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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四章 乘幽论迁议

    张御在等候陈首执之时,目光转过,却见是空域之内有一个硕大的银星漂浮在那里,他自座上起身,走到平台边沿处,看着此物。

    这东西看着是静止不动的,但实际上是在一种相当迅快的速度运转着,只是非常平稳,所以显得比静止更为稳固。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此物的力量没有半分向外泄露出来。

    这个时候,背后光芒凝聚,陈禹再一次现出在了此间,他走过来两步,道:“这是在庄首执最早时候就开始祭炼的一件法器了,现在只是一个宝胎,不过暂留在此。”

    张御听他这么一说,不觉反应过来,道:“镇道之宝?”

    陈禹道:“现下还无法如此说,等到庄道兄成就上境,当会拿了回去继续祭炼,才可能有所蜕变。”

    张御点了点头,上层大能若无镇道之宝,自身也难以立稳,看来庄首执谋划久远,早便开始有所准备了。

    陈禹这时道:“我已是问过诸位执摄了,乘幽派以往虽有一些举动,但皆非什么大事,多数都是为了遮掩自身之存在,其派上下之道念便是居于世,而不涉于世,如何对待此派,执摄凭我等自决。只我还是希望张廷执能往此派走一趟。”

    张御道:“首执之意,也是要说服此派入天夏么?”

    陈禹沉声道:“先试着接触一二,乘幽以往与天夏不存在冲突仇怨,不用强求,好是定立约书,那是最好,其若不愿,张廷执可先回来,我们再作商议。”

    联系乘幽派,主要还是为了对抗元夏,而不是要把同道搞成敌对方。与上宸、寰阳交手,那是因为彼此本来就是对抗双方,没有好生对话的余地。而乘幽派在那里好好修炼,不来扰人,那么他们也没必要咄咄逼人。

    张御道:“也可,御会设法尽快找出此派所在。”

    陈禹道:“不必如此麻烦。”

    他向上一拿,自空域上方飘落下来一道灿烂金符,并道:“乘幽派躲在虚宇深处,寻常手段未必能够寻到,此是五位执摄赐下,张廷执可持此符前往,定能寻到此派,符中更有诸位执摄护持手段,故是张廷执行事之时不必有任何避忌。”

    张御伸手接住了那金符,稍作感应,就将之放入袖中收妥。

    陈禹道:“受得那寄物的附体的同道已是完全醒来了,如今正在运化调息之中,虽然他在元机之上有所缺陷,可是其求道之心甚坚,我给予他一些法门令其修持,目前除了功行法力稍逊,与寻常同道差别不大。只是一次成功尚且不够,长孙廷执如今在另外找寻一些无法突破上境的弟子,设法再作尝试。”

    张御点头表示了然。这条路目前看来是可行的,或许在传统修道人看来这是离经叛道。可他不这么认为。从大势来看,伴随着天夏的强盛,各种技艺道法的诞生,入道门槛也将是随之降低,能让更许多人有可以入道的途径,这是好事。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利弊,故首先前提是可以驾驭得住这等力量。以玄廷的能力,此中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道:“这些愿意尝试的同道,依旧是让长孙廷执收在门下么?御以为,还是要早些定下一个规序才好。”

    目前对于有意引入寄物的修道人,为了方便后续一系列事宜,也是为了某种补偿,长孙廷执直接收为弟子,可他认为,这个方法只是最初的权宜之计,既是天夏推动,全压在长孙廷执门下,既不利于大局,也不利于涉事之人。

    陈禹道:“我已是令武廷执尽快拿一些律条出来,以规矩此事。”

    张御道:“首执既然已有考虑,御便不再多言,御会尽快去往乘幽派,便先告退了。”

    距离他们定下的界限不过二十余天了,庄首执具体会在哪一日成就不得而知,但差不多就在这个时段之中了,所以一些事情必须尽快解决。

    陈禹道:“张廷执此行小心。”

    张御应有一声,便与陈首执别过,他回到了清玄道宫,坐定之后,便拿出金符,往外一抛,金符飞去后,绽放出了一道刺目光芒,霎时撕裂了空域,与周围之世完全隔开,似是与找寻上宸、寰阳两派一般,要往前方硬生生凿出一条通路来。

    他一具命印分身化显出来,跟随着光芒走入进去。这一家宗派不同于此前的小派了,背后亦有上层大能坐镇,需的谨慎为上。

    张御命印分身顺光芒而行,在走到了金光尽头之后,他抬头看去,见自己前方一座矗立殿门之前,上显三列门道,只是此门孤零零矗立在此,除此之外,周围便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深远虚空。

    他走上前去,来到中间门道之前,望着高大门庭,出声言道:“天夏廷执张御,此行受玄廷之命,特来拜会乘幽道友。”

    他出声之后,稍稍等了片刻,便见那扇大门化为一团闪烁明光,并有一个丰润悦耳的女声传出道:“原来是天夏廷执到此,我等有失迎迓,还请张廷执入内。”

    张御抬袖一礼,便是走入门中,只是感觉身躯微微一顿,便是踏入了另一片天地之内,这里却是在一座海崖之上,蔚蓝色的海浪拍打下方的崖壁,撞出亿万点浪花,一道道彩霞虹光横跨岛陆,连接到周围座座悬空而飘的岛屿之上。

    不过无论是脚下此岛,还是那些涌动海流却都是落在一只巨大的龟龙背上,其正埋身朵朵飘渺云团之中。

    这里一点没有那等幽深晦涩之感,反是仙机盎然。这也是当然的,乘幽派虽是带有一个幽字,但却是乘于幽上,本身虽是避世,可却是真道大宗,不会把自己弄得乌烟瘴气。

    这时那一座座浮岛之上有六道光芒亮起,六个五光十色,形如琉璃玉人般的虚影出现在了那里,只是看出大致身形,但却看不出具体的形貌。

    正前方的形影乃是一名女子,她稽首一礼,道:“张廷执见谅,我乘幽有避世之法度,不染尘俗,不接承负,故是不好以正身与张廷执相见,亦不好报上名讳,还请见谅。”

    张御则是还有一礼,此事或许是真如对方所言,或许也可能是防备,但这个不重要,只要能有与其等对面交谈的机会便好。

    他听得出来,这说话之人就是方才邀他入门的女道,身份应是此间主事之人,他道:“此却无碍,御既至此,理当遵循贵派之法度。”

    那女道身影道:“多谢体谅,不知道张廷执此来是为何事呢?”

    其余座上诸人也是注意望来,他们避居世外,可也同样留意过外间变化,知晓自神夏之后,诸派并合成了天夏。也是夏地最大势力,以往一直没有什么交流,现在却突然找上了他们,却也是有些警惕。

    张御道:“御此次而来,是受玄廷之所托,邀请乘幽派道友迁居天夏之地。”他顿了一下,又言:“我天夏于今时之所在以清穹之舟开辟了一方上层,入驻此间,修道之人可享永寿,任何夏地出声的修道人,但凡修得上层境,皆可带亲近弟子来此修行。”

    那女道听闻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谢过天夏诸位同道的好意了,我们也知,贵方最近在照拂各家宗派,有此好处,却也未这些同道庆幸,只是我乘幽向来避居世外,也有自身之根定,无意迁居天夏,还望张廷执可以谅解。”

    张御见她虽然语气温和,可是拒绝之意十分明显,不过乘幽派向来避世修行,既然不愿,也就不用勉强,故他道:“此是贵派之择选,我天夏自不会强求,此行到这里拜访,除了闻知贵派之名声,因同为夏地一脉,故是登门致意问好外,也是为两家和睦而来。”

    那女道言道:“我乘幽派与天夏从无冲突,本也和睦。”

    张御道:“我天夏自是与贵派自是从无龃龉,只是天机变转,也非我辈所能尽测,贵派能守持心,但却无法安下他人之心。”

    他这话一开口,左侧岛陆上一个修道人忽然开口道:“这么说来,是天夏有什么异样心思了?”

    那女道斥责道:“乔师弟,莫要胡言,张廷执乃是尊客,你此言太过无礼了。”

    乔姓道人道:“师姐容禀,我乘幽派自古夏以来,皆是避世而居,从无侵犯他人之举动,按张廷执所论,如果不是天夏难以约束自身,不然又哪来此等此事?”

    张御目光看向那女道,道:“这位道友,世机变转不为人心所定,且世上诸势,也并不见得只有天夏与贵派。我天夏此前有大能推算,不久之后世机会有变化,到时候你我两家恐怕俱会卷入其中,故此才是登门造访,以使我两家免去日后之冲撞。”

    那女道思索了片刻,态度也是郑重了许多,道:“贵方之意,是说寰阳,上宸两家么?”

    张御淡声道:“御之所言并非是这两家,因上宸天如今已是迁入我天夏,受我天夏所约束,而寰阳派举派上下已在不久之前被我天夏所覆灭。”

    ……

    ……

第三百一十五章 避尘不避劫

    张御语声落下之后,场中一时声息俱无。

    在场这几位乘幽派的修道人在听到这个惊人消息后,似都是深受震动,以至于无法发声。

    这个消息的冲击不可谓不大,上宸天、寰阳派两家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小派小宗,不说背后上境大能,就说宗门本身实力,哪一家都是可以轻松压过他们一头的。

    这两家可都是自古夏以来就存续的门派了,尤其寰阳派,那是何等强横,古夏、神夏时期都无法办法真正压制,神夏后期虽是通过兼并整合各宗派,实力曾一度压制了寰阳,可因为有上宸天存在,在两家隐隐联手对抗之下,神夏最后也只能选择妥协合作。

    而张御方才却是告诉他们,这两家宗派现在居然一被天夏降伏,另一各干脆被天夏消灭了?

    当中那女道久久方才回过神来,道:“张廷执,这等事机较为重要,我等无法现在决断,需要暂且考虑一二。”

    张御明白,关于这个消息不会只听他一人之言,乘幽派之人也会设法去加以确定,不过这样很好,至少愿意认真考虑了。

    他本意上并没有威慑对方的意思,可是有时候你不把双方实力的对比表现出来,是没法和对方正常对话的。因为对方从本心上就抗拒你,从一开始设定好了距离和结果,愿意出来谈话也只是虚应一下。

    而在他摆出了这些“道理”之后,对方至少会有所顾虑,会考虑若是再拒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也不算过分,在修道宗门,本就是道法越高,道理越明。天夏如今势力最强,在守旧的真修眼中看来,那即是掌握了最大的道理,而这般还愿意俯下身段来与你讲理,那实际上就是很好说话了。

    其实要不是元夏之威胁,生怕幽城被利用,天夏倒没心思理会这个避世门派,可天夏不来过问,元夏若至,可不见得会和他们好好说话,到时候反可能将乘幽收拢过去、那对乘幽、天夏两家来说都是不利。

    他道:“无碍,我可以在此等候。不过御在此间说一句,若是定立约言,既是约束于贵方,同样也是约束于我,然则最后却是对我双方都是有利之事。”

    那女道谨慎道:“张廷执,我等会认真思量的。”

    张御往旁处看了一眼,那出言讽声的乔姓道人未再说什么。,想来是有鉴于寰阳、上宸两派的下场,不敢再出声了。

    那女道告歉一声,随后六个人所在之处的光芒都是收敛下去,随后六个岛洲一时变得空空荡荡。

    张御看几眼,此派看来的确是避世久了,将登门造访的来使就晾在这里,不做什么招呼,就直接去商量了。

    虽然这些礼数上的东西他并不在意,也能较为理解的看待此事,可是换一个脾性不好的来此,可能就会觉得受到慢待了,无端就会多出事来。

    幽城派几人意识收去之后,各自化光落在了内殿之中,虽然准备聚集在一起商议,可依旧没有显露出真身。

    乘幽派的功法讲究不沾尘俗,不受承负,才好轻渡大道,他们平日便就这般,彼此能不见面就不见面,避免相互之间的沾染加深。不过这也是功行到了一定境界才是需要躲避,乘幽派的功法由低到高,就是一个逐渐避世的过程。

    但就一般弟子而言,其实是没有什么的严格定规的,平日都是正常修持,在外也与一般修道人没什么两样,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执着于出世。

    乘幽派一直以来所推崇的上法,就是能得入世而不染尘,方举避世之大功,一味排斥外染并不是上乘手段,也不足取,只是为了避免无端之事,所以才对外边修道人宣称不可沾染尘俗。

    乔姓道人方才不敢言,此刻却是质疑道:“天夏来人说上宸、寰阳两派之事,会是真的么?会否是此人故意威吓我等?”

    有人出言道:“天夏不至于这般胡言乱语,这等事只需一查就知,以天夏之能,也不会当真以为我们就避世之后就真的什么都无法知晓了。”

    也有人不喜欢惹麻烦,道:“诸位同门,我觉得张廷执所言也不无道理啊,现在天夏既然求得是我与定约,那不妨就答应下来?”

    先前那人附从道:“对对,天夏要求也不高,只要互不侵扰那便足够了,虽然与天夏结契,我们会损失一些修行,可并无大碍啊,这也省得让天夏总是盯着我们。别派找不到我等,那天夏可是避不去的。”

    乔姓道人却是反对道:“诸位,我们乘幽向来不与世间道派有瓜葛,要是这么做,岂不是有违我派之宗旨?何况此刻应下,分明就是显得我等畏惧天夏了。”

    这时又有人疑惑出声道:“说起来天夏张廷执说的那个什么敌人,那到底是什么,从夏地出来的宗派有实力的也就几家,既非寰阳、又非上宸天,到底又会是哪个宗派?莫非新近崛起的势力么?”

    乔姓道人阴阳怪气道:“哪里有什么新近崛起的宗派,若无上层大能,这些宗派又可能威胁得了我辈?便是真有,除了上宸、寰阳两家,也无法威胁到我乘幽,但若是受天夏指使的宗派,那就说不定了,毕竟背后是天夏么。”

    诸人疑惑看了看他,感觉乔道人似乎对天夏过于敌视了,虽然天夏这么找上门来要和他们不喜欢,可也没到这般恶意相向的。

    有一名道人提议道:“韩师姐,我观那位张廷执,应该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了,我等难以应付,不如问问两位师兄如何?”

    那女道无奈道:“徐师弟,如今两位师兄都是神游虚宇,磨练功行,却不知何时神思回来。”

    徐道人言道:“那问一问两位祖师呢?”

    韩女道叹道:“只要不是灭派之危,祖师哪里有闲心来管这等事。”

    众人其实都是清楚,祖师不喜理会外事,就算是遭遇灭派之危,说不定最后只是随意抓出几个修道种子留下就不管了。

    徐道人一见如此也是不成,便道:“那么……我等不若拖延一下?等两位师兄回来再拿主意?”

    韩女道想了想,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了,处理下门中的日常俗务她可以,可这么大的事她根本无法下决断,她叹道:“也好,稍候我尽量把两位师兄唤了回来商量此事。

    六人商议一定,就又回到了原先悬空岛洲之上。

    张御见光芒之中人影再度现出,不由望了过去。韩女道对着他稽首一礼,语声恳切道:“张廷执,我等一时商议不出对策,因为事涉门派大事,还需门中师兄作主,而两位师兄一时都不在门中,我们也不好妄下决断,我们随后会召回两位师兄,到时当会给贵方一个回言。”

    张御淡声道:“那希望贵派能尽快给一个答复,因为变机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到来,今日御便先告辞了。”

    他不再多言,抬袖一礼,转身往外走去,待出了殿门后,循着金符指引,瞬息之间回到了清穹上层,并与正身合化一处。

    他正身在座上思索片刻,意念一转,瞬息间落到了清穹之舟深处,却是直接来此找寻陈禹复命。

    待进入那一片空域,双方见礼过后,陈禹便问道:“张廷执,此行可是顺利么?”

    张御道:“此行倒是顺利见到了乘幽派的修道人,不过他们对于约言并不积极。”他将此行大概交代了下,又言:“那位乘幽派的主事之人说是要等待门中师兄回来作主,但御觉得,这里主要是为了拖延,如果他们做不了决定,那么一开始就该如此说,而不是后面再找借口。”

    陈禹道:“张廷执的想法为何?”

    张御道:“若按我等定限来算,那么距离元夏到来已然不远了,我等可以等上几日,若是乘幽派期间没有什么回应,那么御建言,让李道友、显定道友、正清道友还有武廷执与御一同往乘幽派走一趟。”

    陈禹沉声道:“张廷执是打算采用威迫手段么?”

