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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一十一章 决胜

    张御现在只需一个蓄势出手的机会,若单独由自己来做,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需要再慢慢找寻机会,可要是有人在旁边牵制,那就相对简单了。

    他退远些许,将手中的蝉鸣剑再度抬起,心力往里灌注,只是片刻间,这把剑就嗡嗡颤鸣起来,上面有光芒逸电闪烁起来。

    桃定符和英颛两人见到这一幕,根本无需言语交流,只看他心光的涌动方向,便就明白了这里面的用意。

    于是两人当即往下一坠,到了安神近处,就各起手段往其身上轰落而来,两人的攻击俱是势大力沉,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朝其面部招呼。

    这并不是为了对其造成什么伤害,而且从方才攻击就可以看出这也很难做到,所以现在只是干扰判断,并且撼动其身躯,以为张御出手创造机会。

    张御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之后,手中的剑已然化作纯粹了光芒,而剑身周围的三尺空间之内,仿佛形成了一个空洞,仿佛一切光、气、声等诸位都是消失不见了,而在更为外围,光线变成了细密的刺芒,像是每时每刻都有难以计数细雨与水面产生着激撞。

    而他抓住剑柄的手,连带着他近处的一部分身躯,都好似一起消失无踪了,长空之中,似只有那一抹凝光。

    大气之中忽然多了出来一种深重的压抑感,英颛和桃定符也是一样感觉到了,明白这是他出手在即,他们也是同样加快了出力。

    安神这时忽然又一次抬手挡在了自己的头颅上方,这是祂再度感受到了威胁,故是本能选择遮护。

    不过桃定符和英颛两人的攻势尽管无法攻破他的体躯,但在巧妙的运力方式下,却是不难将他庞大的身形及肢体撼动几分,这就迫得其不由自主露出一些遮掩不住的空隙来。

    张御在把心力灌注到极限后,那蝉鸣剑忽化流光,蓦然脱手飞去,这一次,他没有刻意驱用,也不是任意放纵,而完全是这把剑器在气息蓄满了到了极点,进无可进之后的爆发。

    这把剑器自行寻着那冥冥中一点感应飞去,只是一闪之前,就从安神的指缝之中穿过,并从其额头之上一下没入了进去。

    安神头颅往后轻微的一仰,双眉之中出现了一个道浅浅的几乎无法看到的竖痕,但是这个痕迹只是出现了短短的片刻,就又缓缓收拢起来,可是其凝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刻,桃定符和英颛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都是不约而同停下了手,场中一下变得安静了下来。

    张御飘在半空之中,双目紧紧凝视着安神,好似这一剑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心剑,而是为了斩杀那一缕意识

    过了很长一会儿,安神的双目之中忽然爆出一阵光芒,脑袋猛地向上抬仰,其上出现一道道蛛网般的光痕,并且越来越密,越来越亮,待得整片光芒几乎将他头颅几乎淹没时,轰地一声,一道剑光倏尔遁破阻障,射入长空之中!

    这道剑光在天穹之上一个盘旋,就又一闪,眨眼间回到了张御身前,他伸手上去一拿,另一手上去一抚,口中道:“不负此身修行,还得万里清平!”

    随他话语落下,安神的巨大的身躯似乎失去了支撑,缓缓往前倾倒,最后轰隆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大地之上。

    桃定符看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一笑,将剑一抛,任由其回到自己背后剑鞘之中。

    英颛看着下方,凝注着下方安神那庞大的躯体,忽然说了一句,道:“祂还没死。”

    张御道:“是的。”他抬首望向天空之上正剧烈涌动的云潮,道:“还没有结束。”

    钧岛,此是腾海之上距离瑞光城最远也是最大的一处岛屿,此处与之前张御发现的神像之岛相仿佛,看去似是一处高起于海面的大台地,大约有五万余天夏人居于此处。

    夏士之中的况公就长居在此。

    此时这位老者却是站在海岛一处高塔之下,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任由头巾和袍带被卷扬起来,眼睛眯着,似在看着什么。

    而一个玄府道人正站在高塔之上眺望远空,其人双目更在闪烁不止,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从高处纵下,并急步走了过来。

    况公问道:“胡玄修,怎么回事?”

    胡玄修面上带着惊悸之色,道:“海啸,是海啸,非常大,几是连天接海,正在往钧岛这里过来。”

    况公追问道:“还有多久之后到这里?”

    胡玄修盘算了一下,抬头道:“至多还有半个时辰。”

    况公神色一凛,立刻关照身边的随从,道:“快,快去通传令君一声,还有,让所有人都躲到白船里去!”

    白船每一艘都可容纳数千人,这种船形如大鲸,可以沉入海下,更可承受海啸冰山的撞击。

    这种船一开始当年渡来东廷携带在大舟上的,此物平日可用桥梁与岛屿勾连,与岛外陆地一般供人停留居处,关键时刻便能用来躲避各种危机。

    所以后来几十年中,又陆陆续续运来了一批。

    如今每一个居住有天夏人的岛上都布置有这种船只,在钧岛之上就有二十二艘之多,足可容纳下岛上所有人。

    但是况公的神情依旧不轻松,这仅能保全一时,因为他们并没有足够的食水来维持所有人生存。现在只能期望天夏祖先庇佑,助他们挺过这一劫难了。

    此时此刻,不止是钧岛这里看到的海啸,腾海之上的多处无人海岛之上的火山动荡了起来,滚滚烟尘被冲到天穹上方。

    瑞光城中,张御能感觉到,这里地震并没有因为安神倒下而消失,而是越来越剧烈了。

    这是因为安神在从禁束之中出来,因为意识混乱,自身所具备的庞大灵性在出来后便失去了制束,远远的发散了出去,且这并不会因为其被击倒而消失。

    若是放任不管,那么等到这些灵性宣泄完毕后,留下的将是一片残破的都护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场变故中丧生,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将之收束起来。

    他对着桃定符交代了一声,就一转身,化光一遁,倏忽间来至治署大厅之中,站到了那个巨大的脑颅之前,可以看到,原本里间幽蓝色的光芒已是变得极为微弱,几乎是不动了。

    安神还没有真正死亡,只是被他斩杀了那个占据其身躯的主要意识,并且自身也遭受到了重创,所以此刻又还为一片虚无,陷入了以往的沉睡之中。

    现在,他要设法重新导引其意识,主动将那灵性力量收拢回来,就能消弭这一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只是困难的是,要想灌入做到这种事,并不是灌入一个意识那么简单,而是需要持续施为。

    这就有可能和安神较劲了。

    不过这个时候,此间只有他的修为最高,所以也只有他来做这件事了。

    他伸手入袖,将两枚“阳枢”拿了出来,分别往那脑颅上一插,而后摘下了手套,

    深深吸了一口气,凝定心神,片刻之后,他双目一睁,起双手上去一拿,手掌猛然抓住了那两枚“阳枢”。

    轰!

    就在那意识交融的那一刹那,有许许多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如海潮一样冲涌进他的脑海之中,似要将他的意识淹没,可他谨守心神,如海中礁石一般挺立在那里,牢牢维持那一点灵光不灭。

    在挺过了海潮的冲击之后,他看到的是一片扭曲而混乱的意识,仿佛来到了一个狂躁疯狂之人的梦境之中,周围布满了仿佛能将他撕碎的风暴,不过这个意识现在千疮百孔,故他小心避开那些凶狂的乱潮,寻隙而入,并进入到了这些意识的最深处。

    这里存在一个完全寂静的孤岛,到了这里,他就把自己的意识缓缓沉入进去,并开始缓慢的引导。

    与此同时,那游散在天地之中的庞大灵性力量也是开始被有序收束了起来,不再是如之前一般狂乱了,仿佛一张起皱的纸被重新抚平,那些被引导出来的力量在此安抚之下又逐渐沉寂了下去。

    钧岛之上,滔天海啸在距离海岛还有上百里的时候忽然崩塌,而后化为一场倾盆大雨倾泻在大海之上,那余波也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按下,并没有一气发泄出来,而是一点一滴向外释放着。

    各岛之上火山之上的烟尘在喷涌了一会儿,又重新陷入了寂静,只是仍有些微的震荡时不时掀动着周围的海波。

    许久之后,蝉鸣剑忽的放出了一声悦耳的轻鸣,张御一下清醒过来,他当机立断松开了手,并往后退后了几步。

    此时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方才在与那安神的意识接触时,他看到了许多东西,一些还清晰留存着,可有一些现在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很清楚,这应该自己主动排斥的,因为有些东西很可能已是超出了他自身的承受范围,并不是现在就能轻松接受的。

    不过在记得的那些东西里面,有一些对他来说其实也非常有用,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只是这种的收获风险太高,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了。

    此刻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就算是他,在经过了一场意识层面上的交锋和运使之后,心神也是感受了一阵疲累,原本外扩的灵性也是退缩到了身躯之内。

    他抬头看向大厅敞开的顶部,上方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那明净澄澈的蓝天好似经过了一场洗刷,让人心神一阵通透,不由生出一种安舒宁静之感。

    他转头一观大厅之中的水漏,发现距离自己进入这里,竟已是过去整整三天了。

    他伸出双手,把自己遮帽摘下,就往外走去。

    他独自一人沿着厅廊行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上回荡着,任由心神懒洋洋的沉在那里,尽可能的享受大战后的放松。

    他一直来到了治署前厅,见大门紧闭,便伸手上去一推。

    随着两扇大门隆隆向外开启,光芒一下从外面投照进来,然而他在迈步走出去的时候,却是意外发现,治署的广场之上此刻已是站满了人,似是在那里等着他。

    他目光望过去,这些人中有治署的事务官吏,也有泰阳学宫的师教,还有玄府的玄修,更多的则是瑞光城中的普通民众。

    这些人中,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但所有人都有一个身份。

    天夏人!

    而当看见他从自治署之中走出来时,广场上的所有人却是一同抬起手来,双手一抱,左覆右上,身躯向前一倾,深深对他一揖。

    此时并无喧闹之声,可千百人同施一礼,却是显得异常庄重。

    张御微微抬头,看了所有人一眼,稍稍吸了口气,双臂抬起,背脊挺直,把大袖一展,而后双掌一合,同样还去一礼!

    ……

    ……

第两百一十二章 正清

    张御把手放下之后,就见大都督杨珏、迟学监、项淳、还有被杨璎搀扶着姚先生一同自人群中出来,并向他这里走了过来。

    他把衣袖一荡,迈步迎了上去。

    双方在广场中间站住,几人都是看着张御,胸中都是怀着激荡不已的心绪,虽是过去了几天,可他们仍是忘不了这位破空裂云,携光虹飞遁而来的一幕。

    这一次危机丝毫不亚于六十年前那一战,若不是眼前这一位,瑞光城必然会被沦为异神治下的国度,天夏在此建立百年的都护府无疑会就此崩塌,他们所有人都可能被异神所奴役。

    杨珏仰着头,以激动和崇慕的目光看着他,道:“张先生,你这次持危扶颠,斩杀异神,免我东廷都护府覆亡,我代都护府上下生民谢你一声。”说着,他再是一揖。

    张御看着他道:“御身为玄修,又为天夏之士,这也是本该为之事,况且这也非是我一人之功,大都督不该只谢我一人。”

    杨珏小脸认真道:“是,先生,我记下了。”

    张御这时问道:“不知这几日城内情形如何了?“

    迟学监道:“城中纷乱已平,我已是发书出去,出外学子的师教这几日正在陆续归来。”

    张御又问:“神尉军呢?”

    项淳沉声道:“张师弟放心,玄府已是问了出来了启仪玉的下落,现在所有的神尉军都被解脱了神袍,俱在玄府的制束之下了。”

    张御也是第一次听说启仪玉,问了两句之后,才是明白这东西的用处,不过神尉军一灭,作为掌握大部超常力量的玄府无疑将会重归于礼制上游。

    但在有可能与本土重新取得联系的前提下,这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等到来自更上层的力量到来后在伸手干预了。

    项淳是个有城府的人,他对于张御的实力的变化没有去多问一句,在交代了几句话后,就拿出来一个用布帛包裹的东西,道:“邓明青莫名毙命,他至死都没有说为什么要颠覆都护府,不过我们在他居处找到了这个,无人认识上面文字,张师弟是博学之人,不知能否看出来历?”

    张御接了过来,将布掀开,发现这是一个牌位,上面几个字是用天夏上古道文书写的,他因为曾经在旧修门下修行,倒是认识一些,仔细辨了一辨,这上面是“正清宏正祖师之位”这几个字。

    这时一声惊咦在耳边响起,随即百年听得那声音道:“师弟,稍候方便,你把这东西拿我看一下。”

    张御神情不变,对项淳道:“项师兄,这东西便先放我这处吧,我若寻到线索再告知你。”

    项淳点头道:“师弟拿去便是。”

    虽然安神倒下了,可是恢复秩序之外,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首先就需要重新把安神镇压下去,理顺气候,并把南北两个镇元点修复,还有南疆尚有天平之神作乱,需要加以剿灭。

    除此之外,还要清算此次作乱之中倒向异神的那些人,这里面包括了治署的一些事务官吏及附从之人,还有神尉军及那些土著蛮兵。

    最重要的是,就是需试着再次点燃天夏烽火。

    不过,事情要一件件来了。

    张御与众人分别之后,就转回到了自己位于泰阳学宫的居处,

    李青禾自从纷乱平息之后,就一直带着妙丹君在外等候,这时见他的身影出现,惊喜道:“先生回来了。”

    妙丹一下窜出,来到张御脚边并用力挨蹭着他,他伸出手,揉了妙丹君好一会儿,这才步入宅院中,洗漱一番后,就带着那牌位来到了天台之上。

    桃定符此时已是出现在了这里。

    张御能感觉,这位师兄似乎十分重视这东西,他将那牌位取出,递了过去,道:“师兄可是认得这一位前辈的尊号么?”

    桃定符将这牌位郑重接了过来,他看了两眼,道:“没错了,的确是正清的牌位。”

    张御道:“这是什么人?”

    桃定符将牌位放下,露出了回忆之色,道:“这便要说到新法旧法之争了,我也只是听老师提及过几句,天夏当年到来此世之后,为了应付诸多变局,便全力扶持玄修这一脉,但也因此惹得不少真修对此不满。

    有一位正清真人便是其中最为激进的一位,灭玄兴真之说便是其提出来的,不过这也是惹得上层不满,只是他师承不俗,这才暂以保全,后来其人失踪不见,不过我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其人信徒存在。”

    张御问道:“邓明青是正清门下?”

