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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使寄识混昧

    一驾元夏飞舟驶入了天夏域内,在众多往来的飞舟之中,这驾飞舟显得毫不起眼。

    随着两边的交流增多,也便是有更多的世道弟子进入了天夏,他们大多数都是来玩乐的。只要活动范围不出虚空壁垒,那么也没人会来多理会他们。

    这驾元夏飞舟在泊台上停靠下来后,有一名年轻男子自里走了出来,动作轻盈的站在泊台高处眺望。

    其人乃是冲星世道的弟子邵宫,冲星世道在诸世道中排名不算最末,但也算是靠后了,故是他不像最初到来的那些世道弟子一般,能在这里提前占据一席之地,也不敢出做太多令元上殿不喜之事,直到如今,见局面稳固,才是来到了天夏。

    这时他身边走过来了一个留着八字须的道人,道:“少郎欲去何处?”

    邵宫试着问道:“听说这里可以有威牲斗胜?辰道长可是知道么?”

    所谓“威牲斗胜”,其实就是通过精心豢养的凶横异类,放至场中让它们厮杀互斗,以为取乐。

    当然这不能明着说我就为了玩了的,所以套了一个祭献元夏天序的名义。元夏天序自不需要祭献,可以这个名义表示尊重,并且还是在天夏疆域之内,这是表示身在天夏,心向元夏啊,那元上殿拿里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其实这套东西就是源自于元夏本身,元夏诸世道的弟子并非想不出娱玩之物,只是这等行径元夏不被允许做罢了。元夏诸方都被一个极为刻板的天序所包裹着,连一沙一石都在天序之内,那这一套自然会被引申到方方面面。。

    你一个世道弟子,稍有离经叛道,那么你就会被其他同辈以此为借口诋毁,从而极可能丧失族内的权柄,所以没有一个敢于轻犯。

    除非你真的是无心权位,完全放弃了这方面的想法,可即便如此,除非你是嫡脉出身,否则那也是处处受制,不然看你这般享乐,族内弟子都学你那怎么成?

    所以天夏就成了目前这些人的向往之地了,因为唯有到了天夏,才不会有人来管束你,元夏也管不到这里。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邵宫便迫不及待带着手下人走入了壁垒之内,这里就是交给元夏之人享乐的,所以表面上没有任何人查验,他们这一行人畅通无阻的走到了里层,到了里殿,有一个巨大的球形显影出现在那里。

    里面显现出的正是壁垒之内百余层地界的大致情况。

    邵宫从这显影台上可以看到,每一层都有大量的人围坐在那里玩乐,这些人明显都是从元夏诸世道内出来的,不算那些更外围的仆从护卫,粗略估计下,至少也有百万人。

    他惊讶道:“这么多人?”

    辰道人道:“其实不多。”

    邵宫想了想,道:“也是。”

    诸世道嫡脉当然没多少人,但是支脉数目之多,却是连诸世道自己未必弄的清楚了。毕竟一个世道占据了一个星团,又开枝散叶这么年,不知有多少后代了。

    别看这里聚集着百万之数,可分散到各个世道,其实还是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人。

    这些人大多数修为不高,在元夏的时候也就是自己占据一个地星,但是有世道仪官监察,平日也只能循规蹈矩,可是到了天夏,大家都是来这里享乐的,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邵宫此时留意到,显影台某一处景物内,有两头大如大山岳的威牲正在搏杀,这两头异类明显都是有神通的,行动之间俱有风雷水火相伴,并且皮毛厚实顺滑,毛稍末端还浮动着点点金光,肢体健硕饱满,有一股强壮之美。

    虽然拥有神通,这两头巨兽主要还是依靠肉搏,可以看到,每一次撞击都是引得那一层晃动震颤不已,隔着显影台似都能感觉到那等动静,若在外间,恐怕足以引得地裂山崩。

    而周围观战的那些世道弟子也是都是兴奋不已,呼喝不止。

    邵宫一时也是被深深吸引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并为这巨兽表现出来的力量而迷醉。

    这种东西也只有真人才能降伏,哪怕他这样的人上去,一个巴掌就可将他拍死,神通法术不过是稍大一些的水花而已,现在却是能在底下之人的驱使下令之为主人搏杀。

    他忍不住道:“这些威牲都是哪来的……”

    辰道人道:“都是诸位世道的少郎亲自豢养的,所用的宝材都是化了极大代价的从元夏搬运来的。”

    “极大代价?”邵宫有些不解,元夏的人力物力要多少有多少,价值都是不怎么高的。

    辰道人道:“因为东西运入天夏后,道机会有所不同,效用大打折扣,往往还需要用其他宝材来代替,或者干脆向天夏交换,这一番出入,那耗用就不少了。”

    邵宫嗯了一声,对此不怎么在意,宝材放在库里不动又有什么用?若能给自己找来一些乐趣那才算是有价值的。

    他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两头威牲身上,看去十分之眼热,恨不得自己也是弄上一头,口中道:“可惜了,豢养一头威牲需要许多时间。”

    辰道人马上道:“其实这也不得什么。似如裘少郎等人,来这里不过两年多,哪里可能豢养动辄要上千载才能长成的威牲?”

    “那又是怎么办到的?”邵宫心下不解。

    辰道人道:“天夏有着这类的威牲,还有从元夏带来的也可,但是未必适应天夏这里,开始不信邪的人有不少,但都是失败了。主要这些并非自养大,不服主人。但是诸世道的少郎们很快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抬手一抹,面前就显现出了一种拳头大小,浑身毛茸茸,像是一个墨黑团子一般的东西,那就是通过豢养一种名为生灵名为‘纹’的寄生生灵。

    豢养这种生灵从幼体到成熟,只需要半月时间罢了,养成之后,只要寄落到威牲的身躯之中,用此异类忆识代替其主要忆识,两者相融之下,那就如自小豢养到大的一般模样了。唯一不好,可能影响其寿数,不过在这等斗场之上,通常也没有常胜不败之人。”

    邵宫想了想,道:“妙哉。”这个方法很好,既满足了他们豢养凶横异类的心思,又不用去花精力,可谓节省了太多麻烦。

    他道:“此事若是交给辰道友去办,可能那些……”他指了指照影之中,道:“和这些威牲比较么?”

    辰道人道:“只要‘纹’豢养得宜,还有宝材充分,那么就可以上场斗战。”

    邵宫有些失望,道:“只能上场,不能赢么?”

    辰道人稍许沉默之后,才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他传声道:“我这里有一种秘药,乃是我师门所传,若是用下去,保证可以取得一定的胜数。”

    邵宫却疑声道:“哦?辰道长就保证一定有用?我们若是秘药用,诸世道的各位难道不会用么?”

    辰道人意味深长道:“我用的是不一样的,一定会让少郎满意的。”

    邵宫也没问太多,细节他并不关心,他道:“好,那就用,你们尽管去做,有什么需求,来问我拿便是。”他望着那些显影,“我到时候不求能力压他们,只要别弄得我太难堪就是了。”

    辰道人应诺道:“少郎放心。”

    下来在给邵宫安排好居处后,他独自一人走了出来,回到了飞舟之中,并用阵器禁绝了四周,拿出一只匣子,从里面捧出了一只墨色的肉球,正是那名唤“纹”的东西,这东西瞪着小眼睛,对着他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表面看着挺无害,但实际上……

    辰道人将此物给翻了过来,可以看到其腹部有如虫足一般密密麻麻的肢体,在那里扭动不已,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却对此视若无睹,从匣子之中又拿了一瓶秘药出来,倒在了这个小东西腹足之间。做这些动作时,他目光之中一片茫然,不知道为何要如此,但只知道需要这么做。就算天夏现在搜索他的记忆,也找不出更多的东西来。

    虚空世域这边,戴廷执端坐法坛,他的面前摆着一份册子,这是此来所有元夏之人的身份录册。

    里面就包括邵宫及他身边之人的详细录述,此人方才到了,其身份和来历就被天夏掌握了。

    这主要归功于常旸这位驻使,其人在金郅行留下的基础上继续和诸世道的结交探询,了解到了许多以往不了解的诸世道的内部情况,有些世道模糊的面纱揭去了一层,变得较为清晰了许多。

    但同样也有不了解的。现在在天夏眼中,最为神秘的就是三上世了,三上世的人似乎从来没出现过,好像独立其余诸世道和元上殿之外,就算此前抓住的蔡司议也对其了解不多,并认为只有大司议才与这些世道有所牵扯。

    他看罢自后,将册子拿起,递给走过来的一名弟子,道:“将此去交至钟廷执那里,请他与崇廷执推算一二,看有无问题。”

    那弟子接过,一礼之后退去了。

    戴廷执站起来,看着那一座虚空壁垒。元夏绝不会老老实实等着元夏积攒力量,在他们试图向元夏渗透的时候,元夏也一定会试图做些什么的,这一处就是最好的突破口,他们留着这里,就是等着人元夏出招。

    ……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暗渡谋上乘

    元上殿内,黄司议情绪很高,向着兰司议言道:“下殿那边已是传回来消息,人已经安排到天夏了,东西也已经是送过去了。顺利的话,快则一月,长则百日就会有回报过来。”

    兰司议道:“那我就等着了。”

    黄司议这时却又是拿出一封书贴,递了上来,道:“黄某认为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这等计较之上,故是决定又拟定了另一番策略。还请兰司议过目。”

    兰司议看他一眼,之前可没有说起还有另一番计较,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接了过来翻看了下。

    其中写的是,这是黄司议打算安排一个专门修持神魂的修道人,利用现有的机会,将神魂附着到某些人的身上,再藉此打入天夏内部。

    计划很简单,表面看上去,还显得十分粗糙。

    黄司议在旁解释道:“兰司议,那些送去天夏的人中,有一名正是我待要安排之人的后辈,只要找到机会,他的神魂可以很轻松的附着在其人身上。”

    兰司议道:“天夏会这么信任送过去的人种么?肯定是会反复查验,而且这等出身,恕兰某直言,几乎没有去到天夏上层的机会。。”

    那些人种再怎么可被天夏,到底都是一群外来人,天生不受信任。只这一条就天生卡死了此等上进之路。

    更何况,一个人修道想要成道,那至少要千百年为计数的,等功行之后,那天夏与元夏的决战早就打完了,那又有何用?

    黄司议却是颇有自信道:“黄某也考虑过此事。”

    兰司议道:“那黄司议,便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黄司议道:“向司议提出的那个计较,那只是下殿的,但是我们上殿也要有自己的安排,这个事情黄某琢磨已久了。

    兰司议一定是想,我们就算投入了人手,到时候不会那么容易被天夏所接受,成了也挤入不到上层,是不是?”

    他呵了一声,“但是有一个办法,却是绕开这一关隘。被俯身之人若是直接是那些送去天夏本土的生人,那是不行的,可若是去到那些被天夏化演出来的世域呢?”

    “化演世域?”

    兰司议被他这么一提醒,思路也是活泛起来了,道:“黄司议,请继续说。”

    黄司议谨慎振作了些,道:“让那人去天夏附身后辈只是第一步,是为了第二步做准备。这第二步么,就是设法让其神魂沉入天夏所演化的世域之中,投附到某一个合适的生人的身上。

    黄某用某些手段查过了,那些演化出来的世域,一旦有人突破到上层力量,那么有很可能会被天夏上层所吸纳,因为这些人根底干净,而且还可能得了某些天夏上层直接传授,那样就能混入其中……”

    “等等,”兰司议看着他道:“这等情况,黄司议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们此前用了不少办法,都没法了解到天夏的内情。可是黄司议今天抛出来的这些,虽然也不是什么紧要消息,可也不简单。

    黄司议道:“这也是一个偶然,黄某那日利用镇道之宝推算了一下,想知道那些演化世域的情况,却是探到了此事,因为不涉及什么关键,所以几次反推之后,最后才有所确定,但再深入就不成了。”

    兰司议见他说得含糊,知道他定然是拿镇道之宝去修炼了,所谓推算只是为了动用此物找的借口,可能也是凑巧才发现了这个线索。

    因为与天夏数度交战,现在元上殿人手虽然从各世道抽调填补了,但是比之原来有所不足,这个时候,正是上进的好机会。一些寄虚司议都是想着摘取上乘功果,摘取上乘功果的人则想着求全道法,从而占位向上。

    然而前一步还好说,后一步不是那么简单的,这就需要镇道之宝相辅了,但镇道之宝通常是不给人修行运使的,这就需要找些借口了,一般也不会有人来追究。

    兰司议也没有追着这一点不放,只道:“能确定便好。继续说。”

    黄司议道一声好,继续道:“兰司议,这个转生如果成功,一旦那方世域与天夏的上层力量交接,那么成就上境之人极有可能借此顺利被天夏接纳,这样我们就将一枚楔子打入了天夏内部。”

    至于为什么只有神魂投附,而不是直接篡改记忆,那是因为虽然后者看起来简单,其实比前者更难操作。

    因为你上辈子都不是修道人,哪怕改了记忆,你又凭什么修炼超过他人?

    就算真有资质出众的,在一个演化世域中寻到这般人的可能也太低,还有可能暴露,反不如直接投入一个神魂来的简单。

    兰司议考虑了一下,道:“虽然有些地方也很粗陋,但的确有几分可行,凡事也不可能尽善尽美,我们也不可能提前都想好,但做了总比不做来的好。”

    主要是这等事投入较小,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成功了,那么他们就能收获更多。

    他道:“这里我也黄司议提醒一句。”

    黄司议道:“兰司议请说。”

    兰司议道:“就算你的谋划都是成功了,天夏对演化世域出来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设防备,天夏虽然没有我元夏之天序,可有更为复杂的东西,神魂俯身,终究是一个破绽,怎么避过去,还是要想一想的。

    黄司议神情也是略显严肃,道:“黄某知道。”天夏那里变数无穷,他们推断这方世域背后藏着很深的东西。

    兰司议稍作沉吟,道:“还有,你近来若是与下殿联络,那么顺带告知,诸世道中,最近有些人似是有些异动。”

    黄司议道:“可那些前去天夏玩乐的弟子么?”

    兰司议缓缓道:“倒也不是,这些小辈并不值得我们看重,而是有些人可能有了更上一层的想法了。”

    黄司议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元夏天序稳固,找不到上境之路,有些人选择了接受,有些人则是可能会更为激进,他心头一凛,想了想,又道:“这事也不易,天夏岂会给他们这等机会?”

    兰司议看着他道:“要是天夏给了呢?”

    黄司议皱了下眉,琢磨道:“那还真不好说。”

    三十三世道是维系元夏天序的重要部分,是一个整体,哪怕是排名再末世道的也有自己的作用,至少在摘取终道前作用不小。

    他道:“就算真有这等事,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现在也不适合我等伸手到诸世道中,我明白兰司议的意思,我会设法与下殿那里知会一声,加以留意一下的。”

    兰司议道:“黄司议所安排之事,我会和过司议和万司议说的,有什么少缺,也可与我言,若能成功,你的功劳自也少不了。”

    黄司议心下一振,执有一个道礼,道:“黄某定会尽力谋划好此事的。”

    天夏上层,守正宫之内,张御元印分身收到了一封从底下送来的书信。这书信上面用了法力封禁,若不是他本人收到,那么会在当中自行毁弃。

    不过通过目印回溯,他还是能看到送书之人乃是元夏的一名世道弟子,不过这本身并不说明什么问题。

    但是打开书信后,却是有些意外,那送书之人竟是说是自己愿意为天夏出力。而且为了取信于他,甚至直接写明了自己来自明觉世道,似乎一点也不怕暴露自己,并且愿意送渡一缕气意过来与他见面,以显诚意,解释还会带来一个重要消息。

    张御转了下念,对于这等事,不管真的假的,他都不会去主动揭穿,若是假,虚与委蛇就是,假设为真,那么留着这个人明显是有用的。

    他又想了想,唤出训天道章,并在其中唤来了风廷执、戴廷执二人,说了下此事。

    风廷执诧异道:“投靠我天夏?这个人是什么目的?”