    张御道:“算不得威迫,只是让诸位有一齐登门拜访,就看对面如何想了。”

    他看乘幽派一副既不敢拒绝,又不想答应的模样,反而觉得应当把天夏实力摆出来。

    若是乘幽派坚持拒绝,不受言语所动,更不受威慑。那他倒是高看对方一眼,因为这样也证明了,哪怕此派遭受了生死威胁,也依旧会坚持原来的立场,轻易不会动摇,那么没必要继续下去。

    可是现在却是摇摆不定。此辈这样软弱,试想一下,要是元夏到来后,用强硬手段逼迫笼络此派,保不齐就会受不了逼迫,回过头来对付天夏了。

    陈禹也很果断,道:“此事我准了,此中我予张廷执你最大权柄,此行需用什么都可带上。另外,幽城那位上层大能与乘幽派似有几分渊源,我方才已是送了一封书信去那里,请显定道友试着询问一二,若是顺利,那么稍候当就有消息传回。”

    ……

    ……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世机缚难解

    张御从清穹之舟深处离开,心念一转,一道金光落下,霎时便已离了上层,落到了幽城所在驻地之内。

    方至此间,显定道人已是站在那里相迎,稽首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亦是抬袖回有一礼。

    见礼过后,显定道人请了他至幽城主殿之内安坐,道:“得了陈首执遣书,我已是向上层求问过了,乘幽派之事贫道出面劝说,只是最早老师与他们背后两位上境大能有些分歧,能否卖这个情面,贫道也说不准,只能说尽力而为。”

    张御问道:“显定执掌能尽力便好,可否多问一句,贵方与乘幽派当日分歧在何处?”

    显定道人笑了笑,道:“这倒无有什么好隐瞒的。实则这涉及到我两家之道念,认为人世间万般事物,包括那世间本身,便是一张大网,人自一降生,便落这个大网之中,接触事物与人愈多,越是相连紧密,承负沾染愈重,唯有设法洗脱沾染,才能得以真正超脱。故无论乘幽还是我这一脉,最终求得都是逐去外染,超脱逍遥,不受拘束。

    不过各人不同,用道也自不同,由此也就生出了分歧。我这一脉,向来认为不必拘泥于一道,入世出世皆为我心之所选,纵然入世染尘,出世亦可洗濯一清,故我这一脉,向来认为世当存有,而不当摒弃。

    可乘幽派不是如此,把他们将贫道这一脉鄙视为守世之奴。他们认为,既修出世之道,那尽量要少与尘世接触,等到功行大成之后,便能得“大逍遥”,大超脱;

    他们乃是尘世之过客,诸多外世不过是修道过程中一个又一个可以供以停驻的旅舍罢了,对他们是可有可无的。”

    显定道人似是对此不太看得起,说到这里,呵呵笑了几声,道:“可是这办法也不是人人可以修炼的,在此修行之中,很多守不住心神的之人没了人性,连自身也被他人遗忘,此所谓超脱,在贫道看来不过一具道尸罢了。”

    张御微微点首,知晓了乘幽派的处世道念,与之打交道便更为清楚了,他道:“那就烦请显定执掌过几日随我走一趟乘幽吧。”

    显定道人打一个稽首,笑着应了下来。

    他深切知道,幽城虽然暂时得以归来,并且天夏还允许他们独存,可那肯定是天夏来要应付什么事,所以才愿意这么做。

    但他可没忘了,幽城与天夏之间以往争杀虽少,可是不代表没有旧账可算,现在是容忍他们?那么未来呢?而张御身份不一般,现在已然坐上了次执之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首执了,这个情面他是十分乐意卖的。

    乘幽道派之中,一座法坛之前,韩女道站在阶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道光亮从虚无之中透照下来,直落坛上,光中化显出来了一名表面二十来岁的年轻修道人,这人眉心一点云纹,那是乘幽派修炼到高深层次的避劫天纹。

    韩女道恭敬一礼,道:“毕师兄有礼。”

    毕道人点头道:“韩师妹,这么急着唤我回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修炼的是乘幽派较为上层的功法,与一般的闭关方式不同,其会从世间消失一段时日,而后再是回转,可要是修行不过关,心神失守,就会失陷虚宇,这上世上消失。

    故是他会给同门留下唤回之法门,一来是好让同门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二来就是遇上什么紧急事宜,也能及时叫他回来。

    可实际上他从来不觉得门中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说自乘幽派建立起来后,向来就是少有事机的。

    韩女道言道:“毕师兄,几日前天夏那边来人了,还是来了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廷执。”

    毕道人诧异道:“天夏?我与天夏素无瓜葛,至神夏之后就没有牵扯了,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

    只是他此刻也是起了一些重视之心。要是随便来一个寻常修道人,打发走就是了,可是来得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还是一名廷执,那绝对是天夏前几位的上层了,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韩女道下来便将张御上回所言之语如实说了遍。

    毕明道人听完之后,也是露出了些许凝重之色,道:“上宸、寰阳两家居然落了个如此下场么?”

    他修道长久,知道这两家的实力。单说上宸天这一家,在兼并宗派大潮中,也是聚集吸收了诸多小派,再加上青灵天枝这镇道之宝,只要守御的好,完全能和天夏长久对抗下去,可没想到现在居然被逼天夏近乎打灭了,而寰阳派干脆就是彻底消亡了。

    能灭去这两家,说明天夏之实力在从夏地出走后,得到了极为长足的发展,再不能用以往的目光去看待了。

    他沉吟片刻道:“韩师妹,你们可曾设法确认这消息么?”

    韩女道言道:“从传来的消息,天夏未曾欺瞒我等,且不止是寰阳、上宸两派,连古夏之时遁避世外的神昭派,亦是迁回了天夏,还有显定师兄那一脉,他们曾试着脱离天夏,可现在又是回去了。”

    毕道人似在回忆之中,道:“显定那一脉么……”他思索片刻,道:“此事我已清楚了。天夏手笔颇大,对此事当是十分重视,看来我们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韩女道言道:“那毕师兄,我们要和天夏说么?”

    毕道人看了她一眼,位师妹主持内部事务尚可,但对如何与派外修道人打交道,却是一窍不通,他道:“不必,是天夏主动来寻我们的,着急的不是我们,所以我们等着就是了,过些天,天夏那边一定会来主动找我们的,到时候我来与他们详谈。”

    韩女道听说由他来主持局面,顿时放心下来,稽首一礼,退了出去。

    毕道人却没那么轻松,他留意到了张御此前所言天机转变,可能有大敌将至一事,他可不像乔道人那般认为这是天夏随便找的借口,天夏要打他们直接来攻打了,没有理由来编造这等事。

    可是敌在何方呢?

    张御在等了五日之后,不出预料乘幽派那里无有回音,于是他按照既定步骤,令明周道人把武廷执,显定道人,李弥真还有正清道人等几人请来守正宫。

    这几位早得通传,不多时来至殿外,相互见礼过后,便与他一同登上了金舟。不过这一次,他们每一人都是不正身前往。纵然打算给乘幽派以压力,张御也不打算做得太过火,给双方都可留下一些余地。

    张御此时把五位执摄所予金符往外一抛,便即凿开空域,金舟沿着金光而行,再一次来到了那个三门道的殿门之前。

    这一次与上回到来之时不同,他方至此间,三个门道便齐齐打开,韩女道带着几名同门亲自自里迎出,尽管还是一副光彩琉璃的模样,可态度已与上回截然不同。

    韩女道看了一眼张御身后诸名修道人,眼眸之中流露深重的担忧和不安。此来到访之人,个个都是摘取上乘的修道人,要是这些人携带镇道之宝一齐发难,那么没有上层力量插前提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推平整个乘幽派了。

    显定道人这时走了出来,打一个稽首,道:“诸位同道,有礼了。”

    韩女道看了他几眼,还有一礼,道:“原来是显定师兄,上次一别,已不知过去许久了。”

    他们此前乃是认识的,但是正如乘幽派宗派之名若平日不去提及,那便不为人记起,显定这一脉,一样也是有此本事的,如今见面,却又唤起了彼此印象。

    有显定道人这个与乘幽颇有渊源的人在,韩女道原本紧张的心思稍稍放松了下来,在门前寒暄了几句后,就将众人请到了门内,并进入了一处华殿之中。

    张御随着走入殿中,感应众人气机正与他逐渐脱离,并渐渐隐去不见,他神情不变,继续往前走去。

    待是走到大殿尽头,抬眼看去,见台殿之上有一个道人站在那里,其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在下毕漱诚,有礼了,不知可否与张廷执单独一谈?”

    张御心下明白,面前这位当才是乘幽真正能够作主之人,他抬袖还有一礼,道:“自是可以。”

    毕道人道:“贵方说有世之变机将至,敢问这变机落在哪里?”

    张御语声平静道:“此中变机无法直言,毕道友也是得了上乘功果之人,当是知晓某些玄机不可道明。”

    “这样么……”

    毕道人对此也是理解,能让天夏这般郑重以待,如此慎重也是应该,他再是问道:“那么张廷执说贵方推算得来,变机之下有大敌入世,其似有力撼诸空之能,又言此敌不久到至,那却不知这不久又是多久?”

    张御道:“具体时日难言,据我等推算,若是早一些,那么或许十余日至月余时间内便得见分晓了。”

    毕道人神情一凝,他本来以为这个“不久”,大致是数十年或者上百年,可现在居然告诉他只有短短十多天了?

    他神色顿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顷刻间脑海之中转过了无数念头,最后他目光望来道:“张廷执,或许我等该是仔细谈一谈了。”

    ……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护世亦守己

    毕道人曾是想过,天夏如今迁居到了新的界域,那所谓大敌,说不定就是那里的对手,而且这个对手很棘手,所以天夏找到他们,只是不想腹背受敌,言语之中难免可能有所夸大。

    照他本来的想法,为了免去麻烦,定个约言也就定了,既然只是天夏的麻烦,那么事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也惹不到他们头上。

    天夏之所以能找到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彼此同出于一地,有着这份渊源存在,所以寻起来不难,而若是与他们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实力,只需镇道之宝一转,就能避了去,根本不必要去担心额外之事。

    可是他在与张御交谈几句后,他意识到事机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天夏或许没有夸大事机,反还可能是往保守里说,按照张御对此敌的描述,乘幽派是有可能牵扯进去的。

    他下来避过大敌来历这个话题不提,只是询问天夏自身的推断,张御也是挑拣一些的告知他,并坦言这个敌人天夏需得全力,且不一样有把握,他在此过程中也是对天夏如今真正实力也有了一番大概了解。

    他也是越听越是心惊,暗忖难怪上宸、寰阳两派不敌天夏,他最后不禁问道:“以贵方今时今日之能,莫非仍无法克压此敌么?”

    张御看了看他,知其心中还抱着你来御敌我自躲避的侥幸心思,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他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些。

    他道:“我天夏不惧外敌,但亦不会低估对手。此前我已说过,此敌或有倾世之能,我知贵派自居世之旅者,求得是超脱世间,永得逍遥,可是若无世域,又何来超脱呢?”

    毕道人有个好处,他不是固执己见,听不见意见之人,在慎重思量了一会儿,他道:“张廷执,还请稍等片刻,具体定约之事我需寻人再商议一下。”

    张御见他言辞恳切,道:“无妨,我可在此等候。”

    毕道人转去内殿,并藉此穿渡从界,来到了一处四面封闭殿宇之中,如今乘幽派中,与他功行相仿之人还有一人。

    他们两人不会同时归来,一般事机只需要他出面就可解决,但如是连他也确定不了,那便需由他出面将另一人唤回来了。

    他在殿宇之中默默运转功法,并寄念相唤,不久之后,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便见上方垂降下来了一道光束,其中出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人影,此人并不像他一般直接归来,而是以自身一缕神气投照入此。

    见到此人后,他正容打一个稽首,道:“单师兄有礼。”

    单道人言道:“师弟回门中了?此番如此急切唤我,想来门中有要事吧?且说一说吧。”

    毕道人立刻将事情如实复述了一遍。

    单道人听罢自后,道:“师弟对此是什么想?”

    毕道人道:“小弟本怀疑所谓变化大敌都是天夏借口,可想就算是假的,天夏也是做足功夫,足见对此事之重视,为免麻烦,也不妨答应。只是后来与那位张廷执一番交谈,却觉此事应非是什么虚语,可是如此大敌,又怕与天夏定约之后,因此沾染承负,把我牵扯了进去,故是有些两难了。不得不请教师兄。”

    单道人倒是有决断得多,道:“既是师弟信任为兄,那为兄就作主一回,此回可答应天夏约言,不过还要删改一句。”

    毕道人忙道:“不知师兄要删改什么?”

    单道人语声平稳道:“若遇大敌,我愿与天夏共同守御,我可助天夏,天夏也需助我,而不是此前互不侵扰。”

    毕道人吃惊道:“师兄?”

    这举动太过违反乘幽派避世之根本了。就算是真的有大敌到来,有必要如此么?而且这可不同于定个简单的约言,整个宗派都会牵涉进去,那是极其妨碍修行的。

    单道人道:“毕师弟,还记得我与你说得那些话么?”

    毕道人一转念,明白了他所指何事,他道:“自是记得。”他疑道:“莫非师兄所言与此有关么?”

    单道人道:“我借助‘遁世简’神游虚宇之中,曾几度来到了那极障之侧。”

    毕道人闻言眼前一亮,道:“师兄功行已然到了那般地步了么?”

    他是知道这位师兄的道行的,若说门中有谁可以破去上境,非这位师兄莫属,而极障正是突破上层功行最后的一关,只要过去,那就成就上层大能了。

    单道人摇了摇头,道:“到了此般地步也无用,因为每每到了我欲借‘遁世简’尝试突破极障之时,此器便每每传意,令我心中生出一股‘我非为真,出世化虚’之感。”

    毕道人不由一怔,‘遁世简’便是他们乘幽派的镇道之宝,号称‘出入诸宇无牵挂,一神可避大千世’。

    可不知为什么,这件镇道法器迄今为止也就是他与这位师兄最为合契,甚至给人以此器就是天生为其所用之感,故是其也能达常人所不能及之境地。

    他小心问道:“师兄,可是由于功行之上……”

    单道人摇头道:“我自问功行打磨无暇,已进无可进,遁世简不会欺我,若不是我有问题,那便是天机有碍,致我无从窥见上法。”

    毕道人想了想,又问道:“师兄可是怀疑,这其中之碍,就是天夏所言之变机么?”

    单道人沉吟片刻,道:“我有一个猜测,但是说出来怕乱了师弟你之道心,不过是天夏此番言语,倒是令我愈发确定两者之间的牵连,若是我猜测为真,那么天夏所言之敌,未必一定会攻天夏,极可能会来攻我,那还不如与天夏联手,这样说起来我乘幽还算占了一些便宜的。”

    毕道人听他这番言论,不由怔愕了一会儿,今日所接受的消息无疑都是超出了他以往所想所知,他有些不信道:“师兄说天夏大敌不攻天夏,反来攻我?”

    单道人道:“若是世之大敌,则不论对象为谁,其若无法一气亡天夏,那不来寻我等易取之辈,又去寻谁呢?天夏与我定约,当是不指望我辈能助他,只是不想我辈坏他之事。”

    毕道人吸了口气,道:“师兄,这等大事,我们不问下两位祖师么?”

    单道人摇头道:“师弟又不是知,修为到你们这等地步,祖师就不再过问了。过去姚师兄乘宝而游时不见踪迹,只有法器归来,祖师也不曾有所多言。”

    毕道人想了一会儿,才模模糊糊记起姚师兄是谁,可也只是大概有个印象,模样早就不记得了,想来用不了多久,连这些都会遗忘了。他苦笑了一下,稽首道:“师兄既是这般说,那小弟也便附从了。”

    单道人道:“那事情交由师弟你来办,既然天夏说可能十天半月内就可能有敌来犯,我当尽快赶回,师弟你只需稳住门中局面便好。”

    毕道人躬身道一声是,等再抬头,发现已经那一缕神光不见。

    他平复了下心绪,自里走了出来,再是来到张御面前,执礼道:“张廷执,我等已是商议过了,愿意与贵方定约,但却需做些删改。”

    张御道:“不知贵方欲作何删改?”

    毕道人认真道:“我乘幽当与天夏定立攻守之盟约,若天夏遇侵袭,我乘幽则出面相助,若我乘幽受扰,那天夏也当来援,不知如此可否?”