    桃定符道:“正清门下自有规矩,如果是弟子供奉,上面有会弟子敬奉等字样,这上面没有,说明邓明青并非其弟子,但彼此当是有些关联。”

    他想了想,道:“师弟,这个东西你可否借我带走,我需去弄清楚一些事。”

    张御道:“师兄拿去便是。”

    桃定符一拱手,道:“那师弟,我先走一步。”言毕,随着一阵大风吹过,他整个人就飘去不见了。

    张御衣袂被大风刮的飘荡不已,他转目看着安山方向,他自己这里也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要做,比如前辈的衣冠要去接回来,神眠之地也要抽个时间设法处理了。

    还有玄府那里也当将玄玉里面那些章印交托回去,不过这事不急,可等到诸方安定下来之后再去。

    安山南段,某处平坦山峰之上,有一间精致草庐落在这里,明明山高云深之处,却是栽种有一株桃树,周围青草碧绿,春意盎然。

    一个年轻道人正坐在此处,茶炉之中冒着如云烟气,案几之上摆着一盏清茶。

    这时一道赤光从远天之中飞来,而后落在了山峰之上。

    那年轻道人端坐不动,只道:“桃师弟,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桃定符走了过来,取出那个牌位,放在了案上,道:“师兄,这东西是你的么?”

    那年轻道人撇了一眼,道:“这可不是我的东西。”

    桃定符看着他道:“可这牌位难道不是用你这里的桃树制成么?”

    那年轻道人点头道:“这倒是,不过也是他人来我这里求去的。”

    桃定符问道:“这人是谁,又自何处来?”

    年轻道人想了想,道:“那也是早年之事了,差不有六十多年了吧,那时浊潮未至,与本土尚还有所联系,有一个道名天鹄的道人来我这处造访,我念在都是真修一脉,所以招待了他一番,他后来问我求了一根桃木去制作师长牌位,我也就允了,想来便是这东西了。”

    桃定符想了想,问道:“此后师兄与此人可有联系么?”

    那年轻道人道:“这人后来倒也是来过几次,只是老说些什么真玄不容,覆灭玄府,辟立真修道场的鬼话,我也懒得理会他。”

    桃定符又问:“那师兄可知此人去向么?”

    年轻道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浊潮起后,我便再未见过他,或许早便回了天夏本土,或许仍还在此地。”

    桃定符抬手一礼,道:“多谢师兄了。”

    年轻道人看了看他,道:“怎么,你这就要走?我这有好茶,既然来了,何不留下饮几杯?”

    桃定符道:“不了。”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此处的时候,却听后面那道人声音传来道:“师弟,我见几日前那天夏烽火点燃了,浊潮也将退尽,或许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就是在天夏本土了。”

    他若有所觉,回头看去,见此间山风激荡,面前只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山头,不管是那年轻道人还是那桃树草庐,俱已是不见踪影了。

    他在此站有片刻,就纵身一遁,化赤虹飞去了。

    翌日,天光朦胧,还未大亮的时候,张御就被请到了望夏台中。

    项淳、姚先生,柳奉全、迟学监、还有杨珏、杨璎姐弟等都护府上层也都是早早来到了此地,准备试着再一次点燃天夏烽火。

    所有人俱是表情严肃,他们不知道在经过安神破坏之后,烽火台能否再度启用。

    杨珏在众人注视之上走到石台之上,他将手掌划破,按在了那玉板手印之中,并于心中呼唤天夏,片刻后,他整个人就被一片光芒所笼罩。

    过去一会儿,四壁之上有道道光圈往上移动,而后顶上琉璃板的中间位置有光芒闪烁起来,并有一个光球由小至大出现在那里。

    众人神情无不是振奋起来,这等情况,证明烽火台还能点燃。

    杨珏这时松开了手,不过他这一次却没有晕倒,只是有些眩晕迹象,杨璎早有准备,在后面将他一把托住了。

    众人等了片刻后,就望夏台中走了出来,回头再望,却是神色一怔,这一次烽火台虽光亮犹在,可那光柱却仅在云中徘徊,似乎再无那冲霄之势,而且比之前显得微弱了许多。

    姚先生不由流露出了担忧之色,道:“这光亮弱去了不少,也不知天夏本土是否能够看到。”

    这烽火台当年是天夏本土遣人过来修筑的,都护府中早前有一位匠师还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可其过世之后,便就无人懂得了。

    场中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杨璎这时忽然露出了倾听之色。

    柳奉全看了看她,心中一动,道:“杨卫尉,是不是雅秋女神是什么办法?”

    杨璎道:“是啊,雅秋说,若是烽火台烽火无法指向云霄深处,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杨璎向外一指远端,道:“那里。”

    众人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座高耸峻拔,孤独屹立在天穹之下的雪峰。

    姚先生意外道:“神女峰?”

    杨璎嗯嗯点头,高兴说道:“雅秋说,天夏前人早就想到烽火台可能会出问题,所以做了一个备案,只要把原来烽火台的转盘转动,对准位于安山上的乞格里斯峰照去,就能让整个山峰成为一座新的烽火台。”

    张御不觉点头,当时他站在乞格里斯峰上看向瑞光城时,就感觉到城中的光芒分外耀眼,两者间有一种遥遥呼应之感,当初他心里就有某种猜测,现在却是解了这个解惑。

    他抬首望向那座孤拔高峰,道:“那便试一试吧。”

    ……

    ……

第两百一十三章 重燃

    张御通过望夏台内壁之中的环形阶梯,一步一步往烽火台的顶层走去。

    他也是昨天回来后才知道,烽火台表面之上有一层护持,此前朱阙等人因为攻不破这里的守御,这才提前唤出了安神。

    不过当他来到这里,手掌放在墙壁之上的时候,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排斥之力。

    不止是他,此前柳奉全带着昏迷的大都督杨珏躲入这里密室的时候,也同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他想到杨珏之前按上那玉板曾进行了精神上沟通,或许就是那时候定义了敌我,恐怕唯有其认定是友方的人才能在这里随意走动。

    没过多久,他走到了烽火台的顶层。

    这里的视野非常开阔,几乎可将瑞光城所有的景物都是收揽眼底,但是现在看到的,只是半个残破的城市。

    他往烽火台中间位置看有一眼,那里立有一个高大精美的圆盘形机筑物,整体微微倾斜着,内中由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金属球体组成,表面泛着动着细密微小的的纹路,彼此之间是衔接紧密的咬齿,上面有着一条条泛着亮银色的金属箍边,看去与那“阳枢”上所用的金属有些类似。

    他目光落在了当中一个转盘上,走上去拿住边沿,稍稍拨动了一下,随着金属摩擦之声响起,几个球体艰涩的转动了起来,而顶上光柱也随之缓缓偏移了几分。

    只他此时却是想着,烽火台上为什么要放置这种用于转向的东西呢?

    是每一个烽火台都是如此修筑的,还是仅仅因为东廷都护府有神女峰的存在才做了这种布置?

    他思及烽火台中所蕴藏着的庞大能量,微微点头,或许这烽火台也不仅仅是用于点燃烽火那么简单。

    虽然脑海中在转动着念头,可他手中动作却是不慢,在转盘一格格的转动之中,那光柱很快倾斜倒下,并在他的细微调整中往乞格里斯峰上缓缓挪移过去。

    当那一束光芒照到这座孤立在那里峰上的时候,整个山体忽然变得通透明亮了起来,它好像于瞬息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并在刹那间向外放出了无尽的光和热,一道此前更为明亮的光柱射入天宇之中!

    烽火,再一次点燃了。

    此刻站在望夏台下方的众人看着女神峰,不由都是露出了激动之色,而都护府四周的守卫也是情不自禁发出欢呼之声。

    张御走前两步,望向远空,女神峰上的光不仅仅是向上升腾,同时也有一部分向外喷涌着,将整个天穹晕染上了一层夺目的金色。

    贯穿南北的安山山脉,同样也是映照在这层光芒之中,而安山以西的都护府地陆,此刻如同是一片传说中的黄金之地。

    他想了想,便自衣兜之中取出画册和彩笔,在望夏台上将这一幕异常壮美的场景用笔勾勒了下来。

    许久之后,他收好东西,便自望夏台顶下走了下来,却发现大都督杨珏站在那里,似正在等他,便道:“大都督,可是有什么事么?”

    杨珏道:“张先生,我能拜你做老师么?”

    张御看了看他,道:“大都督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么?”

    杨珏垂下脑袋,道:“我其实不想做什么大都督。”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递交上来的文书上签印,这与他以前做的事并没什么分别。

    他这个大都督只是名义上的,通常什么事都做不了主,只是一个负责最后一步盖章的人。

    其实要不是前任大都督杨宣的交待,还有杨氏长辈的要求,他一点也不想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只想和那些同龄人一起去进学。

    张御看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示意了一下远处的乞格里斯峰,道:“大都督,再等些时日吧,到时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杨珏很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高兴一揖,道:“是,先生。”

    张御与杨珏别过之后,又与望夏台之外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就步出了都督府。

    现在烽火台点燃,他是该往北方一行,将那些前辈的衣冠拿回来了,于是他一抬头,霎时身化虹芒,遁去天穹之中,大气爆裂声起时,光芒已是先一步往安山方向遁去。

    安山某处段山原之中,莫队率正在这里跋涉着,早在两天前她已是走出了密林。

    不过在此之后未多久。她便发现神袍从自己身躯之上自动脱离了,并且怎么也无法再为自己所用了。

    而她也从原本粗壮的体型又变回了寻常年轻女子的模样。

    为了减轻负担,她也不得不忍痛将那沉重的覆面铠甲和随身的斧头甩下。

    好在她还有两个被控制神智的图瓦半神在保护,这才有惊无险的走到了安山之上。

    可是凡人身躯显然不适应长时期待在这种山原之中,要不是她还有张御途中顺手给的几枚丹丸,早就支撑不住了。

    在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她不得不找了一块大石坐下来休息,可这个时候那两个图瓦半神和那个土著祭祀忽然跪了下来。

    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站了起来,抬头看去,便见一个衣袍飘拂、浑身笼罩在光芒之中的人影立在那里。

    惊喜道:“先生?”

    她似想到了什么,将一直背在背后的衣冠拿到了前方,道:“先生,东西都在这里,一件都没少。”

    张御点了点头,道:“莫队率,你做得不差,便随我回都护府吧。”他话音一落,莫队率便觉自己漂浮了起来,而后被一道光芒一裹,就跟着前方一道虹光往远空一路飞驰而去。

    张御遁行半日之后,就又回到了都护府,放下莫队率后,对其交代了几句后,就让其自去了,他则将那些前人衣冠带回了居处。

    他洗漱了一番,来到书房之内,见今日报纸已被摆在了案上,便拿起翻了翻。

    上面多数篇幅都是对他的颂赞,他扫了一眼,就略了过去。

    除去与相关他的内容后,这里最主要的消息,就是在玄府插手下,都护府南疆已是重新平定了下来,天平之神的寄躯已被斩杀。

    不过他知道,这个神明有些特殊,在土著之中有着较为众多的信徒,就是都护府中暗中信奉他的人也有很多,所以并不见得会因此消亡。

    可以想见,都护府之后麻烦恐怕还有不少。

    翻阅过报纸后,他就回到了静室之内,调息打坐起来。

    待得次日清晨,他方才出了定坐,自里走了出来。

    可这个时候,他却是若有所觉,往某处看了一眼,来到了平台之上,见桃定符身背长剑,正背对着他站在这里,便道:“师兄此去,可是查出了些什么?”

    桃定符转过身,道:“的确有了些收获。”接下来,他便将自己问到的东西简略说了一下。

    张御思忖了一下,道:“若是照此说法,邓明青应该就是此人的棋子,其是想在颠覆玄府之后,再请那一位正清门下出来收拾局面,让都护府变作他们眼中的善地?”

    桃定符点头道:“这是极有可能的。师弟你是知道的,我辈真修通常都会避免插手玄修之事,这实际是早年天夏定下的规矩,特别是一些激进之人,更是被要求立下誓言,若一地玄府存驻,则其与门人弟子需避道此间,不得擅入,这位正清门下应该是碍于誓言,无法亲自出手,所以才用了邓明青。”

    张御道:“那这一位是否还在这片地陆之上?”

    桃定符道:“这就很难言了。”

    张御心中转了下念,启仪玉这东西,之前应该掌握在神尉军尉主岳庶手里的,到底是如何遗落的,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了。

    但整件事若串联起来,邓明青很可能就是得了这位间接或直接的帮助,才拿到了这东西。

    要是那位正清门下是在浊潮之前做的这件事,那么其人有一定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而若是之后所为,那么或许还躲在暗中觊觎着都护府。

    可只要其人还受到誓言束缚,只要玄府自己不出乱子,那就不至出现太大问题。

    只是东廷玄府所需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位,还有一个大敌复神会也是一样躲在暗处,这个组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浮出水面。

    不过复神会的应该实力不至于很强,不然之前试图建立神国时也不会去联合异神和神尉军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看来是时候把正玉之中的章印交还玄府了。

    ……

    ……

第两百一十四章 评述

    张御在送走桃定符后,就自平台之上走了下来,却见严鱼明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正试着逗弄妙丹君,奈何妙丹君却不怎么理睬他,蹲在那里,只是尾巴有时候会甩动一下。

    严鱼明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马上站起来,上来一礼,激动道:“老师。”

    张御点了下头,看他几眼,道:“你修炼出心光了?”

    严鱼明情绪高涨道:“是,就在老师出行后不久,弟子就寻到了心光之印了。”

    张御道:“最近可有什么疑难?”

    严鱼明想了想,迷茫道:“弟子有些不太清楚下来到底该走何路。”

    张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路,你不必因为是我的弟子,就强行效仿于我,你自己该如何走便如何走。”

    严鱼明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怕别人说我不像是老师的学生。”

    张御毫不客气指出道:“你这是心障,你需问清楚自己,你是为我修道,还是为自己修道?”

    严鱼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妙丹君。

    应该是为我自己吧?

    对。

    一定是这样的!

    他神色一阵坚定,道:“老师,我想我知道了。”

    张御点了他一句,也就不多言了,修道还是看个人,而且与以往真修还有可能走火入魔不同,玄修之道因为每条路都是前人试出来的较为成功的方法,所以除非修炼者纵身投入大混沌中,不然是怎么也是练不坏的。

    他道:“我正要去一趟玄府,你既来了,顺便把一些东西带上,和我一起去一回。”

    严鱼明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把李青禾端出来的一只上好竹箱背上,随后冲着妙丹君挥了挥手,又和李青禾打了声招呼,就跟随着张御走了出去。

    都护府的南北镇元点尚未完全修复,不过之前安神的灵性被张御重新理顺了,如今瑞光城又恢复以往的宜人天气,走到路上,微风习习,草木葱绿,处处鸟语花香。

    严鱼明这时一脸向往道:“老师,弟子什么时候才能像老师一样飞遁往来?”