    张御道:“信中虽未说清楚,但是意思是明白了,此人渴慕上境。应该是元夏天序稳固,其人在元夏寻不到上层之路,故而想来天夏寻求上进之门。”

    戴廷执对此倒是能够理解的。

    有些人一辈子求道,明明上面有路,却是怎么也走不上去,若还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人为约束的,那定然是不甘心的。因为不成道修道也就没有意义了,这是一生之坚持,没这么容易好放下的。

    且以元夏的体量,这等人应该不少,那么总会有几个是会试图以身犯险的。

    风廷执道:“此人有这等同行,还能带来重要消息的,即便不是宗主,也至少也是宗老一流了吧?愿意背元夏而投我么?”

    张御道:“元夏世道是不会叛逆天夏的,也叛逆不了,但是作为世道中的某一人,却是有可能做此事的。其人既然要求见一面,那么我可给他这个机会。”

    戴廷执道:“若是安排下月的话,那么正好是接近元夏又一年轮转之期了?”

    张御颔首道:“此人极可能就是想趁此机会躲过元夏的探查,不管其中真假,此事并不影响双方定约,我们可以在这里稍加配合,戴廷执,此事便劳烦你了。”

    戴廷执肃然打一个稽首,道:“戴某遵谕。”

    ……

    ……

第三百二十章 积微转天理

    守正宫之内,一声磬钟清响,张御命印分身看了一眼时晷,元夏一年轮转之期将至。而按照定约,再等片刻,就是与那名自称愿意提供消息的元夏修士碰面的时候。

    等有一会儿之后,他身影一动,便一道清光自上层落下。

    此时此刻,裘少郎已然出了虚空壁垒,来至墩台上那独属于明觉世道的驻殿之内。

    来至里殿,他将那枚玉佩取出,摆在了案上。因为事先上面关照过,只需将这东西带到这里便可,其余无需他多管,所以他也不敢久留。拜了一拜之后,就走了出去,准备明日回来再将此物取走。

    片刻后,那玉佩之上晃出光华,出来了一个巨大的道人形影。

    那光影只是等了一会儿,便见有一道无边无际的清光照入了殿内,原本撑天拄地的道人身影,在这道清光出现之后,居然显得越来越小,随着清光愈发强盛,并往更为微小的方向退缩。

    这并不是其自身的气意变小了,而是来人的道法高超,气意比他更为强盛,这等道法上的简单对照,就是最直观的力量对比,进而在外照显出了这等玄妙的变化。。

    那道光芒在见到清光之后,便即逐渐清晰,显出一个中年道人的形貌,他看着前方,确定来人身份后,执有一个天夏之礼,道:“张上真,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尊驾如何称呼?”

    那道人道:“贫道来自明觉世道,唤名裘仲。”

    张御见他将自身来历毫不犹豫交代出来,倒也是信他几分,但也不排除是经过了元夏的安排,为了取信于他而如此,这没有关系,可以在下来交流中探问清楚。

    不管是真也好假也好,其本身到来便已证明元夏做出了某种举动。

    他道:“尊驾在书信中透露,将会带来一个紧要消息,那么敢问,此消息为何呢?”

    身份、来历这些,目前都是次要的,就要看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了,这也是两人交谈的关键。

    裘道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道:“我这里有一个消息,元夏正准备对天夏施展某种手段……”

    张御静静听着,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看准备具体怎么做了。

    裘道人继续道:“元上殿这一次准备动用的手段,目的在于干扰天夏积蓄实力,牵扯天夏的精力,根据裘某的了解,应当是想要利用某种生灵侵染贵方之天地。”

    张御道:“利用生灵侵染天地?”

    裘道人点了点头,道:“张上真对我元夏应该不陌生,过往我元夏征伐诸方世域,也不是没有碰上过硬骨头,还有些世域实力不怎么样,但总有一些独特的本事,当初攻伐某一世域时,此世域有一些上层曾假意投靠,并趁着向我元夏派遣使者之际,带来了一种生灵。

    这种生灵极是微小,微小到修士都无法察觉,可一旦被修道人的神气激发,哪么顷刻就会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繁衍开来。

    最是难缠的是,这东西只要一只不灭,就会不断繁衍,并且还会根据世域的不同进行不断的演进,只要到达一定数目,便就会有上层力量出现,目前还不知其上限在哪里。”

    张御想了想,这东西倒是和莫契神族当初留下的异类较为相似,道理上有一定共同之处。

    他又问了下,了解到当初那世域之人虽然是失败了,可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元夏是有天序保护的,外力到此,些许数目不会受影响,可一旦当力量超脱出某个界限,那就一定会遭受排斥。

    初期的进展十分顺利,反而令此世域之人以为得计,但这反而迷惑了他们,没有再进行后续的计划调整,实际上作为上层大能坐镇的地界,此辈的能力不止于此,若是他们再多了解一些元夏内情,说不定还能弄出更为危险的东西来。

    裘道人继续在说着:“元夏在得了这东西后,决定这东西有些价值,可以用来对付一些难缠的敌人。在灭去此世后,又留用了一批此域原先精于此道的修士。

    我元夏当时提供了不少便利条件和更为上层的道法,此辈经过仔细探研,将那物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改进,并弄出了更为厉害的生灵。若无差错的话,此回当是准备用到贵方这里。”

    张御微微点头,假设裘道人所言为真,从其描述看,此物后面有了元夏的参与,并且特意引入了不少了元夏方面的技艺,其背后所涉及的力量和精妙地方当是比原来高出许多了,所能造成的结果,当也是超出了原本那方世域所能达到的上限。

    他思虑片刻,道:“我多问一句,从尊驾的话语看,这应该是元上殿的谋划了,裘上真你身为世道之人,又是怎么知晓这些的?”

    裘道人道:“此事也是凑巧,我知道这方面的事情,那是因为我明觉世道就是当年参与探研此物之事的主力。因为我明觉世道就是擅长这方面的道法。似如我那小辈,就是在壁垒那边弄出了威牲搏杀这等事。

    元上殿这一次把主意打到了此物身上,我明觉世道也是绕不过去的,更不用说其还启用了我明觉世道过去的一名宗老。

    其人曾也当过司议,只是功行不够退位了,退位之后,也是另有心思,曾用向世道内部查阅道经的借口,暗中向我通传了此事,我才是得悉。”

    张御稍作思索,明觉世道擅长的的确是此道,北未世道曾经向他们透露过这方面的事,假如元夏这次真是依靠某些生灵,那么他稍候只需加以留意便可,有些东西,只要提早防备,那么就将破坏程度降至最低。

    这时他道:“裘上真之所求,我已是明了,不过我现如今并不能给你明确回言,想来你是能够明白的。”

    裘道人道:“这是自然。”

    先不说这件事还没确定真伪,天夏还未必真正信任他,就算天夏同意,要达成自己目的,势必要去到天夏,他一个世道上层,能否从元夏成功去到天夏,这都是十分不确定的事情。

    张御道:“裘上真,以你所了解的情形判断,这个时候元夏是否已是开始对我天夏投落此物了?”

    裘道人回道:“应该是动手了,元上殿做事,不可能天衣无缝,贵方既然知道了此事,想必事能查探出来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裘上真,此番多谢你传递消息,我不了解明觉世道之事,但此事里面有许多巧合之处,却也提醒你一句,此回之事,元上殿会否是故意设局,诱你入彀?”

    便不提此事,像裘道人这么激进的人,过去极可能用过许多极端手段,也可能无意中透漏过自己的意愿,这样的人,世道会不提防么?

    裘道人沉默片刻,道:“多谢张上真提醒,我亦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做这等事总要冒险的,要是不成,我就只能设法叛逃天夏了,到时候还需要贵方接纳。”

    张御道:“那也要十载之限过去才是。”双方停战定约之中有定,十载期间不得主动接受任何叛逆。当然,这里面也是留下了余地的。

    我不接纳,但如果叛逆逃过来,那同样也可以不予缉捕。等到十载期限一过,自然就不用再管这些了。

    裘道人道:“裘某知晓。”这时他的身影闪烁了一下,显然气意耗的差不多了,他便又言道:“张上真,我那个小辈,虽不知道此事,但有什么消息,张上真可以通过他来传递,裘某便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他再是一礼。

    张御还有一礼,而对面那光华又是闪烁了几下,便即黯淡下去,只在供案上留下了一块玉佩。

    他也没再此处停留,意动之间,气意已然回到了守正宫内。

    坐定下来后,他抬目往虚空看去,既然得了裘道人的提醒,那他自然是要查看一番的。不过元夏所造之物即便已然是投入了天夏,应当也不会即刻起作用的。

    从裘道人交代,从东西是需要一个由微小到壮大的过程的,此过程应该不会很剧烈,一方面是不至于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还有就是天夏的道机与元夏不同,当也需要一定程度的适应。

    但是天夏的道机好算,许多变化却不好算,不说增进无数变数的大混沌,现在更还是多了纯灵之所的灵性力量,那更不好理顺。

    特别是目前元夏来人的活动范围只是落在虚空之中,那些东西也只能先落在此间,威胁不到天夏本土。

    可即便元夏还不知道内层所在,这个道理元夏当不会不知道,除非是……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眸光微闪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转了几个念头后,他决定稍候再作验证,当下紧要的,还是需先查出此物踪迹。若能将此物从源头加以掐灭那是最好的,如此省却了后面诸多麻烦。

    于是当下拿捏法诀,动以目印、闻印,察观虚空,辨识一切不谐之所在。

    ……

    ……

第三百二十一章 融界化双生

    在过去时候,张御少有向虚空查看的举动。这也是因为虚空之内有虚空邪神这类东西的存在,查看也无有太大意义,因为邪神总是干扰神思,令人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而在眼下,元夏在虚空布设手段,他自是需仔细查验。

    根据裘道人的说法,这些生灵一开始不会有什么动静,且因为其极微小,层次又是极低,所以很难被人所发觉,但是等其一旦爆发出来,那就已是到了难以遏制的程度了。

    不过在他闻印、目印之下,几乎没有什么外来之物是能躲避行迹的。

    而且元夏即便投入了那等祸乱生灵,起始点的位置当也是相对固定的,应该就是在虚空壁垒内外,这般就大大缩小了范围。

    只是这一次探查下来,他却是微微感觉到有些异样。

    因为他发现,过往的确有某种东西多了出来的痕迹,可现在却都是不见踪影了,像是被某种诡奇的力量给抹去了,而其本身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通过莫名消失的物类却能证明其曾经出现过。

    以他如今功行,却也没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他的感应,除非是上层力量。。

    他凝视着虚空深处,邪神背后当也是有更高一层的力量存在的,要不然邪神也不可能这般无穷无尽,如此看来,应该是邪神背后的力量出手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思索了一下,觉得也能理解。

    因为那祸乱物投入虚空之中,第一个遭受威胁的其实不是天夏,而是邪神。

    虽然元夏将此生灵投入了天夏,应该尚还处于微弱之时,可是外来任何力量在进入一方天地之内,都是会有莫名牵连的,特别是可能对未来造成深远影响的东西,虚空邪神若是感受到威胁,那是不可能忽略过去的。

    元夏这次应该吃了消息缺失的亏,因为邪神与天夏的定约,无论是戴廷执等人所坐镇的虚空世域,还是供元夏诸世道弟子玩乐的虚空壁垒,都是天夏的辖界。

    偶尔有些邪神过来,天夏也会主动出手清理。当然这不是为了元夏考虑,而是不让元夏有了解虚空邪神的机会,目前来说邪神还是一张好牌,就算元夏已然发现了些许端倪,却也仍是了解不多,还是可以利用的。。

    而当这些生灵出了这等辖界后,那就是虚空邪神的猎场了,显然这些东西就是这样被清理干净的。

    既然如此,那也用不着他来出手了。

    只是虚空邪神得了此物,不知道会不会多了一些演变,这里不得不虑。

    在思索之间,他又想到了此前想到的一个可能,元夏不会不考虑到失败的可能,虚空之中不成功,但有一个地方其实是可能受到侵袭的,而且成功可能不小。

    此地就是那些下层的演化世域。

    因为下层世域在与天夏的上层力量正式沟通之前,并不在上层的遮护之内。

    而道理上,只要是在天夏域内,有一定手段的话,就能通过一定的手段找到这等化演出来的下层的,尤其是元夏有着覆灭诸多演化世域的经验,过高的力量过不去,但是一些浅弱的力量却是能够送渡入内的。

    假设其探查到某处下层所在,并往送递这祸乱之物,那也是有一定可能做到的。

    这里不得不防。

    他抬首看向两界通道那里,元夏一年轮转之期方才过去,那天夏距离上回扶托衡界也是过去快要半载,诸位执摄当是很快就会扶托出下一个世域了。

    如今他一直延续着那一缕灵机感应,若是再有新的世域出现,那么他会试着入内找寻,看最后一枚道印是否会显现出来。

    倒是现在既然确定元夏对他们做了一些小动作,那么他们也应该对元夏加以反制了。

    此时此刻,他之正身正与长孙廷执、竺廷执、邓廷执等三人站在那一座沟通灵物两界的门户之前。

    几人都是凝注着门户之中,那里正泛着一点点灵性光芒,本来很是平静,此时却是如漩流一般动荡了起来。

    邓廷执道:“来了。”

    如他们判断一般,自这座门户洞开之后,已然有灵性生灵几度往现世中来了。

    这些层次较高的生灵若是落入下层,那么可以将一大片地界灵化,甚至生出类似灵关的地方,现世生灵落入其中,也只会被不停转化,直到达到其上限而停顿下来。

    好在这出入口被定在上层,除非清穹之舟损毁,否则永远不可能给其这个机会,而要清穹之舟损毁,那首先要对上六位执摄,这等事连元夏目前都做不到,更不用说纯灵之所这个近乎无自我意识的生灵了。

    而在此刻,随着那灵性旋涡转动,便有无数吸盘状的透明物事自里试图挤了出来。

    灵性生灵其实没有固定形状,外在的模样一种是通过与现世意愿结合显现出来的,还有一种是取决于修道人认知。

    修道人修成元神、观想图后,可以很好的收敛自身意识,但若是功行稍弱之人,仍旧是有部分发散的,若非如此,遍布上层的神人也就不会出现了。除非是求全道法之人,那么当真是没有什么破绽可寻了。

    眼下看着这东西往外来,张御走前一步,心光一转,霎时便将之压住,那灵性生灵感觉到自己被压制,自然拼命反抗,然而这却如同蜉蝣撼树,连心光一丝一毫都无法扯动。

    长孙廷执三人在旁看着,都是暗中佩服,此前他们各自轮流对付这些生灵,压制起来并不轻松,然而张御这一出手,却是无比直观的展示了修道人求全道法之后的强横力量。

    张御徐徐催动心光,将这灵性生灵压制的越来越是微小,并道:“长孙廷执,你看此生灵尚可利用否?”

    长孙廷执看了几眼,又沉吟片刻,却是摇了摇头,他一直在找寻能被天夏直接利用的灵性生灵,显然这头并不符合他的要求。

    张御微微点头,一挥袖,却是将之收了起来。

    邓廷执道:“张廷执准备将这头送至元夏么?”

    张御道:“元夏既然有暇找我们麻烦,那我们也要给元夏找点事做。”

    不过就这么带过去是不行的,这东西可是不分敌我的,所以需要改头换面一下,令其短时间内受得约束。

    这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请林廷执出手,利用其人的根本道法将之短暂封炼在法器之中,如此也就不难通过两界通道,至于到了另一边,那就是元夏天序的事了。

    元上殿,黄司议所在驻殿之内,他露出诧异之色,对座下一名元夏修士道:“怎么?没有回应?”他自语道:“不应该,这都过去多久了。”

    修士道:“确实没有回应,属下亲自去看过了,此前投落手段没有任何问题。”

    黄司议皱眉道:“莫非是天夏发现了么?”

    那修士道:“根据属下查看,天夏并不曾察觉,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属下以为,根据上回传回的尚未确定的消息来看,天夏虚空之内的确有着某种古怪存在,很可能是这些东西阻碍了我们的谋划。”

    黄司议琢磨道:“这么看来,我们对于天夏的变数估计还是不足。”

    他拍了下膝盖,露出了无所谓之色,道:“不过不成也没有什么,只是下殿的计议不成罢了,我们上殿还有自己的计议,吩咐下去,留意时机,不要暴露,可以慢慢等,不必着急。”

    那修士道:“是,属下会关照的。”

    而与此同时,向司议这边也是得到了那祸乱之物没有回应的消息,他微微一笑,道:“预料之中,下来就让上殿那边替我们吸引注意力,而我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座下弟子问道:“老祖,我们又该如何找到那推演世域的入口?”