    张御看他一眼,这位方才还有所犹豫,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就有了这样的转变,应该是另有拿主意之人,而且这个人很有决断。

    平心而论,这么做对双方都有利,并且还超出了他此前之预期。

    故他也没有迟疑,从袖中取出约书,以廷执之权柄,将原来约言加以改换,并借以清穹之气以定证,随后落下自身之名印,再举手向其人交托过去。

    毕道人从前方走了过来,肃然接入手中,随后展开细观。

    自乘幽派立派以来,为避承负,向来是少有与人约言之事,在他手中也算得上是头一遭了。他仔细看有一遍,见无质疑之处,便伸手一拿,凭空取出一枚玉简,此是遁世简之照影,执此往约束之上一指,便有气机入内,随后也是在上面落下了自身之名印。

    方才落定下来,这约书霎时一分为二,一份还在他手中,一份则往张御那边飘去。

    张御接了过来,扫有一眼,便收了起来。

    约言定立,双方从此刻起,算得上是不是盟友的盟友了,两边气氛也是变得缓和了许多。

    毕道人也是收妥约书,客气道:“张廷执和诸位道友难得来我乘幽,不如小坐两日。”

    张御知道他这只是客气之言,乘幽派从上到下都不喜欢和外人多打交道,便道:“不用了。天夏那边还是等我回音,而且大敌将至,我等也需回去造作准备。”

    毕道人听到他提及那大敌,也是神情一阵肃然。听了单道人之言,他也唯恐乘幽派成为大敌之目标,心中满载忧虑,想着要尽快布置一些守御以应变机,于是不再挽留,打一个稽首,道:“那便不留道友了。”

    ……

    ……

第三百一十八章 得势如破节

    张御与毕道人议定,就从殿内退了出来,到了外面与诸人重新汇合。他与武倾墟以灵性传言简略说了几句,言明事机已是妥当,随后便出言告辞。

    乘幽派众人也没有挽留。说实话,数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在此,即便知晓不会攻打他们,他也们是心中颇有压力的,此刻自是巴不得他们早些离去。

    毕道人这回则是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外间,目送张御等人寄动金符离去之后,他才转了回来,行至岛洲之中,他看了眼正看向自己的同门,便向众人展示了方才定立的约书。

    众人看过内容之后,顿时大为不解,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有人不由得对此有所质疑。其中反对声音最大的就是乔道人。

    毕道人言道:“此是单师兄与我一同做得决定。”

    他这一搬出单道人,所有人顿时就不吭声了。单道人声望太高,这里除了毕道人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是他传授的道法,名义上是同辈,实则犹如师徒,且其又是遁世简实际的执掌者,他所做出的决定,底下之人很难再推翻。

    毕道人见他们安静下来,这才继续道:“诸位同门,单师兄拟此约自有道理,因天夏所言之大敌不见得只会攻天夏,也可能会来寻我,而我多半也无法避开,故从此刻开始,我等要有所准备了。”

    在一番交代之后,他开始着手布置守御阵法,而同时化了一道分身出来,拿出那遁世简照影,摄来循显定道人留下的痕迹,便循着其气机寻了过去。

    张御带着一行人借由金符重新回到了天夏世域,诸人在虚空之中道别之后,也俱是散去,而他这一道分身化光一散,还到了正身之上。

    坐于清玄道宫之中的张御得知了分身带回来的消息,略作思索,便心意一转,落到了清穹之舟深处来见陈禹。

    无需通禀,他直入空域之中,见了陈禹,通礼之后,他落座下来,复述了此行过程,并取出了那一份约书,道:“本想是与乘幽作以约言便好,此番与之定下攻守盟约倒是预料之外。”

    陈禹接了过来,看过几后,往上一托,这约书便被收入了清穹之舟中,他沉声道:“乘幽派上,或可能见得了一些什么。”

    张御道:“乘幽派也能见得世外变数么?”

    陈禹摇头道:“乘幽派当是不知此事,但乘幽派镇道之宝,乃是极为上乘的避世之器,能知未见之劫,从而提前避去。若我此世崩亡,那此器也是一样躲不过的,故我以为,其便是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但若有感,也定然会生出警兆以晓瑜御器之人。”

    张御道:“若然如此,乘幽派此次乃是真心对敌了,这却是一个收获。”

    陈禹道:“乘幽派昔年上宸、寰阳派等列,实力也是不俗,此回与我定立约言,确实一桩好事。”

    当然,纯以实力来论,实际上后期兼并诸多小派的上宸天才是最为强盛,不过斗战起来,寰阳派最为难惹。乘幽派应该还是维持着古夏时候的样子,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很不错了,又有至少一名以上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还有镇道之宝站在了他们这边。

    张御点了点头,其实元夏入掠晚一些,天夏可以积蓄起更多力量,但是不能寄希望于敌人那处,所以有利局面都要自己设法去争取。

    陈禹道:“张廷执,目前外派之事大致梳理分明,也唯有内部需要整肃了。不过余下时日短短半月不到,我等能做多少是多少了。”

    张御点首称是,道:“还有一事,临行前,那位毕道友传言曾与我,过几日他可能回来我天夏造访。”

    陈禹道:“我会准备。”

    而另一边,显定道人分身幽城之后,心中忽然有感,他转了下念,一抬手,将幽城放开一隙,霎时见得半空中浮现一道细沙,随后里面一枚玉简转动,再是一个道人身影自里照落下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显定道兄有礼。”

    显定道人还了一礼,道:“毕道兄有礼。”他笑着向旁侧一请,“道兄请坐。”

    毕道人直起身,便在一旁座上定坐下来,他道:“此来打搅道兄了,可有些事却是想从道兄这里询问一二。”

    显定道人笑道:“道兄是想知有关天夏还那有关玄廷诸位廷执之事?”

    毕道人点点头。

    显定道人道:“其实你乘幽派这次运气不错,能与张廷执直接定约。”

    毕道人请教道:“此言何解?”

    显定道人呵呵笑了几声,语含深意道:“廷执和廷执也是有差别的。”

    毕道人道:“这我知晓,天夏诸廷执之上还有一位首执,只是不知,现如今首执还是那位庄上尊么?”

    显定道人摇头道:“庄首执退下了,如今执掌首执之位的乃是陈首执。”

    “陈禹?”

    毕道人了然点头,这也不是意外之事。当年天夏渡世,动静很大,他们乘幽派也是留意过的,庄首执下来就是这陈禹,这位名声也大,也难怪有此地位……这个时候,他也是反应过来,看了看显定道人,道:“陈首执之下,莫非就是那位张廷执了?”

    显定道人笑着点头。

    毕道人顿时明白了,按照玄廷规矩,如果陈禹退位,那么下来极可能就是张御接手,即便现在只是座次居于其下,却是举重轻重的一位。想到乘幽派是与此人直接定约,心中不觉放心了许多,只他还有一个疑问。

    他道:“不知道这位张廷执是什么来历,以往似并未有过听说过这位的名声?”

    显定道人悠悠道:“因为这位乃是玄法玄修,听闻修道时日亦是不长,道友自是不识。”

    毕道人疑惑道:“玄法?”他想了想,不确定道:“是我知晓的那个玄法么?”

    显定道人肯定道:“就是那门玄法,此法以往无人能入上境,可是到了这位手里,却是将此法推动到了上境,并为后来人开辟了一条道途,也是在这位之后,陆续有了玄法玄尊出现。”

    毕道人闻言惊异,他在详细了解了一下之后,不觉肃然起敬,道:“了不起!”

    似他这等一门心思修炼的人,深知此事有多么不易,说实话,在他心中,玄廷次执地位固然很重,可却还不如开辟一脉道法分量来的大,着实让他心生敬仰。

    他感叹道:“看来天夏这数百年中变化颇大,我乘幽派孤立世外,确实少了见识,还有一些疑惑需道兄开解。”说着,他打一个稽首。

    显定道人道:“道兄言重,今日便当论法就是。”

    两人对话之时,乘幽派与天夏定立约言之事也是传了出去,并为那些最初坚持不与天夏打交道的宗派所知。

    乘幽派在这些宗派之中影响颇大,得闻此事后,这几家宗派也是惊诧无比,他们在反复挣扎权衡之后,也只好拿出上次张御与李弥真交由他们的牌符,试着主动联系天夏。

    若是乘幽派这次坚持不愿定立约言,那么他们也是不从倒没什么,感觉反正还有此派顶在前面,可这个明明以避世自居的大派立场一点也不坚定,居然就这么轻易倒了过去,这令他们忽然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同时心中也十分不安。

    这种不安感促使他们不得不找寻天夏,试图靠拢过去,而当这几家之中有一个找寻上天夏的时候,其余几家自然自也是忍不住了。

    不过短短两天之内,所有天夏已知的域外宗派都是一个个迫不及待与天夏定立了约言,不止如此,他们还供出来了两个尚还不为天夏所知的宗派。

    张御在了解到了此事之后,这回他没有再行出面,而是通过玄廷,拜托风道人前往处置此事。而他则是令明周道人去将沈、铁、越三位道人请了过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是到来,见礼过后,他请了三人坐定,道:“三位道友上次出了一个对策,如今乘幽派已是与我天夏定立攻守之约,而余下诸派也是愿意定立约言,这皆是三位之功,我天夏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他一挥袖,三只玉瓶现于面前,他道:“每一瓶中有五钟玄粮,权且当作酬谢,还望三位莫要推辞。”

    沈道人三人眼前一亮,来至天夏这么天,他们也明白玄粮乃是上好的修道资粮,是求得求不来的,连忙出声感谢。

    越道人这时迟疑了下,道:“张廷执,乘幽派与贵方定立的是攻守之约?那不知……我等先前约言可也能该作如此么?”

    沈道人和铁道人稍作对视,也是略带期待看过来。

    张御看了他们一眼,道:“看来二位也是有意另换约书了,”他见二人点头,缓缓道:“此事几位可是需考虑清楚了,若换约书,那就要与我天夏共同御敌,届时不可退缩了。”

    沈道人想了想,咬牙道:“沈某愿意!”越、铁二人也是表示自己一样。

    这些天对天夏了解愈深,愈是明白天夏之强大,他不觉得有什么敌人能真正威胁到天夏,要是连天夏都挡不住,那他们还不是任凭对方宰割?对方凭什么和他们讲道理?那还不如舍命拼一把,或能给宗门争一个未来。

    张御却没有立刻应下,道:“三位道友不必急着做出决断,可回去再思量下,过几日再来寻我不迟。”

    ……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执持断事机

    沈道人三人在退回去后,也并没有改变原先的主意,他们知道张御的意思是让他们慎重考虑下,不要仓促决断,后面吃了亏却又感觉自身无法承受。

    可在他们回去重作商议了一遍,特别是在尝试用玄粮修持过后,却是更加坚定原先的念头了。

    最开始只有他们三家一受天夏之邀,就立刻派人前往天夏,并答应定立约书。可当所有宗派都是定立约书之后,时间一久,也就显不出来他们与其他宗派区别了。

    而约书内容的不同,在他们看来无疑也是象征着在天夏那里地位层次不同,故是执意改约。

    这般那些古夏宗门若是也是因此改变,那也是受了他们的带动,相信天夏也应该能够看到他们在此中所起到的作用的,说不定还能有玄粮可得。

    三人于是在一夜之后再来找寻张御,张御见他们坚持,也没有再说什么,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于是与他们重立了约书。

    不过元夏到来,要摧毁的是整个世域,所以此辈就算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终究是要奋身一搏的。

    而且这些宗派不管自身想法怎么样,总是在关键时候愿意与天夏站在一起,那么天夏自会记得这等情分的。

    这几家重改约书之事也未瞒着,不久就流传了出去。可那些古夏就出得夏地的宗派,这次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长久以来的保守使得他们认为定下互不侵扰的约书已经足够了,他们不愿也没有勇气再迈出那一步,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自己清楚认知。毕竟攻守相助的约言之下,勉强能与天夏对等的也只有乘幽派。

    张御不去管他们如何选择,只是在廷上静候风道人的消息,在两天之后,风道人便找到了这两家,但是其中一家在找到时已然彻底败落,门中除了一些精心保存下来的典籍书卷,就只剩下一具具干枯遗躯了。

    另一家也未好到哪里去,只剩下功行最高的修道人以假死之法保全性命,两家全都是因为沉浸虚空过久,导致没有办法回到世隙之前了。风道人这次也是利用了张御给的法符,沿着过往行迹才得以寻到了他们。

    待风道人将人与物都是带了回来后,此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

    尽管虚空中很可能还有散落宗派,但现在大部分宗派应该已是找回了,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接下来只需对此保持关注就可以了,不必再投入太多精力了。

    张御处置完了此事,手边就只剩下了虚空异域还有那内层散修之事不曾了结了。

    不过前者不是仓促之间可得办妥,需要慢慢寻觅,便是一时办不妥当也没什么,毕竟不是当面之威胁,所以他也没有去催促。至于后者,他心中已有打算,决定过几日若再无消息到来,那么他会亲自过问。

    思定之后,他继续在道宫之中定坐修持。

    这一坐便是五天过去,距离玄廷此前定下的时限愈发迫近。

    而在这时候,他意外收到了一个消息,却是虚空那边传来的,说是通过此前线索,已然找到了异域之所在,而且一找便是到了两处。

    他看了一下,其中一处乃是卢星介与昌道人寻到的,还有一处,却是薛道人与甘柏、常旸三人这寻到的。

    他不禁点头。

    他是上回廷议结束把这几人安排去了,这才过去半月左右,这么快就有了发现。

    不过说起来,上宸天和幽城的这些修士确实比天夏修道人擅长在虚空活动,经验也更为丰富。毕竟这其中多数人这几百年来就在外层和天夏对抗,做这些事可谓非常熟悉了。

    既然有了发现,那自当尽快处置。他唤来明周道人,道:“明周道友,劳烦你去把林廷执请来。”

    明周道人稽首而去。

    过不许久,林廷执便即到来了清玄道宫之外,张御自里迎出,将他请到里殿,待主客坐定,便递去一封呈书,道:“林廷执,御适才接到接到外层传报,接连发现了两处异域,其布置与在地陆之上发现的那处异域如出一辙,此也证明了我辈之判断,有许多本来以为源自虚空的神异生灵,实际就是从此中孕育而出的。”

    林廷执接来呈书看了下,深思片刻,抬头道:“这两处,张廷执是否打算按照上回那般处置?”

    张御看了看他,道:“林廷执可是有另有所见?”

    林廷执谨慎道:“林某有一言不得不说,这些异域若是在内层之中,这般处置倒也无妨,用上回之法便可。

    可是如今看来,虚空之中不少邪神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神异生灵才被牵制在了那里,若是此刻处置了,邪神少了资粮,必会他顾,说不定会转而加大对我天夏的侵袭。”

    张御承认林廷执所言极有道理,要是少了两处异域,没有了那些神异生灵,定然会有一批邪神窥觊天夏。对他也是曾经考虑的过,可是他同样知道,为了长孙廷执的寄附尝试,陈禹已经准备打算抓拿邪神了。

    若是邪神可祭炼为寄附之物,那么可以见得,接下来邪神当是作为一种修道资粮而存在,其若主动来天夏,那是求之不得。

    而且他认为,偌大一个虚域,异域就算再多,也不可能满足所有邪神,所以只是少得一二处异域的生灭并不会引起太大变动。

    只这些还是隐秘事机,还不便与林廷执言说,故他道:“我知林廷执奉庄首执之命一直在布置外层大阵,如今仍在继续加固,有此阵在,我等也无需畏惧这些邪神侵犯,这两处异域林廷执且继续按上回方法处置,其余之事,我自会与首执分说。”

    林廷执见他如此说,便道:“既然张廷执早有安排,那林某这便回去安排一下,尽快将这两处剿灭。”

    张御点首道:“劳烦林廷执了,稍候林廷执可至法坛与我相会。”

    林廷执稽首一礼,便遁光回了自身道宫准备。

    张御则是意念一转,将那一具体命印分身唤了出来,后者一摆袖,便即出了道宫。这次不再亲身前往,而是依旧决定派遣此分身前往处置此事,

    攻灭异域有过一次经验,这一次无非是就是虚空邪神相扰,故他令命印分身可以直接调用在虚空之中的所有守正,还有包括发现异域的卢星介等五人,这样差不多有十位玄尊分别清剿周围邪神,这足以从容将这异域清剿干净了。

    此时到时候诸多散修那边还无消息。他稍作思量,决定不再继续等待下去,而是插手处置,于是一挥袖,一道符诏霎时向下层飞去。

    天夏疆域之外,焦尧身驻云海之中,抚须看着下方。

    这些时日来,他便是在观察着这些散修的一举一动,只是此辈在接受了天夏的定约之后,还不曾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故他唯有继续盯着,所幸他耐性很好,故是很沉得住气。

    这时有忽一道符诏飞落下来,到了他面前停下,他一见就知是张御传诏,赶忙双手接了过来,看有两眼后,往袖中一塞,当即借助元都玄图之助化一道折返上层。

    随着他在清玄道宫之前站定,自有神人值司出来请他入内,他走入宫中,到得殿上,对着张御一个稽首,道:“焦尧见过张廷执。”

    张御道:“焦道友这些时日一直盯着那些散修,近来可有收获?”