    张御道:“你资质也不算差,但你所修之路非是纯粹的身、意二印,若是你够努力,短则十年,长则二三十载,当就能飞遁天穹了。”

    严鱼明苦着脸道:“还要十年这么久啊……”至于后面二三十年的说法,他主动忽略了。

    张御道:“玄府之中还有许多修炼了几十年的前辈,因为所修正印路数不同而无法飞遁的,你就莫要贪求了。”

    其实现在没有了浊潮,对灵性力量的扰动较少,天资好一些修士,只要走对了路,又有飞遁章印的话,要是只求一个遁空飞驰,那几年时间也够了。

    但若非是此路之人,也只有观读到第二章后,再老老实实回头另寻正印修持了。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谈,因并不急于赶路,张御也是有意多指点这个学生几句,所以走得不快,待到日头高升的时候,方才步入了玄府之中。

    张御将装有衣冠的竹箱凭空唤来身前,就让严鱼明自去,自己则往事务堂方向过来,待来至堂中,见除了项淳之外,还坐着一个面目俊朗,头发微白的道人。

    项淳站起相迎,道:“张师弟来了。”

    那个道人也是站了起来,对着张御一拱手,态度很是友善真诚,道:“张师弟,我名陈嵩。”

    张御神情动了动,他是从蔡蕹那里听说过陈嵩这个名字的,传言中这位好像是被英颛所杀,而现在这位却好端端的在这里,看起来这里面另有内情,不过这里面的纠葛他没兴趣去知道,所以也并没有去多问。

    他还了一礼之后,对着项淳道:“前次我受了师兄之托,去往那神眠之地寻找神尉军前任尉主的神袍,而今神袍已是寻到,还有一些……则是六十年前遗落在神眠之地的前人衣冠。”

    “什么?”

    项淳和陈嵩两人的神情都是激动起来。

    要知当年那一战,玄府上一代的前辈,包括玄首颜彰,可都是陷落神城里面了。

    若是找回,不但足以告慰先人,也有可能找回失去的一些传承。

    张御意念一转,那只竹箱就飘至摆案上。

    项淳看着这只竹箱,看了看张御,道:“张师弟,那些前辈的衣冠……都在这里了么?”

    张御道:“能寻到的,都在这里了,还有那些神尉军的神袍,也在此中了。”

    这其中有些人应该是失陷在阿奇扎玛之外的,这就很难寻了,当然也不排除是战斗惨烈,没有任何东西留存下来。

    项淳神情沉重点下头。

    陈嵩这时转身过来,正容对张御一礼,道:“张师弟,我要谢你一声,这些前辈舍却性命都护府对抗大敌,身死之后却是一直流落异域,惭愧,我们这些后辈无能,无力将他们迎回,若非是你,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御道:“我亦是玄府修士,这是理当为之事。”这时他抬起手,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枚玄玉,摆在了案上。

    陈嵩不解道:“玄玉?张师弟,你这是……”

    张御道:“我在整理前人衣冠之时,发现了一枚玄玉,当是前任颜玄首之物,从此中得传了不少章印,当是玄府之前遗落,现如今,当是归还玄府了。”

    项淳与陈嵩相互看了看,却是没有说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项淳才道:“张师弟,这枚玄玉,还是由你收着吧。”

    张御看了看他,道:“项师兄这是何意?”

    项淳语声感慨道:“张师弟,老实说,如今我虽被称为玄首,可这个位置坐得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我此前的确做了不少错事,也无颜在此位上坐下去,既然你这玄玉是上任颜玄首所传,那么,你当为玄首,而且现在玄府之中,也没有哪个人比你更适合坐上这个位置了。”

    陈嵩也是赞同道:“不错,以张师弟你的功绩和修为,玄府之中无人不服,而且你又带回了诸位前辈衣冠,我想,便是颜玄首在此,想必也是会属意于你的。”

    其实这几天他们也是有所猜测,看张御那日之表现很可能得到了玄府的传承,所以这个提议也不是突然做出的,而是早有一番商量了。

    张御摇了摇头,坦然言道:“两位师兄,我无心在此多留。”

    玄首之位一坐上去,就要镇守玄府二十载,而且要负责的事太多,这和他返回天夏本土进一步寻找修道之路的计划不符。

    项淳诚恳道:“我们也知,张师弟你迟早是要去本土的,不过你放心,我们也不会强留你,以往玄首之位向来是由都护府指认的,到了戚师那里,只能算是自行推举,所以算不得是正经玄首,只能说是代玄首,张师弟任此职之后,若时机合适,则随时可以抽身离去,绝不会有人强留。”

    张御一转念,若是这样,他坐不坐此位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为什么又非他做玄首呢?他看了看二人,道:“两位师兄是不是有什么事?”

    项淳、陈嵩二人略有些尴尬。

    项淳叹一声,道:“我们便与张师弟明说了吧,按照玄府的规矩,每一任玄首上位,哪怕是代玄首,也需对上一任玄首写一篇评述,并交予玄府修文保管,若是前任玄首故于任上,这评述将会是对其人一生之定名。”

    陈嵩道:“我们是戚师亲传,不合去写这评述,而张师弟你功劳甚大,又能服众,也不是戚师亲传,若是能由你来写这篇评述,那最为合适不过了。”

    张御明白两人的意思了,这其实就是定身后名。天夏人对一个人的身后名还是很看重的。

    要是以往,项淳做了玄首也就做了,顺手也能把戚毖的身后之名也一起定下了,恐怕这其中还会不吝赞誉之词。

    可是现在天夏本土的人或许即将到来,玄府并不是讲究师徒承继的,玄首也只是名义上的师长的。项淳等人作为戚毖的亲传弟子,写下的评鉴很可能会被玄廷认为不足取信,遇到较真的人很可能就会再重新核实,那问题就很大了。

    而要是他为代玄首,并以此名义写下评述,那么就玄廷很可能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项淳这时道:“张师弟,你可能不知,本土对各都护府玄府的玄修都是要录册议功的,你若是以代玄首之名录册议功,所获对待绝非寻常玄修可比,这却是更方便你在本土修持。”

    张御眸光微动,若说之前他还需要考虑一番,项淳这句话却是说动了他,要是有利于修道,那么他暂接此位也是无妨,待写下评述之后,再让出去便是。

    于是他一抬头,道:“此事我应下了,我可以暂为代玄首,但到本土之人到来那一天为止。”

    项淳与陈嵩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神情一松,两人都是抬手对他一礼,道:“好,那就拜托张师弟了。”

    陈嵩这时略带几分恳求道:“戚师一生都在支撑玄府,有过亦有功,张师弟,还望你能留情。”

    张御微微点头。

    这六十年来,戚毖可以说是犯了不少错处,可是其人以一个寻常玄修的身份一力挑起玄府的大梁,已经做出足够多的努力了。

    虽其资才不足,可玄府当时也别无选择。

    何况其人用一生去维护玄府及都护府,期间没有任何退缩,最后甚至还付出了自身生命,确实不宜再指责过多。

    项淳这时道:“张师弟,玄首印信,还有历任玄首所藏诸般秘物,现都放在后方玄窟之中,我之前未动分毫,你若是方便,现下就可去取拿了。”

    ……

    ……

第两百一十五章 玄窟

    张御在项淳陪同之下沿着正殿后的走廊,一直来到启山洞窟之前。

    那权姓道人此刻正等在这里,其人好像从来未曾离开过,他见到二人,便执礼道:“张玄修,项师兄。”随后侧面退开一步,将洞窟入口让了出来。

    项淳道:“张师弟,我便陪你到此了,我就不进去了。”

    张御点了下头,就迈步走了洞窟之中,然后沿着通道一直来到玄首洞府之前,最后上前一推,石门便是缓缓敞开。

    他把衣袍一正,就往里步入。

    这座洞窟是此前历任玄首修炼的地方,他记得上一次自己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此面见玄首戚毖,而这一次,这里已是变得空荡荡的。

    他沿着缓坡上行,一直来到高崖之上站定,这里摆有一个蒲团和一张矮几,上面还有之前用过的笔墨纸砚,仿佛原主刚才还在这里。

    他站在这里环顾一圈,就见两边石壁上各有一个石凹槽,槽痕大小与玄玉高度相符合。

    他想了一想,就先往左边那个地方行去,将玄玉从袖中拿出,缓缓按了上去,少顷,便见这面墙壁无声无息向旁侧移开,眼前露出了一间密室。

    他举步踏入密室内,发现这里地方不大,横竖也就是三四步的距离,正前方有一个壁龛,上面摆着一枚拳头大小玉印,在右手旁,则还有一套被金架撑起的衣冠袍服。

    他看向那袍服,认得这是玄首衣冠,与当日他在颜彰身上见到的可谓一模一样。

    不过看这一件,似是摆在这里从未被人穿戴过,而且看起来更为华丽,应该只是一件礼服。

    他转过目光,来至那玉印之前,见旁处还有一本金页章册,拿起来一翻,见每一页上都是盖有一个印章,一共是盖了四页。

    在主印正中都是留有一个空缺,那里盖着的却是个人私印。

    看那上面的名姓,东廷都护府从第一任玄首到后面三任玄首,都是在这上面落印了,后面还用笔记述了具体的任时年月,从看笔迹上看,这些都是由后一任玄首来写明的。

    从这上面可以见到,第一任玄首应该也是暂代,主要用这个身份帮助正副两位大都督稳住东廷局面。

    在一年之后,这位就返回本土述职了。随后就是第二任玄首,这位算得上是东廷玄府的开创者,在二十年后也是离去了。

    下来才是第三任玄首颜彰,颜彰之后就是戚毖了。

    他想了想,自壁龛之中拿出一支朱笔,在戚毖的章印之上写下了任时,从大玄历三百一十三年到大玄历三百七十四年。

    随后他放下笔,把戚毖落的那一页翻了过去,章册又露出了新的一页。

    他伸手将玄首玉印拿起,另一手上去一搭,便稳稳盖在了章册之上,而后再取出自己的私印,落在了那中间空缺的位置之上。

    此时金页之上微微一亮,就有一道光芒落去他携带在身的玄玉之中。

    他若有所思,将玄玉拿出,意识入内一探,发现这一印图出现在了其中,不觉点头,如此玄首之印不在身上之时,倒也能凭证实自身身份了。

    做完这件事后,他把金页章册和章印都是放归原位,若无意外,他不会再来动这两样东西了,唯有等到下一任玄首再来重新取用了。

    在这里又转了一圈后,他见再没有什么东西了,就从这里走了出去,顺手拿下玄玉,那石壁便缓缓合拢,随后他又来到右侧的石壁之前,依旧以玄玉启门,与方才不同,这背后露出了一个向下的台阶。

    他沿此走了下去,大约三十来级之后,就转入了一间宽敞石窟内,可见四周墙壁之上点着一盏盏长明灯,将整个石窟照得异常明亮。

    在靠他右手那一边,摆放着一排书架,上面塞满了密密麻麻的玉册文卷。

    他走至近前,抽拿了一份下来看了看,放了回去,又走了几步,再抽了一份看了下。

    从年份和标签上来看,这应该是东廷玄府这一百年来,府中玄修最主要的修行记录的文档和道册。

    他翻看了一下,除了六十年前那些前辈之外,这一代人中,包括项淳、陈嵩等人的记录也都是一样摆在这里,还有那已是转而修习浑章的英颛,之前在府中修行的记录也有留存。

    若是掌握了这些东西,那府中玄修在他面前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不过他现在虽是玄首了,可也只是代而为之罢了,而这些东西属于玄修自身较为隐秘的部分,没有必要,他是不会去随意翻看的。

    于是他又转身来到了石窟的另一边。

    这里摆着的是一个方形格子的长木架,里面收录的是大量前人的修炼心得。

    只他翻了翻,这里大部分都是六十年前的东西,在此之后,就没有任何新的文册摆上来过。

    而在这里,他还意外发现了一卷卷的观想图。

    在看下来后,他才知道这是给那些达到阐真之境的玄修观想所用,关于这些,那枚玄玉之中所藏的意识倒是未作任何说明。

    不过这些东西是修士观读到第三章后才用得上的修行之法,在玄府之内是不作传授的,现在所摆的,也只是东廷玄府前四十年中自身的积累。

    对此他不禁来了兴趣。

    在踏入阐真之章后,他并不知道前路方向如何,本来他还以为需回到本土之后才可能知道,没想到在这里就能提前一窥端倪了。

    他将一副摆在最靠外沿一侧,看去经常被翻动的观想图拿了下来一看,见这是一幅“旋龟图”,下方还有玄首戚毖的批注,不觉点了点头,忖道:“看来戚玄首曾观想过此图。”

    将此放了回去,他又随手拿出一副观想图翻开,这是一幅玄异篇中的“”观想图,图形似人似猿,一眼看去,其似能顺着目光能跳入心神之中。

    这一副图主修“意”、“眼”双印,辅修“身”、“口”二印,可以根据修炼程度的不同修炼者可以有所取舍。

    这虽是一攻守兼具的观想图,不过修炼成功之后,进攻方面稍稍有所不足,反而若用来辅助他人斗战,却可称得上是是一个理想的帮手。

    在翻看过程中,他通过那些前人的批注,也是逐渐对之后的修行有了一个概念。

    玄修在第一道章和第二道章之时就是一个筑炼根基的过程,而在观读到三章之后,就需要将一切都是统合起来,由于这一层章法变化繁复,章印也是较多,不但很容易走错路,也易分散精力,所以需要寻到一个核心章法,从而进行一个有益归纳。

    至此之后,所有的章印都是围绕着这个核心章法来打造的。

    观想图就是其中最有效的方式之一,它能帮助修炼者整理归拢好自身的章印和章法,并尽可能得帮助他们不去走歪路。

    只是观想图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挑选的,除了一些特殊的观想图外,通常都需要和修炼者自身所修炼出的神异器官相契合。

    而神异器官,又与修士之前修炼的正印有关,而正印之选,又在一开始就决定了,所以这是一脉相承的。

    若把玄修一生的修炼道途拆开来看,那每一个阶段的修炼看似是相对独立的,可其实都是与之后修行息息相关的。

    修士眼前所走的路,同样也决定了下一章书所将走得路。

    张御在把这些观想图一卷不漏的翻下来后,发现里面没有一个是与自身的路数相契合的。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此时不禁思索起来,之前一他直认为,若是能与天夏取得联系,本土应该能找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可凡事就怕万一。

    一个是六十年过去了,天夏那边是个什么情形也很难说;二来他的神异器官毕竟是灵空之印塑造出来的,而每一个以灵空之印塑造的神异器官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未必见得一定有适合自己的观想图。

    那么,假设在没有观想图的情形下,自己的修道之路又该怎么走呢?