    向司议看他一眼,笑了笑,道:“等着就是了,天夏走得是我们截然相反的路,注定会不停化演世域出来和我们抗衡,只要我们有耐心,总有机会的。”

    那弟子知道这位老祖虽然表明客气,实则心思深沉,此刻定然已有成算了,他也不敢多问,低头称是。

    天夏伊洛上洲,某处客舍之内,巍桉忽然一皱眉,对着耳朵一指,随后一扯,一条长虫一般的生灵被他扯了出来,他无比嫌弃的将之掷下,运力一催,就将之化的干干净净。

    这两日他总从身上和附近找到这种灵性生灵。这是他因为常年生活在灵性充沛的世域中,所以对这些生灵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虽然这东西对他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可时不时的出现,却是令他不胜其扰。

    好在只要是无法望见这些东西之人,就不会与之有任何交集,因为双方其实处在不同的空域之内的,所以对凡人并不造成干扰。

    他寻思了一下,决定干脆回先一趟衡界,先将从天夏学习来的各种知识和道法带了回去。其中重点便是玄法。

    他虽然是真修,但随着对玄法的了解增多,却是对此十分推崇。

    终究修道也是不是人人可为的,但是玄法却是比真法修行起来更容易,且能通过训天道章时时获取天夏的消息,而不必他再一个人奔波了。

    “明日就回转吧。”

    方才这么想时,他忽然觉得眼鼻有些发痒,甚至自己能看到有微小触须在眼眶内和鼻端底下扰动,他神情一变,狠声道:“今日就走!”

    ……

    ……

第三百二十二章 投世藏神意

    清玄道宫偏殿之内,长孙廷执的身边摆着一只只大瓮,瓮面之上贴着一枚符纸,每一只瓮中都是装着一头灵性生灵。

    这些灵性生灵在他看来,未必是没有用的,只是他现在是做不到完全利用,这里因为,他自身认为,是自己在功行上还差了点。

    若是他能求全自身之道法,那么处理这些生灵也便容易许多了。

    就像林廷执一般,以往便是再擅长打造法器,也需一件件的去祭炼,可是根本道法一出,哪怕同样一件法器,随随便便就可以将内外转变,甚或连敌方的法器亦能进行扭转,这与以往相比,何止是天差地别。

    他对神人值司道:“去请竺廷执和邓廷执到此。”

    不多时,两名廷执俱是到来。见礼之后,长孙廷执道:“请两位廷执一观。”

    说着,拿出了两枚圈环,表面看去像是一个手镯,但十分细长,好似是一只活物,看去如同蛇身环圈,但是看不见头尾。

    邓廷执接了过来,意念一动,这东西却是骤然缩小,缓裹在了大拇指上,看去像是一枚扳指,而竺廷执那里,则是化作了一枚圆珠,两人这时心意往里一落,便感觉此物微微轻颤,却是各自收到了对方所传。

    邓廷执道:“长孙廷执这是已然打造出来实物了?”

    长孙廷执道:“只是堪堪有成,此物脆弱,需用法力护持,但是法力不能太过,斗战之时便不经用了,还需再加以改进。。”

    竺廷执摊开手掌看了看,道:“还是一个活物么。”

    长孙廷执道:“此是采灵性生灵而炼,仍旧不脱生机,不过便是死物,亦可传递灵性,并无妨碍,但唯有是活物时方可变化。”

    竺廷执点了点头,已然明白这东西活着的时候没有太过固定的形态,可以随意变化,这只是方便佩戴,无论生死都不妨碍运用。

    竺廷执道:“能及多远?”

    长孙廷执道:“如今只及万里之遥,每隔万里需设一灵巢,以此为枢,方能牵连。”

    万里之长对于普通人那是足够用了,但对于修道人那是远远不足的。似玄尊斗战,顷刻间就能崩毁地星,万里之遥,不过是微末距离。

    虽说有灵巢传递,也不是没法去到更远距离上,但是灵巢看来以后是需得仔细守御的物事了。但竺、邓两人也知,这不过初造之物,以后还能逐渐改进。

    邓景道:“没想到长孙廷执如此快就拿出这等物事了,如此真修之间亦能相互传联了。”

    长孙廷执道:“眼下不过只是个样子罢了,稍候还需要加以推算,看此中还有无其余缺陷。”玄廷打造的器物并不需要拿出去检验,只要让钟、崇两位廷执稍加推算一下就知结果了。

    长孙廷执自身也是擅长推算的,不过与钟、崇二人所擅方向不同,而为了确保不出纰漏,仍是需要两人来帮忙。

    确认下来方向未错,那么他就可以继续朝此而行,要是出现偏差,那还需再加以改动。

    元夏,元上殿。

    下殿某处殿阁之内,黄司议收到了底下人呈递上来的一封报书,问道:“有所感应了么?”

    底下那修士道:“是,北真人近来心血来潮,而且我们此前反复确认过,若是天夏有演化世域出现,当就在这几日了。”

    元上殿摆在元上殿的驻使通过这些年来的观察,对于天夏化演世域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终究世域出现并不说是毫迹象的。

    根据他们推断,天夏大概一年之中会演化两座世域,而根据这等痕迹,他们用心查探,就有极大可能找准那处演化天地,进而推动下一步。

    黄司议道:“好,关照要小心,要是错过也没什么,但是不能让天夏发现了,可是知道么?”

    底下修士道:“司议关照的是,属下会再去叮嘱一声的。”

    此刻位于虚空之中的元夏墩台之内,某处封闭驻阁之内,一名没有五官的元夏修士端坐在那里,他身上的气息显示这分明是一个活人。

    其是元夏用与修士与宝材一同炼造的“妄灵”,此种东西虽有生机,可自身没有意识,但因为是修士之身,可以很好的承载来自外部的力量。而此刻其身躯之内,却正载承着一个经过特殊手段修炼出来的神魂。

    在他身前,则有一个老道人拿着一个仪晷,正神情紧张的推算感应着什么,许久,他眼前一亮,自言道:“来了,来了。”

    他先是向外发出一枚玉符,墩台四周便有莫名气机泛动,此可于短时间隔绝玄尊窥望,随后他将仪晷往那背后的“妄灵”怀中一塞,催促道:“快,就是此刻!”

    骤然间,那妄灵身上有芒光闪现,身躯也是剧烈颤动起来。

    清玄道宫之中,张御正往某处看去,他感受到了又有一处世域被诸位执摄扶托了出来。同一时刻,他还感到了元夏墩台那里气机扰动。

    心念一转,很可能与他猜测相符,元夏当真是打算从下层着手。

    但若是想在化演世域内与天夏对抗,那是不切实际。因为元夏不可能设置稳固得入界法器,也就意味着每一次出入都会被他们感应到,所以只可能用上一些独特手段。

    要是事先没有提防,倒还真有可能被其得逞,恐怕要等到过后才是发现,可现在他既然有所怀疑了,那么自能提前阻碍。

    他以目印、闻印观望,却是看到了一缕神魂往那里进入。心中一转念,大致猜到了元夏的目的是什么。

    他本可以直接将之顺手扫除了,从源头上断绝此事,可是思索了一下,却并没有这么做。

    而此时的新生世域之中,因为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玄廷直接派遣了诸多玄尊下去,不令其倒向灵化那一面,除了那一缕投落其中的外来神魂,其余一切都是走上了正路。

    不过区区月余时间,此世就已经经历了亿万载岁月的演化。

    张御则一直关注着那缕神魂,其从未从他视线之中脱离,此一神魂并没有表现出独特之处,只是历经万千之世后,却也是此世土著一般无二了。

    他清楚这是依靠轮转洗脱身上外来印痕,而在世间轮转越多,便越难追溯根源,以防过往被追寻,但是同样,其对自身原由的认识也会越来越浅弱,直至彻底淡忘,唯有依靠某种手段才可能得悉前身。

    他略作思索,眸光微闪,也是化了一道气意投入其中。

    此方化演世域之内,某处道观中,一个年轻人正对着座上观主揖礼,恳求收弟子入门。

    那道人一摆拂尘,摇头道:“你心不诚,且下山去吧。”

    年轻人无比愕然,道:“观主为何不收我?”他激动道:“心诚?我一人独自上山求道,跋山涉水,走了三年,莫非还不心诚么?”

    那道人根本不与他多说,一挥拂尘,道:“你且下去吧。”说着,两边有道僮上来,对着向外做了一个手势,冷硬道:“请。”

    年轻人无奈,带着失落下山。再次去找了其他的道观,然而一晃五年过去,却仍旧没有一个愿意观主接纳他,理由可谓千奇百怪。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放弃这份执念,这一日,天降大雨,他浑浑噩噩走入了一个破败庙观之中。

    道观外面虽然破旧不堪,可里间却是另一副模样,地面光整,几可鉴人,案上烛台只一盏火烛,但却照亮了半边大殿,唯有背后供奉的硕大神像看不清楚,供案之前,一个年轻道人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之上。

    年轻人警惕的看着,但随即自嘲一笑,他身无长物,还能把他怎么样,他也听说过有些邪道会拿人祭炼,可问题是他只是粗通拳脚,要是对面真祭出什么神通法术,他也难以抵挡。

    故是他干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到了一边,取出仅剩的干粮大口吃喝,待吃饱之后,拍拍手,站了起来。

    但是那道人坐着没动,也没有拿他怎么样,他有些奇怪,试着往外去,又回头看了看,加快脚步出门,可却是毫无阻碍的走到了外间,大雨已然停了,并不妨碍他上路。

    他站在道观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又毅然转身,走入了庙观之中。

    那道人出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道人重重一拜,随即抬头而起,大声道:“还请道长收我为徒。”

    道人声音悠悠传来,道:“你要拜我为师,不怕拜错了观,拜错了人?”

    年轻人大声道:“我这些年穿山过海,四处拜访名师,可却屡屡不成,唯有道长这里没有驱赶我,我看到出道长身负神异,想学道法,自然,道长若要我残人性命,我是不干的,若是不合道长心意,道长可以在此驱杀小子。”

    道人缓缓道:“自不会让你去做这等事,只是有些时候,人亦身不由己。也罢,见你诚心,我便收了你,你既然投我门下,那过往之名便不必用了,今后以‘重岸’之名称之。”

    年轻人一听大喜,道:“是,老师,今后我便用‘重岸’之名。”

    ……

    ……

第三百二十三章 身主当驭意

    重岸得了名姓,又问道:“敢问师长名讳,我们这一脉又当如何称呼?”

    道人在蒲团之上言道:“为师名尊‘清玄’,至于这方道观,也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也不必拿什么称呼了。”

    重岸道一声是。

    他倒是觉得,虽然这座道观没有自己一路之上见过的那些道观气派,可这位老师却是远比他所见过的那些观主更具神异。

    道人道:“左右有屋舍,你先在此住下,明日我自与你讲法。”

    “是,老师。”

    重岸应有一声,但是迟疑了一下,问道:“老师,弟子有一个不解,未知可否请教老师?”

    道人道:“你说。”

    重岸将自己之前的经历说了下,又言:“弟子不明白,为何此前拜师屡屡不成?尤其有观主更说我心不诚。”

    道人道:“你是何时出来寻访名师?”

    重岸道:“十九岁。”

    道人道:“你出来寻道为时太晚,血肉骨骼大致已是成型,气脉固定,强行修持,也难以有所成就了。还有,你既然求师不成,又不愿意留下做仆役,那自然没有人愿意留你。。”

    重岸不解道:“我是去学道的,自然是不愿意做奴仆的,莫说我不会做此事,便真要做,又何必远赴深山?”

    道人道:“因为道观自有规矩,先收自家弟子,再收外来之人。在观中为仆役,自家修不成道,但是子孙却能入道,一来这般身世清白干净,二来自小教导,既容易看出资质,也易打下根基。那观主一望而知你不愿,所以说你心不诚。”

    重岸喃喃道:“竟是这等缘故么?”可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因为若是子孙也不成器,那么可能就世世代代做人奴仆了。

    这时他又抬头道:“那老师这里为何不看重年岁呢?”

    道人言道:“只是道法路数不同罢了,我这里道法,乃里生死轮转之术,哪怕你是九旬老翁,亦能修持。不过有舍有得,此法不及他人道法恢宏,成法也难,你要是觉得不妥,我也可放你离去。”

    重岸赶忙道:“老师能收弟子入门,已然是莫大恩典,弟子还挑三拣四,那岂不是小人?”

    那道人嗯了一声,道:“你去吧。”

    重岸一礼,就退了下去。去旁处偏厅整理了一间屋子出来,见此间物件齐备,也就没再多做什么,此刻天色渐晚,他就躺了到床铺之上,尽管身躯疲累,可是心中却是兴奋。

    想到自己苦求多年,没想到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一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到了第二日,他早早起身,洗漱之后,本来想再扫洒一番,奈何观中不见丝毫灰尘,也就只好作罢,出门之后,见着案上摆有一瓶丹丸。

    他也是识货的,知道这是修炼所用,可以代替常食,倒出之后,和水服下,只觉一股热烘烘的感觉充斥全身,直感觉浑身有着使不出的劲道。

    他定了定神,来至观厅之内,见那道人依旧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便是上来一礼,道:“弟子问老师安。”

    道人嗯了一声,道:“我先传一套口诀,平日坐卧可用。”说着,他徐徐说法。

    重岸仔细听着,这口诀较为简单,这些年来拜师访道,耳濡目染,也是知悉一些道道的,很快便就记下了。

    那道人道:“在修持之前,你需做一件事。”

    重岸也不奇怪,他知道得传真法没那么容易,肯定还要琢磨心志,一般来说是去做善行,他不怕做些事,只要能传真法,他等得起,也熬得起。

    然而令他疑惑的是,这位老师却是不要求他去做这些,而只是每天让他去观看每日的日月起落,星辰经行。

    他虽不解其意,可既然是老师关照,那也就照着去做了,只是这番磨练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长。一直修行了足有一载。

    期间他并没有问什么时候可以正式修道,而是把每一日认真观看天象,并且运转呼吸之法,他原本纷乱的心绪也是渐渐沉静下来。

    这一日,他观看天象之后却被唤到了正堂之上,见那道人依旧背对着他坐于那处。

    道人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重岸这一年来都在看着天象,闻言直接言道:“日月之行,自有规列,大地之行,有经有纬,人身之行,气走百脉。”

    道人道:“天人之道,不外动静阴阳之变,而今传你一道‘阴阳生死图’,你用我传你的呼吸法自去对照此图观想调息。”言罢,随手将一份图卷摆在了蒲团一边。

    重岸心中一喜,知道经过一年考校,老师终于愿意传授自己正法了,道一声是,上前接过那图卷。

    见老师没什么交代,便一礼退下。

    等回到自己的居住之中,他小心打开图卷一看,见上面却是无数大小不一的圆点圆圈,一开始有些不解,可是仔细一看,发现发现这与自己一年来所观天地之规列似都是在这里面。

    只是按照方才言说,只有天地之序,却单单缺了人。

    这念头这一起,他便觉得自己的呼吸不由自主跟着上面的圆点动了起来,心中立时明白了过来,这这少缺一部分,却需自己来补足,也正是其中玄妙之所在。

    想明白之后,他马上对照此图修行。

    一开始他需要时时观看此物,方能呼吸吐纳,而时日一久,这图画自然而然照进了脑海之中,哪怕不去观图,意识观想,也能随时随地修行。

    如此修持有一载之后,整个人已是气息饱满,体格健壮,双目明亮,明日只需睡眠半个时辰便即足够,剩下时间全数拿来修持。

    这时他自觉修持已是到了瓶颈,便又是寻到了那道人,道:“老师,弟子修成此图了。”

    道人关照道:“把图反过来。”

    重岸一怔,这图放在他这一年,不知观摩了多少次,然而此刻顺手反转过来,却看到了一副从未见过的图形。

    道人道:“照此修行。”

    重岸称一声是,将图带了回去。只是他发现,若说此前之图是继续血气力量,那么此图就是加速消耗。

    修行一晚后,却是越来越疲累,越来越嗜睡。

    照此修持了一年,他整个人好似元气大伤一般,变得皮包骨头,眼窝深陷,整个人也变得气息奄奄,形容枯槁。

    他寻到道人,道:“老师,是不是练法出了岔子?”