    焦尧回道:“回禀廷执,焦某不得玄廷命令,不敢轻动,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焦某却把这些散修互相之间的接触往来都是设法记了下来,并录为卷册,还请廷执过目。”说着,他取出一份卷册,往上方一送。

    张御待卷册飘至身前,伸手拿住,将之展开,见这上面罗列了所有散修的一举一动,里面包括各人名讳、大概来历、功行修为及可能之喜好,还有各人之间的交情深厚程度,可谓非常之详细。

    这些记录下来的东西让人一目了然,很简单的就能弄清楚这些散修近来之举动,焦尧虽然这些天没什么成绩,可有这东西在,却也不能说他不用心,也不可能为此而苛责,怎么也能算是一个不功不过了,倒是符合这老龙的一向作派。

    他合上卷册,道:“焦道友有心了。”

    焦尧忙道不敢。

    张御思索片刻,道:“从卷册上看,这些散修虽然平日各自分散居处,但其实令出一隅,应该是背后有一个主导之人。”

    焦尧道:“廷执说得是,据焦某所见,这些散修分布各方,平日不见,只是通过祭神互通,其中为一人主导,这里明显有着上层修道人谋划的痕迹,凭那几个修为只及元神照影的后辈,根本看不了那么远。”

    张御道:“焦道友观察如许之久,那人想必也知你之存在了。”

    焦尧道:“回禀廷执,这是极可能的,虽然焦某自诩能隐能藏,可时日一久,只要是上境修道人,定是能生出感应的,不过此人却从未主动现身过。”

    张御道:“只要有此人在便好,焦道友,你替我走一趟,设法找寻到此人,就说我要与他见上一面。”

    ……

    ……

第三百二十章 捉影治神法

    焦尧很是知趣,对于张御的关照没问任何缘由,揖礼道:“廷执,焦某当会将话传到,只是此前未曾与那人接触,也不知此人之态度,也不知此人会否会跟着焦某过来,若是有所冲突……”

    张御道:“焦道友只管把话带到,其中若见妨碍,准焦道友你便宜行事。”

    焦尧得了这句话心中笃定了些,道一声是,就从清玄道宫中退了出去,随后这具元神一化,霎时落回到了藏于天云之中的正身之上。

    他得了元神带回来的消息,琢磨了下后,便起身抖了抖袖子,看向下方,片刻之后,便从身上化了一道化影分身出来,往某一处飞驰而去。不过一个呼吸之后,便已站在了那一处早已盯上许久的灵关之前。

    到此他身影一虚,便往里走入进来。

    灵关若是严格来说,也同样属于生灵一种,由于其层次缘故,通常容不下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进入,不过焦尧这回是化影到此,只是一缕气机,再加上自身道法高明,却是被他顺利穿渡了进去。

    而在灵关深处的洞窟之内,灵道人做完了今日之修持,便就开始盘算下来该去何处收取资粮。

    自提俄神国那里将他们派驻在此间的人手和神祇全部斩断之后,他就知道原先的计划已是不能执行下去了。

    这个神国本是他们为自己及师长一并立造晋升的资粮,费了诸多心血,现在却只能看着其脱离控制,偏偏还不能做什么。因为这背后极可能有天夏的手笔在。他们深知两者的差距,为了保全自身,只好忍痛不作理会。

    而“伐庐”之法行不通,他们就唯有用“并真”之法了。

    可这样就慢了许多,且只能一个个来试着攀渡,照眼下的资粮看,至少还要等上数载才有机会,且目前天夏紧盯着的情形下,他们更是什么动作都不敢做,这一段时间可是老实的很。

    他也是想着,等撑过这段时日,什么时候天夏对他们放松警惕了,再出外动作。

    这寻思之间,他忽然察觉到外面布置的阵禁受到了些许冲击,神情一凝,化光遁出洞府,往外看去。

    但是那感觉似仅仅只是起来一瞬间,此刻看去,阵法如常,仿佛那只是一个错觉,他去阵中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心中尤其不解。

    到了他这个境界,一般来说可不会出现错判,方才肯定是有什么异动,他皱眉走了回来,然而这时一抬头,不禁心下一惊,却见一个老道负袖站在洞府之内,正打量着旁处的一件龙形摆设。

    他吃惊过后,很快又镇定了下来,躬身一礼,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到此,晚辈失礼了。”

    焦尧看着面前那件龙形玉器,抚须道:“这龙符的形制是古夏时候的东西了,外面向来少见,你们穿渡到此还不忘带上,想来当初是役使了一条蛟龙。”

    灵道人忙是道:“那位前辈也是自愿的。”

    “哦?”

    焦尧转过身来,道:“看你的样子,好似早知老道我的身份了。”

    灵道人方才还不觉如何,焦尧这一转过身来,顿觉一股深重压力到来,他保持着俯身执礼的姿势,却是不敢抬头看焦尧,只是道:“这位前辈,晚辈这点微末道行,哪里去知晓前辈的身份呢。”

    焦尧道:“你是不知我之事,但一定从师长那里听说过我。罢了,老道我也不来欺负你这小辈,便与你直言了吧,我今日来此,乃是奉玄廷之命而来,唤你师长前往玄廷一见,此事望你们及时通传。”

    灵道人心中一震,道:“这……”

    焦尧一挥袖,道:“不必辩解,老道我会在此等着的,无论愿与不愿,快些给个准信就是了。”

    灵道人知道在这位面前无法辩驳,这件事也不是自己能处置的了,于是低头一礼,道:“前辈稍待。”

    焦尧道:“焦某等着。”

    灵道人吸了口气,转身退出了此间,来到了灵关之中另一处祭坛之前,先是奉上祭品,唤出一个神祇来,随后其影之中出现了一个年轻道人身影,问道:“师兄?什么事这么急着唤小弟?”

    灵道人沉声道:“天夏之人找上门来,如今就在我洞府之中,此事不是我们能处置的,只能找老师出面解决了。”

    那年轻道人听了此言,先惊又急,道:“师兄,你这般将老师暴露出来了么?”

    灵道人道:“这位能找上门来,就已然是确定老师存在了。这一次是躲不过去的。我这里不好与老师联络,只能劳烦师弟你代而为之了。”

    那年轻道人点点头,道:“好,师兄且稍待,我这就联络老师。”

    说完,他匆匆结束了与灵道人的交谈,回至自己洞府之内,拿出了一个道人雕像,摆在了供案之上,躬身一拜,不多时,就有一团光芒浮现出来,呈现出一个模糊道人的形影,问道:“何事?”

    那年轻道人忙是道:“老师,师兄那边被天夏之人找上门了,说是天夏欲寻老师一见,听师兄所言,疑似来人似是老师曾说过那一位。”

    那道人形影闻此言,身影不禁闪烁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去见他。让他自己把人打发了走。”

    年轻道人心中一沉,他艰涩道:“那弟子便如此回复师兄了?”

    那道人形影语声冷漠道:“就如此。”

    可此时忽然万物一个顿止,便见焦尧自虚无之中走了出来,并且他脚下不停,直接对着那道人形影走了过去,其身上光芒像是水流一般,霎时与那道人形影周围的光气融合到了一处,随即身影一定,来到了一处宽敞肃穆的洞府之内。

    他随意打量了几眼,看着对面法座之上那一名肤色如白玉,却是披散着黑色长发的道人,慢悠悠道:“这位同道,虽然你躲得很好,可焦某要寻到找到你,仍是容易之事。”

    那披发道人冷然道:“焦上尊,我认得你,你又非是天夏之奴,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般不留情面呢?”

    焦尧呵呵一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么。若是请不到道友,张廷执那里焦某却是不好交代,为了不被张廷执斥责,那就只好让道友委屈一下了。”

    披发道人沉默了一会儿,他身上光芒一闪,便见一道光芒四溢的元神自里飘出,抬头道:“我随你前去。”

    焦尧看了下他,点了点头。他只要此人跟着自己去玄廷就是了,正身元神都是无碍,这一道线分界到底在哪里,他可是清楚的很。

    他道:“那道友就随焦某来吧,莫要让张廷执等急了。”他于心下一唤,顿时一道金光落下,将两人罩住,下一刻,金光一散,却已是出现在了守正宫门之前。

    门前值守的神人值司躬身一礼,道:“焦上尊,还有这位玄尊,还请入殿,张廷执已在殿中相候。”

    焦尧谢过一声,便带着那披发道人元神往里而来,未几,到得正殿之上,他执礼道:“张廷执,焦某把人带来了。”

    张御看了那披发道人元神一眼,便对焦尧道:“焦道友,此行劳烦你了,你且先在外面等候。”

    焦尧再是一礼,就从殿上退了下去。

    张御再是看向那披发道人,道:“我之身份想来焦道友已是与尊驾说了,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那披发道人言道:“张廷执称呼在下‘治纪’即可。”

    张御道:“今次寻尊驾过来,是为言尊驾所行之道。神夏之时曾明令禁绝‘养神剥杀’之法,而我天夏继神夏之传继,而尊驾迁避到此世之中,过去之所为,可以不予追究,但是今后,却是不得再用这等残恶之法。”

    治纪道人抬头道:“我知天夏之禁绝此法,不过天夏之禁,乃是将禁法用于天夏人身上,我之法,用在土著之身,土著之神上,此中还助贵方消杀了不少敌对神祇,天夏不念我之好,还要禁我之法门,天夏自诩最讲规序,此事却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

    张御淡声道:“尊驾心中清楚,你不用天夏之民,并非是你不愿用此,而是因为天夏势大,所以不得不避开,在尊驾眼中,任何生灵性命,不拘是天夏之民,还是此间土著,都不会有所区别,都是你之资粮。”

    他看着其人道:“故汝过去不为,非不愿为,实不敢为,但若是天夏势弱,尊驾却是丝毫不会顾及这些。何况此前天机院信奉之天机之神,尊驾敢说与你没有丝毫牵扯么?”

    治纪道人无言片刻,方才道:“那不知天夏欲我如何做?”

    张御道:“若尊驾愿遵规序,天夏不会绝人道途,尊驾日后依旧可用吞神之法,且只可吞夺残恶之敌,不许再养神炼神,此地陆之上恶邪神异不胜数,足够可以供你吞化了。”

    治纪道人没有立刻回言,抬头道:“此事可否容贫道回去思量一番?”

    张御点首道:“给尊驾两日,后日若不回言,便当尊驾拒绝。”

    治纪道人没再多说什么,打一个稽首,便一言不发退出去了。

    ……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举约名虚真

    张御看着治纪道人退了下去,便又传命守正宫中的神人值司,令其把焦尧自外唤了进来,并道:“焦道友,还需劳烦你一事。”

    焦尧道:“廷执有事,尽可吩咐。”

    张御道:“焦道友,请你下来看着此人,其若有遁逃或者过激之举,可由你决断,设法将之拿下。”

    焦尧心下无奈,知道自己终是逃不过这个麻烦,不过治纪道人,他自问也不用费什么手脚,口中道:“交给焦某便好。”得了吩咐后,他便转身出殿去了。

    而在此刻,张御身上忽有青气一缕飘散出来,落地之后,青朔道人自里现出身来,他站在殿中,神情认真道:“治纪那等法门看似剥杀神祇,可那些神祇却是寄于人身之上的,此乃是层层迫压,此中无论是神是人,皆被视作可以宰割的犬豚。

    且这法门又无需如寻常修炼者那般辛苦打磨道法,此乃是一门邪道,一旦流传出去,恐是流毒无尽,当初神夏禁绝此法,乃是正确之策。”

    张御点点头,这法门看着针对的只是一些信神,与旁人无关。可这等神祇何来?还不是需要靠人供奉。

    可是求此法门之人可不会去疏导安抚,反而是神祇越强大越好,具体如何行事,是善是恶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这般就需要更大压程度的榨底层生灵,令其祭祀更多的生灵或是向外扩张,必然走上一条血火之路。

    而这种方法需要的只是信众,不拘你是什么身份,信众的身份是土著还是天夏人都没有区别,在其眼中都是可以收割的牲畜。

    更重要的是,这条路实在太方便了,只要你是修道人,都是可以半途转入这条路,你根本不需要去苦苦打磨功行,只要专门养神炼神就能获得力量。而修道人要是习惯了走捷径,那就再没可能去正经修道了。

    他道:“但是此法未必不可约束。”

    如何用道法,关键还在于人,特别是这等还未有真正上境大能出现的道法,还没有如寰阳派道法那般印于道机之内,无论后人怎么修炼,只要能去往上境的,道念上一定是契合道法,而无从改变的。

    只要加以改善,并约束在一定范围内,还是有可能引上正道的。也是基于这个缘由,他才没有将人一上来就将其钉死。

    青朔道人道:“那道友又准备如何约束呢?”

    青朔、白朢与他既是一人,又非一人,两人都是可以自行修持,并且都有着自身的想法,只是两人神气道念与他趋向于一,所以在上层修道人眼中,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是一个人,可换一个角度看,却也可以看作互相扶持的道友。

    他们之间的交流,既是可以通过意念传递,也可以通过言语来表达,全在张御如何决定,而他认为,若是靠着自己时时影响,那么等于变相削弱了两人的潜力,所以在非是紧急情形下,经常的采用的是语言上对等交流的方式。

    张御道:“世上之法万千,但亦有宽狭之分,我以为此中可依循天夏之律,并以此为据,故我要求其人在吞化之前需先上禀天夏,只要此人愿意遵循,那么可放其而行。”

    青朔道人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若是将天夏律法与之结合一处,倒也是一个办法。

    因为你不可能指望杜绝一切恶念恶行,只要陷入堕坏的可以有手段挽回,并且这个手段可以确保执行下去,那么就可以维护住了。

    正如舟行水上,不能指望此舟不坏不损,但有破漏损折及时发现并弥补,那么这条舟船人仍是可以继续航行下去的。最怕的是所有人都最对其视而不见,那么漏洞越来越大,最终船便会沉了。

    他道:“道友愿意给人机会,可有些人未必愿意接受这番好意。”

    张御淡声道:“不教而诛谓之虐,机会给了,如何选择便在于其人自身了。”

    此时此刻,治纪道人元神归回到了正身之上,并且知悉了所有一切,他神情阴郁,天夏给他定下的规矩,无疑是要让他放弃到手的诸多好处,甚至影响他向上求取道法。

    可若是不从,天夏下来便是雷霆手段,那性命都是保不住。

    并且……

    他向外看过去,焦尧此刻正毫不掩饰的立在上方的云层之中,摆明了是在监察他。若是他表现出任何回绝之意,恐怕玄廷立刻就会让这一位对他下手。

    此刻剩下的唯一选择,似乎就只有在天夏约束之下行事了。

    他坐在蒲团之上,陷入了深长思考之中,许久之后,他眼眸动了动,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天夏这边一直在留意他,他也同样是一直有留意着天夏。他察觉到近些时日来,天夏似在准备着什么,特备是加重了军备,里面包括针对他的一系列举动,无不是证明着天夏要应付什么对手,所以需要做这些事情。

    他认为正是因为这样,天夏才会对他暂时采取宽忍的态度。

    若是这样,天夏实际上是要安抚他,不让他出来捣乱,所以一定不会长久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他若愿意立约,那么一定是会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的。

    要是这样,他倒是一个办法了,虽然较为冒险,可是他终究不舍得放弃自己要走的路,所以决定一试。

    在盘算了许久之后,他意念一转,外间禁阵层层叠叠运转了起来,将整个洞府封闭了起来。

    焦尧在外看到了他这番举动,可只要其人不逃走就是,至于具体准备做什么,他管不着,也不想去多管,他只要等待两天之后其人的回复就是了。

    两日很快过去,随着洞府之外的阵法被撤去,治纪道人从中走了出来,他望向高空之中的焦尧,道:“焦上尊。”

    焦尧望下来,道:“看来尊驾已是做好决定了。”

    治纪道人道:“贫道思量了两日,愿遵从张廷执的条件。但是贫道也不喜玄廷,所以那个地方不愿意再去,只需要将契书拿来,我定约就是了。”

    焦尧看了看他,他猜测这举动可能有什么用意,不过只要此人不是立时翻脸,那他就不用管太多,只要将这等话传递上去就是了,他呵呵一笑,道:“也罢,老道我就辛苦些,代道友传句话吧。”

    他拿一个法诀,沟通元都玄图,便将治纪道人此番言语原封不动传递了上去。

    守正宫中,张御立时得到了这番传话,青朔道人言道:“此事不若由我走一趟吧。”

    张御点头道:“也好,劳烦道友。”

    青朔道人一摆手中玉尺,一道金光从上空落下,罩定全身,随即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来到了下层,正落在治纪道人洞府之前。

    他看了其人一眼,也不多言,把大袖一挥,一份金光闪烁的法契飘落向了其人。并道:“契书在此,请尊驾请落名印。”

    焦尧道人老神在在站在一边。

    治纪道人将契书接了过来,看了几眼,见上面约言不多,就是张御定下的那几条,他心中早是有了决定,故是没有多少犹豫,先是以指代笔,写下自己名讳,再是取出自身章印,盖在了这上面。随后往上一传。

    青朔道人将这契书收了过来,看了一眼,再度抛下,道:“尊驾请落名印。”

    治纪道人诧异道:“贫道不是已然落下名印了么?”

