派的名字来了。

    沈道人也是认真一思,半晌才犹疑道:“‘乘幽’?”

    越道人恍然记起,道:“对,对正是‘乘幽’!”

    张御听得这个宗派之名后,不禁眸光微闪,道:“乘幽?三位可知此派来历么?”

    铁道人回道:“乘幽派我等也不知具体来历,不过当也是夏地来的大派,我诸多躲避虚空的宗派每回可以从得来一些宝材,只需要我辈为其祭炼一些丹丸和法器、法符之物即可,而剩下多余之物就充作我等酬偿,也是靠着这些,我等才能在虚空之中支撑下来。”

    张御点了点头,方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但却记起了一件事,他尚还记得,神昭派镇道之宝为神昭三虫,其分别名为“吞天”、“食阳”,“服幽”。

    若从表面意思上看,吞天之虫意即针对上宸天,食阳之虫自是对着上宸天,唯独那服幽之虫则无对应。因为涉及镇道之宝,他与李弥真交谈之时,也没有去多问,但是这个乘幽派,是否就是服幽虫所指的对象呢?

    此事倒不妨求证一下。

    他思考过后,道:“多谢三位告知。”

    此时此刻,落在守正宫的张御分身把首一抬,思索片刻后,便一拿元都符诏,霎时一道金光落在了某处客阁之内,李弥真留在此地的一具分身顿有所觉,稽首一礼,道:“张廷执可是有事找寻李某?”

    张御道:“是有一事问询道友,道友可知乘幽派么?”

    李弥真想了想,含糊道:“似常常有所耳闻。”顿了下,他又加了一句,道:“廷执恕罪,有些事李某所知着实有限,无法道明。”

    张御心下已是有数,道:“那也不为难李道友了。”言毕,他便敛去了那一道金光,与其人断开了牵连。

    心下一转念,看来当初神昭派所炼法器,与他猜测得一般,乃是针对三个宗派。乘幽派能被与上宸、寰阳两派相提并论,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小派。而神昭派立下如此志向,尚还能存续到如今,倒是一份本事。

    他在原地坐了片刻,心意一转,霎时便落到了清穹之舟深处,他往台阶之上走去,不多时,过了一层光障,便来到了一处空域之内,对着立于台阶上方的陈禹一礼,道:“首执有礼。”

    陈禹还有一礼,便请了他来至席前坐下,问道:“张廷执此行是为何事?”

    张御将方才听到的乘幽派之事说了下,道:“首执可知此派么?”

    陈禹眸光忽然深沉了一些,道:“此派我是知晓的,幽城那一位与此派便有些渊源,这一派以避世为旨,因避世并非绝世,偶尔也会与外交流。

    可是此派会用镇道之宝遮掩自身,消淡世痕,且此派也从来不参与任何事,只是躲在虚空之中,那更是易让人忽略,故是时日一长,此派便会渐渐从我辈忆识之中淡忘出去,若不是张廷执今日提及此派,我亦不会去想及。”

    张御思考了一下,道:“御有一疑,既然此派可以遮掩自身,消杀过往痕迹,那其以往做过的事,不拘是恶事,亦或善事想来都可除去,那时日一久,我等又如何知晓这些?”

    此派连自身宗派都可隐匿,那由此推之,要是做过的一些事,不拘好坏,那么外人便是当时记得,其后可能也会随之而忽略,这便不是什么小事了。因为你以为他什么都没做,可实际上他早是什么都做过了,只是你再也不记得罢了。

    若真是如此,足以可称得上可怕。

    陈禹深思片刻,道:“我虽记起有关此派一些事,不过若是受了镇道之宝的遮掩,的确尚难判别其中之详情,张廷执所言也是不可不虑。”

    他顿了下,沉声道:“若是以往,我也不欲去干涉过问,毕竟他便要做什么,也碍不到我天夏,可元夏将至,这一派倒是不能任由其在外飘渡了,不然难说会否被元夏所利用。此中既然涉及到了上层之力,那我当去五位执摄处问一个究竟。”

    他道:“张廷执,请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张御点首道:“御便在等候。”

    陈廷执身上光华一闪,霎时间,玉座之上便已无了其人身影。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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