    道人却是道:“未曾出岔,而是正好。”说着,缓缓转身过来,伸手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重岸微微一怔,坐在那里,眼中光彩失去,头慢慢垂落了下去,最后没了声息,

    张御平静看着。

    似是过了许久,随着一声深长呼吸,重岸浑身肌肉气血又是很快充盈饱满起来,方才那等模样为之一消,同时他也是剧烈喘息着,抬起头来,心有余悸道:“老师,弟子以为自己方才已然……”

    张御淡声道:“你方才的确经历了一番生死。”

    ‘阴阳生死图’每修炼一轮。便要经历一回生死,三十三转之后,则成第一重;再是三百三十转,则成第二重;三千三百转后,则成第三重。

    修成之后,则必成上法,只是当中若有一次不能过关,那便是当真死了。

    今次是有我助你,故你能够过关,而再往后,则要靠你自己修持了,知此法门,你还要往下修行么?”

    重岸目光坚定,毫不犹豫道:“老师恩遇弟子,传授上乘法门,弟子又岂敢挑三拣四?哪怕再是困难,弟子也是要练下去的。”

    张御看他片刻,道:“那便去修炼吧。”重岸称是,一拜之后,退了下去、

    张御看他离去,收回了目光。

    重岸毫无疑问就那外来的那一缕神魂所化。他并不打算对其下手,因为斩断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既然这回让他发现,不妨就让其在那里,随时可以关注。同时他也想试着能否将其人转化到天夏这一边。

    神魂纵然可在外飘荡,可并不成元神,终究还是需要寄附肉身的,这里面道理无非就靠着上境神魂成为主位,最后觉悟本来。

    而他所要的做得,就是将此颠反过来。肉身若是足够强健,则可以反过来制压神魂,从而使得神魂居于次位,倒反原先之主臣,顺利的话,重岸就可以将神魂吞纳入身,使之成为自己的修道资粮。

    如此其就是重岸,而非是原先那付托神魂之人了。

    他告知重岸的那番话也不是欺人。死生一次,便是一轮转。

    重岸本来已经是经过亿万载轮转,唯有一点真识不灭,但已是被磨得淡薄无比的,现在偶平白多了三千多次轮转,且还是修行之洗练,便是最后做不到主客易位,也足以将原来的印痕给抹平了去,叫之成为一个纯粹的天夏修士。

    重岸回到房内,他方才听得明白。这门功法便是一年一次生死轮转,当中不出任何差错,也要三千多载才能成就,然而这功法至少看的到头。说实话,修行其他功法,也不见得定能修成,他唯有尽力去修持了。

    ……

    ……

第三百二十四章 炼炉化识真

    重岸在观中辛苦修持,一晃就是三百多载过去,那阴阳生死之变的第一重、第二重,他已经顺利过去。

    能渡过去第两重并不奇怪,因为他本来就有着坚定的意识撑着。再则每天服食的丹丸看似平常,实际上也有镇压神魂之用,那过往之俯神等若成了他自身的养分。

    所以越是顺利,越是说明那一缕神魂依旧在他体内安然存续着。等什么时候他遇上了障阻,那么就是那神魂开始被削弱的那一刻。

    重岸这一日完成功课之后,走自己的宿处走了出来,走了一株苍翠青松之下,这是他来山上第三个年头栽种下来的,现在已是茁壮高挺,枝叶苍翠了。

    站在这里俯瞰山下,只见青山莽莽,长河蜿蜒,三百多年过去,观中与以往已是大不一样了。不但重新翻整过,观中也多了不少人。

    虽然道观本身处在荒野之中,但是这些年来,上游地陆上屡生洪水,导致河流改道,多出了许多新的河流,有一条正好从道观山下平原走过,因此这里出现了一个处小集镇。

    据说人间王朝变迁,按年份算,今次一统天下过去不过二十来载,新生王朝正是勃勃向上的时候。。底下人越来越多,山脚下的地方也是由一个小镇变成了一个较为繁荣的郡县了。

    这也是因为玄廷为了避免灵界的事再度重演,故是一开始便很是重视这里,道法传播的范围很广,得益于此,道观的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

    张御最初只是随意选择了一个山头,如今也并没有选择避世,而当地之人都能看出这座道观拥有神异,故是每日都有前来叩拜求愿的。

    重岸见此,主动承担起观中的事机,如今他在这里几百年,一看就是有道行的,故是这里香火也是越来越旺。还有人自发愿意进入观中为道僮的。当地官府见此,也是颁发了一册道卷,算是受正经册封的道观了。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知道道观之中供奉那位的谁,他也不向下面人解释,底下都以平常道观供奉的道祖称呼。

    而他自己则无所谓这些,他是修道人,追逐的是自身的力量,不在意他人如何想,也不在意上面供奉的到底是谁。

    在这里站立良久后,一个小道童过来,揖礼道:“主执,观主请你前去。”

    “知道了。”

    重岸挥了挥手,让这道童自去了。观中如今虽有不少弟子,不过这些弟子所修习的都是一些寻常拳脚,顶多只能算是强身健体,能够修习道法的一个也无。

    但是所有人仍旧愿意在此,山中虽然没有富贵,但胜在不少会受到各种灾劫,而且子嗣也能在道观之中继续接替自己,要是有资才修道,那后代之中就可多个神仙了。

    重岸来至道观后方,这里通常只有几个道童和他能够来这里,见了张御坐在那里,上来一礼,道:“老师寻我?”

    张御问道:“近来你修行的如何了?”

    重岸回道:“回禀老师,前几日弟子已是过了二重,只是弟子一时还没有把握过第三重,最近总感觉心中有一股躁火难以降伏,不敢贸然踏出这一步。”

    每一次修行都是生来死去,他也是心有余悸,而且一重生死轮转,下一重的凶险都是强过一次,这第三重他如今实在没什么把握。

    张御知晓,这其实不是重岸自身的问题,而是那个神魂屡屡被削夺,察觉到了自身有消亡的可能,所以开始抵触或者和对抗了。

    现在的情形,正好是神魂处于强势,而肉身还未臻至强盛的时候,故是将他压住了。

    他从座上起身,道:“你随我来。”

    重岸道了一声是,跟随张御来到了观后,这里有一处数亩大小的空地,正中处有一个圆坑,内中嵌放了一个三丈左右硕大炉鼎。

    他道:“此鼎炉可助你修行,你且进去。”

    “现在么?”

    重岸怔了一下,但还是依言而往,走到鼎炉边沿的时候,见鼎面上的兽面纹饰莫名动了一下,眼珠转过来,盯着他看了下,他心中一惊,这东西居然是一活物?

    他倒也没有多少犹豫,直接走到了其中。

    张御道:“且定修持坐,收摄心神。”

    重岸道一声是,坐了下来。

    张御一挥袖,轰的一声,整个炉鼎下方有熊熊地火冒了出来。

    这个鼎炉是他利用了心光塑就的,人若落在里间,当能把鼎炉视之为某种外身,与人结合在一起后,就能增进肉身之强健,从而在修行时压制各种内外之扰。

    重岸见得那鼎中炉火旺盛了起来,这时非但不觉滚烫,反而感觉一股清凉之感流淌全身,不多时,心中躁火尽去,再过了一会儿,只觉得暖烘烘如泡温泉之中,无比舒适惬意。

    他感觉自己又是回到了此前修行之时状态,觉得时机正是合适,正在他想着又能开始修行之际,忽然有一个声音跳了出来,急促言道:“稷要,快停下,快停下!”

    重岸心中一惊,“稷要”乃是他的本名,几百年过去,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名字了。

    而这个声音又是从何而来的?

    他也是修行长远的人了,且这还是在观内,故也丝毫不慌,冷静问道:“你是谁人?”

    那声音语声复杂道:“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啊。”

    “你是我?”

    重岸皱起眉头。

    那声音叹了一声,道:“确切的说,我是你的前世。”

    似是怕不信,它语速加快了一点,“你并不知晓,你的前世乃是一位出入青冥的大修,只是后来被一位仇家所害,损了肉身,故是一缕残损元神转生投入人世之间,期待有朝一日重拾修为,而这元神一直沉在你的身躯之中,只是以往不曾显化,是以你不知晓。”

    重岸道:“那你怎么现在出来了?”

    那声音叹气道:“因为不得不出来,现在的修行就是在削夺自身的根基。那个清玄道人不是好人,你知道他为什么收你为徒么?他是想把你炼成炉鼎,好将你这一缕元神吞夺了,从而助长他的功行。”

    重岸顿时不悦,道:“胡言乱语,当初是我主动投师,又不是老师来收我的。”

    “你糊涂!”

    那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你当初拜了那么多师都不成,为何这位偏要收你?你想想与他遇到的情形,是不是有些巧合?”

    重岸一怔,道:“我拜师不成,还与此有关么?”

    “那是当然,你屡屡碰壁,那不是因为什么心诚、资才的缘故,那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是那些观主都能看出你之不凡,知道你身上有大承负,所以不敢收你为徒。你却不想想,别人不敢收,为什么这位敢了?”

    重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你说你是我的前世,还是什么大修士,那么应该是知道修炼功法的,那么为何我拜师的时候你不出来,老师收我为徒的时候不出来,偏偏此刻出来了?”

    那声音叹息道:“那是因为你已轮转了万千世了,我必须要挑选一个修行资质最符合原来功法的那一世,这一世的资才在我看来只是一般,就算修炼,也无法完满继承此法,故我不言。

    为何此前不提醒,那是因为这个清玄道人法力高强,我怕一上来便提醒,你露了破绽,反遭不测。如今你修行日深,我再不出来,你这一缕前世遗泽就要被炼了。”

    重岸道:“你待如何做?”

    那声音道:“你眼下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你找个借口,说是自己感觉有些不妥,那么就能暂缓行功。”

    重岸道:“照你说来,老师是图谋于我,那我这么说,难道不会遭受怀疑么?”

    那声音道:“此前不提醒你,就是怕受到怀疑,但是数百年了,应该已经信任你了,再说你修炼的那门功法,本也是凶险异常,这么说也没有问题的,我观察看来,因为你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他也不会来催逼你。”

    重岸想了想,道:“我知道了。”就不再理会那声音,他也并没有停下修持,那声音倒也未再说什么,待炼到一半的时候,他却是停了下来,从里走了出来。

    他一直走到了张御面前,低头道:“老师,弟子觉得心境不宁,今天到此无法继续,所以想回去再调和一二。”

    张御淡声道:“修行在你自身,你若什么时候觉得可行,再来此地好了,这鼎炉一直在此。”

    重岸道一声是,他一礼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屋舍之内,把门关闭之后,坐了一会儿,他道:“你还在么?”

    那声音道:“我便是你,自然在的。”

    过了一会儿,重岸才是道:“下来该如何?”

    那声音道:“那法门绝对不可再继续修行下去了。”

    重岸道:“不可能的,今天不修持,明天还是要修持的,除非我现在就下山,不然能拖一时,却拖不了许久。”

    那声音道:“我传你一个法门,可以暂时对抗此法,下来再找机会脱身。”

    重岸道:“说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道:“我与你乃为一体,你既然现在用重岸之命,那么我可用你原来的‘稷要’之名。”

    重岸忽然问道:“那若是我亡了,你是否还是存在呢?”

    ……

    ……

第三百二十五章 法传叩本心

    重岸这一问,顿时令那个声音停滞了下。过了好一会儿,其声才道:“其实你不该执着于你我,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啊,此世舍却,只要维持着真识不失,下世还可以再来过么。

    等到合适时机,一朝觉醒,以往所有诸世记忆都是可以复归,你也可以复归本来,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重岸道:“是么?”

    那声音无比郑重道:“我不会骗你的。”

    重岸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要离开,你有什么办法?”

    那声音露出喜意,道:“有一个办法,这个观主几百年来从不露面,都是你对照接待,但是你是受了皇帝封诏的,但只是最低一等雨师,那么你可以以此为借口进京讨封,这般可以离开此处。”

    “还有一个办法,你想办法在山下弄些神异之事出来,或者放出风声去,总之闹得越大越好,那么山下官府察觉不妥,必会求到你的头上,然后你就可以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的下山了。

    嗯,只是这般还不稳妥,我再传你一套法门,在去到远处后,可以于瞬时遁隐,如此就不怕那清玄道人再找到你了。”

    重岸道:“什么法门?竟能瞒过老师?”他方才问出口时,便感觉有一道心决从意识中流淌而过。

    他试着看了一下,发现的确是精妙法门。他到底有着三百多年的道行,琢磨了一会让,很快就掌握了诀窍。。

    他由衷道:“确实厉害。”

    那声音道:“我这里还有更多法门,只是这里极可能被那清玄道人发现,不便于你修持,等你下了山后,我可以逐个告知你。”

    重岸没回答,继续探研这一法门。

    如此一夜过去,到了第二日,他忽然听到山脚下有锣鼓之声,往山脚下看了一眼,却见一队两百多人的顶盔戴甲的军卫簇拥着一辆马车往山上来。

    他一看前面的牌杖,就知是郡守仪仗。

    他此前接受册封时,也是见过郡守一面的,此人算得上是一员干吏,在他面前也不曾摆过官架子,双方倒也勉强算识得。

    今日却不知为何来此,他出了观门,亲自将迎了进来。

    郡守四十来岁,清瘦俊挺,到了山上,知他不喜俗礼客套,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原来附近的柴郡境内出现了一头大妖,请了几位观主下山都不能降伏,这些观主多数去而未归,难得回来一个,却是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句话也不言,等第二日弟子去看,却也是无了生机了。

    柴郡无奈,只得向外求助,考虑到柴郡距离这里不过一江之隔,故郡守也是找到了上山,终究重岸在山上修行三百多载,光这岁寿,就可看出是功行,关键还是正经受了册封的,平日受用香火,关键时刻也当庇佑一方。

    重岸感到很诧异,自己还没开始准备,就有事机找上来了,这也太巧了一些吧?不过不管原来如何打算,这件事不能不管,毕竟三百多年住在这里,看着山下之人换了一代又一代人,修道人不忘却见到的每一个人,这些百姓可以说都是熟识,怎忍其等被妖物侵害?

    故是他当场答应下来。

    送走郡守后,他又找到了张御,道:“老师,我要下山一趟。”

    张御道:“去吧,这么多年你光顾着修行,也未曾出门游历过,借此机会,也可以在外间走走。”

    重岸低下头,揖礼道:“是。”

    他回到屋里收拾整理了一下,又拿起了自己这些年来祭炼的法器,就十分顺利的下山了。

    出了三十多里地后,眼见着就要到柴郡,他对那声音道:“你说有你什么功法,是否可以传授于我了?”

    那声音道:“我不是昨日才传了遁隐之术了么?”

    重岸摇头道:“那还不够。你不知道老师的厉害,我至今也难知他的底细。”

    那声音道:“等你恢复了功行,自也不必怕他,我传你一套,可以稍稍提升你存生之能。”说着,又是传了一套口诀过来。

    重岸记了下来,这时又问道:“你说的那个大敌,那是谁?”

    那声音道:“那个大敌是来自天夏,而你,则是元夏修士。”

    “何谓天夏,元夏?”重岸心下疑惑。

    那声音解释道:“我和你说一说这方世域,此方世域只是小界,上面还有大界,但小界之人若不打破界障,那是得不到上进之路。元夏则一直致力于万界合一,使得有天地有畅通之途,更能联合起足够的力量,窥向大道更高境界。

    而天夏却非如此,天夏不停分割世域,设下一个个障阻,令大道破碎无比,使下方之人无法进窥到更上境界。”

    重岸不解道:“天夏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声音沉声道:“如此便只有执掌天夏上层之人能窥上境了,而底下则永远形不成合力,也就永远无法威胁到他们,永不可能和他们争夺大道了。”

    它郑重提醒道:“天夏残虐无比,在天地之地增添各种变数,防不胜防,我元夏曾多次吃亏。”

    它叹了一声,“幸好这世上还有我元夏恪守正道,执掌正序,不令诸世永黯。而你的前身,乃是元夏一位万万人之上的司议,此前被派遣攻伐天夏,奈何遇到了一位强敌,此人乃是天夏上层,无论身上法器还是道行,都是非常了得,最后前身惜败一招,不得已将神魂投落这方小世之中……”

    重岸道:“等我恢复了功行,能否与此人一战?”