    青朔道人神色严肃看着他,道:“尊驾需落的,乃是自身之名印,莫非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治纪道人听罢之后,不由神色数变,颓然道:“原来阁下已是看穿了么?”

    这一回他的确是弄鬼了,要他放弃养神炼神之法,或许一时可行,但是让他永远放弃,他当然是不肯的。

    可他却想到了,用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躲过。

    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治纪道人。

    养神炼神之法并不是万无一失的。每当吞炼外神的时候,并不是像外人想象中那般粗暴吞化,而是先引导外神,让外神将他吞夺,主动将自己融入进去,随后再运转道法,设法合二为一,只每一次都要经历一次争斗,一旦输了,那么自身就会被外神所取代。

    而上一次搏杀之下,恰恰是治纪道人输给了他。所以现在的他,实际是一个获得了治纪道人一切经验和记忆的外神。他如今可以行治纪道人之法,也能照着其人的道路走下去,但却并不是真正的治纪道人。

    他有着自己的本名。

    他本想将治纪道人之名印落上契纸,从而蒙混过去,可没想到,来人道法极为高深,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底细。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飘下的契书接过,老老实实在上面留下了自身的本名,并以血代印,落于其上,并重新呈递了上去。

    青朔道人接来看了眼,却是抖手再度将此契书抛下,道:“请尊驾落下自身之名印。”

    治纪道人接过契书,低头看了看,不禁诧异道:“阁下,还有什么不对么?此一次贫道绝对未曾遮掩。”

    青朔道人看着他,缓缓道:“你的确未曾遮掩,只是你自身被遮掩了。”说着,他一抬袖,手中玉尺倏然放光,就朝其打了下来。

    ……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内外初抚定

    治纪道人见青朔道人玉尺打了下来,不觉一惊,他以为是自己消化了治纪道人的经验和记忆之事被其发现了。

    他下意识运转功行,在原地留下了一道仿若实质的身影,而自己则是化一道虚浮不定的光影向洞府之内遁走。

    而在遁逃之间,他神思微微一个恍惚,原本迷茫诧异的眼神忽然退去,骤然变得阴郁深沉起来。

    这就像是在这一瞬间,他由里而外变作了另一个人。

    此时他心下暗恼道:“看来还是未能将天夏瞒过,本来以为在此定契书,那张廷执不会亲至,当有机会,没想到来人仍是如此棘手。”

    方才之局面,看似是外神自以为吞掉了他,但事实根本不是如此,而是他反过来利用了那外神。

    因为为了方便吞夺外神,有时候他会故意让外神以为吸收了他的经验记忆,而在其完全接纳了这些之后再是将之吞化,那时一点阻力也不会有。

    其实某种意义上说,外神认为自身才是主导的一方面那也不算错,因为在他完成完全吞夺之前,这就是事实。

    故是他利用外神来签立命印,因为并不是他之本来,所以就算违誓也无可能牵涉到身上了。

    但这是瞒不长久的。

    因为假若他到最后都一直忍着不对外神动手,那么结果就很可能真的被其所同化。故是他一定会设法反吞,而他一旦如此,代表着外神消亡,那么契书上面命印自然生出变化。所以他的打算是拖到天夏遇到大敌,无暇来管束自己的时候再做此事。

    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了他的道法变化,这等算计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青朔道人其实一开始没有看穿上面的玄机。

    可是他不能,不代表张御不可以。

    张御在看到契书的时候,为了确保稳妥,便以启印感应此书,却发现面前之人完全没有与己立约之感,有感应的乃是另一人,这等矛盾感觉让他立刻意识到这里有问题,故他随后又以目印观望,辨寻玄机,立刻就察见到了问题所在。

    要是治纪道人功行精深,道法纯粹,那么他也是看不透的,但偏偏此法并不注重自我修持,纯化道法,漏洞极多,故是在启印相辅推动之下,他很快就确认了此人为二神共寄一躯,且并未完全共融一体。

    治纪道人此刻回头一看,似是自己留下的虚影起了作用,那玉尺没有再对着他来,而时直接对虚影压下,瞬息间之打了一个粉碎,可是玉尺这刻再是一抬,此刻他不觉一个恍惚,随后惊骇发现,那玉尺依旧悬在自己头顶之上。

    他赶忙再拿法诀,身上有一个个与自己一般气机的虚影飞出,试图将那之吸引,那玉尺不疾不徐落下,将那些虚影一个个拍散,可每一次落下之后,不知是为什么,再是一抬之后,总能来到他头顶之上。

    这刻他已然穿渡到了自身洞府之内,来到这里,他心中微松,毕竟是经营以久的老巢所在,这两天中他也是做了一些布置的。法诀一拿,层层叠叠法阵腾升环绕起来,如坚壳一般将洞府周围都是环护住。

    他不指望能用此抵挡青朔道人,而只是要争取一点时间。他早前已是做好了万一事机败露,就离开这里的打算,通过祭坛之上的神祇,他可以将自己一身元气转挪到极遥之地,那也是他留下退路。

    只要天夏没有人去过那里,那么一时半刻无论如何也是找不过来的,而到了那里之后他可以再想办法隐藏,直至拖到天夏敌人,无暇顾及自己为止。

    可他虽然思量是不差,但下来事情的发展却是大为出乎意料,那一柄玉尺轻轻一压,本来以为能抵挡片刻的大阵顷刻破散,随后再次抬起时,依旧于高悬于他头顶之上,并依旧是以从容之势向他压来。

    此时他不由生出一个错觉,仿佛无论自己怎么逃遁,哪怕是自身法力运转到耗尽,都没有可能从此尺底下逃脱。

    修道人摘取上乘功果之后,虽然从道理上说,仍是有一定可能被功果不及自身的玄尊所败,可事实上,这等情况极少发生,因为前者无论法力还是道行,是处于绝对碾压的地位的,道法运转之下,功果不及的玄尊根本抵抗不了。

    此刻焦尧便是看到,治纪道人虽然身上气息涌动不止,可其实际上依旧停留在原地未动,其因被玉尺所震慑,所见一切都是心神映照之中显现出来的,根本不曾真正发生过,所以他悠然站在一旁根本不曾出手。

    而在场中,可见那玉尺不疾不徐的落下,终于敲在了治纪道人的额头之上,他的心神映照也似是倏然转为实质,与此同时,也有一阵光芒自那接触之处洒散开来。

    治纪道人不禁浑身一震,立在原处怔怔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身躯上下生出了丝丝裂纹,里面有一缕缕光芒冒出,而后道道神气随着那光芒洒散开来,若是仔细看,可以见里面似有一个深沉阴郁的人影,其挣扎了几下,便即消散不见了。

    像是做了一个深长的梦般,治纪道人从深处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亡,而依旧是好端端站在那里,他有些惊魂未定的说道:“为何饶过在下?”

    青朔道人缓缓收回了玉尺,道:“因为贫道以为,你比他更容易约束自身。”

    方才他一尺打灭的,只是那个真正的治纪道人,而此刻留下的,乃是其原本用于遮掩的外神,现在真真正正主导了这个身躯了。

    这个外神乃是签立了约书的那一人,既是如此,那不妨留其一命。现在需要对抗的是元夏,只要是在天夏约束之下的修道人,并且是有用的战斗力,那都可以暂时宽赦。

    治纪道人躬身一礼,诚心道:“多谢上尊手下留情。”

    青朔道人道:“留你是为了用你,今后不得再有违序之事,否则自有契书治你,且那些散修你也需约束好了了,莫让他们再有逾矩之举。”

    治纪道人方才险死还生,已然是被彻底打服了,他俯身道:“今后在下便是治纪,当遵天夏一切谕令。”

    青朔道人点点头,道:“你且好自为之吧。”他看了焦尧一眼,“焦道友,我们走。”

    说完之后,他把玉尺一摆,就一道金光落下,焦尧见事情已毕,也是呵呵一笑,走入了金光之中,随后一同随光化去,须臾不见。

    治纪道人待两人离开,心中不由庆幸不已,若不是青朔道人,自己这次或许就被那治纪之神给吞了去了。

    他想了想,转身回到了洞府之中,立刻朝着此间法坛发一道灵光,借着此中神祇传讯,联络到了两名弟子,并向发出谕令,言及自己已与天夏有了定约,下来再是宰割神祇,必须得有天夏允准,不准再私自行动。

    灵道人二人大概也能猜出自家老师受天夏压迫,不得不如此,可是这等有损师颜之事他们也不敢多问,老师说什么只能做什么。

    青朔道人回了上层之后,便将那约书交到了张御手中,并道:“此人留着或可能安稳一时,但长远利弊还难知晓。”

    张御道:“使功不如使过,此人乃是外神,虽入天夏,可为证明自身,必然会更为卖力,在与元夏斗争中还用得着他。”

    青朔道人点头,有契书约束,也不怕此人能如何。

    就在这时,天外光芒一闪,眨眼落到了张御身上,并与他合为一体。这却是他命印自虚空归来。

    从命印分身带来的消息看,林廷执已然将虚空之中两处异域清剿干净了,这里面守正宫的守正,卢星介五人这次出力不少。

    张御想了想,便提笔起来,拟了一份赐书,交给立在一旁的明周道人,后者打一个稽首,少顷,便一道炫目虹光飘荡下来,须臾散去,面前就多了五只玉罐,里面各是盛放着五钟玄粮。

    身为次执,只要是符合玄廷赏罚规序的情形,那么他就可以作主赐下玄粮。

    卢星介等五人这回是有功的,而接下来与元夏对抗的话,没理由不放他们出来斗战,与其继续削刑,还不如直接赐以玄粮。

    他心意一转,身上白气一道飘散出来,落地化作白朢道人,他道:“此事便请道友代我走一趟吧。”

    白朢道人微微一笑,道:“此事容易。”他一卷袖,将那些玄粮收入了袖中,再一唤元都玄图,金光落下,身影须臾不见。

    某座警星之上,卢星介五人此刻正聚于一处,因为林廷执临去之前就有交代,让他们在此等候,说是稍候玄廷有传诏到来,这时他们见到法坛之上金光落下,待散去后,便见白朢道人手持拂尘站在那里。

    众人皆是执礼相见,这里面属于薛道人最是恭敬,行礼也是一丝不苟。

    白朢道人微笑道:“几位免礼,今回诸位皆有立功,此事玄廷赐于玄粮,除此亦许你们修持一段时日。”说着一摆拂尘,五罐玄粮落于五人面前。

    卢星介一见,都是心中欣喜,忙是再次执礼致谢。

    白朢道人道:“诸位,虚空之中异域当不止这两处,诸位下来还需尽心尽力,还有玄廷推算,过得几日许有一方外敌到此,几位也需加以留意。”

    ……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观元浮生灭

    白朢道人代赐了玄粮,便就返回了上层,张御知悉事情已是处理妥当,不由抬头看了眼殿壁之上的舆图。

    现在内外大小事机都是处置的差不多了。大体上看来,内层唯一余下之事,就是前纪元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神异了,这个是短时间没法完全弄清楚的,所以不必去理会,下来等得就是庄首执那边什么时候成就了。

    殿内光芒一闪,明周道人来到了他身侧。

    张御并不回头,道:“什么事?”

    明周道人道:“廷执,乘幽派的两位上尊已是到了外层,风廷执方才前去相迎了。”

    张御道:“我知道了。”

    乘幽派的正式拜书前几天便已送到天夏了,直到今日才是到来。并且这一次不是毕道人一人到来,而是与门中真正做主的乘幽派执掌单相一同前来访拜。

    对于此事天夏也是很重视的。乘幽派既是与天夏定立了攻守盟约,那么元夏到来之后,也自需一同对敌。

    哪怕不去考虑乘幽派门中的诸多玄尊,只是己方阵中多出两名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对于对抗元夏都是多上了一分力量。

    而此刻天夏外宿之中,单道人、毕道人正乘飞舟而行。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天夏上层,而是在风道人陪同之下绕着天夏二十八外宿游览了一圈。

    单道人这一番看下来,见大小天城悬浮天宇,所庇护的地星之上,处处都是有着坚固的军事堡垒,除此外还有着众多人口存在,看去也不像是往日宗派之下可得随意压榨的人种,各地星之间飞舟往来频繁,看着很是兴旺繁盛。

    他感叹道:“天夏能有这番守御之力,却又不是靠压榨治下子民得来,确实是践行了当初神夏之愿。”

    风道人笑而不言。

    毕道人道:“风廷执,听说内层之风光比胜过不少,不知我等可有机会前往观览?”