    他觉得需要抽个时间好好思考下这个问题。

    他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从洞窟之中走了出来,随后又把权姓道人唤了进来,让其去把项淳、陈嵩二人请来。

    等了没有多久,项、陈两人就来到了洞府中,他们见张御此刻已是坐在了玄首之位上,神情都是一肃,上来对他一礼,口中道:“见过玄首。”

    张御在座上还有一礼,就请了两人坐下,道:“方才有些话未曾来得及与两位师兄言说,两位师兄想也是猜到了,在颜玄首所传章印之中,有通向第三章法的道路,我待拓印出来,交予几位师兄修行。”

    ……

    ……

第两百一十六章 玄议

    听到张御如此说,座下项淳、陈嵩二人反应不一。

    陈嵩并没有露出多少喜色,反而有些担忧,他对着主座之上一拱手,道:“玄首,恕我直言,这怕是有些不太妥当。”

    张御并无不悦,点头道:“陈师兄认为什么地方不妥?”

    陈嵩道:“按说我辈玄府中人,想要修炼第三章书,则必得玄廷同意不可,不过以往东廷与本土无从联系,为了应付大敌,自不必固守这一规矩,可是烽火如今既已点燃,若再修习,玄廷若是问责,必会对玄首不利,故我恳请玄首收回此命。”

    项淳只是沉默不言。

    张御道:“陈师兄所言也是有道理的,不过我将修炼之法交予几位师兄,主因是为避免再有洪河隘口那等事发生。

    我东廷情势复杂,这片地陆之上的异神层出不穷,内陆深处更是至今还未探明,又有复神会在后面兴风作浪,我既为玄首,那就不得不为玄府做一些谋划。

    且我查到,在此之外,还另有人在背后试图颠覆玄府,所以不得不有所提防。”

    他看向项淳,道:“项师兄之前交予我的那面牌位,我已查出了一些端倪,邓明青背后之人,很可能站着一个意欲颠覆玄府的旧修。”他将正清门下之事对着两人简略说了一下。

    项淳、陈嵩在得知此事后,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是真没有想到,这背后还有真修在插手。

    张御道:“这位正清门下假设还在都护府,那么必不会放弃原来的谋划,但他受誓言束缚,只要我玄府自身不乱,那便无碍。

    自然,我传下此印,只为防备万一,并非强要几位师兄观读,若是几位师兄欲回本土修持,那自是正路,我是不会阻拦的。”

    陈嵩听到这里,感慨道:“原来是玄首一片苦心。”他想了想,拱手道:“玄首,我有一个办法,或可两全。”

    张御道:“陈师兄,你请言。”

    陈嵩站了出来,对着座上郑重一拱手,道:“玄首,我欲退出玄府。”

    项淳神情一震,他看了看陈嵩,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张御心下一思,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陈师兄,你可是考虑清楚了么?”

    陈嵩毫不迟疑的说道:“我考虑清楚了,我若不是玄府中人,那么修炼此法,自是就不受这些规矩约束了。

    而且现在除了项师兄与玄首之外,府中没人知道我还活着,那些暗中图谋玄府的人更是不知道,如此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我都可以成为玄府最后一道屏障。”

    项淳忍不住道:“陈师弟,你如此做,那是当真无有可能恢复身份了。”

    陈嵩却是坚定道:“当年乔兄弟为了完成老师交托之事,可以潜伏在神尉军中二十载,甚至最后为此舍却性命,我又有何不可呢?”

    张御点了点头,道:“陈师兄既有此心,那我也不便阻拦,不过此事却不用急在一时,陈师兄,或可待与本土恢复联络之后,视情势变化再下决定。”

    陈嵩犹豫了一下,躬身一揖,道:“遵玄首言。”

    张御待陈嵩坐回去后,又道:“现在再来说一说神尉军之事,都护府只有玄府一支力量,不足以维护都护府全部疆域,不知两位师兄是准备怎么处理的?”

    项淳道:“回禀玄首,我与几位师弟商量了一下,我待把重归正轨,择选纯血天夏人披上神袍,这支力量平日可以交给都护府统御,但是启仪玉必须留在玄府之中,如此也可保证不出现之前的乱象。”

    项淳说话之间,就从袖中拿出一只玉匣,而后往前一送,道:“启仪玉在此,请玄首查看。”

    张御任由那东西飘至案上,他伸手打开,见里面是一块扁平美玉,四沿用金色边框箍住,看去像一面玉镜,上面还时不时有奇异光芒闪动着。

    陈嵩这时道:“玄首,我对此还有些建言。”待张御看过来,他继续言道:“我以为只用纯血天夏人,那是矫枉过正了,其实只要是没有在瑞光城失陷时倒向异神那一边的,那都是可以信任的,因为他们已然证明了自己是真正的天夏子民。”

    张御思索了一下,陈嵩的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不过这事以后或许可以慢慢调整,但在当前却不可行。因为神尉军之前的表现,东廷的民众都对神尉军是极度不信任的,而且这种不信任会进一步往深处蔓延,所以现在只能稍加严格一些了,唯有等到形象慢慢扭转回来后,才可以酌情考虑这件事。

    他道:“神尉军之事便先按项师兄的提议做,至于陈师兄之言,可待局势平稳后再议。”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不过在眼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去完成。”

    项淳听他语气略显严肃,神情也是摆正了一些,道:“玄首,不知何事?”

    张御看向二人,道:“这些天来,浊潮逐渐消退,再过几日,我当带领诸位去往神眠之地,将那座留在内陆深处的阿奇扎玛城毁去,令这些血阳余孽再无法从长眠之中醒来。”

    神眠之地是必须要解决的,这也是为六十年前那一战彻底划上一个句号。

    前人未尽之事,就由他们这一辈来完成好了。

    项淳和陈嵩听了,都是神情一肃,都从座上站起,道:“遵玄首令。”

    三人在这里将一些事机谈完后,张御就让项淳、陈嵩二人离去了。

    其实作为玄首,他本还要有一个继任宣仪,不过现在事情太多,且他若是弄这个事情,恐怕都护府上下都会被惊动,再则,他也不知自己会在此位上坐多久,所以干脆免去了这个仪式,直接让项淳将此通传下去,并向都护府和学宫那里知会一声便算完成了。

    不过他与戚毖不同,不喜欢留在沉闷的洞窟之中,戚毖可能认为这样才能保持神秘性,并且保护自己,他却不需要,所以直接回到了自己位于泰阳学宫的居处。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直在借鉴前人的笔记,思索自己修行的道路。

    至于玄府诸多事宜,他完全交给了项淳,这位主理玄府事务五十余年,具体情况比他清楚的多,他也不必去插手,只要大方向上把握好就没有问题。

    就在这一天午后,李青禾来报道:“先生,有一位女客来拜访你,说是先生以前和她说过,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先生。”

    张御虽在屋内,但对外间变动却是一清二楚,也知来人是谁,道:“让她进来吧。”

    少许片刻,一个身形高挑,留着短发,脸庞轮廓清晰,容貌姣好,看起来英气十足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对着张御躬身一揖,道:“张先生。”

    张御点了下头,道:“莫队率,坐下说话吧。”

    莫队率道一声是,在一旁小心坐下,不过就算坐在那里,她背脊也是挺得笔直。

    张御道:“莫队率,你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莫队率性格爽直,说话也是直来直去,她认真道:“我想做张先生的助役随从。”

    张御不置可否,道:“说说看,你是如何想的?”

    莫队率道:“神尉军现在只要天夏纯血,而我父亲虽是天夏人,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蛮女,所以没办法回去了,我觉得先生身边可能需要一个四处跑腿的人,不过先生要是觉得我不合适,我马上就走,绝不会耽误先生的时间。”

    张御道:“莫队率,尚未问过你的名字?”

    莫队率道:“我名莫若华。”

    张御道:“我之前观你言辞,你应该是读过书的,你家中还有什么人么?”

    莫队率摇头道:“没什么人了,在三岁时我母亲就患病去世了,父亲原本是都尉军退役的军卒,七年前出海跑船,后来就再没回来过,我为了生计,只能去做雇佣猎人,替富商猎杀一些奇珍异兽为生,有时也会保护出海的客船,对抗海盗,也参与过围捕异神信徒,后来有一位神尉军伍长见我武技娴熟,就把我拉到了神尉军里。”

    她顿了顿,又认真言道:“我披上神袍后,就四处剿杀灵性生物,我没有背景,只是凭我的功劳,一年就做到了伍长,两年就成为了队率,这些都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

    张御思考了一下,道:“你先回去吧。”

    莫队率略觉黯然,觉得张御可能看不上自己,但她也没有矫情,站起一揖,道:“好的,先生,那我就告辞了。”

    张御这时又加了一句,道:“你要是有什么私事,可以先去处理一下,若是东廷与天夏取得联系,我当会回转天夏,你要是那时候还没有改主意,届时你可以以役从的身份随我回转本土。”

    莫队率一听,顿时精神振奋起来,一抱拳,大声道:“是,先生,我到时一定到。”

    ……

    ……

第两百一十七章 天外云光来

    又过两天,张御见玄府事务已是稳下,无需多加过问后,就带着项淳、窦昌、还有新近披上应重光神袍的一位名年轻人,一同往神眠之地飞遁而来。

    这名年轻人名唤霍治,是钧岛天夏人出身,祖孙三代都是钧岛上的护卫统领。

    其人识文懂礼,掌握了相当精湛的武技,这次应募参加神尉军,并从中脱颖而出,得以披上了这件神袍,并由此担任了副尉主一职。

    张御在越过安山之后,并没有因此停下,依旧往前飞驰。

    这是由于多日来的浊潮消退,密林之中对灵性的干扰减弱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有烽火台在后方做参照,不会再像之前一样难以确定方向了。

    而只要方向掌握对了,也就不会再迷失在这里了。

    项淳这时道:“玄首,之前因为浊潮,我们无法深入密林,或许今后可以在这里设置一个分府,并试着教化这里的土著,从内部分化瓦解此辈。”

    这片地陆非常之广大,东廷都护府占据的不过是沿海一角,而之前都护府的先辈一直想往内陆之中探索,只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未能做成,而现在似乎可以重新拾起来了。

    张御道:“此事可以回去之后再议。”

    在他的心光帮助之下,四人飞遁极快,过了安山后,只是一个时辰不到,就穿透了一层厚重的灰白云雾,来到了那片范围广大的白地之中。

    霍治看着下方,吃惊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项淳道:“这是我玄府向这里投掷的玄兵所致,此举本准备一举歼灭所有的异神和神尉军叛徒,奈何最后还是失败了。”

    霍治望着这片无边无际的白地,心头满是震撼。出身在东廷的他实在想不出来,有那种武器可以造成这种可怕的结果,似乎大地上一切生机全被抹干净了。

    张御辨认了一下,似是所有生灵都意识的远离了这里,再加上外围的灰白厚云遮挡,他之前离开是什么样,如今就还是什么样,甚至在飞驰一段路后,他还隔远见到了自己曾经留下的痕迹,便道:“就在前面了,随我来。”

    四道光虹在灰白的天地中再前行一段路程之后,就齐齐向下一落。

    张御往前走了几步,道:“就是此间了。”

    霍治看了看四下,愕然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张御此刻的目光之中,前方却是出现了一座在薄雾笼罩之中的庞大城市,其朦朦胧胧,好似与现实隔了一层虚幻的屏障。

    他道:“就是这里。”

    说话之间,一捏拳头,只是上去一敲,随着一声震响,前方的屏障顿被破开。

    项淳、窦昌、霍治三人这刻忽然见到,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有阵阵光亮自里透出来。

    张御道:“随我来。”便当先一步走了进去。三人也是立刻跟了上来,而一到里间,他们也是吃惊于眼前的景象。

    项淳惊异道:“这些血阳异神竟能弄出这么大的神国?”

    张御道:“只我所见到的血阳主神的威能,确实难以做到这一点,这座神城应该另有隐秘,我怀疑建立时曾得到过外力的帮助,不过我们不必去管这些,今天我们到来这里,只是为了覆灭这座异神之城。”

    这个时候,似是神城本身察觉到了来者不善,这处像是汇聚世上一切美好的地界竟然发出了阵阵雷鸣,上空阴云密布,气温也是骤然下降,随后就有无数冰雹伴随着怒号狂风一起砸落了下来。

    四人身上都涌起了心光,将雪雹拒之在外,并且在风雪之中坚定的迈步向前走着。

    张御向那个依旧明亮的神符直奔而去,项淳等人默然无声跟随在他后面。

    没用多久,四人来到了血阳神庙之下。

    张御看着上方那个被心剑贯穿的神符,道:“稍候我将以心光全力御剑,斩此神符,神城之中定会有外力相扰,项师兄、窦师兄,还有霍副尉主,就请你们在这里为我护法。”

    项淳三人都是大声应下。

    张御关照过后,就盘膝坐了下来,他把蝉鸣剑横在身前,随后凝神默注剑上,不一会儿,剑刃就发出了嗡嗡震颤之声。

    而此时此刻,仿佛似知晓末日将近,这座神城中的神力开始了更为疯狂的涌动,铺天盖地的骤雨和飓风围绕着四人所在之地,不过都无法破开他们的心光护持。

    过了一会儿,项淳神色一变,他看到神城四面的山峦之上有一道滔天洪水涌起,向着他们这里轰然平移过来,所过之处,那些神庙俱皆粉碎。

    霍治沉喝了一声,身上绽放出一阵金橙色的光芒,一下就将所有人都是笼罩入内,轰然一声,水浪撞在光幕之上,整片光芒也是被迫往里狠狠一收,不过随着霍治适应了这等力量后,却又是将之缓缓撑开了一些。

    项淳和窦昌可以看到,他们此刻似是站在了另一个天地中,内里平静无比,而外面则是疾速流荡而过的水流,里间夹杂的东西不停的与这个灵性光罩激撞着,并擦出耀目的光痕流火。

    他们此时都没有动,因为单从灵性力量上来说,此时的霍治比他们两人都强得多,根本不必他们来插手。

    但若是对方支撑不住,那么他们就会联手布置后一道屏障。

    张御没有去管这些,只是专注于剑上。

    而随着他心力灌注,项淳三人都是发现,凡被剑光照到的地方,那里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而且有一种自身心力散失的感觉,顿时回过去,面朝外间,不敢多看。

    张御因为之前有过几次经验,所以这回凝聚心光很是顺利,他在蓄力到极点后,五指只是轻轻一松,此剑就倏地穿过光罩,瞬息不见。

    只是过去片刻之后,外面忽然一静,无边漩流骤然安稳了下来,随即如烟尘一般消散不见。

    霍治见状,也是将灵性光芒收回体内。

    随后众人便看到,血阳神庙之上的那个神符正在急剧闪烁着,在持续了几个呼吸后,就倏地熄灭下去,而就在这一刻,仿佛万物寂灭,整个天空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再过了一会儿,轰轰声响在四面八方响起,整个神城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风暴,狂飙的力量使得这里的天穹破碎,地陆崩塌,一道道连天接地的龙卷风诞生出来,一切事物在都席卷之中整片整片的破碎。

    这是因为没有了神符,所有的神力都再无法聚合统一,由此开始崩溃瓦解了。

    张御此时一拳轰打在壁障之上,破开一个在黑暗中光芒四溢的窟窿,道:“你们先走。”

    霍治三人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顺着窟窿往外走,到了外面之后,三人等一会儿,就见一道金光凭空闪现,而后一个裹在玉光之中的人影走了出来。

    张御这时一挥袖,就将沾染在身上的最后一点神力光芒荡散,任其化作星星点点光芒飘去大气之中。

    项淳问道:“玄首,我们成功了?”