    那声音滞了一下,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尽可能恢复修为而后回去元夏,而不是去与此人相争,那样做并不明智。”

    重岸道:“你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那声音委婉言道:“你全盛之时或能与此人一战,但是法器不如对手,如之奈何?现在你没有了法器,更不该去与此人相争,何况这还是在天夏地界之上,此人背后也不是只有一个人,尚还有其他帮手在,又如何能胜得过他们呢?”

    重岸道:“明白了,待我恢复修为,再考虑这些吧。”

    那声音欣慰道:“说得对。”

    重岸看了前方一眼,腾身纵空,围着柴郡飞纵。那声音见他绕来绕去,不禁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重岸道:“当然是解决这里的妖物了。”

    “糊涂!”那声音忍不住道:“现在正是脱离那清玄道人的上好机会,你运转我教给你的功法,匿去行迹,就能从此人手中逃脱了!”

    “可我一走,这些受妖物毒害的百姓又怎么办?”

    那声音气道:“你管这些凡人的死活干什么?不过区区一些凡人,俱是一些无用的累赘,直如蝼蚁一般,你乃是上修,何须去顾及他们?”

    重岸目光闪烁了一下,却是没有吭声。他却是根据郡守提供的线索,寻找那大妖可能存在的踪迹。

    那声音看他不为所动,知道自己劝不住,只得道:“你不必这么找了,我传你一个法诀,自可找到此妖物。”说着,便有一道法诀传至。

    重岸朝着施为,摄取了一道气息过来,顿时察觉到了一股妖气,他讶异道:“这是什么法术?”

    那声音道:“等到你恢复功行,自然都能明了,不用我来传授。”

    重岸道:“你不是说我资质不曾达到你的要求,为何又说我能恢复功行呢?”

    那声音叹了一声,道:“你既然已是踏上这条路,那么总要试试的,万一成了,也就不必在此世沉沦了。”

    重岸不再说什么了,他按照法诀运转法术,循着那妖气而去,此气在他面前显得清晰无比,故是他很快找到了一处巢穴。

    那声音知他不曾与外敌争斗过,怕他有碍,又传了一个观望之术,让他看清楚乃是一个似人似怪的奇异妖物。

    他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道:“小世之中多是千奇百怪之物,我也不可能俱是识得,这妖物不过百多年道行,只是有些遁空神异,还能进入人心意识,也难怪之前那些观主拿不住它,你不用靠近,隔远以法器遥击便可,记着别让此物沾染到自身气机之上,那就无碍。”

    重岸记着他的叮嘱,以法器遥击,因为有着法诀加持,能看清楚这东西每一个动作,又不令其沾染气机,所以结果也没有什么悬念,很快将之收拾了。

    将此物收妥之后,他便遁行入空,飞遁一会儿后,那声音察觉方向不对,道:“你去哪里?”

    重岸道:“自然是回道观了。”

    那声音惊道:“回去,为什么回去?”

    重岸坚定道:“我要回去。”

    那声音惊怒道:“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居然要回去?”

    重岸道:“因为我觉得你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重岸缓缓道:“我欲救人,你却不愿。”

    那声音难以置信道:“就这个?”

    重岸语声肃然道:“这些就足够了。”

    那声音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重岸忽然觉得精神一阵恍惚,便听得耳畔有冷冷声音道:“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又岂容你回转?”

    ……

    ……

第三百二十六章 魂过已无痕

    重岸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明明能够听见、看见,也能感觉到外面的一切,但身体却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自己的思维好像也是模糊的厉害,就如同饮醉了酒一般。

    他又感觉自己像是在睡梦之中,明明能望见一切,可却拼命想把眼睁开,但又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无力对抗。

    那一缕寄托神魂毕竟源自于元神真人,其之层次是远高于重岸的,其本就有着付出一定代价反制躯壳的能力,只是在张御面前这神魂不敢施展出来,因为它不确保自己一旦显露行迹,不会被直接消杀掉。

    而现在离开了道观山势的范围,他自然不会再客气,且重岸先前得到了隐匿口诀之后已是自行修炼过了,也免得它再控制身躯运转,着实节省了许多功夫,眼下当即施展了一下,身形顿时消隐了下去。

    他飞快往外遁走,一气遁出万余里,当中不敢有任何停留。

    虽然暂时控制了重岸,可他知道这并不稳妥,在他想来,张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来,所以最好找一个机会毁了这具身躯,再转一世,这样就能再次潜伏下来。

    只是不管轮转多少世,必须要资质足够好,才能修道,若是才具不足,那就继续转下去。只是现在它有可能被盯着,所以最好其实是投在某个道观之下。

    但有个问题,此世道观大多都是天夏传法,所以他根本不敢进入其中。。

    那么只剩下一个办法了。他打算亲自去找一个有着合适资质的人,由自己教授其道法,培养出一方势力,这方势自会培养合格后辈,这样这些人的子孙后代之中若是出色人选,那么他就直接投入,获取一个合适躯壳,那么就再度崛起。

    只是除此外,他还有一个隐忧。他的真正目的是想要趁着上下层勾连,突破上境,进而混至天夏高层之中,所以根底不能让人发觉。

    他自信底子未泄,那个清玄道人应当只是把他当成此世之中善于夺舍的修道人,不然早就将他灭除了,所以他自认还是有希望的。

    他遥遥飞渡远去,路途之上非常顺利,背后也没人追赶,最后在一个小村落中停留,并且利用这具身躯培养势力。

    而他做这些时,重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神魂似乎运气不错,没有等到势力扩大之后再去投生,仅只是在五载之后,就找到了一个合适躯壳,决定将此身抛却,于是将对着眉心一点,一股凌厉气机冲入这具躯壳之内。

    而就在重岸身死那一刻,轰的一声,他好像终于梦境之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好端端坐在道观后方那一座炉鼎之内。

    他不禁愕然,想了想,自里走了出来,见张御站在那里,急急上来一礼,道:“老师?”他有许多话想问,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张御道:“你可曾看清楚了?”

    重岸吸了口气,道:“看清楚了。”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幻,此刻他心中也是想通了,难怪那声音方才提出去找些事端的时候,郡守就找上门来了。

    可是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又觉不对,因为自己见事情无比真实,所有细节都是清晰记得,好像真的是亲身经历,但是他看了一下天象,惊异发现时间,这已然是三年之后,这与他所记得的时间也是对的上。

    他对着张御深揖一礼,道:“多谢老师照拂弟子。”

    张御道:“你当谢你自己,要是你深信他之所言,而不是存有坚持,那么早已为它所制,自我意识早失,今日也就回不来了。”

    重岸一听,也是心有余悸,道:“我当初决定下山时,也只是想试探它一下,没想到它这么没耐心,还有弟子也是贪心了,想从它那里获取更多的法诀,也是给了他机会,却没想到这里自不量力。”

    他当初想要从那神魂口中套出各种神通功法,还未自己逼得其不得不让步而沾沾自喜,所以没有立刻去告知张御,可现在想想,那正是那神魂所跑出来的诱饵。

    张御道:“经此一劫,你当能继续定心修持了。”

    重岸郑重点头,的确,生死边缘经历一遭,他感觉前方的阻碍没有那么大了。这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它……还在么?”

    张御道:“还在此间,不过只要你继续修持,它也难耐你何。”

    重岸不觉点头,想了想,又问道:“老师,它……到底是什么?“

    张御道:“不外一缕天外寄魂罢了。”

    “天外么……”重岸道:“他与我说了很多,关于元夏、天夏之论,究竟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呢?”

    张御淡声道:“真真假假,人云亦云,有些事不是你自己去看过,那又敢断言真的了解?等你什么时候突破上境,自能见到顶上的景物。”

    重岸露出向往之色,道:“弟子有机会么?”

    张御道:“此话该是问你自己,而不来为问为师。”

    重岸本来还想问老师是元夏,还是天夏,但是现在想想,这个问题重要么?要是自己能成上境,自便是清楚了,要是不成,又何须多问呢?

    他对着张御躬身一礼,道:“老师,弟子去修持了。”

    张御微微点头,道:“去吧。”

    下来每一日,重岸都是专心修持,对于外面的事,则是交给了观中弟子打理,外面世界起起落落,纷纷扰扰,却也干预不到他,经此一劫后,他的心已是变得很静。

    这个道观的人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这般风风雨雨,转眼过去了三千余载。

    重岸不是玄尊,通常绝无可能寿至三千载,但是以玄尊神魂为养分,可以不断炼化为自身补益,得以存续下来,而他的道行功行也是在一点一滴的累积着,自然而然丰厚起来,如此倒也是弥补了资质上的不足。

    这一日,他起身到了来到了张御,道:“老师,弟子再练一年,便要满那三千三百转了。”

    张御道:“如今天地未通,你去不得上层,故可暂缓此节。”说着,对着重岸伸指一点,随后两指一拿,却是从其眉心之中抽了出来一缕神气。

    这正是那一缕寄魂。

    早前这缕寄魂潜藏在内里,与重岸合一,若凭空抹去,那么需连寄躯一并抹去,那他这么做也没有意义了,早就可以在入界那一刻动手了。

    而到了如今,此寄魂已被削弱到了最后一缕,与肉身愈发不相融,再修炼下去,会自行排斥而出。所以最后一关是最难的,不仅仅是打通上层的问题。

    不过这一缕气意还是有用的,他在手中运炼了一番后,再是一点指,却又是反过来栽种在重岸体内。

    令其保存在那里,如此既不会妨碍重岸修行,也不至于让那位遥感神魂的御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到时候将重岸收拢至天夏,或可以使之成为一招奇兵。

    重岸运转了下气机,发现与之前并无两样,道:“老师,弟子什么时候可以再次修持?”

    张御道:“时机未至,你也在此闭关长远了,且下山走动一番吧。”

    “是,老师。”

    重岸领命下来,他回来宿处,换了一件衣服,从后院往外走去。尽管过去了三千余载,可是因沉溺于修行,在他感觉之中,也没觉得过去多久,而他身上更无时光琢磨的痕迹。

    推开有些老旧的门,他跨步出去,到了正殿之上,见到神像依旧在那里,而来访香客却是不少,不过脸上倒没见着有多少虔诚,倒像是是来游览的,这些香客衣着与以往不同,都是整洁简单风格,大多数都是年轻男女。

    他一身简朴道袍,在这道观里看着倒没什么碍眼,有些年轻女子的目光倒很大胆,对他瞄了好几眼,私下评论,“好俊的小哥,可惜是个道士。”

    同伴道:“国朝的道观可是不禁婚娶的哦,要不你去试试?”说着,两个女客嘻嘻哈哈了起来。

    重岸心下称奇,这些年轻女子在此间大方评论这些,看来是如今风俗与以往大为不同了。

    不过一想也是,三千载过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这时他注意远处有一个老道人看向自己,便是走了过去,那老道人对着他一礼,道:“观主。”

    虽然三千多载变迁,可老道人这一脉一直在观中,是以知道观中背后有两位老神仙的,小时候也是跟随师长见过重岸一面的。

    重岸道:“如今俗世是个什么情形?”

    老道人道:“观主稍等。”说着,往房内去,虽然年纪大,脚步却是稳健,过了一会儿,拿了一本书册递来,这是尘俗载录,观主请观。”

    重岸拿来翻看了下,对于如今种种,既敢新奇也感世事之变迁,他问道:“看这上面没有神异记载,道观也无需平妖,如今没有妖物了么?”

    老道人道:“有妖物啊,但是翻不起风浪来了,平常人也见不到了。”

    重岸奇道:“这是为何?”

    那老道人笑呵呵道:“国朝定鼎后,没有敕诏,不得成精。所以除了一些各大妖类的族长,下一代唯有最老实听话的,才能领一张敕诏。

    有时候还有数十个同族争抢一个名额的奇景,更有甚至,竟以钱私下收买敕官,似这般妖物,早已与人一般,还能有什么大害呢?”

    ……

    ……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人间平怪异

    “竟是如此?”

    重岸有些吃惊了。

    “何止。”

    老道人年纪甚大,身为对外的观主,平时要注定仪态,可是找不到人说话,现在谈兴正浓,道:“听闻有一家鹤妖老祖,自称肉味鲜美,每日割肉三斤,价高者得,就靠着这三斤肉,养活了一家数百口。”

    重岸听起来,觉得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妖怪都要靠割肉维持生计了,不过这总比吃人来的好,一个大妖剩下别说割下几斤肉,就算全身剐下来,只要修为足够,法力一转就能长回来。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

    老道人兴致勃勃道:“此事还没结束,此法子传出去后,有猪妖、鹿妖也是群起效仿,割肉之风越来越盛行,割肉也是越来越多,价钱却是越来越贱,偏偏还停不下来……”

    重岸听着心惊,这么弄下去,哪个妖怪受得了。他问道:“那如今呢?”

    老道人忽然不说了,嘿嘿一笑,道:“许多事,观主下山就能知晓了,不用晚辈来说。”

    重岸见他卖关子,却也不恼,点了点头,他自身也对如今世道感兴趣,道:“是该走一走,看一看了。”

    老道人这时道:“对了。。”从袖中取出一个手镯递给了他。“观主戴上此物。”

    等重岸把此物拿到手里,立时就明白其作用了,道:“有意思。”

    老道人道:“这东西也不知从何时兴盛起来的,还是我那小徒儿带上山得,寻常人靠着此物远隔千里与人交谈,且还可以此辨别身份,如今却是少不得,观中每一个人都有。”

    重岸戴上了手腕,道:“那我下山了。”

    老道人躬身一礼,道:“恭送观主。”

    重岸一摆袖,便此下山去了。

    老道人这时锤了锤额头,嘀咕道:“好像忘了什么?”他又摇摇头,“算了,以观主的本事,想来都是能应付的。”

    重岸想看看这三千年来的变化,便没有飞遁,而是沿着山道而下,却发现下山的道路很是平整,都用整整齐齐的石板石条铺设着,不觉点头。

    从俗礼述录上看,如今物产丰富,一县之地当得起过去一国。像以往,也只能那等朝廷恩许之地才能修出这等豪阔山路来。

    不过这道观矗立在此好歹三千载了,也算是古迹名胜了,也当得起此等供奉。

    待下了山后,他却是发现自己好像没问那老道人如今世道用什么钱钞。虽然他拟化钱钞也是容易,不过他不屑做这等事。

    修道人出世不是空口白话,所谓自我皆足,修行高深者若是愿意,坐卧行走,吃食用度,一概无需外求。

    等到他出了山景,来到了开阔地上,见道路之上往来到处都是机巧之物,有的是借助人力,有的是铁木机关,还有的则干脆是驾驭妖物。

    不过他留意到,能驱驭妖物的,俱是衣冠上流之人,大多数人还只是用寻常车马。

    也许是他盯着的时间长了一点,一个马妖忽然腿脚一软,拖拽着的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里面的人骂了一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出道:“老青,怎么回事?”

    马妖偷偷看了重岸一眼,不敢说自己被吓倒了,只是道:“小妖方才走神了,还望主家恕罪则个。”

    车厢传出另一个女子的埋怨声,“我就说这匹马老了,你偏不听,偏不听,你看看……”

    “好了。”车中之人有些不耐烦,“大街上吵什么,有话回去说,家里的马妖就这么一头,你那兄弟要是肯将他那匹借我,我用的着这老马?”

    “哟哟哟,都是我的不是了,我兄弟上次借你的三万钱……”

    “好了好了,这都三年前的事了,你不烦我还烦。”

    “我就知道你烦我了,你是不是又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了?”