    风道人笑道:“贵派乃是我天夏友盟,天夏自然不会拒绝两位,两位若是有意,自上层见过诸位廷执之后,风某可以设法安排。”

    单道人欣然道:“那就如此说定了。”

    风道人这时抬头看了一眼上方,见有一道光芒落照下来,道:“两位请,诸位廷执已是在上层等候两位了。”

    单道人打一个稽首,道:“请风廷执引路。”

    风道人还有一礼后,驭动飞舟往前光芒中去,待舟身没入其中,这一道光芒往上一收,便只余下了一片空荡荡的虚空。

    单道人感受到那金光上身的一瞬间,不禁若有所觉,心下忖道:“果然是元都派的元都玄图。看来元都派也是并入了天夏了。”

    实际上当初神夏出现之后,他便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神夏兼容并蓄,潜力无尽。待到天夏之时,寰阳、上宸两家也只能联手才能对抗,还不得不跟随天夏去往新天,那时候他就想这两家恐怕无法永维门户了。

    他本以为这个时间会很长,可没想到,只是短短三四百载时日,天夏就完成了这一并吞诸派的伟业。

    就在转念之际,面前金光散开,他见飞舟已然落在了一片清气流布的云海之上,而更下方时,则无边地陆。

    此刻他整个人沐浴清气之中,即便以他的功行,也是顿觉精神一振,浑身神气活泼,生机自起,他更是感慨,暗道:“有此根本之地,天夏不强盛也难。”

    飞舟疾驰向前,云海滚滚翻荡,舟行不远,听得一声磬钟之音,便见前方云海一散,一座宏伟道殿从光气之中浮现出来,大殿之前的云阶之上,天夏诸廷执已是站在那里相迎。位于前方的乃是首执陈禹,其后张御、武倾墟二人,再后则是玄廷余下诸位廷执。

    单道人看过去,少数人还是熟面孔,他转头对毕道人道:“天夏固然承继神夏,可今日之象,神夏不及天夏远矣。”

    毕道人一路过来,心中也有判别,诚心实意道:“不论古夏神夏之时,确实都不曾有这番气象。”

    说实在的,方才二人看到二十八天宿,虽每一宿都有一名玄尊化身镇守,可并没有让他感觉如何,因为上宸、寰阳、还有他们乘幽派,无论哪一派都有着二三十名玄尊,这算不得什么,天夏有此表现也是应当,再加上内层镇守方才匹配印象中天夏该有的实力。

    可此刻看到上层这些廷执,感觉又有不同。十余名廷执,除了风道人之外,几乎都是寄虚或寄虚功果之上的修道人,而且这还不是天夏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从风廷执的言语之中,除了道行之外,还需要有一定功绩才能坐上此位。

    并且据其所言,只这十多年中,天夏就又多了数位玄尊,可见天夏底蕴之深。

    单道人所想更多,这般强盛的天夏,还要那般提防即将到来的大敌,不惜连边缘小派也要处理稳妥,可见对来敌之重视,这与他心中的猜测不由近了几分。

    此刻舟行殿前,他与毕道人从舟船上下来,走至云阶之前,主动对着诸人打一个稽首,道:“诸位天夏道友,有礼了。”

    诸廷执也是还有一礼,皆道:“两位道友有礼。”

    单道人直身抬头看向陈禹,道:“陈道友,许久不见了,上次一别,计有千载光阴了吧,却感觉犹在昨日。”

    陈首执点头道:“千载光阴,你我虽在,却也改变了许多事。陈某观单道友之功行,当已至高渺之处了。”

    单道人摇头道:“我只渡自己,不能渡人,是比不上你们的。”

    乘幽派避世避人,只是为了少沾染承负,并由此顺利渡去上境。

    但是正如他所言,成法只是渡己,与旁人无关,与任何人也无益。反而天夏能造就更多人入道寻道,对此他其实是很佩服的。

    陈禹与他在门外谈了几句,又将天夏廷执逐一介绍与他知晓,随后侧身一步,抬手一请,道:“两位道友,里面请吧。”

    单道人也是道一声请,与毕道人一同入殿。到了里间坐定下来,自也是免不了攀谈过往,再是论道谈法。叙谈半日自后,陈禹便令廷执都是退下,只有他与张御、还有武倾墟三人坐于此间招呼二人。

    而在此时,有些话也是可以说了。

    陈禹道:“单道友,这一次贵方答应攻守之约,却是有些出乎陈某原先所想。”

    单道人神情认真道:“因为单某知晓,贵方并未胡言。我神游虚宇之时,每当欲窥上端玄妙之时,遁世简便有警兆示我,此与贵方所言可相互印证,只是那世之大敌究竟来自何方,天夏可否透露一二?”

    陈禹道:“具体来自何方,现下不便明说,两位可在上层住上几日,便能知晓了。”

    单道人稍作思考,道:“这也可以。”当初张御来时,告诉他们距此敌来犯不过只有十来日,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快要到了,届时想来就能知悉答案了。

    下来双方不再提此事,而是又谈论起上乘道法来。待这一番论法结束之后,陈禹便唤了风道人为二人安排宿处。

    二人离去之后,陈禹未有让张御与武倾墟二人离去,而是一挥袖,整座道宫霎时从云海之上沉降下去,直直落到了清穹之舟深处。

    待落定之后,陈禹道:“方才我气机有感,庄道兄行功破关,当就在这一二日中,我三人需守在此处,以应任何不测。”说完之后,他又唤了一声,“明周何在?”

    明周道人在旁现出身来,道:“首执有何吩咐?”

    陈禹道:“传谕各位廷执,自此刻起,分别坐镇自身道宫之内,不得谕令,不得出外。其余诸事照旧运转。”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肃然领命而去。

    陈禹这时对着身下一点,那里光气浮动,将天夏内外各洲宿都是映照了出来,一十三处上洲,四大府洲,二十八外宿及四大游宿都是呈列眼下。

    张御看过了过去,每一处洲宿所在都是清晰呈现面前,稍有凝注,即可看到细微之处。而可见在四穹天之外,有一层如大气一般的透明气膜将内外各层都是笼罩在内。这便是数位廷执早前布下的大阵,但凡有内外之敌出现,便可立刻为天夏所察觉。

    三人定坐在此,互相不言。

    过去一日之后,张御忽然察觉到了一股的玄妙之感,此就像是他接触大道之印时,沿着大道触角往上攀升,接触到一处高渺之地。但有所不同的是,攀升是主动之举,而此刻感觉却像是那一片高渺之地沉落了下来。

    他心中顿有所悟,此当是庄首执在渡去上境了!

    而在此刻,那玄妙之感又生变化,好似整个天地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分离出去,而他目光之中,天地万物似是在崩裂。

    这是感应之中提前的照见,可若是没有力量加以阻止,那么在某一刻,这一切就会真实发生,可再下一刻,感应骤然变得空空荡荡,好似一瞬间万事万物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消失并不只是万物,还有自身乃至自身之认知,变得不知我,不知物。他本能持住元印,守住己我;而这一切过去极快,他方才起意,所有认知又重作归来,再复存知。

    待一切平复,他睁开双目,陈禹、武倾墟二人依旧坐在那里,外间所见诸物一如平常,似乎无有改变,可在那残余感应之中,却仿佛万事万物都是生灭了一次。

    陈禹此时缓缓言道:“庄道兄当已是功成上境,位列执摄了。”

    武倾墟似想起什么,眼神一凝,转首望向那方护持大阵,可是凝注许久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沉声道:“元夏未有动作么?”

    张御也在观望,这时心下却是微微一动,他能感觉到,荀季给予他的那一枚元都法符上,此时却莫名多出了一缕变化。

    ……

    ……

第一章 元空渡玄机

    张御将那一枚法符取了出来,见果有一缕气机依附其上,他抬起头,见到陈禹、武倾墟二人正看向自己。

    他道:“此是荀师最后见我之时所予法符,平日只是用来转挪之用,而在方才,却似是借此传了一道玄机过来。”

    “哦?”

    陈禹神情郑重起来,道:“张廷执不妨看一看,此玄机为何。”

    他们先前就认为,在庄首执成道之后,假定元夏来袭,那么荀季极可能会提前传递消息给他们,让他们做好防备。

    但是没想到,此一道玄机并没有传递到元都派那里,而是直接送到了张御这处。不知这等举动是出于对张御本身的信任,还是说其对元都派内部不放心,所以不愿意绕走一圈?

    张御试着看了下,他道:“这一道意念需要借用元都玄图来观,御需离开片刻,去到此镇道之宝内中方能窥见此中之意。”

    陈禹沉声道:“这应该是荀道友设布的遮掩,以免此消息为他人所截。张廷执自去便是,我等在此等候结果。”

    张御点首道:“御离开片刻。”

    他从这处道宫之中退了出来,来到了外间云阶之上,心下一唤,霎时一道金光落至身上,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再出现时,已是站在了一个似在无边虚空游荡的广台之上。

    瞻空道人正端坐于此地,讶道:“张廷执来此处可是有事?”

    张御道:“瞻空道友当是知晓,荀师上次赠我一张法符,如今上有玄机映现,疑似荀师传我之消息,但需借元都玄图方能观之,故来此借此宝一用。”

    瞻空道人神情一肃,道:“原来是师兄传信,既是传给廷执,想来涉及玄廷之事,且容贫道先行回避。”

    张御也是一点头。

    瞻空道人打一个稽首后,身上金光一闪,便即退了出去。

    张御待他离去,将法符取出,随后松手放开,便见此符飘悬在那里,下方玄图忽然一道光芒一闪,在他感应之中,就有一股意念由那法符传递了过来。

    他意外看到,那上面所显,不是什么秘传消息,而是是荀师最早时候教授自己的那一套呼吸法门。

    他再是一感,此中与荀师以往教授的心法略有几处微小出入,若是将几处都是改了回来,那么当是会从中得出六个字:

    “元夏使者将至。”

    张御眼眸微凝,他反复查验了下,确认那道玄机之中的确只有这几字,除此并无其他传递,于是收好了此符,金光自身上闪烁,持续了一会儿,便就遁去不见。

    在他离开之后,瞻空道人复又出现,在此镇道之宝上重新坐定下来,只是坐了一会儿,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这个是……”他伸手过去,似是将什么气机拿到了手中。

    张御这一边,则是持符回转到了上层,意念一转,再度回到了先前道宫之所在,随后走入进来,待至殿中,陈禹、武倾墟二人都是看向他,显是在等着他的回音。

    他目光迎上,道:“首执,武廷执,那玄机确然是荀师传书,他只传告了我一句,此中言……”他语声略略加重,道:“元夏使者将至。”

    陈禹和武倾墟二人都神情微凛。

    这句话虽然只几个字,但是能解读出来的东西却是不少,若是此传讯为真,那么说明元夏并不准备一上来就对天夏采取倾攻的策略,而是另有算计。

    这并不是说元夏对待天夏的态度宽和了,元夏的目标是不会变的,就是要还得世之唯一,灭尽错漏,从而攀向终道。天夏就是他们这条道路上唯一的阻碍,唯一的“错漏”,是他们必然要灭去的。

    所以他们与元夏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不存在缓和的余地,最终唯有一个可以长存下来。便不提这个,那么多被元夏灭去的世域更是在提醒他们,此场对抗,是没有退路可言的。

    武倾墟想了想,道:“首执,武某以为元夏这与我等此前所推测的并不冲突,这很可能就是元夏为了探查我天夏所做举动,只不过其用明招,而不是暗中窥伺。”

    陈禹点头,元夏来查探他们的消息,还有什么事情比派遣使者更为方便呢?不管是不是其另有消息来,但通过使者,的确可以光明正大获取诸多消息。

    并且元夏方面或可能还并不知道天夏已然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使者到来,或还能利用这一点使他们产生错判。

    张御思索了一下,这个消息传递,当是荀师第一次尝试,所以上来势必不可能传递很多言语。而元夏使者到天夏本也是既定之事,就算这事情被元夏知晓了,想也能作以辨解。只希望此事不会被元夏盯上。

    他转念过后,又言:“首执,元夏此举,当不会是临时起意,其破灭万世,应当是有了一套对付外世的手段,或许派遣使者当是某种手段的运用。其目的仍旧是为了亡我天夏,覆我存身之世。”

    陈禹沉声道:“张廷执此言与我所思相近,元夏与我无可调和,其来使者非为利我,而为覆我。此使者即将到来,两位廷执以为,我等该对其采取何等态度?”

    张御当下言道:“他能知我,我亦可知他,我等也可借由元夏来使,从小微之处一观元夏之实力。”

    武倾墟点头赞同,道:“元夏派遣使者来,那就让他来,我等也不妨利用这些来者稍作拖延,每过一日,我天夏就强大一分,这是对我有利的。”

    一上来就对元夏使者喊打喊杀,此举没有必要,也没有丝毫意义,对元夏更是毫无威胁,反而会让元夏知晓他们态度,从而全力来攻。反而将之拖延住更能为天夏争取时间。

    陈禹沉思了一会儿,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下。”

    武倾墟道:“首执,元夏将至,此事可还要继续遮掩下去么?是否要告知诸位廷执?”

    陈禹沉声道:“时机未至,暂缓告知,待元夏使者到来再言。”

    先前不告知诸位廷执,一来是因为这些事情涉及天机玄变,乍然说出,冲击道心,不利修行。还有一个,就是为了防备元夏,特别是在元夏使者即将到来之前,那更要谨慎。

    他们乃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在上层力量不曾掺和进来的前提下,无人知晓他们心中之所思,而若是功行稍欠,那就未必能隐藏的住了。

    现在他们能提前知道元夏之事,是依靠元都派传递消息,元夏若是知晓元都那位大能提前泄露了消息,那很多事情都会出现问题。

    武倾墟道:“暂不与诸位廷执言,但那乘幽派两位道友那里,却是该给予一个回答。”

    陈禹道:“是该如此。”

    如今天夏内部,尚且有尤道人、严女道二人摘取了上乘功果,两人功行虽足,但却不是廷执,亦不掌天夏权柄,所以此事眼下暂且不必告知。

    至于外间李弥真和显定二人,如今天夏只是允许其宗脉存续,而且其背后祖师亦是态度不明,所以在元夏到来之前,暂时亦不会将此事告知此辈。唯有乘幽派,两家定立了攻守同盟,却需通传一声。

    陈禹此时向下一指,一道光气落去,整座殿宇又是从云海之中升腾起来,待定落之后,他道:“明周,去把乘幽派两位道友请来。”

    明周道人揖礼而去。

    不多时,单道人和毕道人二人联袂来至道宫之内。

    陈禹此刻一抬袖,清穹之气弥漫四周,将周围都是遮蔽了起来,毕道人不禁一惊,还以为天夏要做什么。

    单道人倒很是非常镇定。

    莫说两家早已定立了约书,天夏不会对他们什么,就算未立定约,以天夏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要对付他们也不用如此麻烦。

    这应该是有什么隐秘之事,生怕外泄,所以做此遮掩,今请他们,当就是前日对他们疑问的回应了。

    陈禹沉声道:“两位道友请坐吧。”

    单道人打一个稽首,从容坐了下来。毕道人看了看自家师兄,也是一礼之后,坐定下来。

    武倾墟道:“前日我等有言,关于那世之大敌,会对两位道友有一个交代。”

    单道人神情不变,而毕明道人则是露出了关注之色。他实则是好奇,这让自家师兄不敢攀道,又让天夏不惜兴师动众的大敌究竟是何来历。

    陈禹伸手一拿,两道清气符箓飘飘落下,来至单、毕两人面前。

    单道人神情严肃了些,这是不落文字,天夏如此谨慎,看来这敌人确然非同小可,他气意上去一感,霎时那符箓化作一缕意念入至心神,霎时便将前后之因由,元夏之来历了解了一个清清楚楚。他眼芒顿时闪烁了几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轻声道:“原来如此。”

    毕道人却是神情陡变,这消息对他受冲击甚大,一下知晓自己还有包括自己所居之世都乃是一个演出来的世域,任谁都是无法立刻坦然接受的。

    好在他也是成就上乘功果之人,故在片刻之后便恢复了过来,只是心绪仍旧异常复杂。

    单道人这时抬起头来,看了看陈禹、张御、武倾墟三人,抬袖行有一礼,认真道:“多谢三位告知此事。”随后他一抬头,目中生芒道:“贵方既知此事,那么敢问贵方,下来欲作何为?”

    ……

    ……

第二章 符传护道行

    陈禹沉声道:“单道友认为我等可以退让否?”

    单道人断然言道:“此战不可退,退则必亡,唯有与之一战,方得生路。”

    因为遁世简之故,他在来天夏之前,其实心中早就有了一些猜想了,现在得了证实,由此解开了一些长久以来的疑惑。而若是天夏所言关于元夏的一切属实,那么元夏得势,那么此世众生消亡之日,这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他很张御此前所言,乘幽派讲究避世避人,可连世域都没了,那还避个什么?

    陈禹望着单道人直视过来的目光,道:“这正是我天夏所欲者。”

    单道人点了点头,此刻他抬起手来,对着陈禹三人再是一礼,郑重无比道:“陈首执,两位廷执,单某身为乘幽执掌,在此许诺,我乘幽派当与天夏共进退。”

    这一次,陈禹、张御、武倾墟三人也都是神容一肃,郑重还礼。

    两家此前虽是定立了攻守同盟,但是并没有做深入定义,所以具体要做到何种地步,是比较模糊的,这里就要看签立约书的人到底如何想,又如何把握的了。而现在单道人这等态度,就是表示不计代价,完全与天夏站到一处了。

    他们此刻才算是收获到了一个真正的盟友。至不济也是得到了一位摘取上乘功果,且执掌有镇道之宝修道人的全力支持。

    单道人道:“单某还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几位。”

    陈禹道:“道友请说。”

    单道人问道:“元夏之事,贵方又是从何处知悉的呢?不知此事可是方便告知?”

    陈禹道:“单道友见谅,我等只能说,我天夏自有消息来处,只是涉及一些隐秘,无法告知贵方,还请不要见怪。”

    武倾墟在旁言道:“如今此事也只有我三人和贵方知悉,便是我天夏诸位廷执,还有其余上尊,亦是不曾告知。”

    单道人听罢,也是表示理解,点头道:“确该小心。”

    毕道人这时开口道:“敢问贵方,既那元夏欲化同我于一世,却不知其等何时开始动手,上回张廷执有言,大约半月时日即可见的,那么元夏之人是否已然到了?”