    张御看向三人,道:“阿奇扎玛已灭,此后再神眠之地,也再没有血阳神国了,即便这些异神顶着原来的神名复生,也与之前毫无关系了。”

    项淳重重舒出了一口气,

    窦昌慨叹道:“六十年了,终于有一个了结了。”

    霍治则是捏紧了拳头,不知为什么,他此刻觉得格外激动。

    张御看向上空,厚重的云层外面,有着更为广阔的天地,他道:“我们回去吧。”

    四人循着烽火台的指引,仅是一日之后,就回到了瑞光城中。

    张御返回居处,继续思索自己的修炼道路。

    而在下来的时日,他除了在家中修持,时而也会飞遁出外,四处探访一些遗迹,试着在这些地界中搜寻源能,也的确是也有了一些收获。

    时间忽忽而过,自烽火台点燃之后,眨眼过去了一个多月。

    尽管烽火台仍是亮起在那里,可是海面上却迟迟等不见有天夏的船只到来。

    瑞光城中的热情逐渐消退下去,甚至还有一股悲观的论调出现,认为天夏其实根本看不到这里的烽火,或是看到了不想回应,更有甚者说天夏已经覆亡了,所以不会有人来了。

    自烽火亮起后,泰阳学宫的众多学子每日都是站在揽月台上翘首期盼,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可不管如何,日子总还要照常过下去。

    随着都护府的秩序和生产的陆续恢复,一切又回归到了以往的模样,似乎除了多了一个亮在那里的烽火台,与之前也没有什么不同。

    又是一月过去。

    这一日,余名扬独自一人来到了港口边上,他站在岸堤上,望着远处无边壮阔的海洋,还有起起伏伏,似永无尽绝的海潮。

    这时一个身材强壮,两鬓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看了看他,道:“这位少郎是来等天夏的船只的?”

    余名扬转头一看,见是一位长者,忙是一礼,道:“是啊,长者怎知?”

    老者道:“这段日子里,有很多像少郎这样的年轻人来这里看海,最初人很多,现在少多喽。”

    余名扬看了看老者,小心问道:“我观长者身形高壮,膂力犹在,小子敢问一句,长者可是军中出身么?”

    老者笑道:“少郎好眼力,我是都尉军出身,自六十一年前从洪河隘口一战侥幸活了下来后,我和一百多个老伙计们退役后,每日就在这里拖拽船只,不为别的,为得就是哪一天天夏的船队再次出现在海上时,能第一眼就看到。”

    余名扬道:“长者,你信天夏的船队会来么?”

    老者笑了笑,露出依旧齐整的牙齿,道:“小子,我和老伙计们在这里候了六十年,还在这里等着,你们才等了六十来天,怎么就没耐心了呢?”

    余名扬点了点头,道:“长者教诲的是。”

    他想了想,待要再说什么时,目光不经意一瞥,不由往一个方向顿住,随即张大了嘴巴。

    老者也是若有所觉,猛地转头看去,也是一下睁大了眼睛。

    张御此时正在玄府事务堂中项淳、窦昌等人说话,商议设立分府之事,可忽然有一个年轻玄修自外冲进来,激动的指着一个方向,道:“玄首,外面,外面……”

    张御与项淳等人看了看,也是意识到了什么,当即自事务堂中走出来,到了外间的望台之上,随后一抬头,便见远端的天穹上方,有一团巨大的云光出现在了那里,烽火台上的光芒如受牵引一般,正丝丝缕缕往那里飘去,看去似是在遥相呼应。

    这种异象,也是惊动了都护府中所有人。

    瑞光城中所有的居民都是放下了手中的事,来到了外间的空地上,怔怔看着上空。

    荒原之上,桃定符背剑而立,袍袖飘拂,遥望着这幕奇景。

    北海丘陵一处悬崖上,英颛站在这里,他身上的黑火舞动着,凝视着那似是近在咫尺的光芒。

    而那团云光则是不断向外扩张着,到了最后,轰然一个膨胀,骤然变化成了一个硕大无比,几乎将半个天穹都是撑满的云流旋涡。

    一道极亮的光芒闪过,先是一道长长的梭状黑影自里冲破出来,而后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刻有玄浑蝉翼纹的银色飞舟出现了在了云光之后!

    ……

    ……

第两百一十八章 光烨

    “是天夏!”

    一名年轻玄修看着上空,激动不已的大喊道:“玄浑蝉翼纹,是天夏,是天夏!天夏没有抛弃我们!”

    底下诸多弟子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六十年了。

    因为浊潮之故,东廷都护府与本土整整断绝六十年了!

    如今终于又与本土重新取得联络了。

    他们,可以回家了。

    张御仰首目注着行进在最前方那道长长黑影,待看清楚之后,他眸光微动,此时此刻,他身旁一些人更是发出低低惊呼之声。

    那是一条长身夭矫,头生丛角,身披黑甲的龙。

    不过他知道,那并不是一条真正的龙。

    因为过人的感官,他把龙身之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条龙的身周围虽然洋溢着相当浓烈的生命气息,但其却是一个由金属与血肉完美混合起来的造物。

    不过其纵驰飞天之际,肌肉、骨骼、关节等部分运动时所呈现出的完美韵律,龙眼转动之间,那股睥睨威顾之势,还有爪下那腾起的一团团如冰纨一般的雾云,都是清楚的告诉别人,这就是一头真正活着的神异生灵。

    这条龙到来之后,便在天空之上盘旋游走,并发出阵阵龙吟之声,似是在威慑四方敌人,又似在对下方的都护府子民传以回应。

    而那成千上万的飞舟现身之后,却是缓缓停滞下来,在那团大漩流之前悬空停立,过有片刻,一艘较大的银色飞舟忽然越众而出,往瑞光方向飞驰而来,并且一路丝毫不停,直接朝着位于天夏礼制最高位的玄府奔来。

    在艘飞舟达到了玄府正上方后,便悬空一顿,就见十数道银光一闪,从上空直接落下,随后听得砰砰砰砰的声响,一个个硕大无比,足有两丈高下的金属巨人重重落在了地面之上。

    这些金属巨人一个个看起来雄壮魁梧,威武不凡。

    唯有最前方的一个金属巨人有些例外,其身形修长而轻盈,落地之前只是足尖轻轻一点,就稳稳站在了那里,整个过程只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光从体态上看,不难辨别出这是一个女人。

    比起同伴来,她体型稍些娇小一些,但也足足有一丈来高,身型差不多是常人的两倍,浑身上下的线条流畅而优美,外表泛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她的脸庞上有一双有着深红色的狭长眼眸,华美之中又透着某种危险,此刻似在打量着众人。

    在看到张御的时候,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身外那层银白色似形如金属外甲的东西层层溶解,最后收归到了眉心之中,露出了自己的真正面目。

    这是一个体态颀长的长发女子,双腿修长笔直,项细腰挺,眉飞入鬓,秀眸闪亮,皮肤白皙,身上穿戴着刻着蝉翼玄纹的修身甲胄。

    她走了上来,直接来到张御身前,正色一抱拳,启唇道:“天夏凌霄左军,青阳上洲光晔营,玄甲校尉苏芊,此行奉洲牧之命,率全营将士前来救援东廷都护府,请长令示下!”

    张御心下一转念,当日东廷都护府的船队就是从青阳上洲的港口启程的,看来对方这次也是从那里过来的。

    而依天夏军制,到了校尉一级,就已是统领万军的人物了,光以礼制等阶而言,只比都护府的大都督次一级,不过这玄甲前缀却是从未有闻,不知这是称号,还是六十年来天夏军制的变化?

    他抬袖起来,还有一礼,道:“苏校尉有礼,我名张御,如今东庭玄府的代玄首。”

    苏芊点点头,并不为“代玄首”而奇怪,六十年时间,对一名玄修来说并不长远,既然点燃烽火了,那说明可能遇到了难以抵挡的敌人,很可能上一任玄首已经战死,那么由他人替继上来也是十分合理的。

    只是她忍不住多看了张御几眼,这位东廷的代玄首,似乎也长得太过好看了一些。

    只是这种好看,已是不类凡人,而是近乎于仙了,那带给人的感官影响就不是什么亲近了,而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敬畏。

    就像下位者面对上位者。

    张御看了眼天中,问道:“敢问苏校尉,青阳玄府此次可有遣同道随行么?”

    苏芊回答道:“青阳玄府的情形有些特殊,急切之间,很难寻到人,为救援东廷,我光烨营便先一步赶来了,不过……”

    她双眸中忽有光芒闪烁了一下,但转瞬即逝,“我亦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玄修,诸位玄府同袍大可不必见外。”

    玄府许多在场的年轻弟子一见,表情都是微松,心中对她不知不觉多出了几许亲近感。

    张御能看出来,这位苏校尉虽也可算是一个玄修,不过应该未及修出心光,至多修炼了几个章印,一身实力当是另有倚仗,应该就是她身上所穿着的那些有类神袍的甲胄了。

    看来六十年的相隔,的确变化了许多事物。

    苏芊这时看了一下四周,抱拳道:“敢问张玄修,不知敌人在哪里?”她眉宇间煞气凛凛,道:“都护府亦是我天夏之土,无人可来侵犯,我光烨营当襄助诸位都护府同袍,一同歼灭来犯之敌。”

    项淳在旁言道:“苏校尉,来犯敌众已为玄首亲手诛灭,后来点燃烽火,只是浊潮渐退,思慕故土,想与天夏本土取得联络。”

    苏芊有些意外,看了看张御,心道虽然这位是代玄首,可看来是凭硬实力上位的,对于项淳所言,她也表示理解,又看了一眼那些玄修弟子,大声道:“诸位天夏同袍们,放心吧,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这句话一出,许多人不自觉热流盈眶,而这声音远远传递出去,连台地之下瑞光城那些民众也是听到了,不觉发出了震天欢呼之声。

    张御抬首看了眼天穹上方,浊潮将尽,也是时候去往天夏本土去看一看了。

    项淳这时问道:“不知苏校尉这次来了多少人?

    苏芊道:“光烨营此次共来了三万余人,不过只有我带队的三百人才是正卒。”

    她看向张御,“青阳军府在观察到有烽火警讯后,便在调遣军兵准备援救,只是因为外海浊潮消,不少遗落在东海之外的都护府都是相继点亮了烽火,再加外敌窥伺在侧,所以一时凑不齐人手,恰好我光烨营完成军务归来,所以就命我们前来接应。”

    项淳道:“青阳上洲如此信任贵部,看来贵部战力当是不弱。”

    苏芊充满骄傲道:“我相信我麾下的光烨营与足以应付任何变局。”

    张御观察入微,能够感觉到,她这一股自信心并非是妄自尊大,而是百战历练,于一次又一次胜利中得来的。

    他方才观察过,无论是金属外甲,还是苏芊此刻所披的修身甲胄,都是一种与神袍类似的东西。

    看来这个光烨营并不简单。

    项淳问道:“请教苏校尉,不知光烨营有何特殊之处?”

    苏芊自豪道:“我光烨营乃是凌霄左军三营五卫之一,如今奉命守镇青阳上洲,归青阳军府统领,三百正卒人人皆备‘冲阳玄甲’,配持‘裂夜玄兵’,还有玄龙为护翼,足以摧垮高位修士之下的任何正面之敌。”

    她随后稍加解释了下,简单点说,就是这支光烨营的军卒内披神袍,外罩玄甲,所谓玄甲,也就是方才看到的金属外甲,不过如今的神袍已非是六十年前的神袍了,并非是从用神明身上剥除下来的力量炼造的,那已经是一种相对落后的手段了。

    现在的神袍,由天夏“天机部”辖下各署负责炼造,完全剔除了负面影响,可以全方面提升一个人,甚至其中一些非常稀少的杰作,可以将一个普通人的体格提升到近乎上位修炼者的水准。

    而那近万艘飞舟的执掌之人都是不具备披甲资格的寻常营卒,那其中只有千艘用于战斗,每一艘都是携有玄兵,当然这些玄兵也并非是“素义”这一等级的,而其余飞舟,则都是用于运载救援物资和方便转移民众的。

    不过关于那头玄龙,苏芊却只是略略提及一句,并没有细说太多,看去不是涉及到什么隐秘,就是有军令勒束,不便外言。

    而在了解这些之后,项淳等人也是吃惊无比,这样的阵容几乎就是另一个神尉军了,只是完全没有了以往那些弊端,而且更为强大。

    张御略略一思,问出了众人最为关心的问题,道:“苏校尉,而今天夏如何了?”

    苏芊道:“天夏自然安在,且比以往更为强大了,不过六十年前的浊潮的确带来不少影响,我们也有了许多新的敌人。”

    她抬了抬头,往所有人望去,道:“我知道诸位同袍们有许多问题想问,并急于了解天夏的情形,不过有些东西一时无法解释清楚,我们会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帮助诸位消弭危机,布置勾连渠道,在走时可以带上愿意跟我们走的人返回本土,等你们回到了青阳上洲,就一切都明了了。”

    ……

    ……

第两百一十九章 泊舟

    苏芊在与玄府一众人等谈过话,就又转去与都府的诸官吏会面。

    在她离开之后,项淳对张御道:“玄首,此次到来之人,没有一个算得上是真正的玄修,而且那苏校尉也是语焉不详,这里面是不是……”

    张御道:“只要是天夏人,不必太过区分来者是玄修还是寻常人,况且本土望见烽火台后,也是来救援我们了,不是么?”

    项淳道:“我只是有些担忧。”

    张御看了看他,道:“我知道项师兄在担忧什么,不过例来大势变动,绝非个人之意愿可以违逆,除非能以一人之力改天换地,所幸我辈修士,也并不是无此上进之路,只要道心不移,余者纷扰,又有何惧?”