    “行了行了。”车主人很头疼,避开话题,对着马妖呵斥道:“今回是去吴府之上,你到时候不要再给我丢脸。”

    马妖低头道:“是,主家。”他又飞快瞟了一眼,见那道士已经不在了,这才小心迈开蹄子走了起来。

    重岸在外看着心情复杂,真是没想到,原来为祸一方的妖怪,如今居然变成这般模样了,可不管怎样,这总不是坏事。

    他并无目的,沿着大街而行,逐渐来到了人流开阔之地,见两边都是高阁广厦,大多数东西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过他一眼看过去,大致能知道是用于何途的,就是没想到门类如许之多,简直数不胜数。

    道士似是在这年月依旧有着足够高的地位,一路行来,并没有人上来问话,特别是他貌相英挺,仙风道骨之相,一些人还主动让道。

    这时脚步微微一顿,因为看见一个鸡肉铺,可谓香飘四溢,只是店主却是一个带着大红冠的鸡怪,在一般人眼里也只是头发有些怪异的竖起。

    那鸡怪倒是与马妖不同,见重岸目光向自己,也是一眼瞪过过来。

    笑话,他可是有册书的,是国朝承认的正经妖怪,可不是那些地上卖苦力的牛马。

    重岸这时走了过来,打量了几眼,问道:“你这是卖的是鸡肉?”

    鸡怪翻了个白眼,他把袖子挽了挽,“这么大的招牌挂在这里呢,还能有假,都是一窝里的,身上那几两肉我不比你们更懂?”

    这时有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鸡怪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点头哈腰道:“客人想要点什么?”

    客人对重岸似有些敬畏,没有多说什么,要了一只整鸡就匆匆走了。

    鸡怪还在后面连道慢走。

    重岸好奇道:“你倒是对这些寻常人很客气?”

    鸡怪对着外面拱了拱手,道:“那可是衣食父母。”旋又露出轻蔑之色,“你们这些道观现在可管不到我们了。”他一个侧仰,大拇指向后一翘,指着后面某个大印,道:“瞧见了没?府印!有国朝给咱们撑腰!不服气?忍着!”

    重岸点点头,深以为然,这年头,能成精的妖怪果然硬气!

    他转身就走。

    鸡怪伸长脖子看着他离去,双手把袖子一扯,哼了一声,道:“什么年月了,在这充什么道爷?”

    这时不远处一声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店家?店家!有人没啊?”

    鸡怪脸一垮,赔笑道:“哎,来了,来了。”

    重岸下来行行走走,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东西,倒是大开眼界,走到了一条河堤边,却是见到了两个鱼妖在那里吐泡沫闲聊。

    他侧耳一听,便有窸窣声音传来。

    “这水是一天比一天差,还不能挪窝。”

    “你的户籍就在这,哪都不能去,这是国朝的规矩。”

    “哎,我想去乡下,拿里山清水秀,风和日丽,无忧无虑。”

    另一条鱼怪鄙夷道:“去了那里,每天能有人给你喂食?你还囤得下这一身肥膘么?”

    那鱼怪叫屈道:“可我也卖力气的啊,前些天我一天蹦跶了五百多回,那个给衙门画鱼跃龙门图的还嫌不满意,说什么我鳞片不够亮,体型不够正,连胡子都没有,可老子我是草鱼啊!”

    重岸失笑摇头,离开了这里,渐渐又走到一条繁华大道之上,这里更是遍布高楼,人流如织,喧闹异常。他隔远见到一个灵晶大幕,驻足停留下来,那上面正有两个人正在辩讨。

    题目倒是有兴趣,说得是灵怪算不算妖。一说当是,因为灵怪非人非妖。另一说不是,因为妖不认人不认,下来又讨论该不该给灵怪发敕诏,居然妖怪也有了,也不能厚此薄彼。

    重岸看得津津有味,真世道真是光陆离奇。

    倒是灵怪这东西,以往倒是有一些,不过都处在偏远地带,比妖还少见,现在看来还低妖一等。

    看了许久,他迈步离开,不久,来到了一家门前摆着财官石像的酒楼前,他留意到方才见到的那马车就停在马厩之中,那马妖正被栓在那里。

    他想了想,走了过来,道:“这位道友……”

    马妖也瞧见了他,也有些紧张,听他这么说,连忙道:“不敢,不敢,哪敢和道友称友,叫老青就好。”

    重岸道:“我见道友似被主家不喜?”

    马妖叹了声,道:“嫌我吃得多,跑得慢。”

    重岸道:“我观道友也有几分道行,我一路过来,听诸多妖物都言,在城府之中申一张诏书,就可自由行走,道友没去申么?”

    马妖撇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在申了,在申了。”

    重岸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马妖叹气道:“我生下来就是牛马,祖上世世代代都是牛马,申了之后,我还是牛马,那不是白申了么?主家虽然鞭我打我嫌弃我,但好歹有个安身之地,且除了做牛马,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啊。”

    重岸若有所思,这时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声,马妖顿时一个哆嗦。他道:“那是什么?”

    马妖道:“定是哪个妖匪!”他唉叹道:“此事过后,一定会再严查我们,主家又要破费了,日子更难捱了。”

    重岸望着某处,道:“这事常有么?”

    “倒不常见,四五载才见得一次。不过道爷不用担心,妖匪惹谁,也不敢惹道爷啊。”说着话,马妖一抬头,却见那道人不见了,它怔了片刻,很快又变成刚才颓唐呆愣的样子了。

    ……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取道推天地

    重岸方才听到有妖匪出没,也的确在感应中察觉到了一股强悍妖气,故是打算过去见识一下,如今的官府是怎么对抗妖物的。

    从那马妖老青口中听得,好像这类事情如今已然不多了。

    而他心中也很好奇,这个朝廷是怎么把妖物驯服的这般服服帖帖的。

    这时他忽然有所感觉,抬头看向天空,就见一个像蛛巢一般的东西显现出来,向着散发缕缕灵光,时时刻刻与他这里,乃至周围人手腕上的手镯相呼应,而街道上的一些人根据上面的提示,也是加快了脚步,远离了大妖出现的方向。

    他觉得很有意思,这东西确实有用。

    这等若是天上有眼睛在看着,那妖匪哪里避得过去?

    不过这只是能找到此妖,并不等于就能降伏了。

    在他想来,大妖破坏力极大,对付这等妖物,不说惊天动地,也该闹出不少动静,若是有什么不妥,自己也能搭把手。

    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发现真实情形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那妖物乃是一只十丈高的羊妖,站在城中的园林小丘之上,而周围则又城中卫卒拉起线绳,驱散那些兴奋靠过来围观的人群,那些卫卒好像大场面见惯了,一个个都显得很是淡定。

    倒是那头站在小丘上的羊妖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明所以。。

    重岸随即看到有两个便装打扮的道人,两人手中都是拿着法器,都看去并不是什么厉害之物,这两人似是商量了一下,双方拱了拱手,随后一个道人走了上去。

    那个羊妖却是露出不屑与恼火之色,因为双方法力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那个道人则对着羊妖一扬手,法器飞上天中。

    重岸立刻感觉到了什么,似乎天上有一股力量落下。

    那大妖自诩一身法力,可是天上一个明镜一照,顿时软倒在地,浑身法力竟被压制,一点没能发挥出来。

    那个道人淡定的一挥手,身后卫卒一拥上前,拿着特制的小锤子敲打羊妖关节和脑袋,并套上链子拖走,所有卫卒都是兴高采烈,纷纷说矿场上又多一个苦力了,队中还愁年关将近,没有妖物可拿,这回抓了个大妖,今年又能过个好年了。

    重岸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方才那是什么东西,但可以确定绝对是某种法器,说不得还结合了一点其他手段。

    似乎是因为他的盯的时候过长了,引起了某种反应,大气微微泛起涟漪,所以他立刻收回了目光。

    不过他也能想到,这种东西肯定震慑意义更大,他可以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问问那些妖类,应该是能知晓的。

    就在这时,他也听着两个溜达到一边点烟的卫队队卒在那里闲聊。

    “哪来的妖怪,这么胆大的倒是不常见,如今可少见这种愣子了。”

    “听说是闭关了几百年了,出关没多久,还当此世是以前的模样。”那个卫卒弹了弹烟灰,“时代不同了。”

    “看来要拖去矿场。”

    “什么矿场,这可是头老羊妖了,我看是拿去配种,多产些羊仔,这里面油水可厚得很,说不定我们都能沾点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又道:“奇了怪了,当年国朝破巢扫穴,难道没把这些大妖扫干净么?”

    “总有漏网之鱼嘛。再说了,当年过于偏远的地界,还是靠那些道观配合找寻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给自己留一手呢?”

    “有道理,养寇自重。”

    “嘿,用不着养,真当天机盘算不出来?那帮道观可不会落下口实,只不过当年的小妖长成老妖罢了。等着,今后这事还有。”

    重岸听着,心道这些东西看来都是道观布置的,那本俗礼记述只是说了民间之事,对于历史记载倒不怎么清楚。

    自己出来之后,见识了许多事情,但却还没到别的道观看过。

    好在如今这个世道,去哪里都是方便,舆图都给你画在墙上,哪里有什么都有标注,故是走了一圈,就望到了最近的一处道观所在距离这里不过三十余里地,于是徒步行去。

    这一次没走大道,而是沿着小街小巷行走,路过一家餐馆,见两条黄狗妖躺在角落里,眼巴巴等着人投食,有一条看着年轻些想要进去,结果被人一脚踹出来。

    那黄狗见一个打扮艳俗的女子抱着一头雪白的小犬走了进去,不由多看了几眼,那小犬却冲它汪的一声,“贱皮子,滚开!”

    那黄狗气不过,又不敢还嘴,嘟哝了两句,回到了老狗身边,趴下道:“我也想找个富贵主家。”

    老狗瞥他一眼,“就你这狗样,还想卖个好人家?趁早别作那美梦了。”

    黄狗不服气了,愤愤道:“你等着,我要活出个狗样来给你看看!”

    重岸这时走了过来,两条狗妖顿时有些畏惧,他想了想,拿出一瓶丹药放地上,拱手道:“两位道友,问些事。”

    “不敢。”两头狗妖顿时受宠若惊,同时有些害怕。

    重岸道:“你们别怕,我方才从山中出来,问你们些事。”

    两头狗妖稍稍放心,重岸这气度的确看着不像凡俗中人,都晃着尾巴道:“道爷想问什么都可问。”

    重岸问了一些话,不拘什么事情,细碎得事情他也一样愿听,谈了一个多时辰,他婉拒了两个狗妖想带路的提议,自己独自离去了。

    这时乃是午后,他路过一座茶馆,听得里面有声音道:“说我祖上可是前朝大官,山中修行百年下山,跟前朝太祖打下的江山,家里八百倾田地,金山银海,日子那叫一个富贵,可惜了了。看见没,我头上这根黄毛,我祖爷爷也有。”

    “得了吧,老七,整日吹你祖上,你自个成么?”

    “你别说,我自个不成,可指不准哪天就有富贵亲戚喊我去继承家财,到时候你们羡慕不来。”

    “你这话说了有小二十年了,也没见着啊。”

    重岸只是转到正面,发现只一排排挂在笼子里的鸟在隔着笼子吹嘘,底下还有几只蛙妖蹲在那里,那蛙妖也道:“我祖上也是阔气过,可惜国朝开基,老祖都被拿去炼成药材了。”另几个蛙妖一阵长吁短叹。

    重岸看得有趣,茶馆内的人在闲聊下棋,茶馆外妖物也在闲扯,这里人与妖相处一室,倒没什么矛盾的地方。

    这时外面喊了一声,“黄老爷今日手气顺,给赏钱了。”茶馆里的人闻言,都是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鸟妖们都是闪动着翅膀,却是无法前去,倒是那些个娃妖都是一头头蹦跳过去了。

    其中一头鸟妖羡慕道:“这黄老爷可了不得,那女儿嫁得好,县里修桥铺路全给他女婿给包了,那门路,啧啧,不能比,不能比。”

    重岸看过去,这黄老爷原来是一头狐妖,不过看着相貌堂堂,很有人样,只是言语作派却是市井的很,当是方才发家未久,一路过来,只要有人上去捧两句,就会看赏。

    这时一只蛙妖跳上来,道:“黄老爷,我也姓黄啊,说不定咱祖上是亲戚。”

    黄老爷一巴掌把它拍下去,“滚去,你那是泥巴黄,老子是富贵黄!”

    重岸摇头,没再多停留,加快脚步往那道观而去,不多时,来到了一座香火鼎盛道观前,但是转了一圈后,诧异的是,没见到几个拥有神通法力,只是有点架势在身,仅止于强身健体。

    倒是看守道观的乃是一个化作人形的鹤妖,他诧异道:“你也是妖?”

    那鹤妖不愿意了,“哎哎,妖怎么了,现在这到处都用咱们啊,苦活累活道爷不愿意干,我们愿意啊,我们找了活计,也能养活家人,道爷也能享清福不是?”又看了他一眼,道:“道爷是从山上下来不久吧?”

    重岸道:“你怎么知道?”

    鹤妖道:“我这双眼睛看人准,打远看见道爷,就觉你老人家身上就有着一副出尘气象,这不是一般人。再个,如今也就山上下来的道爷还和咱们这般说话了,咱们也是有道行的不是?”

    重岸道:“观里同道修为怎样?”

    鹤妖摇头道:“如今的道爷,哪愿意吃苦受罪,吞服几个灵丹下去,自能延年益寿,要说真本事的,还是有的,不过都在国朝那里供奉着,轻易不出来,出来了,那就是地动山摇的大事了。打国朝鼎力以来,还没出过几回,最严重,也就是二十年前,灵怪犯边,打了一仗。”

    重岸问了问,才知当年朝廷扫灭妖类,本以为天下大安,哪知道少了妖物,灵怪这东西忽然冒了出来,扫之不尽,除之不绝,如今也成一大害了。

    他深有感触道:“天生万物,有一消必有一长。”

    世间就如一个轮回,有些东西看似变了,却又没变。但只要这个世道还在转动向前,那看似不变得东西也终究会变的。

    而这里就要靠道法维护了,不然一旦中断,又将倒退回去。想到这里,他心中豁然开悟,感觉找到了自身修习道法的意义。

    他毅然转过身,往道观回返。

    鹤妖道:“道爷这就走了?不再多留会么?”

    重岸往天中看去,道:“不用留了,这广阔天地,正待我辈追逐。”说话之间,就化一道遁光冲天而去了。

    ……

    ……

第三百二十九章 载主易势位

    重岸遁光离去之际,天中也有某个东西望到了他,但是由于他的遁光太过于迅速,所以等把消息传送到后方的时候,他已经离去许久了。

    地陆某一处玉白色的山岗上,有尖利的号啸之声传了出来,立刻有几名在此负责监察之人被惊动了。

    “什么人敢不顾禁令,在天域之中进行飞遁?”

    “监测到遁光等次到十五等,乖乖,好快的速度,这也几十年没见过了吧。”

    有一名管执模样的男子却是神情严肃,道:“何止几十年,再往前倒推百年的测算,目前可被衡量的,最强的老妖豪天鹰,最多也就是十四等。”

    所有人都是凝重起来。

    要是是妖的话,那说明又出现了一头大妖,这样飞遁迅快的妖物,可以瞬息间出现国朝大多数地界了,威胁程度无疑是最高等次了。

    有一个监测吏员道:“查清楚了,那遁光是从古柴郡中为起始的,那里方才利用抓捕了一头疑似方才从修炼洞府中跑出来的羊妖。”

    管执道:“羊妖?”他凝视着道:“这个遁光很正,而且十五等的遁光。就算‘天罗’也压制不了,应该不是一伙的。”

    落下来了?

    “到了哪里了?”

    监测吏员回道:“那一座位于眠丘的古道观,这道观的历史……”他看了一下记录板,似想再确定一下,道:“有记载的历史是三千三百年。。”

    “三千三百年?”

    面面相觑,有人道:“这么久远的道观?那不都上溯到关朝了?”

    “对啊,这倒挺奇怪的,这等道观若能存续下去来,必然是有大观镇守,可我不记得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就是,凡是大观,都被国朝请入中枢了,地方上现在哪里还有?”