    张御道:“可以告知二位,元夏使者恐怕不日即至,到时候两位当能见得。”

    单道人神情不变。而毕道人想到用不了多久就要见到元夏来人,不由得气息一滞。

    陈禹道:“这里还有一事,在元夏使者到来之前,还望两位道友能够暂且留在此地。”

    单道人心知肚明,从一开始周围布下清穹之气,还有此刻留下他们二人的举动,这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他们二人把此事告知门中上真,是想尽最大可能避免元夏那边知悉天夏已有准备。

    对此他也是愿意配合,颔首道:“三位放心,我等知悉事情之轻重,门中有我无我,都是一般,我二人也不急着回去。”说着,他呵了一声,“单某倒也是要看看,这元夏使者到底如何,又要说些什么。”

    武倾墟道:“多谢二位体谅了。”

    张御则在旁处未说什么。实际上,若真正严格来说,这等事对两人也不该说,因为道法出于一脉的缘由,哪怕有清穹之气的遮掩,也是可能会被其背后的上层大能察觉到些许端倪的。

    但好在他们已是从五位执摄处得知,乘幽派的祖师就算知晓了也不会有反应,一来是没有元都派的指引,无从确定此事;二来这两位是当真把避世避人贯彻到此,连彼此间的招呼都是懒得回应,更别说去关心底下小辈之事了。

    单道人道:“若是无有交代,那我等便先退下修持,我等既已签立盟约,若有什么需我所帮衬,贵方尽可开口,尽管我辈功行微薄,但是好歹还有一件镇道之器,可以出些力气。”

    陈禹也未客气,道:“若有需要,定当劳动贵方。”他一挥袖,光芒荡开,没有撤去围布,只是在这道宫之旁又开辟了一座宫观。

    单道人、毕道人二人再是一礼,便即往此宫观而去。。

    武倾墟待二人离开,又对陈禹言道:“首执,为防元夏来使探看于我,可能还要做一番布置。当以清穹之气布盖四方,以杜绝窥测。”

    陈禹点头,这时张御似在思索,便问道:“张廷执可还有什么建言?”

    张御道:“御以为,有一处不可忽略了,也需加以遮掩。”他顿了一顿,他加重语气道:“大混沌。”

    他看着陈禹、武倾墟二人道:“五位执摄有言,为防元夏算定于我,故才寻到了大混沌,自此元夏难知我之变数,更难以天机定算,其未必知晓大混沌,此回亦有可能在窥我之时顺便探查此地,这处我等也当作遮掩,不令其有所察觉。”

    陈禹道:“张廷执此言有理。”他考虑了一下,道:“大混沌与世相融,不易遮掩,此事当寻霍衡配合,张廷执,稍候就由你代玄廷前去与此人言说。”

    张御当即应下。

    就在这时,三人忽然听得一声悠悠磬钟之声,道宫内外皆是有闻,便见原本飘悬在清穹之舟深处的银色大球一阵光芒闪烁,旋即不见,与此同时,天中有一道金符飘然落下。

    陈禹将之拿在了手中,道:“庄道兄已成执摄,我等当是前往一见。”他唤有一声,道:“明周。”

    明周道人稽首道:“首执,两位廷执,明周这边打开门户。”

    他一礼之间,身后便豁开一个空洞,内中似有万点星芒射来,散落到三人身上,他们虽皆是站着未动,可是周围空域却是产生了变化,像是在急速飞驰一般、

    难知多久之后,此光先是倏然一缓,再是骤然一张,像是天地扩张一般,显露出一方无尽天地来。

    张御看过去,可见前方有一面无边广大,却又澄澈晶莹的琉璃壁,其上映照出一个似水墨散逸,且又轮廓飘渺的道人身影,但是随着墨染相距,庄道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并从中走了出来。

    陈禹打一个稽首,道:“见过庄执摄。”武倾墟跟着一个稽首。

    张御亦是执有一礼。

    庄首执显影与其余几位廷执大为不同,他心下猜测,这很可能是因为以往执摄皆是本来就能得以成就,修行不过是重演其道,而这一位,乃是真真正正在此世突破至上境的修道人,正身就在这里,故才有此分别。

    庄道人还有一礼,道:“三位廷执有礼。”见礼过后,他又言道:“诸位,我成就上境,当已惊动元夏,其也必来探我,三位廷执想是已有准备了?”

    陈禹道:“张廷执方才收到了荀道友传讯,此上言及元夏使者将至,我等也是为此小议一番,做了一些布置,未知执摄可有指点么?”

    庄道人摇头道:“我天夏上下自有其序,我已非是廷执,玄廷具体事机我不便过问,只凭各位廷执决断便可,但若玄廷有需要我出面之处,我当在不搅扰天机的情形之下尽力相助。”

    陈禹执礼道:“多谢执摄。”

    庄道人道:“下来我当利用清穹之气全力祭炼法器,期望在与元夏正式攻我之前再多得一件镇道之宝,只是期间怕是无暇顾及外间,三位且收下此符。”说话之时,他伸手一点,就见三道金符飘然落下。

    庄执摄言道:“此是我所祭炼之法符,可助诸位避过窥见,并躲过一次杀劫,除此之外,内中有我攀升上境之时的些许心得,只各人有各人之道缘,我若尽付其中,恐怕诸位受此偏引,反是失却己身之道,故此中我只予我所参见之道理。”

    张御伸手将金符拿了过来,先不急着先看,而是将之收入了袖中。

    这就有上境大能的好处,有其指引,便能得见上法,不过过去不论是天夏,还是其余诸派大能,其所行之道并不能为后世所用,只能立下道法供以参鉴,这便隔了一层了,也往前走,很可能就是另一条路了。

    不过想及元夏诸多执摄并不是如此,其是真正修行而来的,当是能够随时指点底下修道人,这样后辈攀渡上境恐怕远较天夏容易。

    庄道人将法符给了三人之后,未再多言,只是对三人一点头,身影缓缓化作四溢光华散去,只留下了那一座琉璃玉璧。

    张御三人一礼之后,身外便有光芒放开,稍觉恍惚之后,又一次回到了道宫之内。

    陈禹这时转过身来,道:“张廷执,联络霍衡之事就劳烦你过问了。”

    张御点头应下,他与两人别过,从道宫出来,心念一转,那一道命印分身走了出来,金光一转之间,已然出了清穹之舟,落到了外间那一片混沌晦乱之地中。

    他站在此间,身外心光荡开,大袖飘摆,将那一片晦乱浑恶之气向外逐开,不使其沾染上身,但除此之外,并未再多做什么。

    不知多久,前方一团幽气散开,霍衡出现在了他身前不远处,其目光投过来,笑了笑道:“张道友,你想要见我?怎么,道友可是想通了,欲入我混沌之道么?”

    ……

    ……

第三章 金虹落天外

    张御对于霍衡招揽之言听若不闻,他只道:“今回我受玄廷之托至此,只与尊驾说几句话。”

    霍衡神情认真了些许,道:“哦?想来是有什么要事了,张道友且说。”

    张御一弹指,便有一道符箓化出,往霍衡那里飘去,后者身前有浑沉之气涌动了下,将这枚符箓化了去,随着其两目之中有幽沉之气涌现,立时知悉了前后原委。

    他此刻也是略觉意外“还有这等事?”他不觉点头,道:“化演万天,逐杀取一,倒是好手段。”

    张御道:“如今这世外之敌不日将至,其若到得我世,必知大混沌乃是变机之所在,故我天夏欲加以遮掩,此中需尊驾加以配合。”

    霍衡双袖负后,站在那里缓言道:“其实贵方要避开元夏也是容易的,我观天夏不少同道都是有道之人,若你们都是投入大混沌中,那自是无惧元夏了。”

    张御平静道:“这等话就不用多言了,尊驾也不必试探,我天夏与元夏,无有妥协可言,两家余一,方可得存。而无论以往如何,如今大混沌与我天夏既有对抗,又有牵缠,故若要灭亡天夏,大混沌亦在被倾灭之列。助我亦是自助。”

    霍衡缓缓道:“可我未必不能令元夏之人入我道。”

    张御淡声道:“尊驾或可引少许人入此道,可要令元夏为此解裂,尊驾知晓那是无有任何可能的,只要元夏在那里,则势必将此世之中一切俱皆灭尽,大混沌亦是逃不脱的,这里面的道理,尊驾当也明白。”

    元夏乃是奉行极端保守之策略,为了不使变数增加,任何错漏都要打灭,这里面就是不允许有任何变数存在,试问对大混沌这个的最大的变数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要是没有和天夏牵扯那还罢了,现在既然牵扯了,那是必须彻底杀灭的。

    霍衡看了看他,道:“此事我可配合天夏遮掩,但是我只能做到这等地步,天夏需知,大混沌不可能维定不变,之后会如何选择,又会有什么变化,我亦约束不了。”

    张御心下了然,大混沌是变乱,出现任何变数都有可能,若是能够得以压制,那就是有序变动了,这和大混沌就相悖了,所以天夏虽然将大混沌与己牵引到了一处,可也免不了受其影响,如何定压,那就要天夏的手段了。

    不过眼下双方共同大敌乃是元夏,可以暂时将此放在后面。故他道:“如此也就可以了。”

    霍衡这时低低言道:“元夏,有些意思。”说话之间,其身影一散,化为一大团幽气,沉入了晦乱浑噩之中,如来时一般没去不见了。

    张御站有片刻,把袖一振,身外心光一闪,霎时转回了清穹之舟内部,他唤一声,道:“明周道友。”

    光芒乍现,明周道人出现在了他身旁,稽首言道:“廷执有何吩咐?”

    张御道:“劳烦道友去告知首执一声,便言霍衡已愿配合,下来当可设法对各处要地进行遮掩了。”

    明周道人一礼之后,便即化光不见。

    张御则是意念一转,回到了清玄道宫,来至内殿之中,他坐定下来,便将庄执摄给予的那一枚金符拿了出来。

    他意念渡入内里,便有一道玄妙气机进入心神之中,便觉无数道理泛起,此中之道无法用言语文字来描绘,只能以意传意,由神化应。不过他只是看了一会儿,就从中收神回来了,并且收拾心神,持意定坐了一番。

    也难怪庄执摄说此中之法只供参鉴,不可深入,要是贪求道理,只是一味沉浸观望,那自身之道法迟早会被消磨掉。

    这就好比下境修道人自身道法是深刻于身神之中,然一观此道法,就如同大浪潮水冲来,不断消磨自身原先之道痕,那此痕一旦被浪潮冲刷干净,那最终也就失去自我了。

    所以想要从中借取有益之道,唯有徐徐推进了。

    他对此倒是不急,他的根本道法还未取得,也是如此,他自身之气机仍在缓缓有序增进之中,虽然提升不多,可是毕竟是在前进,什么时候停下之后还不知晓,而一旦终了,那么就是根本道法映现之际了。

    正在持坐之间,他见前方殿壁之上的舆图出现了些许变化,却是有清穹之气自上层洒播了下去,并配合外间大阵布成了一张遮掩整个内外洲宿的屏障。

    而此中照显出来模样,可以是数百年前的天夏,也可以是更为古旧的神夏,如此可不令元夏来使无法观望到此中之真实。

    不过天夏未必需要完全依靠这层遮护,最好是让元夏使者到来之后的所有活动范围都在玄廷安排之下,这样其也无法有效观察到外间。

    那清气流布因为准备充分,只是一日之间便即布置妥当。

    不过此阵并不可能涵布整个虚空,最外围也仅只是将四穹天笼罩在内,至于四大游宿,那本来就是兼有一定剿灭邪神的责任,现在供在外巡游之人停驻,所以仍然处于外间。

    他此时也是收回目光,继续在殿中定持,又一日后,他心中忽然有感,眸光微微一闪,整个人霎时从殿中不见,再出现时,已是落到了位于清穹之舟深处的道宫之中。

    陈禹此刻正一人站在阶上观望虚空。

    张廷执与他见有一礼,便走了过来,与他一同望去。

    方才他感应到虚空之中似有天机变动,疑似是有外侵到来,这个时候出现这等变化,不定就是元夏使者即将到来。

    殿中光芒一闪,武倾墟也是到了,相互见礼之后,他亦是来到阶上,与两人站在一处,对外遥观。

    三人等了没有多久,便见虚空之壁某一处似若塌陷,又像是被吸扯出去一般,出现了一个空洞,望去深邃,可随后一点光亮现出,而后一道金光自外飞入进来,空洞瞬息合闭。

    而那金光则是直直朝着外宿这边而来,不过才是行至半途,就被围布在外如水膜一般的阵势所阻,顿止在了那边,只是两者一触,阵璧之上则生出了一丝丝扩散出去的涟漪。

    而那道金光此刻也是散了去,显露出了里间的景象,这是一驾形制古拙的长舟,通体呈灰黑之色,其横泊在了天地之外,并没有继续往阵势靠近,也没有离去的意思,而若仔细看,还能发现舟身略显有些残破,情形有些古怪。

    武倾墟道:“此可是元夏来使么?”

    陈禹思考片刻,便传谕令道:“明周,着韦廷执和风廷执前往此处查看,务必弄清楚这驾飞舟来历。”

    张御这时道:“首执,我令化身前往坐镇,再令在外守正和诸位落在虚空的玄尊配合驱逐周围邪神。”

    陈禹道:“就如此。”

    韦廷执和风廷执二人在得了明周传谕之后,立刻自道宫之中出来,两人皆是借助元都玄图挪转,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就先后来到了虚空之中。

    而与此同时,负责巡游虚空的朱凤、梅商二人,还有卢星介等五人也都是收到了张御的传命,也是一个个往飞舟所在之地靠拢过来,并开始负责清除周围可能出现的虚空邪神。

    韦廷执和风道人二人则是乘云光向前,须臾就来到了那飞舟所在之地,他们见这驾飞舟舟身横长,两端绵延足有三四里。

    虽然此刻他们在逐渐靠近,可是飞舟依旧留在那里不动,他们如今已是可以清晰望见,舟身之上有着一道道细密裂纹,虽然整体看着完好,实则用于护持的外壳已是残破不堪了,内层护壁都是显露了出来,看去好像曾经历过一场惨烈斗战。

    韦廷执看了片刻,可以确定此舟形制不是天夏所出,以前也从未见到过。但是似又与天夏风格有几分相近,而联想到近来天夏在找寻流散在外的宗派,故猜测此物也有可能是来自虚空之中的某个宗派。

    于是便以灵性语声传言道:“贵方已入我天夏疆界之内,贵方自何而来,可否道明身份?”