    项淳点了点,感慨道:“玄首说的是,是我心胸狭隘了。”

    张御看了一眼在上方盘旋,似在守御这一方疆域的玄龙,道:“回去吧,准备一下,看有多少人要离开东廷,一同返回本土的。”

    而另一边,苏芊在面对都府之人的时候,显然就没有对待玄府诸人那么热情了,她本人只是在露了一面,礼貌交代了一些话后,具体的事情就交由自己的副手去与治署接触了。

    都护府本还准备给她安置一个住所,不过被她婉言谢绝了。

    这倒不是她看不上,而是天夏军中有定规,凡是军中将领,不得命令,不得在任何地方治所内留宿。

    她要是不严格执行,那么随营监军有权立刻将她拿下,并令副尉接替整个光烨营的指挥。

    所以她与都护众人别过之后,眉心之中光芒一闪,一身优美的银色甲胄就又重新覆盖到了身上,她足下只是一点,飞升上天,就又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艘银光飞舟之上。

    待双足站在了踏台之上,飞舟上有一道门户螺旋状移开,她便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之后,霎时有阵阵气雾飘起,将她整个裹住,片刻之后,她身上外甲如溶解般分开,又一次回到了眉心之中。

    再是过有一会儿,那气雾方才散去。

    这是为了隔绝各种微小生灵和不属于自身的气光声色,也并非单纯只是为了清理,而是天夏诸军在长期与外敌交战后所总结出来的必要步骤。

    她沿着长长的舱道往前走去,飞舟之中有不少军卒和随从,见她回来,立刻靠壁站立,纷纷恭敬行礼。

    她目不斜视,一直来到了位于舟首部位属于自己的营舱之内。

    这里布置十分简单,除了必要的休眠和坐卧部分之外,只是边门上挂了几个护符和一个坠着长穗的赤色蝉翼结。

    她可不像那些军将世家出身的人,非要把自己的营舱布置的舒适惬意,华丽美观,只要简单实用就够了。

    她走到舱室中间一个光柱之下,伸手按在了高立案台处一枚弧线优美的白玉之上,顷刻间,就有许多画面映入了她的脑海中。

    她现在看的东西,是六十年前东廷都护府最后一次送递来的文卷和名册,里面大部分都是关于都护府上层人士的记载,不过涉及到玄府,却是只有最为简单的名姓和职位,具体信息一概无有。

    这是因为玄府是归于玄廷统属,属于礼制上的最高位,但凡玄修的文册,都不是军府或者政署可以随意调用查阅的。

    除非是涉及到严重的叛谋之事,不过这也需要事先报于玄庭知晓,得允准之后,才能调看。

    此前往东廷来的时候她就看过了这些文册,不过也只注意了一下玄首,其他人只有一个名字,也没有形貌,她也懒得去记。

    只是她这时翻阅了一下,却发现这里面没有张御这位代玄首的名字,说明这位是在这六十年中成长起来的。

    她想了想,唤了一声:“阿沫。”

    “我在。”

    一个清脆而平和的女声出现在了她身旁,随之一同出来的,是一道如由星屑聚合的人影。

    这是她的观察者,负责在战斗之时观察她自身无法注意到的人或事物,甚至是敌人的破绽。

    苏芊问道:“阿沫,你能看出那位张玄首力量层次么?”

    阿沫清脆的声音在舱内回响着,道:“那位玄首的气息较为深邃,收敛的很好,难以观察到什么,初步推断,应该是一位中位修士。”

    苏芊点点头,丝毫不觉意外。

    东廷都护府是百年前层级较高的大都护府,巅峰时期中位玄修的数目曾达到二十名,甚至还有过高位修士的踪迹。

    能统御这样的玄府,那么玄首至少也是一位中位修士。

    她又问道:“其他人呢?”

    “没有了。”

    “嗯?”苏芊有些意外,“什么?”

    阿沫语声平和道:“除了这一位张玄首,没有一个人达到中位修士的层次。”

    苏芊先是讶然,随即沉默了下去,她能想到这是为什么。

    “校尉。”

    随从的声音在舱门外响起。

    苏芊问道:“什么事?”

    “校尉,方才副尉拿到了都护府递送过来的卷宗,里面有这六十年里发生的大事,我们稍加整理了一下,请校尉过目。”

    苏芊道:“拿进来。”

    舱门打开,一个女随从抱着一沓文册走了进来,不过其人对于站在一旁的“阿沫”却似并无察觉,在把文册放下后,她恭敬一礼,就退了出去。

    苏芊把卷宗打开看了起来,这里面记录了东廷都护府这六十年来主要事机,大致翻了下来,她对东廷的情形已是大致有了一个了解。她叹道:“这东廷都府,能坚持下来还真是不易。”

    不过她也留意到,卷册最后一段是新加上去的,主要记录的,就是代玄首张御所做的事。

    在东廷都护府苦苦坚持了六十年后,还是遭遇到了几尽面崩塌的局面,而最后完全可以说是张御以一人之力硬生生给翻过来的。

    说他一人挽救了所有民众也不为过。

    苏芊合起卷册,她站了起来,把手一挥,面前的舱壁似如化开一般消去,下方的瑞光城、远处地陆山川,以及辽阔的海面一下呈现于眼前。

    随后她又望到安山方向,可以看到,在那之后是无边无际的地陆,迄今为止还是被浊潮笼罩着,似是披着一层神秘的迷雾。

    她看了卷册上的描述,心中对那里充满了好奇,很想去那里一探究竟。

    可即便是光烨营,在没有指引的前提下也无法深入浊潮,而且军令也不容许她如此做,所以她只能遗憾放弃了。

    此刻瑞光内城台地的望夏台前,一个戴着眼镜的娇俏少女站这里,她的头发只是在后面随意一束,手臂上抱搁着一块光洁玉板,她时不时在上面点点划划,随后拿纸上来一按,就形成了文字,再分发下去。

    她的身边,还站着不少治署的事务官吏几名泰阳学宫的师教。

    柳光此时也在其中,他看了看少女手中的玉板,认出这种东西当是名为“拓玉”,本来应该只有玄府的玄修能使,没想到现在军中也用上了。

    少女在诸人陪同之下在望夏台内部走了一圈后,出来对众人道:“这座烽火台已经是百年前的老物了,需要再重新加固和修缮一下,哦,不必用贵方的财货,我们带来了不少物资,用多了也没关系,嗯,都是可以回头补报的。”

    一名事务官吏听到这句话,试着问了一下,才知道失落在外的都护府要是守土用功,不但不用不补税,天夏本土还回给予一些补免,不过并非是金钱形式,而是帮忙替换各种落后的生产用物,而停泊港口、矿场、工坊之类的东西也一样是包含在内的。

    少女看着烽火台,拿笔支了支自己的下巴,道:“对了,这里还需另行建立一个‘望仪’。”

    柳光开口问道:“什么是‘望仪’?”

    少女道:“一下解释不太清楚,大致可以看作是在浊潮之内传讯的桥梁。比如青阳洲从看到东廷烽火,再到我们来到这里,用了整整六十六天,这是因为浊潮影响,我们不得不反复调整方向,可要情势危急,那肯定是来不及的,但是有了‘望仪’的话,那最快的飞舟,来这里或许只需要几天时间。”

    柳光点头道:“那是要建一个。”

    少女抬手一遮顶上的光芒,看了看远处的乞格里斯峰,“不过以整座高峰为烽火台还真有意思,应该是当年郭大师的手笔了。”

    说到这里,她又似记起什么,道:“唔,还有,我们要建立一个天舟泊台,用于停泊我们所有的飞舟,”她纤指向前一指,“我看那里就不错。”

    众人望了过去,见那是安山方向,那事务官吏犹豫了一下,道:“那是安山,在那里有不少土著,还有不少异神。”

    少女道:“没关系,我可以递申书,让光烨营帮忙清理一下。”

    “光烨营很厉害么?”一个童声忽然传出来。

    少女低头一看,见识一个十岁不到的小童,不自觉托了托眼镜,小孩子?

    她奇怪道:“怎么会有小孩子在这里啊?”

    小童身边随行之人不悦道:“无礼,这是大都督。”

    “大都督?”

    少女吓了一跳,大都督从阶位上来说,可是比苏芊还高一级,她手忙脚乱的放下东西,万福一礼,道:“秋苒见过大都督。”

    杨珏道:“不必多礼。”他看着那些悬浮在天空之中的飞舟,眼中露出好奇之色,指着道:“那里,我可以上去看一看么?”

    秋苒遗憾道:“恐怕不能。”

    在看到杨珏露出失望之色后,她又狡黠一笑,道:“不过大都督若是以都府的名义慰抚光烨营的将士,那就另当别论咯,他们总不会拦着你上去,对吧?”

    ……

    ……

第两百二十章 距离

    由于需要重新改造烽火台,所以光烨营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会比较长,这也使得都护府和玄府上下能够从容安排诸多事宜。

    “玄首,这是要求返回本土的弟子递交上来的申书,我已做过了筛选。”

    张御从项淳手中接过一本名册,上面大概有三百来个名字,其中各地分府和本府的人都有,其中有五十人被圈画了出来。

    只是玄府作为护持都护府的存在,不可能一次让这么多人离开,只能是分批前往,而且时间间隔不能太短。

    项淳拟定的条件,一些年纪较大的,在修行上也无有什么潜力之人,可以第一批走,并且没什么要求,因为玄府也不指望他们能够回来了。

    而年轻弟子,允许你去本土增广见闻,但是必得在两年之内回返,这是写进文册中的,你不遵守,除非直接叛府,不然也不会有玄府再接纳你。

    张御看下来后,他并没有去做什么改动,对于玄府内的情况,项淳比他更是熟悉,所以浏览一遍后,便提笔在上面勾准。

    项淳收起名册,道:“玄首,都护府那里发来函书,那一位想见你一面。”

    张御知道他说的是谁,道:“可以,告诉她我在这里等她。”

    项淳一拱手,就退出去了。

    张御则是从旁拿过一封下面呈递上来的贴书翻看起来,这是范澜递交上来的,这里面说的是另行请派一些经验丰富的玄修去往本土玄府修业,好把六十年中缺失的功课补回来。

    他也是认同这个看法的,并且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六十年过去,玄府之中法门肯定也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因为章印这东西本就是人总结开发出来的,是一代又一代前人经验的汇聚。

    所以理论上说,玄修越多,道路也就越多,大道之章上所拥有的变化也同会因此而增加。而且本土“玄、浑”并立,并非只有一条路可选,这里面可以探讨的东西就更多了。

    可惜的是,东廷玄府因为当年一战损失了太多东西,这六十年下来,玄法上面不但没有任何进展,反而还衰退了许多,若不是后来找回了章印,恐怕连六十年前的水准都达不到。

    而东廷玄府若想要拉近与本土之间的差距,这件事也是势在必行的,也需要在出发之前尽快安排好。

    在他看了几封贴书后,门外役从道:“玄首,都府的人到了。”

    张御抬起头,对外言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大门一开,役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雅秋女神便大步自外走了进来,到了堂中站定后,就对座上行了一个天夏礼。

    张御在座上还有一礼,道:“坐下说吧。”

    雅秋女神站着没动,她姿态放的很低,微微躬身道:“张玄首,我这次想送杨璎去往内陆看一看,她的祖父生前最希望的事就自己的子嗣后代能回到天夏本土,只是那边毕竟不是都护府,我也无力保护她,若是有什么事,恳请玄首能稍加照拂。”

    张御心下一思,道:“这件事我可以应下。”

    雅秋女神感激一礼,道:“多谢了。”

    张御道:“杨卫尉虽是你的后辈,但同样也是我的学生,只要不去做违背天夏律令之事,能帮的忙我一定会帮,所以你不必谢。”

    雅秋女神道:“玄首身边有一只幼年豹猫?”

    张御点了下头。

    雅秋女神将一枚泛着灵光的宝石拿了出来,走上几步,放在案上,她道:“这枚东西,就算是我赠送给它的吧。”

    张御看了一眼,不难察觉到里面蕴藏的一缕灵性与妙丹君十分相契,他对雅秋女神道:“多谢了,我收下了。”

    雅秋女神再躬身行了一个天夏礼后,就退出去了。

    张御伸手拿起宝石,将之收了起来。

    在雅秋女神现身之后,一直有人奇怪,为什么她身为一名异神要投向天夏。

    可他以为,不需要问什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看看那些异神的下场,自然就明白了。

    在将案上所有贴书看过后,他坐了一会儿,随后站了起来,通过事务堂的廊道,一直来到了位于启山之中的库藏内。

    这里摆放了很多玄府近来收缴上来的神像古物。

    这全是这一月内重建后的神尉军收缴上来的。

    事实证明,神尉军这支力量若是运用好,对抗周围的灵性生物和异神根本不是问题。

    他把玄玉拿起,放在一旁的石凹槽上,片刻之后,这些东西上面的金纹镇符便就逐渐消散,随后在此盘膝坐下,片刻之后,就有一缕缕的热量从某些古物神像之上向他传递过来。

    在天夏本土他不知道是否能像过去一般收获到源能,所以他在离开之前,要尽可能的积蓄足够多的神元。

    此刻另一边,苏芊在收到秋苒的申书后,就亲自带队,在安山附近游走了一圈,不过她并没有贸然深入密林,只是就近观察了一番。

    而就在她准备回返飞舟的时候,却被赶来的霍治拦下了,后者明言,想向她讨教一番。

    苏芊挑眉道:“你要想我挑战?”

    霍治语声诚恳道:“苏校尉不要误会,我这次来并非是来挑战的,只是听说你们光烨营穿戴的也是神袍,所以只是想试试看,我与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苏芊拒绝道:“我不会和你比的。”

    霍治讶道:“为什么?”

    苏芊道:“不为什么,军中禁制私斗,这军法在此,我身为校尉,一营之长,自不会带头违反。”

    她双臂环抱,身后长发飘扬,“只是我这么说你肯定觉得不服气,霍副尉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如果是现在你的和我比,那将是一场极不公平的战斗。”

    霍治郑重问道:“是因为你比我多了一层外甲么?”

    苏芊道:“不止这个原因,我对现在的你一清二楚,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身为一军主将,你应该懂得知己知彼这句话,如果在发起斗战之前你连你的对手的大致情形都不知晓,那所谓的战斗就是一场儿戏,我可没有兴趣陪你玩这种游戏。”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她的身外漂浮着一团如同星屑汇聚的人影,那是阿沫,是她的观察者,但是除她自己之外,没有人这个奇异生灵。

    而通过阿沫的观察,现在霍治身上的许多的东西都是不知不觉暴露了出来,包括的灵性厚重程度,大致能发挥出什么样的力量,速度和反应程度处于哪个层次,大概会偏向于什么样的战斗方法,又有着什么样的缺点和破绽,她此刻都是一清二楚,甚至比起霍治本人还要了解他。

    而有了这些,她哪怕不披上冲阳玄甲,只靠着身上这层神袍,也可以于一瞬间制服其人。

    这并非是单纯实力上的压制,而是霍治从战斗理念到战斗方式、从察敌手段再到身上所披的袍甲,都落后她太多了,而且是全方面的落后。

    正如她所言,两人真要斗战,对她而言那就是一场游戏。

    霍治想了想,诚心请教道:“苏校尉是说熟悉我,而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校尉是有什么特殊的观察方法么?”