    “不。”那个管执摇头,肃然道:“那些大观也说过,若是法力在他们之上的,‘天罗’是找不到的,这等人世间可能还有。”他缓缓道:“可能这个道观之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凝视着那里。他还句话没说,传闻之中,有诸位传道祖师行走天地之间,才使得道法昌盛,而这些祖师,是可能存续到如今的。

    重岸此刻已然回到了道观之中,他踏过前山门,走入了大殿之中。他本待直接走到后殿去寻老师,但是脚步一挪,却在神像之前停了下来。

    在这里三千多载了,他从来不知道这里供奉的神像是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他路过这里之时,这个神像都是遮蔽在阴影之中,无法看得清楚面目。

    那么到底供奉的是那一尊神呢?

    本来他对此无所谓的。

    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是想弄清楚。

    他重迈脚步,缓缓走到了近处,并抬头看去,待看清楚时,不禁浑身一震。

    这个神像,居然就是他自己。

    他凝视着这尊神像,心中却是有些明白了。

    站了片刻之后,他离开了这里,来到了观后寻到了张御,道:“老师,弟子回来了。”

    张御微微点头。

    重岸一抬首,恭敬一礼,道:“敢问老师,如何方能求取上境?”

    张御看着他道:“你明白了么?”

    重岸认真回道:“回禀老师,弟子已然明白了。”

    张御道:“你若是明白了,那么就回去修持吧。到时候我自然会打开天地之关,敞开上进之门的。”

    重岸再是一礼,便回到了自己宿处。

    他坐定下来,按照目前进度来看,只需要再按部就班修炼一载时间,经历阴阳生死之变,那就可以突破最后一重关隘,直入上境。

    但他此前总觉自己缺少了一点什么东西,不敢贸然再行此法。

    故是他才决定缓上一缓。

    而下山走动了这么一回,确定了自身道念,他却知晓该是为何而修道。而回来目睹那尊神像,更是让他感觉补全了最后一个缺失。

    那供奉的神像,便是那心中之神。

    这既是指他自己,又是寄托在他躯壳之中的神魂,唯有将这尊神彻底破除,他才能奋而向上。

    破除寄神,是为了获取向上之法,得全自我。破除我神,是记得自己本来,而不是获得大能力,便高高在上,俯瞰人间。

    这念头升起之后,他心中便是一阵顺畅畅,很快入至定中。

    张御看着上方,见到云中有一件法器正往这里窥看过来,而在远处的郡县中,出现了一个法力还算不弱的道人。

    他把袖一挥,一阵云雾飘起,整个山丘顿时从大地之上消失不见了。

    而周围那些监察法器,顿时就失去了目标,而在观望的那些道人也是一惊,不过有人却也是露出惊喜之色,道:“这是……上层道法?未想到老道我修炼三百余载,今日却能见到这等手段。莫非……这里真是某位传法祖师道场么?”

    这层迷雾起来之后,外面之人怎么也是无法找到这处道观了,无论怎么搜索,甚至将法器摆到了那山丘之上,但却没有任何作用,像是这一处地界完全被从世上抹去了。

    因为久探无果,到了最后,也只好留下几个监测之人驻留此地,其余人手都是撤回去了。

    转眼之间,一载过去。

    张御那一缕分身定在观后定坐,这时他目光微抬,上方气机异动,像是一条水流冲入到了一道翻涌向前的长河之中,并融汇到了一起,同时有着一股莫大力量浸润入此世之中。

    毫无疑问,此世通向上层之路,如今已被贯通了。

    而在这一刻,重岸也是感觉到了自身气意似是达到了顶峰。

    他所修行的道法,只要按部就班修行,并且不受生死之关所碍,那么就能修行下去。

    一般来说,哪怕再是天资出众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自己当中自己不出任何纰漏,因为这是和天地争抢天数,难以进行下去,但奈何他是从一个元神真人的神魂里面抽取资粮,使得他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补足进来。

    现在能挡住他的,也就是天地之限。然而这座门户此刻已被打开,再也没有东西拦阻在他的面前了。

    一时之间,他感觉天地无比开阔,于是早已积蓄满的气机轻轻往上一跃,他感觉浑身轰然一震,像是撞破了某个阻碍,意念一下扩散了天地之中,好似自己于瞬间被放大了上万倍,无数信息一齐涌入意识之中。

    这一瞬,他感觉自身仿佛便是真正的神明。可随即又于心中否定,自己自始自终都只是一个修道人,仅此而已。

    这一念转过,他于瞬息间将气息收拢起来。过了一会儿,从座上站起,行至后观,来到了张御座前,对上一礼,道:“老师,弟子侥幸成就了。”

    张御道:“你不是想看看天夏如何么?如今两界天关打通,你也可以去看看了。”

    重岸看了天中一眼,却是摇了摇头,道:“老师,弟子不是已经站在天夏界域之中了么?”

    张御微微颔首。

    重岸道:“老师,弟子如今已是明白,今番是借了那个寄托之人成就的,只是如此会不会妨碍老师的策略?”

    张御道:“不管元夏方面如何,如今你于此成就,天夏又多得一玄尊,那已是足够多收获了。”

    顿了下,又言道:“不过为师作法遮掩,那人未必能够察觉,那么其人过后可能会用某种手段来寻你,所以你需做好准备。”

    重岸正容道:“老师需弟子如何做?”

    张御看向他,淡声道:“他让你如何做,你便如何做。”

    重岸不禁有些不解,他看了张御一眼,但又琢磨了一下,却是有些明白了。这里区别就是张御早已知晓了这件事,那么他能知道什么,想做什么,全都是张御愿意让他知道,或者能够让他做的。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高明的策略,因为这样一来,他说得话,做得事都是百分百的“真实”,至少是他这里的真实。如此不太可能被对方的手段判定出来么?

    张御看着他神情凝肃,便言道:“你不必有什么太大负担,既然对面已是祸乱不了天夏,那么能否与元夏之人牵连都是无碍,若来寻你,相机应付便可,若是不来,也无需刻意去等。”

    重岸想了想,道:“是。”

    同一时刻,元夏,元上殿之内。

    黄司议走入了某处间殿之中,一个与驻使墩台内一般无二的无面之人就坐在那里,他进入此间后,就对那人问道:“如何了?”

    那无面之人道:“还需再等一等。”

    黄司议道:“你借助了诸仙渡的气机,莫非还无法感应到自身神魂么?“

    那无面之人道:“天夏也有镇道之宝,我需要小心避过他们,不然或者可能露出破绽,那就前功尽弃了。”这时他忽然浑身微微一颤。

    黄司议留意到了他的变化,道:“怎么了?”

    那无面之人道:“我所寄托的那一人,似乎成就元神了?”

    “哦?”

    黄司议眼前一亮,道:“成了?”

    无面之人沉吟片刻,才道:“当是成了,不过元神一成,其极可能神意自主,在再度颠反主客之前,还不确定此人是否能为我所用。”

    黄司议沉声道:“那便寻机会试一试好了。”

    ……

    ……

第三百三十章 接穹安平陆

    易常道宫之内,长孙廷执手中正拿着一只灵晶手镯。

    由于下层天地变迁漫长,他也是正好将自身所探研灵性法器投入了其中,看能否自行演化。

    当然,每一个界域因为与天夏差异之故,道机是不可能完全一样的,所以便是那里出了成果,也是不可能直接拿来用,但是其所展现出来的方向却可以提供参鉴。

    就像昊界的造物,尽管与天夏本土不同,但一样可以为如今的天机造物作出指引。

    而这里的演化也没让他失望,经过了数千年,这里的灵性法器也是走了一条自己的路来。

    但缺点也是不小。

    他将手镯摆在案上,要牵连此物,则需要建立一个个灵巢,这些灵巢即便在天夏也是必须建立的。

    但在那方世域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那是因为那方世域有着大体上平和的环境,还有强大武力,保证没有内外之敌。

    而放在天夏不一样了,这是给真修联络所用,所以大体是用在斗战之中的,斗战之中根本不可能铺设这些东西,就算摆了出来,敌人一发现就可将之破坏掉。

    且斗战一旦超出灵巢的范围,那修道人之间就无可能再有联络,限制实在太大。。

    要知道玄尊的移动根本不是寻常距离能约束的,若是在虚空之中,越渡日星只是等闲之事,那是远远超出了灵巢的涵盖范围了。

    况且灵巢做到这等事,也是因为纯灵之所与现世相连,那么就可以借助无处不在的灵性,这在天夏是可行的,哪怕有浊潮和大混沌的干扰,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但这也仅限于在天夏本土斗战,玄廷上层所想的,时间过来若能局面反转,也是要反攻到元夏去的,要是到了别的地界,没有灵性力量,那此物也就没有用了,所以灵巢最多只是一个过渡,迟早是要抛弃的。

    这个问题他必须解决。

    他心下想着,“如果是能完全的掌握纯灵之所……”

    要是能掌握纯灵之所,那是一切问题都可得以解决,可惜现在达不到这个程度。

    那么退而求其次,找几个头挨近纯灵之所层次的大灵,或许暂时解决眼前的难题。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吩咐神人值司道:“备飞车,我要亲去清玄道宫一回。”

    下层世域之中,就在重岸成就元神那一刻,张御也是放开了对道观的遮掩,在相隔一年之后,道观所在的山丘又重新自迷雾之中显现出来。

    然而消息报上去后,上面却一时没有什么回音,因为此世与天夏牵连了起来后,也是使得此世的统治上层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重岸在诸多妖物口中所听到的国朝,正式名称是“陆盟”。

    “陆盟”自建成起来,几乎将以往侵害生民的妖物和邪道修士都是清剿一空。

    但是对于修道这等作法,陆盟却并不是主动去推动,反而是持消极态度的,对于各方的道观收编和收缴藏书,禁制主动各方传播道法。并且让法力高强的修道人离开修炼洞府,去往固定地点居住。

    因为陆盟发现,个人力量的强大,并不利于陆盟的安稳,更易滋生出各种事端来。

    与此相反,法器一道倒是在陆盟很是兴盛。因为陆盟发现,法器并不完全需要修道人的驾驭,而且法器的层次也可以很高,特别是在举全国之力打造出了“天罗”之后,那更是不再需要个人武力了。

    如今对付上层力量,哪怕是一个寻常修道人,就能借助天罗之力镇压以往的那些大妖和大修士了。

    “天罗”是由诸多法器嵌联到一处的,能够通过不断更换法器完善自我,这就像是一个能够自我修行的法器,且还能够通过遍布世界各地的灵巢监察每一个神异力量。

    天罗出现的百多年来,除了闭关修持数百年不出之人,几乎没有像样的修道人出现了,法力最高的一群人都在国府都城养老,都被天罗压制的服服帖帖。

    所以如今这个天地之中,排除重岸,还有那些寥寥无几即将跨入上层的修道人,层次最高的无疑就是‘天罗’了。

    只是眼下此世被打通了天地关,与天夏勾连到了一处,力量层次的限碍瞬间就被抹除了,天罗便首先变得活跃起来。

    天罗首先是一件无意识的法器,所以并不会主动跃升,可只是通过此物变化也是不难判断出了天地进行了某种变故。

    可是他们还并不能判断出准确的情况,上层限碍的打开,固然能灵此世的修道人能够修炼到更高境界,但并不意味着修行变得容易了。

    那些能够修炼到元神照影层次的修道人,无论在哪个世域都是少数,而此世对于道法又是进行一定压制的,所以更广层面的变化几乎没有,便有影响,也或许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看到。

    天夏对于陆盟的作法都是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进行任何干预,因为陆盟无论如何做,出发点也是为了整个国度内的生民安妥而考虑,毕竟大妖和修道人的破坏力的确很大,解决的方法也并不是止有一种。

    毕竟世域道机都是不同,所采取的方法也不可能是千篇一律的。现在此世既然走出了自己的道路,那么就不应该横加干涉。

    而且天夏上层也想看看,这方天地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可是这样一来,如今的陆盟也就没有上层修道人出现去天夏进行交集了。

    天罗的活跃只是一时,很快就回归了正常,陆盟也是恢复了对整个地陆的监察,然而他们却是忽然发现,那座重现的山丘道观之上,却是出现了远超层限的灵光,不由大为紧张。

    他们并没有忘记意一年之前达到十五等遁光,然后这一次重岸成就,元神的出现,其力量层次更是使得远远超出了“天罗’的检测上限。

    陆盟上层清醒意识到,这是有更高层次的修道人或是妖物出现了。

    他们清楚,陆盟的成功得益于“天罗”,并借天罗的力量维系着整个地陆的方方面面,可这最强的一点,同样也是最弱的一点,一旦有超越天罗的力量出现,那么足以颠覆或击溃整个陆盟。

    现在的情形绝对不能乱。

    故是陆盟上层经过了一番商议,便派遣了数名专员,徒步来到了山脚,请求与山上的修道人见面。

    重岸这个时候正坐在神像之前擦拭着一枚玉匕,他现在成就了元神,也需要有一件合适自己的法器了。

    他从张御那里了解到,修道人光靠自身法力与人斗战,除非是你的法力超人一等,否则万难敌过持有法器的同辈。

    真要去到天夏,那也要等到自己把法器祭炼好,还有把另一件事处置好之后才去。

    那名老道人这时走了进来,对着他一礼,道:“观主,下面来了国朝的人想要见你,观主要见么?”

    重岸嗯了一声,道:“既然来了,那就见一见吧。”

    他所要处置的事情中,有一件就是关于陆盟的事,毕竟他也是此间土著,也同样关心这里的生民。

    老道人揖礼去了。

    没有多久,有两名男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个,长相温雅,气度非凡。他们见到站在大殿之中的重岸,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神色,上来露出微笑,很是客气的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古礼,道:“我名越子彬,敢问这位道长怎么称呼?”

    重岸道:“贫道重岸。”

    越子彬不禁与身边的同僚相互看了一眼,尽管他们表面看着平静,但心下却是深深震惊。

    来此之前,他们特意了解过了这座道观的历代观主,有些人的名字早已散失的在历史尘埃之中,有些人则名声很大,广有当地传颂。

    但是有一个人必然会记得,那便是初代观主,其道名便是“重岸”。

    而假设历史上那位与眼前这位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人至少就是活了三千三百载,他们是知晓的,便是一些厉害的修士,也从来没有人跨越过八百载的寿数。

    妖物或许可以活的更长,譬若一些草木精灵,但是它们修行缓慢,远远比不过修道人,且还有上限,看它们的寿数没有比较意义。

    而在修道人之中,寿数几乎就等同于实力。那么前些天那股超越层限的力量,很可能就与此人有关了。

    越子彬定了下神,道:“我们今天来此,是为恭贺观主成就了前无古人的功行。”

    这是一句试探,重岸却没有遮掩的意思,点头道:“那多谢了。此世中人,过去的确是没有一个修炼到我这般地步了,今后是不是有,也很难说。”

    越子彬心中更为震惊,心中也多了一份疑虑,因为看这位的意思,似乎历史上那些过去存在的修道人,也没有一个人的修为能高过他的。

    虽然他怀疑在吹嘘抬高自己,但至少目前来看,地陆上的确没有能在力量高过这一位的了,“天罗”也不行。

    他道:“重岸观主,”他尽可能使得自己的态度较为诚恳,“你是前辈高士,不知对如今的陆盟有什么看法呢?”

    重岸想了想,道:“我还不知晓,而且我的看法其实不重要。”

    越子彬不解道:“不重要?”

    重岸背负双袖,淡淡道:“因为我做事之前还要问过我老师的意思,他老人家有所决定之后,才轮得到我来说。”

    ……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异算暗潜附

    越子彬等人听了这话,心头猛地一震,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

    面前这位的本事,本身已经非常非常了不得了,可这位据说背后还有一位老师。而且听这位的语气,这位老师还尚在人间。那岂不是说那位比面前这位活的更久,修为更高?

    他们心中不禁沉重起来。

    来时他们曾请教过一些国朝收拢的修为较高的修道人,询问他们更高一层的修道人会有哪些具体表现。

    有些人言之凿凿,说什么修为若是再上一层的,当是推山移海,挪动星辰。而谨慎一点,则说法力大致无法估量,他们难作描述。

    虽然这些言语可能有意夸大,但能臻至上层定然是不弱的,保守点看,这也应当是能和整个陆盟对抗的力量。

    这样的人有一个已经很难应付了,要是再多一个,又该如何是好?