    他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儿后,里间却是不得任何回应,于是他又说了一遍,的但是依旧不得任何回音。

    他耐着性子再是说了一句,可是整个飞舟依旧是一片沉寂,像是无人驾驭一般。

    他稍作沉吟,与风道人相互看了看,后者点了下头。于是他也不再犹豫,伸手一按,顿有一道柔和光芒在虚空之中绽放,一息之间便罩定了整个舟身。

    这一股光芒微微荡漾,飞舟舟身闪烁几下之后,他若有所觉,往某一处看去,可以确定那里便是出入所在,便以法力撬动此中玄机。

    他这种突破手段若是里面有人阻止,那么很容易就能排斥出来的,可如此持续看了一会儿,却是始终不见里面有任何回应。故他也不再客气,再是进一步推动法力,片刻之后,就见着意所在豁开了一处入口。

    韦廷执与风廷执对视一眼,两人没有以正身进入此中,而是各自将元神与观想图放了出来,并由那入口朝着飞舟之中遁入了进去。

    ……

    ……

第四章 藏神述世源

    韦廷执和风道人二人观想图进入舟中后,四下打量了下,见到舟身内壁乃是一片金铜色泽,上面刻画有一道道古雅别致的云雷纹,并有排列整齐的金珠镶嵌在上面,看着明光灿灿,使得舟内犹如白昼。

    宽敞舟身之内还竖立着一个根根朱色大柱,地面乃是波浪一般的云道,看着犹如一座深长的道修宫观。

    只是除了这些之外,周围却是空空荡荡,什么摆设都是没有,故是两人看了几眼后便就略过,

    两人各是放了一道气机出去试探,检查一圈下来,发现舟腹舟尾都无问题,唯有舟首受到了阻碍,若是有人在此,那么极大可能就是藏身在那里,于是两人一同往舟首方向行去。

    随着他们二人来到目的地,见到舟首被一个面乌沉色泽的铜壁隔开了,上面则是雕绘有一个古拙的饕餮之像。

    韦廷执看了一会儿,就辨析清楚了如何开启此门。

    他再是伸手上去一按,往那饕餮之像中徐徐引入法力,上面纹路依照不同次序逐个亮了起来,等到整个都是沐浴在光芒之中后,再听得一声空空声响,像是竹石相击之声,此门往一面滚了过去,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两人走入了进去,哪怕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气机相接之间,挂在门廊上面的悬瓦发出一声声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不过两人对此不在意,因为他们光明正大进来的,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

    此时可见,舱室内正中有一个占地颇大的圆坑,里面摆放一只敦厚圆肚的金鼎,其周围是一圈圈黑红相间形似炭火的燃物,此刻还闪烁通红的赤芒。

    两人虽不擅炼器,但都是玄尊,能观辨事物玄机,不难从残余的气机上推断出,这不是在祭炼什么东西,而应当是为了驱驭飞舟所用。这等形制古旧却又却又不失效用的手段,也是惹得他们多看了几眼。

    只是他们很快把目光移开,注意到了立在一边墙壁之上的壁龛,这里面此刻竖着摆放一只人形金瓮。其由两个椭圆形的半瓮封闭起来。通过他们的观察,里面依稀可见一个封闭起来的形似蚕茧的东西。

    这东西表面时不时有一道光华闪烁而过,且里面还传出来一股微弱到极是难以分辨的气机,但看不清楚里面包裹的是人还是什么其他生灵,不过从周围留下的各种痕迹上看,里面很可能是一个修道人。

    风道人道:“这金瓮似是护持住了里间生灵的性命,不如将此物先带了回去,请各位廷执一同察辨,这飞舟就先留在了这里。”

    韦廷执同意此举,法力一卷,将这金瓮带了出来,随后出得飞舟,才是来到了外间,见到张御分身站在那里,两人上来执有一礼,道:“张廷执有礼。”

    张御看向那金瓮,眸光神光微闪,瞬息间看到了内中的情形,里面隐约出现一个道人身影,其身躯与那些茧丝缠绕在一起,处于一种被保护的状态之中,只是其人胸口有一个大洞,看去受创颇重。

    他道:“此物交给我吧。”

    韦、风自无异议,将此物送向他站立之所在。

    张御身外心光一卷,将金瓮收了过来,随后祭符一引,随着一道金光落下,过去片刻,便就回到了清穹上层。只他没有回到道宫之中,而是来到了一座法坛之上。

    这是在一处混沌晦乱之地中开辟出来的地界,本是为了安排那使者所用,现在虽不确定此人身份,但可以判断出是世外之人,极可能也是与元夏有所牵扯的。

    他将金瓮摆在了此间,同时引了一缕清穹之气过来,化作生机渡入进去,这金瓮本护持修复的作用,得了这股生机,则能更快恢复伤势。

    不过许久,那里面的人影胸口上的伤势逐渐收敛,待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时候苏醒了过来,身外的丝茧也是随之脱离,他伸手一推,金瓮往两边轻巧分开,他手搭着瓮沿,往外看来,待见到张御后,不觉露出了一丝凛然之色。

    张御打量了此人一眼,见其身上穿着墨绿色布袍,腰间玉带上挂着光润玉佩,头上是一支骨髻,打扮看着十分古拙,这个人道行层次不低,但是却仍是一身凡俗血肉之躯,这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似走得是一条与众不同的道途。

    他以灵性传声道:“尊驾如何称呼?”

    那道人听他问话,露出谨慎小心之色,对他执有一个道礼,同样以灵性语声回言道:“回禀这位真人,在下烛午江,敢问这位真人,这处可是化世么?”

    张御道:“化世?”

    烛午江马上道:“哦,化世乃是我辈对于的天外之世的称呼。”

    张御道:“那么尊驾应当是自天外之世到此了。”

    烛午江勉强笑了一下,看去并没有顺此解释的意愿,只是道:“是真人救了在下么?”

    张御道:“尊驾飞舟入我世之中,被我同道所寻得,只是观尊驾似是受了不小伤势。故是将你救了出来。”

    烛午江对他深深一礼,认真道:“多谢贵方救护之恩。”

    张御看他低着头,似是不想多言,便道:“尊驾在此好好养伤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谈。”说着,他转身外走去,并往一片混沌之中没入进去。

    烛午江看着他的背影,却是犹豫了一下,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张御出了这里之后,就又回到了清穹之舟深处道宫之中,陈禹正在此处等着他。他上来一礼,道:“首执,方才从那飞舟之中救了一人出来。”

    陈禹还了一礼,郑重道:“张廷执可知这人是何来历么?”

    张御道:“这人警惕心甚高,似对我很是戒备。不过不管此人是不是元夏之人,既然到此,定然是有缘由的,御以为不必多问,只要看住就是了。我等早已做好了应对元夏,以不变应万变即可,不必为这些意外变故乱了我们自家阵脚。”

    陈禹点头,这番话是有理的,因为他们已经做好了和元夏一战的准备,不管此人来自何方,有什么打算,只要自身稳住,不令其有可趁之机,那么结果都没有两样。要是此人另有算计,不必他们去问,自己总是会开口的。

    这个时候,武倾墟自外走入了进来,他与两人见过礼后,便对陈禹道:“首执,武某检验过了,除了那驾飞舟,再无任何外来之物,那飞舟之上也没有携带任何宝器。”

    张御道:“御所救出的那人身上,也是一样别无神异,倒是此人所行道法,与我所走路数似是不同,但不是什么紧要之事。”

    三人相互交流了一会儿,决定不做什么多余动作,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来人比他们想象中更是沉不住气。只是小半日过去,明周道人现出在了一旁,执礼言道:“首执,那外世来人想要面见张廷执。”

    陈禹沉声道:“张廷执不妨走一趟,看此人想做什么。”

    张御微微点头,他自座上站了起来,走出大殿,随后意念一转之间,就来至了那一处位于混沌之地的法坛之中。

    烛午江正站在那里,因为清穹之气之助,仅仅过去只是这么点时间,这人胸口上余下的伤势已然收敛大半,精气神也是恢复了不少。

    烛午江见他到来,再是一礼,语带感激道:“多谢真人助在下修复伤势。”

    张御道:“无碍,尊驾既是修行之人,身上道法又非恶邪之路数,我等见到,力所能及,自当帮衬一般。尊驾可以继续在此安心养伤,什么时候养好伤了,可以自行离去。”

    烛午江露出惊异之色,道:“贵方愿意就这么放在下走么?”

    张御道:“为何不放?救助尊驾只是出于道义,尊驾又非我之囚徒,若是想走,我等自也不会阻拦。”

    烛午江望了望他,似是在确认此话真伪,他又低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认真道:“原本在下想看看再言,只是贵方如此坦承,而且时间上恐也来不及,那些人恐怕也快要到了,在下也就无需隐瞒了。”

    他顿了一下,沉声道:“真人不是问我自何处而来么?不瞒真人,在下乃自一处名唤‘元夏’的地界而来。”

    张御闻听他的交代,神情并没无变化,道:“那么尊驾可以说说,元夏是何等地界么?”

    烛午江神情严肃道:“这正是我来贵方界域的目的所在。真人可是知晓,自家所居之世是从何而来的么?”

    张御淡言道:“若论世之开辟,不论万物变演,通常便是阴阳相争至那清浊相分。”

    烛午江点头道:“此是开世之理,并无不妥,不过真人所言,只可解寻常之世理,但贵方居世却并非如此,贵方之世虽也是如此开辟,但却是有着另一重源流的。”

    张御看了看他,此刻虽看只他一个人在与此人说话,可他知道,此时此刻,陈廷执已然将诸多廷执都是请到了道宫之中,一同在听着两人对话,故是继续道:“那么按照尊驾所言,那么此中源流为何呢?”

    烛午江以无比认真的语气道:“在下下来所言,真人且莫以为荒诞,贵方所居之世……乃是由那元夏之照化而出!”

    ……

    ……

第五章 化世取收用

    烛午江的话一说出,张御仍是面色如常,但是此刻在道宫中听到他这等说辞的诸位廷执,心中无不是重重一震。

    他们不是轻易受言语动摇之人,但是对方所言“元夏”二字,却是使得他们觉得此事并非没有来由。而且陈首执自上位之后,这些时日一直在整顿备战,从这些举动来,不难看出主要防备的是自天外到来的敌人。

    他们以前一直不知此敌从何而来,而如今看来,莫非就是这人口中的“元夏”么?难道这人所言果然是真么?

    张御平静问道:“尊驾说我世乃是元夏所化,那么此说又用何证实呢?”

    烛午江倒是佩服他的镇定,任谁听到这些个消息的时候,心神都会受到极大冲击的,哪怕心下有疑也难免如此,因为此说是从根本上否定了自己,否定了世界。

    这就好比某一人忽然知晓自身的存在只是他人一场梦,是很难一下接受的,就算是他自己,当年也不例外。

    现下他听到张御这句疑问,他摇头道:“在下功行浅薄,无法证实此言。”说到这里,他神情肃然,道:“不过在下可以立誓,证明在下所言绝非虚言,而且有些事也是在下亲历。”

    张御点点头,道:“那姑且算尊驾之言为真,那么我有一问,元夏化出此一世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诸位廷执都是留意倾听,的确,就算他们所居之世真是那所谓的元夏所化,那么元夏做此事的目的何在呢?

    烛午江深深吸了口气,道:“真人,元夏其实不是化演出了贵方这一处世域,乃是化演出了万千之世,之所以如此做,据在下偶尔得来的消息,是为了将自身可能犯下错漏之诸般变机俱是排斥出外,这般就能守固自身,永维道传了。”

    他抬起头,又言:“但是在下所知仍是有限,无法确定此说是否为真,只知大部分世域似都是被消灭了,眼下似唯有贵方世域还存在。”

    张御暗中点头,这人所言与他所知大差不差,可以视之为真。他道:“那么尊驾是何身份,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眼下是否可以相告呢?”

    烛午江想了想,诚恳道:“在下此来,就是为了通传贵方做好准备,真人有何疑问,在下都是愿意如实解答。”

    说着,他将自己来历,还有来此目的逐一告知。不过他似乎是有什么顾忌,下来不管是什么回答,他并不敢直接用言语道出,而是采取以意相传的方式。

    张御见他不愿明着言说,接下来同样是以意相传,问了许多话,而这里面就是涉及到一些此前他所不知道的事机了。

    待一番对话下来后,他道:“尊驾且好好在此休养,我先前许诺依旧作数,尊驾若是愿意离去,随时可以走。”

    这几句话的工夫,烛午江身上的伤势又好了一些,他站直身躯,对终于执有一礼,道:“多谢贵方善待在下。在下暂且不公走,但是需提醒贵方,需早做准备了,元夏不会给贵方多少时间的。”

    张御点点头,他一摆袖,转身离去,在踏出法坛之后,心念一转,就再一次回到了清穹之舟深处的道殿之前。

    他迈步走入进去,见得陈首执和诸位廷执不约而同都把目光看来,点头示意,随后对陈禹一礼,道:“首执,御已是问过了。”

    陈禹问道:“张廷执,具体情形如何?”

    张御道:“这个人的确是来自元夏。”

    崇廷执这时打一个稽首,出声道:“首执,张廷执,这到底如何一回事?这元夏莫非真是存在,我之世域莫非也真是元夏所化么?”

    陈禹沉声道:“明周,你来与诸位廷执说明此事吧。”

    本来对诸廷执隐瞒这个事,是怕消息泄露出去后暴露了元都派,不过既然有了这个烛午江出现,并且说出了实情,那么倒是可以顺势对诸人道明了,而有诸位廷执的配合,对抗元夏才能更好调动力量。

    明周道人揖礼道:“明周遵令。”

    他转过身,就将关于元夏之目的,以及此世之化演,都是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并道:“此事乃是由五位执摄传知,真实无虚,只是此前元夏未至,为防元夏有手段窥见诸位廷执心中之思,故才事先遮掩。”

    不过他很懂分寸,只交代自己可以交代的,关于元夏使者消息来源那是一点也没有提及。

    众廷执听罢之后,心中也难免波澜泛动,但毕竟在场诸人,除了风道人,俱是修为精深,故是过了一会儿便把心神抚定下来,转而想着如何应对元夏了。

    他们心中皆想难怪前些时日陈禹做了一系列看似急切的布置,原来一直都是为了防备元夏。

    武倾墟这时问道:“张廷执,那人可是元夏之来使么?还是别的什么来路,怎么会是如此狼狈?”

    张御道:“此人自称也是元夏使团的一员,只是其与使团产生了冲突,当中发生了对抗,他付出了一些代价,先一步来到了我世之中,这是为来提醒我等,要我们不要轻信元夏,并做好与元夏对抗的准备。”

    钟廷执讶道:“哦?这人既是元夏使者,那又为何选择如此做?”

    诸廷执也是心存不解,听了方才明周之言,元夏、天夏应该只有一个能最终留存下来,没有人可以妥协,若是元夏亡了,那么元夏之人应当也是一样败亡,那么此人告诉他们这些,其动机又是何在?

    张御道:“据其人自称,他乃是以往被灭去的世域的修道人。”

    他顿了下,看向诸廷执,道:“此人陈述,元夏每到一世,并非一上来就用强打猛攻的策略,而是采取上下分化之策略。他们先是找上此世之中的上层修道人,并与之详谈,此中不乏拉拢威慑,若是愿意追随元夏,则可收入麾下,而不愿意之人,则便设法予以剿灭,在过去元夏依靠此法可谓无往而不利。”

    诸廷执听了,神情一凝。这个方法看着很简单,但他们都清楚,这其实相当毒辣且有用的一招,甚至对于诸多世域都是通用的,因为没有哪个地界是所有人都是同心同德的,更别说大部分修道人上层和下层都是割裂严重的。

    别的不说,古夏、神夏时期就是如此。似上宸天,寰阳派,甚至并不把底辈修道人视为同一种人,至于寻常人了,则根本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别说善意,连恶意都不会存在。

    而彼此便都是同一层次的修道人,有些人若是能够确保自身存生下来,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余人抛却。

    钟廷执想了想,道:“张廷执,钟某有一疑,元夏化世当灭尽一切,那些人被招揽之人有是如何存身下来?便元夏愿意放过其人,若无逃脱出世外的功行道行,恐也会随世而亡吧?”

    张御道:“根据烛午江交代,元夏若是遇上势力孱弱之世,自然是灭世灭人,无一放过;可是遇上一些势力强大的世域,因为有一些修道人道行实在是高,元夏便是能将之杀灭,自身也有损失,所以宁可采取安抚的策略。

    有一些道行高深之人会被元夏请动镇道之宝,祭法仪以护持,令之融入己身阵中,而余下大部分人,元夏则会令他们服下一种避劫丹丸,只要一直吞服下去,那么便可在元夏长久存身下去,但是一停下,那便是身死道消。”

    诸廷执顿时了然,其实落在诸修头上的杀劫其实并没有真正化去,只是以某种程度延缓了。而且元夏明显是想着利用这些人。对于修道人而言,这便是将自家生死操诸他人之手,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早些反抗。

    可他们也是深知,在了解元夏之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反抗的,当场投降,对于做出这些选择的人来说,至少还能苟活一段时日。

    风道人道:“可怜可叹。”

    张御点首道:“这些人投靠了元夏,也的确不是得了逍遥了,元夏会利用他们反过来对抗原来世域的同道。

    这些人对于原来同道下手甚至比元夏之人更为狠辣。也是靠这些人,元夏根本不用自己付出多大代价就倾灭了一个个世域,烛午江交代,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戴廷执道:“那他现在之所为又是为何?”

    张御道:“此人言,原来与他同出一世的同道已然死绝,如今只余他一人,此番元夏又把他当作使者派遣出来,他知晓自身已是被元夏所抛弃。因为自认已无退路可走,又出于对元夏的痛恨,故才冒险做此事,且他也带着侥幸,希望凭借所知之事得到我天夏之庇佑。”

    众人点头,这样倒是好理解了,既然迟早是一死,那还不如试着反投一下,万一在天夏能寻到相助存身的法门那是最好,就算不成,临死也能给元夏造成较大损失,以此一泄心中愤恨。

    钟廷执这时考虑了下,道:“诸位,既然此人是元夏使者之一,那么经此一事,真正元夏使者会否再来?元夏是否会改变原先之策略?”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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