    苏芊看他一眼,思索了一下,毕竟是天夏同袍,她还是决定多说几句,道:“霍副尉主,你反应不慢,不过你得到神袍还没多久,与你契合度不高,灵性力量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最重要的是,你依旧习惯用原本自身的感官去判断事物,还不曾学会运用灵性力量去观察你的对手。”

    霍治深思了一下,当他想再度开口的时候,却愕然发现,苏芊声音居然从自己身侧传了出来,可其本人明明还站在自己的身前。

    他不由一凛,在这一瞬间,他居然无法判断出对方真正身处的位置,也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自己的错觉。

    “霍副尉主,在你还没有纠正这个习惯之前,你还不具备和我斗战的资格。”

    霍治此刻发觉,那声音又来到了自己的另一边,在知晓了自己的错处在哪里后,他便立刻试着去改正,当即降低原本的感官,而运用灵性的力量去感知,可这一看下来,不由神情一凛。

    他的面前,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山头,而苏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可其人声音却是依旧在四处回响着。

    “霍副尉主,我和你之间的差距,是六十年的差距,希望你能尽早追上。”

    霍治一抬头,见上方那一艘银色飞舟骤然一疾,就划空飞去了。

    ……

    ……

第两百二十一章 去留

    张御从库藏出来后,回了自己位于学宫中的居处,他唤来妙丹君,逗弄了一会儿,就将那枚雅秋女神留下的宝石拿了出来,摆在了那里。

    妙丹君一见这宝石,先是用爪子拨弄了一下,而后四肢伏卧下来,试着用鼻尖上去一碰,就见那宝石化作一缕微光,就与它身上七彩薄雾丝丝缕缕融合到了一处,

    张御微微点头,他之前就已是看清楚了,这枚宝石之中,蕴藏的是豹猫的生存技巧。

    幼年豹猫的捕猎和战斗技巧也是需要有父母来教授的,但是身为灵性生物,并不需要成年豹猫去教,只需要用灵性传递就能够知道这些东西,并在下来的成长和战斗的过程中逐渐消化和熟悉。

    他再揉了一下妙丹君的脑袋,就离开了客堂,自己则是来到了天台之上。

    桃定符正背对着他站在这里,悠然看着远方景物。

    张御早知他来此,在长案之后坐下,拿着茶壶倒了两杯茶,道:“师兄可是有什么事?”

    桃定符唉了一声,转身过来,道:“我也想去本土啊,可我在都护府又没身份,也不想再多等,自然要在师弟你这里讨一份文册了。”

    现在东廷都护府的不少民众都要想随飞舟去到本土,可要做到这件事,那就需要一个能够证明自身身份的贴引,没有这份东西,光烨营就不会让你上飞舟。

    而贴引都护府中目前只有四个人能批。

    张御身为代玄首,自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都护府名义上的最高统领大都督杨珏、治署署公柳奉全,以及泰阳学宫的迟学监

    不过大都督年纪太小,不管事,所以落到具体事务上,实际也就是张御和柳奉全、迟学监三人能批。

    而凡是拥有超常力量的人,则都要经过张御的核查和允准,而且名额并不多。

    好在都护府终归是和他本土建立联系,所以这一批走不成,也可以等下一批,随着两边往来越来越多,之后自然也不会现在这么严格了。

    张御道:“师兄放心好了,我已是给你安排好了。”

    桃定符一拱手,笑道:“那就多谢师弟了,不过有一位道友也想麻烦你一下。”

    张御往一侧看去,见一阵黑火飘扬,英颛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不过他没有踏到平台之上,而是隔着一段距离漂浮在那里。

    “张玄首,我需要一份贴书,我欠你一个人情。”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可以。”他又言道:“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饮一杯吧。”

    英颛看了看他,来到了平台之上,在案前坐了下来。

    城西某处,余名扬回到了家中,尽管他现在有了职事,薪俸也是不少,不过他很念旧,所以也并没有搬离原来的居处,仍是住在这里。

    到了屋里,他见中年汉子正坐在那里,喜道:“大兄,你回来了?”

    中年汉子点点头,他问道:“名扬,我近日听闻不少人都是递送申书,想去天夏本土,你可是递上申书了么?”

    余名扬回道:“还不曾。”过了一会儿,他吸了口气,抬头道:“大兄,我不准备去本土。”

    中年汉子沉声道:“为什么?”

    余名扬正容道:“都护府如今与本土恢复了联系,那必然不会再如以前一般守着一隅之地,在本土支援之下,一定会设法向密林深处探索,期间定有许多土著蛮人等着人去教化,这里必然是缺人手的,何况当年我求学的时候,学府免去了我的学资,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中年汉子对他道:“去了本土,你可以学到更多东西,前途也比窝在东廷更为远大。”

    余名扬认真道:“大兄,若是论及建功立业,我觉得还是在东廷更适合我,况且东廷与天夏连通之后,什么时候要回本土了,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中年汉子沉默许久,才道:“你长大了,你的道路应该你自己选,刚才算我多问了。”

    余名扬还想说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喊:“名扬,快出来,就缺你了。”

    中年汉子对他道:“去吧。”

    余名扬道:“那大兄,我先去了。”他对外喊一声,道:“来了。”

    走到了外面,见段能、王薄、郑瑜三个人正在那里等着他,打过招呼之后,四人就来到了城西北坊市的一座颇为出名的酒楼里,包下了一个雅间,叫了一桌好菜上来。

    段能偷偷摸摸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酒葫芦,摆在案上,得意道:“我从我爹那里顺来的,郁兰香,少喝点,别醉倒了回去。”

    王薄把手中扇子刷地一下打开,取笑道:“我们醉倒了不要紧,就怕段兄也醉倒了,那我们三人都抬不动。”

    余名扬和郑瑜都是笑了起来。

    王薄把扇子往桌上一敲,问道:“对了,你们这次都准备去天夏本土么?”

    郑瑜道:“我回去见了母亲,她说让我去天夏游学,前日我递了申书,玄府也是准了,说是我去青阳玄府修业,大约要两年时间才能回来。”

    王薄喜道:“行啊,那我们顺路啊,我也是要回去天夏的。你们不知道,我曾祖九十多岁了,他老人家十几岁的时候就乘船到此了,所以让他老人家让我代他回去探望一下亲族,待将来浊潮退了,与本土往来方便了,他老人家也会亲自回去看一看。”

    段能摸了摸脑袋,道:“我老爹也是让我去本土进学,说是现在本土的武备超过都护府太多,要我学明白了再回来,还说这个名额用了老大的情面,让我别浪费了。”

    这时三人都是不约而同看向余名扬。

    王薄道:“就剩你了,名扬,你呢?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凭你教化利爪部落的功劳,都护府怎么也不会拦着你吧?”

    余名扬摇了摇头,道:“我要留下来。”

    “为什么?”

    三人都是不解。

    王薄喂了一声,道:“我们四个向来都是在一起的,不行,你得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可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

    段能连连点头。

    郑瑜小声道:“兴许,兴许名扬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王薄道:“什么想法?想法可以改嘛,名扬,你到底怎么想的?”

    余名扬就把自己和兄长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歉然道:“对不住了,我在这里有事要做,就不能陪大家一起去了,我自罚一杯。”

    说着,他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

    三人面面相觑。

    王薄看他这么郑重,知道是劝不回来了,咕哝了一句,道:“这么说,你要和我们分开了啊。”

    郑瑜道:“嗯,我觉得,名扬的想法也挺好的。”

    余名扬却是笑了起来,道:“无论我等身在何方,不都在天夏的土地上么?”

    段能心很大,拍着案道:“对,出去了,也可以再回来么?又不是不见面了,都是男子汉大丈夫,矫情什么,来来,吃吃,我告诉你们,到了本土,我要吃遍天夏的美食!”

    说着,一把扯过一只酱猪蹄啃了起来。

    “哎,给我停下,那我爱吃的,都被你给抢了!”

    “手快有,手慢无,啊呀,那是我的手……”

    毕竟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打打闹闹之间,他们很快就忘却了即将离别的伤感,心中更多的是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瑞光城南一处宅院里,一株挺拔大松之下,秦午坐在一把楠木椅上,随身携带的长剑和手铳就摆在手边的案上。

    他的身前是十来个亲近弟子。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年轻剑士道:“师父,你是说,你要去天夏本土了?”

    秦午点头道:“不错,申书已是下来了,我想去看看,那里的剑士,如今又是如何修行的。”

    有弟子道:“可是师父走了,我们怎么办?”

    有人喊道:“师父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秦午摇头道:“该教的我都教了,下来的路,你们该自己走了。”

    众弟子的神情不觉有些黯淡,他们很多人都是自小跟着秦午长大的,视他如父如母,现在陡然说要分别,心中总觉的空落落的。

    秦午对着那年轻剑士道:“小展,一众弟子里面,就你学得东西最精,也最有天分,你适当照拂一下师兄弟。但也不要顺着他们,该放手时就放手,要是有违反规矩的,你直接给我送到司寇衙门去,千万不要手软。”

    小展正色道:“是,师父。”

    秦午一挥手,道:“话就这么多,散了吧,嗯,小展你留下,我还有件事和你交代。”

    众弟子无奈,只能抱拳告退。

    秦午待人都走后,把小展喊进宅子,将一尊一看就是天夏风格的神将玉像交到他手里,道:“你带着这玉神像去一趟张玄首的府上,就说我谢谢他,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听说他喜欢收集古物,就把这个代我送给他吧。”

    ……

    ……

第两百二十二章 神文

    居处之内,张御正在打量着一尊神将玉像。

    这是秦午命他弟子小展送过来的,是为感谢他上次赠书指点,同时也谢他批了其人登上飞舟的贴引。

    神将玉像只是用寻常白玉雕琢而成的,但是雕工很好,面目威严,双手拄锏而立,甲铠鳞棱分明,腰上抱肚微微突起,看得出是出自名家之手。

    只是他方才从这上感觉到了一丝源能。

    这源能并不多,在靠近他的时候就被吸纳了,从他过去的经验来看,似这类神像,只要有源能存在,那么本体多半是一尊强大神明。

    可要知道,这雕像雕的并非是什么异神,而是天夏民间传说中的神将。

    并且这神将本身也没有任何鲜明的特征,更没有明确的指向哪一位传说中的人物,应该只是属于单纯艺术范畴上的再创造,所以你说他是谁都可以。

    故他认为,若是真有这一尊神明,很可能是天夏到来后,受到土著膜拜而成就的。

    只是他问过秦午那弟子,说是之前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也就是说秦午之前没有拿出来过。

    那么就算有人暗中膜拜,也是极少,那样就算有再多的祭品,也是凝聚不了神性的,所以这神像背后若有神明,那么应该在天夏本土就已经完成这等变化了。

    那就有十分意思了,因为天夏本土以前是禁制膜拜神明的,那么这尊神明的诞生,究竟是天夏有意放任,还是只是机缘巧合下成就的呢?

    看来只有到了本土才能知道了。

    他将这尊神像收了起来,想了想,就又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石匣,并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略显残破的石板来,凝视着上面的那些文字,只是片刻之后,眼眸中就倒映出一丝丝古怪的符纹来。

    他眼中有光芒一转,霎时又恢复了一片清明,这时再看,那石板好像又变得普普通通起来。

    上次为抚理安神散发出来的灵性力量,他不得冒险进入了安神的意识之中,可也由此无意之中看到了许多东西,这些天来,他逐渐将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归纳整理了起来。

    却发现自己无端懂得了许多文字语言,这是远古神明生来就懂得的东西,用这些异神相互之间交流所用。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他随后发现,在明了这些语言之后,再去看这块石板和养父那些信笺上的符字时,就不怎么吃力了。

    再加上之前他自己所译读的内容,他已是把这里面的东西看明白了七七八八。

    其实这块残破石板上所刻录的东西与之前伊地人的金板一样,这东西同样是用于与“至高”沟通的,不过石板上所载内容可比伊地人的东西高明多了。

    按照他养父留下的信笺来看,只需照着念诵石板上面的文字,那么就能直接借用至高的力量。

    说起来,这与他的“言印”道印看起来有些相似,但两者其实是完全不同的,言印道印是完全利用了他自身的神异力量,在经过一种巧妙的运转变化后再克敌制胜。

    这里面体现出的是一种高超的变化和技巧,力量完全是来自于他自己,如果是他自身用尽一切手段也做不到的事,那么言印自也无法达成。

    可这至高之言就不同了,这是纯粹沟通“至高”,直接借用“至高”的力量。

    这一块石板如果翻译出来,那就是“完美”。

    实际上这并不能正确将石板上面的内容准确而完整的表达出来,只是若要转化能够让人为之理解的语言的话,那“完美”无疑是最接近的。

    这也难怪阿尔莫泰当日想要得到这东西,还疑似从中得到了力量,因为这位身为“美神”,这样的至高之言实在与他太契合了。

    可是自己的养父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留给他呢?

    是想让他从中得到力量么?

    张御不由深思起来。

    而且在那些信笺之后,指明了另一块石板的线索,虽然信上没有明确说,但似乎是在指引他去寻找这东西。

    不过这信笺上面还有最后一点内容他还没有能译读出来,他相信这里面隐藏的东西更为重要,等把所有都弄明白了,再去决定如何做好了。

    毕竟他已经踏上了修道之路,自有自己的道,其余的东西,有的话可以做参鉴,没有的话也不必太认真。

    他站了起来,洒然一拂袖,那石匣已是重新回到了木架之上,自己则是迈步往静室去了。

    半月之后,望夏台被重新做了一番修缮,看起来变得银光灿灿,分外耀眼,而在望夏台之外,还有一座略低一点的高塔被建立了起来,秋苒所说的“望仪”就在上面。

    当然,这是从光烨营的飞舟上直接拿来按上去的,秋苒虽然是天机部的人,懂得如何炼造望仪,可没有合适的工具和帮手,她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本来到此一步,光烨营此行任务就差不多完成了,不过因为秋苒提议要在建立泊舟台,所以还需要再耽搁一段时日。

    按照秋苒的说法,有了这东西,与本土的往来也就方便许多了,甚至浊潮退去后,可以源源不断将本土的物资调运过来。

    都护府也是乐得如此,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天夏下赐的补免要是现在不去用,那么多余下来的也不在以后补给你。

    若是都护府将来自己想要建造这东西,那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了,所以要尽可能的把能吃的都吃了,哪怕吃撑了也要吃下去。

    在建立飞舟泊舟台之前,苏芊带着光烨营把附近的密林扫荡了一遍。

    张御当时远在瑞光城的玄府之内,也能看见远天白光闪耀,夜空之中仿似升起了一道道撕破天穹的闪电,也难怪光烨营手中的玄兵被称之为“裂夜”。

    到了第二日,窦昌去看过之后,回来报呈说那片地界周围千里范围内尽成焦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存在了。

    虽然这样的破坏程度比不上素义玄兵,不过这也仅只是光烨营一刻之内的战绩,甚至没有动用飞舟上的玄兵,那条据说战斗力最高的玄龙也不曾有任何动弹。

    苏芊当日敢夸口说无惧高位修士下的任何敌人,也的确是有底气的。

    项淳在见识到这等威能后,也是提议道:“玄首,我以为,我们玄府用去了素义玄兵,少了几分威慑之力,这次或也应该问玄廷再补一枚过来,”

    张御点首道:“这件事我会留意。”

    尽管他准备离开这里去往本土,可毕竟算是从东廷玄府出来的,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也是愿意伸手帮衬一把的。

    正在几人说话之间,一个人影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身影十分飘忽,一路过来,不但弟子役从不曾发现,甚至连项淳、窦昌两人都没有察觉到。

    张御在玄府之中时,通常会收束灵性,不去看太多人,可即便是这样,整座殿阁内所有的动静他也是一清二楚,所以对方一进入殿阁他就已经发现了,现在看到其人进来,他看过去,道:“陈师兄,你已是观读到第三章书了?”