    只是这时候,越子彬那同行之人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看了后方的那尊神像,他心下不禁重新燃起希望,道:“贵师莫非是传说中的传道祖师么?”

    每座道观都有供奉传道祖师,若是其师乃是这等人,那也说得过去,但他们设法推证,传道祖师即便真的有,恐怕也早就不存在了。

    然而重岸的话却是令他们心往下沉:“这上面供奉着只是一尊寻常神像罢了。。”

    他往后看了一眼,“其实我们修道人并不需要此神像,只是凡俗中人希望此神在这里,所以才在这里罢了。”

    越子彬平稳了一下呼吸,道:“那贵师不知道在何处,我等可能有缘拜见么?”

    重岸道:“老师从不见外人,自我拜师之日开始,老师便不出外过,这座道观真正的观主,也是老师,而非是我。”

    越子彬想了想,道:“那不知道贵师又对陆盟是何看法?能够请重岸真人将此问转呈贵师呢?”

    重岸道:“可以,我过后会问一声的。”

    越子彬双手一礼,道:“那拜托了,今日来得冒昧,便不打扰重岸真人清修了。我等就先告辞了。”

    他今日只是来试探一下,虽然重岸态度不明,但总算是能谈的,这不算好消息,但也不是什么坏消息,而且他也需把今天谈到的东西拟成文书送回去,让陆盟上层也是知晓。

    重岸道:“山腰那便有客舍,可以住下,也可免得尊驾一行人往来奔波。”

    越子彬道:“多谢真人好意。不过越某卑微职浅,身不由己,还有上官要应付,就不在此多留了。”

    他们清楚的很,大修感应之下,他们一举一动都会被察知,他们哪肯在山中多留?宁可多跑一些路。

    重岸也由得他们,道:“那诸位好走。”

    越子彬等人与他辞别之后,便就下得山来,回到了郡县之中,他们立刻将今天所说的话拟成呈书送传回去。

    虽然这一次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但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很多。

    陆盟上层收到消息后十分郑重,尤其是关于重岸老师的那件事,更是让人觉得压力极大,有些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重岸编造出来的。

    但马上有人反对,以其能力,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他们事先唤了许多修道人前来问询。可以推测出,修道人到了一定层次,是不会主动乱认师长的,因为这里是讲承负的。

    还有一个,若说重岸是为欺瞒他们,那是单纯站在凡俗的位置上考量了。

    修重所站的那个境界,便没有那些修士说得那么厉害,但光从所检测到的等次上看,的确已经脱离凡人之身,其之所需,与凡人所需完全不一样了,换言之,双方的追求不同了,不能用他们的思路去推及其人。

    人世间的权利、地位可能根本不在其人眼里了。

    假设是如此,那么这位却还仍不拒绝与他接触,那么所谋求的东西很可能涉及更广阔的层次,无论那是什么,都必须要慎重对待。

    陆盟上层很快达成了一致,并发回了传讯,要求越子彬继续试探,并且还让人连夜让人准备了一些礼物送了过去。

    重岸在越子彬等人离开之后,也是心中寻思,看来如今世道,修道人的确是被压制的厉害。

    别的不说,这次来与他们打交道的人,明显都是国朝上官,品秩都是不低,但偏偏没有一个修道人随行,哪怕当中提供意见的人也没有。

    当然也有可能是陆盟怕这些修道人与他见面,进而生出更多不应该有的想法,可能这个看法还居多一点、

    他转回到了后观,寻到张御,道:“老师,陆盟的大致还会来,弟子会继续与他们打交道的。”

    张御嗯了一声,道:“如今你既已成就元神,那么有一件事,该是你去办了。”

    重岸神色一正,道:“老师请吩咐。”能让老师特意关照的,那定然不是小事,他不由想到了寄附身上的那道寄魂,暗道:“莫非是与此人有关?”

    张御这时摊开手掌,道:“你且观之。”

    重岸目光看去,初时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他很快神情一凛,因为张御手掌之中有一个极为微小的虫豸。即便以他这个元神真人目力,也要张御这无暇若玉的手掌为底衬,方才能看得清楚。

    他心中一跳,道:“这东西莫非也是……”

    张御微微颔首,进入这个天地之中并不是只有那个寄魂,还另一种东西也随着那个神魂被一并带进来了。

    这便是此前裘道人先前告知他的,那可祸乱天夏的异虫。

    他道:“此虫与那寄魂一同入世,其别有神异,只要有一只留存下来,就可以不断繁衍,扩散至天地每一个角落,其之层次越来越高,进而倾覆世域,甚至牵连到天夏。”

    此虫一旦散发开来,只要上下层关打通,那么便也能跟着进入天夏,且那是真正的天夏内层。而不是如之前一般仅仅散播在虚空之中。

    重岸一惊,道:“那弟子身上……”

    张御道:“此虫虽然在那寄魂之上,但显然是为了避免一损俱损,故在入世之后很快便与之脱离了。”

    这一招看得简单,但其实非常隐蔽。处置之人若将寄魂处理掉了,还忽略了其余,那极可能就会中了算计。

    重岸听到此等布置,也是一阵心惊,因为此虫的确很发现,要不是老师提醒,他凭自己根本望不见。

    张御道:“如今这东西正潜伏在法器天罗,还那遍布陆盟诸州郡的灵巢之中。但其最终目的应该是天夏,所以现在仍是蛰伏不动,其当是在等待着更多上层之人出现,然后攀附着混入天夏本土。”

    重岸不解道:“这东西威胁这么大,老师先前既然发现,为何不出手剪除呢?”

    张御道:“那是因为此物暂时维持在一个安妥的范围之内,还没有扩散危害,如果一旦超出此限,我自会出手根除,但是如此一来,元夏那边肯定也就知道神魂寄附失败了。不过若由你来动手,那便不同了。”

    此虫虽然依附在神魂之上,但那个神魂御主应当是不知晓,因为这增大了暴露自身的可能。

    这些年来他与元上殿斗战,对这位对手称得上是非常了解了,对其内部矛盾也很清楚,一看就是上下两殿玩弄的花招。

    所以他也准备利用这个矛盾,让重岸来解决此这异虫,那么异虫背后的势力就可能错判为这是被神魂御主发现的,归根到底还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争斗。

    当然这是理想情况,说不定元夏有办法判别真相,可试一试总是无妨。

    重岸吸了口气,坚定道:“弟子会尽一切可能剿除这些异虫的!”

    张御道:“不管你是不是愿意,你自身乃至这片天地都已经牵涉到了天夏与元夏之争中,所以你们是脱离不出去的,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重岸郑重道:“老师,弟子明白的。”

    待过去三日之后,越子彬等一行人再度来到了道观之中,并将上层准备的礼物送给了重岸。

    越子彬笑道:“知道真人乃是远离尘俗之人,一般东西或许看不上眼,我们尘俗之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觉得这等东西最是珍贵,也不知道真人喜不喜欢。”他示意了一下,身后之人就将礼匣打开。

    重岸看了过去,见这是一副舆图,除了陆盟如今的地陆山川,里面有诸多地界子民的生活绘图,内容鲜活,十分之生动,旁处还有文字注释,写得是如今陆盟的各种民生成就。他看得十分仔细,最后道:“越先生,有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

    越子彬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定,这说明这位不是一个视下层生灵如草芥之人。

    重岸这时道:“两位的来意,我是知道的,关于贵盟,昨日我已问过老师了。”

    越子彬二人不禁露出注意之色,重岸继续道:“只是老师言说,我方天地之中,正有一场无声灾劫,虽目前还未发动,可一旦现出,天地内所有生灵都无法存续。”

    越子彬神情严肃了许多,道:“敢问重岸真人,不知道灾劫起于何处?”

    重岸看向他们二人,道:“目前这场灾劫,乃在‘天罗’、在‘灵巢’这两物之上。”

    此言一出,越子彬这一方所有人,神情都是陡然为之大变!

    ……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去蚀维新纪

    越子彬等人之所以失色,那是因为“天罗”、“灵巢”乃是陆盟的根本,可说陆盟的稳固统治都是靠着这两件东西维系着的。

    若是这两物出现了问题,那么陆盟就压不住那些内部那些蠢蠢欲动的妖物,也压不住对他们不满的修道人,长久建立起来的秩序瞬间就要崩溃。

    现在重岸矛头直指这二物,着实令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用心。

    越子彬努力平复心情,尽量用平缓语气道:“那么请教真人,这两物究竟有何问题呢?”

    重岸没有直接回答,道:“前些时日的天地之变,想必两位也是知晓了吧?”

    他说得自然不是自己成就元神的事,而是天地贯通,上层界限被突破一事。那时候陆盟的天罗也是因此而产生异动的。

    越子彬道:“此事与此有关么?”

    重岸道:“老师告知我,有一种天外到来的异虫,早在我们生民出现之前,就已潜伏在了这方天地之中,只是它们一直以来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动,只是如今天地贯通,却是有可能醒来。

    这东西繁衍之力极强,若是置之不理,一旦泛滥开来,那足以覆灭整个天地,到时候不说陆盟,包括此世之中所有生灵,都难逃此劫。”

    越子彬听他说得这般严重,嘱咐下身边人,让其把原话记下,他们手腕上那件法器手镯本有记录音声之能,只是前几日他们试过了,此物在重岸面前却是不起作用,所以只能如此。

    他郑重道:“重岸真人,我并不是不信阁下之言,但是这件事很是重要,真人可能拿出证据么么?”

    重岸将手摊开,道:“诸位可是看到了么?”

    越子彬等人都是目光看过去,试图从上面找寻什么,但是最后都是面露疑惑,相互看了看,道:“恕我等眼拙,什么也未曾看到。”

    重岸道:“那个异虫有一只就在我手掌之上,只是太过微小,故是唯有我这个道行的人方能看得清楚。。”

    越子彬道:“那么现在也就是只有真人你能够看见了?”

    重岸道:“除了我老师,此世之中,也的确只有我能清晰望见此物了。”

    越子彬道:“真人今日所言,越某许多都是难以理解,不过我们回去之后,会如实回报给上层的。”他拱手一礼,道:“那今日便先告辞了。”

    重岸道:“越先生请便。”

    越子彬一行人再度下得山来,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停留,只是让一个同袍留在这里以待万一,自己则坐上法器飞舟往国都而去。

    随行之人道:“就算真的有那异虫,那东西我们望不到,也是很难取信于人,可这位却偏偏这么说,那要么是真的,那么就是另有目的。”

    越子彬道:“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们能做的,就能尽量将真实情况报告上去。”

    两天之后,他们回到了国都,并将有关于重岸所言的一切送呈了上去。

    陆盟上层得悉此情形之后,召集大部分上层商议此事,可是大部分人对此都持反对态度,

    天罗和灵巢对陆盟太过重要了,一个是武力的依托,一个传讯的保证,哪怕上层诸多再是理智,自身愿意相信重岸,也不可能将涉及整个陆盟安危的东西一起交托给其人。

    有人严肃道:“他如果要骗我们,目的是什么?”

    “也许是为了功行,也可能是为了需要一件趁手的法器。”

    这个理由似乎很合理,因为天罗本身就是法器,也具有很大的潜力,现在重岸成道,盯上了此物也是有可能的。

    此中一名坐于中位老者道:“如果此事是真的呢?”他看着众人,“或者我们换一个说法,如果我们不答应,他非要做,我们做好与他对抗得准备了么?”

    他见众人沉思,又道:“”对抗我们不怕,但怕做错了事,辜负了亿兆生民。”

    他回头吩咐了一声,身边的随员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带了一名老道人进来,他道:“这是名淬观的观主,如今也有四百寿了,经历了两朝之变,诸位不妨听下他的意思。”

    这位老观主站了出来,行有一礼,道:“老道人不怀疑这位重岸真人的话,但涉及国之大事,知道不能如此轻率,听信一面之词,故老道提个建言,我们可以让重岸真人立誓,证明他所说之言是真。”

    修道人可以对自己所为之举立誓,若是违誓,那么必受得承负,立誓越重,代价越大。

    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底下有人道:“所以只要这位重岸真人愿意立下誓言,那么我们可以确定他的话是真的?他若不愿意呢?”

    “他不是为了生民,为了天地么?若是真为此,那么这位应是愿意的。”

    中间那位老者沉声道:“不管他如何回答,我们现在开始,就要开始做好他否定的准备了。”

    众人凛声称是。

    数日之后,重岸收到了陆盟递过来消息,他道:“要我立誓?”

    越子彬有些紧张的看着他,道:“是的,还望真人谅解。”

    重岸考虑了一下,道:“可以。”

    他知道,这是取信双方的基础,若是只用一个誓言就能沟通,他是十分愿意的。

    越子彬心情放松下来,道:“那真人,国府诸位,希望真人能在他们面前立誓。”

    重岸道:“好,就如此。”

    其实也就是双方都对修道人的忌讳并不清楚,陆盟那边才会提出在众人面前立誓之言了,要知这等举动,对某些修道人来说那就意味着羞辱,换一个偏激一些的修道人,不当场发作就不错了。

    但是重岸不讲究这些,在他心里,只要解决事情,立一个誓言不算什么,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就该高高在上。所以与越子彬约定之后,就在十天之后来到了陆盟国都,并当着陆盟一众上层之面立下誓言。

    此誓立下之后,仍有与他熟悉的越子彬带着他,来到位于中枢之地的最高山峰之上,并指着飘悬在上空如闪烁星辰一般的法器,道:“重岸真人,便是天罗了。”

    重岸仰头一望,便飘身上去,只是伸手一捉,就拿到了天罗之上。

    底下所有人都是紧张的看着,这位到底是不是要拿此物做些什么,马上就可以见分晓了。

    仍然出乎意料的是,重岸在上空之间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下来了。看来他的确只是上去检查了下。

    越子彬上来着紧问道:“重岸真人,如何?”

    重岸道:“我已是查验过了,那些寄虫遍布在了这法器每一处角落中,已与之融为一体,虽然此刻还没有真正发散,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虫一旦发作,会在瞬间传遍所有‘天罗’原本可罩及的地界。”

    越子彬神情严肃,他想了想,问一个问题:“敢问真人,为什么这异虫现在还没有发作,是在等什么呢?”

    重岸沉默了一会儿,道:“是在等某一个上层之人去到天外。”

    “去到天外?”

    随行的一个修道人不禁说道:“重岸真人,这说的是道传祖师所说得天外之天么?”

    重岸点了点头。

    那修道人激动道:“天外之天果然是存在的!”

    越子彬郑重问道:“重岸真人既然这么说,现在能去到天外之天的应该只有重岸真人你一个人吧?”

    重岸道:“现在的确只有我一人。”

    有人不禁言道:“那,重岸真人你……”

    然而话未说完,却是收到越子彬的眼神示意其,那人连忙闭口。

    其虽然没继续说,但是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这样的话,你不去天外不就成了,你难道非要为了一己之私,侵害所有人么?

    重岸道:“我知道诸位如何想的,但这非是我自己所能决定的,就算我不去到天外,此虫就真的不会发作了么?

    诸位愿意将自身乃自举世之安危寄托在敌人仁慈之上么?何况这异虫是从天外来的,天外的危险不去解决,难道就可以保住这方天地了么?”

    越子彬想了想,道:“那么真人打算如何处置?”

    重岸道:“不止是天罗,那灵巢应该也已经与那异虫完全融汇在了一起了,必须诸位,你们仍打算使用这两物,那就需要将原来的毁弃,重再打造一个出来。”

    越子彬神情一变,随即苦笑道:“这个代价恐怕太大了,我们恐怕很难做到,非要如此么?”

    重新道:“必须如此,你们不用指望能用小部分的代价解决此事,必须要推到重来,方能革除此物。”

    无论天罗、灵巢、都不是一个单独的法器,而是有主有次,其之下层法器可谓遍布整个地陆,常常需用新的法器来替换旧的,可新的一旦替换上去,立刻就会被寄虫所侵染,所以唯有再造一个才可一劳永逸解决所有的问题。

    越子彬苦笑道:“若真需如此,恐怕整个陆盟都会有大动荡的,而且我们即便我们能做到,莫非不会惊动这些异虫么?”

    重岸认真道:“我可以相助你们,在你们造好新的法器之前,我会帮你们维定陆盟的上下秩序。”

    ……

    ……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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