    项淳和窦昌两人都是一惊,他们转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嵩已是站在了那里。

    陈嵩拱手一礼,道:“见过玄首。”又对项淳两人各是一礼,而后才道:“这几日我观读玄首传下的‘灵空之印’,侥幸能观览第三章书了。”

    张御见陈嵩身上气息圆润通透,没有任何沉浊,就知道他这一次功行跃升非常成功,并没有随意塑造一个神异器官就退出来。

    其实这与陈嵩自己的选择也分不开关系,在成就第二章书后,他虽也观读一些章印,可毕竟属于他这一脉修炼的章印也就这么多。

    而且他对于自身的道路异常执着,所以也从没有想过从头修炼其他正印,这几十年就是在那里积蓄神元了。

    根基打磨的浑厚无比,所以这一次转运“灵空之印”,很是顺利的就寻到了属于自己的神异器官。

    陈嵩这时又对张御一礼,道:“还要多谢玄首传法。”

    张御摇头道:“不必谢我,这是颜玄首借我之手留下的传承,你该谢他才是。”

    陈嵩想了想,也是点头。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本来我想再过两日就卸去代玄首之位,不过陈师兄既成此法,玄府也有护持之人了,我当可功成身退了。”

    项淳闻言一惊,忙是恳切劝说道:“玄首,还请再多留些许时日,此事不妨等到登船之前再议,毕竟陈师弟不能露面,我玄府也选不出与苏芊对等交流之人。”

    陈嵩也是道:“还请玄首再担待些许时日。”

    张御再是考虑了一下,项淳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便道:“也好,那就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处理此事。”

    项淳心情顿时一松。

    其实这么多天下来,他觉得张御做玄首也是很不错的,不但威望和实力都是足够,而且从不插手具体的事务,大方向上也把握的很好,两个人配合的很默契。

    最主要的是,六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感觉玄府是在往前行进的,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勉强维持不倒退。要是一下交到别人手中,还能维持住这样的格局么?至少他自己是没有信心的。

    他是真心希望张御能带着玄府这么继续走下去,可惜的是,东廷玄府毕竟格局太小,终究是留不住其人的。

    张御在与陈嵩交流了一下三章之后的心得后,就离了玄府,转回居处去修炼了。

    接下来,一切风平浪静,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转眼又是六十多天过去,随着安山之上的飞舟泊台逐渐搭建起来,登船离去的日子也是越来越近了。

    ……

    ……

第两百二十三章 登舟行天远

    又是十天过去后,时间已是进入了十一月中旬了,泊舟台差不多完成,不少银色飞舟已然停靠在了上面。

    秋苒看着在自己指挥下建成的泊舟天台,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主持修筑泊舟天台,不过完成的还算不错,只是日子稍微拖延的长了一点,光烨营也没法回去过新年了,这让好多人在那里抱怨,她也是不得不许下了不少诺言,才好不容易把这些人安抚下去。

    只是这里还仅是粗粗搭了一个架子,由于一些质材的少缺,并没有能最终完善,现在只是斗战飞舟可以停泊在此,这些飞舟上因为载有玄兵,所有必须停在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

    至于那些运转物资的飞舟泊台,实际应该是另择地方修筑的,不过她相信自己已经在这里有了一个好的开端,那么接下来的事,天机部一定也还会交给自己的。

    她走前几步,踩上一只泛着光芒的玉圆盘,就被一道无形之力送到了泊台的最高处,过程非常轻松平稳,由于外面的琉璃罩,也没有感觉到外来的山风。

    她眺望着远处那壮美的风景,伸了下懒腰,“下来,该回家了。”

    而另一边,苏芊与都护府商议过后,也已经定下归程,就在月底之前出发。

    现在所有准备随船去往本土的名单都已经确定,虽还未到正式动身的时候,但一些需要携带大件物事已经陆续在往运物飞舟上送过去了,届时到了地头,只需签下的凭条和印信就可以拿回自己的东西。

    苏芊这几天也不怎么露面,她是在书写此次行动的呈报录册。

    这里面需要记录很多东西,比如对于都护府目前战力的评述,而今主要面对的敌人,六十年来的一应变化,还有对这片地陆未来形势的判别等等。

    由于这并非是游记,而且后来之人可能会拿她书写的东西作参考,军府上官也可能会翻阅,所以描述的东西必须详实而严谨,不能掺杂入太多个人的情感和判断。

    这使得她必须字斟句酌,有些时候还需借阅一些东廷本土的书籍来翻看查阅,以免出现什么严重纰漏,由于这些这必须是她亲手完成,不能假手他人,所以每一次写这种东西让她异常头疼,这让她这几天脾气也有点不好。

    而在正式确定归期后,张御也没有再继续耽搁下去,他把玄府中所有观读到第二章书的玄修都是唤来,并在众人面前将玄首印信和衣袍交给了项淳,算是卸脱了这个职位。

    当然,真正决定玄首位置的还是玄廷,不过那还要一段时间,如今东廷都护府形势复杂,现在又六十多年过去了,规矩可能也会有所变化。

    张御一身轻松的走出玄府之后,并没有返回居处,而是纵空往西北而去,这一次,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不过走了一圈后,发现这里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因为重立驻屯镇,从前所有的旧居现在都被拆除重建了。

    倒是以往那位陶生老师修筑在山上的那间草庐还在,他这一生的童年倒有大半时光是在这里渡过的,后来他出去修道,就与这位老师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这位老师去了哪里。

    他推门走入草庐之中,发现里面东西也很久没人动了,显得很是破旧,到处都是灰尘蛛网。

    站在此间,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当年留在这里的朗朗读书声。

    他想了想,亲自去外面的井上打水,把屋内重新扫洒了一遍,期间他并没有动用任何心力。

    待把一切整理干净好后,他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走了出来,伸手出去,把门自里轻轻合上,对着门庭躬身一揖,这才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一道青虹纵起,倏忽遁空远去。

    时间匆匆一晃,很快就到了登舟离开这一天。

    位于天穹之中的载渡飞舟纷纷降落下来,这些飞舟在天中看着不起眼,但是落下来,却如吞海巨鲸鱼一般,硕大无比,只是数艘并列就已经将港口撑满。

    飞舟之上舱门旋开,一道柔和的水银色桥梁延伸到港口之上,看去流转不停,光线一照,幻彩斑斓。

    在港口候船厅廊等候着的东廷民众,也是在光烨营士卒的安排之下,开始有条不紊的登舟,而被允许第一批上舟的,则是那一百五十三名在洪河隘口一战活下来的老卒。

    他们一个个身着泛白的旧戎装,排成军列,眼神之中泛着激动,迈着齐整的步伐,在所有人敬慕的目光之中进入了飞舟。

    而在人群的最后面的,则是玄府众人。

    这次前往青阳玄府修业的大概有五十名弟子,由范澜、齐武两人带领。

    众弟子此刻的心中,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不过在得知张御会和他们一同前往本土,尽管他已经不是玄首了,却也有种莫名心安,甚至无端多了出来一些信心。

    此刻泰阳学宫的居苑中,张御在天台之上正在画着临走前的最后一幅画,在落下最后一笔后,他退开几步,看有片刻后,便收拾好东西,就从上面走了下来。

    屋子里看去宽敞了一些,除了一些家具和无用的摆设,其余诸物,包括书籍古物等东西,都是在昨天就已送到飞舟之上了。

    不过身为曾经的代玄首,待遇自是不同,他的东西也是单独用一艘飞舟运送,不会与别人的放在一起。

    他看了看自己的居处,在这里住了快将近两年的时间,也是留下了一段深刻记忆,以后也不知会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倒是迟学监曾对他言,这幢居处会一直保留下去,并派人定期打扫。

    他双手伸出,将遮帽戴起,拿过蝉鸣剑,就往外走去,妙丹君原本一直蹲在他的脚下,见他走出去,也是爬起跟了上来。

    在得到了先祖的灵性记忆后,这只小豹猫的气息变得更为飘渺难测了,不过原来的活泼好动却没有变,因为它只是看到了那些记忆,而不是直接以心神融入的方式接纳的。

    李青禾、莫若华二人此已是早早就等在门外了,见到张御走出来,都是一礼。

    李青禾道:“先生,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学宫门口候着。”

    张御一点头,道:“走吧。”他当先行走,两人也是跟了上来。

    在行至甄礼堂的时候,却见柳光一个人等在那里,后者笑着走了过来,拱了拱手,道:“张兄,我和你一同行,不会嫌弃吧?”

    张御抬手还了一礼,道:“怎会?不过柳兄可能要等上一会儿了,我还要做一件事要做。”

    “哦?”

    柳光看他说得认真,也是神情微肃,道:“什么事?

    半个时辰之后,站在旦港大道之上柳光愕然道:“这就是张师兄你说的要做的事?”

    张御点头看着前方,道:“是啊。”

    他的面前,是位于港口大道尽头的“得胜门”,这座旧辕门上的玉飞檐原本缺了一角,现在已经是被补齐了。

    补上去的一枚玉角是他用心光重新雕琢的,与来的破碎的地方严丝合缝,宛然如新。

    现在看起来,感觉也是舒服多了。

    柳光再是看了几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座玉辕门,本来看着残破古旧,浸染了百年沧桑,然而那缺角一补齐,却是呈现出了一股堂皇气象,似乎焕发出了一股奋腾向上的勃勃生机。

    他也是感慨道:“不错,圆满了。”

    张御看了一会儿,转身道:“走吧。”

    他们沿着行走港口大道行走,这时一个光烨营的士卒走了上来,看服饰佩挂是一个队率,其人肃然抱拳,道:“张玄首?”

    张御点了点头。

    那队率伸手一请,道:“校尉命我在此相候,请往这边走。”

    张御跟着他往前来,只是一路方向,却是往城堤上走,柳光疑惑的看了看前方,那里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很聪明,什么都没有问。

    到了城堤尽头处,忽然前方的大气好似被融开一般,露出了一艘巨大的银白飞舟来,这艘飞舟高高悬浮在上空,有一道璀璨的银色流水自上方流泻下来,一直延伸到城堤上面,形成一条倾斜的坡道。

    苏芊站在最前方相迎,她一抱拳,道:“张玄首,你就坐我的云母飞舟吧。”

    张御还有一礼,道:“多谢,不过如今我已经不是代玄首了。”

    苏芊认真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士君的力量还在身上,我尊敬士君,不仅是因为士君做过的那些事,同样也是尊敬士君的力量。”

    张御点头道:“苏校尉,你说的不错。”

    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变化,那些只是外在的东西,唯有那内在的力量,是永远属于自己的。

    两人打过招呼后,他便跟着苏芊沿此坡道往飞舟之上走去,没有多久,就来到了高处,在将要进入舱门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片辽阔的天与地,海与山,一眼难以望见尽头。

    自入此世之后,他就生活在这片地陆上,这也是他完成生命蜕变的地方,现在终于要离开这里,去往更为广阔的天地了。

    “走吧。”

    他一转头,就迈入了飞舟之中。

    ……

    ……

第一章 途中

    飞舟在云雾之中飞驰,舱内却是异常平稳,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簸,如果不去看外面飞驰而过的景物,那么根本想不到此刻正腾飞在天中。

    苏芊的云母飞舟内部空旷广大,可以将整个光烨营士卒两万余人全部放下,不过那是在危机时刻,现在除了身边的五十名亲兵外,就只有一千多名随侍人员。

    云母号上的随侍同样也是具备战斗力,战斗中她的亲兵一旦死亡,就需要他们来顶替上去,可以说是光烨营的后备士卒。

    此刻飞舟上的训武场之中,许多士卒正在用各种方式锤炼着自身的身躯。

    与都护府那些神尉军不同的是,这些军卒十分重视自己原本的身体质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披上神袍后更好的发挥出自己的力量,始终让自己的成为力量的主导,而不是让神袍的力量反过来控制自己。

    可如今的神袍虽然没有了那些弊端,驾驭力量也相对简单,但是有一得就有一失,神性的力量各有不同,有些契合御主心灵的,能发挥出更大的威能,也有着独特的力量,

    而相对来说,现在寻常的神袍没有什么特点,都是千篇一律,而当所有人都一样时,不但易于被针对,也容易将一些独特的人才埋没。

    不过天夏内部同样也认识到了一点,所以还有玄甲玄兵用以弥补不足,而当两者结合起来的时候,一些人就如原本掩埋在沙土下的宝石忽然得见天光,立刻就蜕去了平庸的外衣,绽放出了灿烂的光芒。

    正当训武场中的诸人非常投入的时候,苏芊和张御身影出现在了外沿的平台上方。

    苏芊以往一直会来督促士卒的磨练,她的出现并不让人意外,倒是张御的到来,却是让一些刚刚消耗尽体力,坐在一旁服用丹水的士卒纷纷议论了起来。

    “那位应该是东廷玄府的玄首吧?”

    “听说他就是东廷那里最厉害的一位,东廷能保全都靠这位。”

    “这么厉害?”

    “是不是最厉害的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最好看的。”

    张御看着这些人,强大的心力和感官,使他只是一眼之下,就把所有人的情形一览无余,这些士卒个个都可以说接近到了凡人身躯的极限了。

    其中有几个人如果能往前迈一步,那么就能打破这一层障碍了,但如果没有法门的话,光凭自身,这一步实际上是很难跨过去的。

    这里不但是身体,还需要心灵的协同,甚至坚强的心灵更为重要,就如剑士秦午那样,即便面对异神也是敢于对面拔剑,毫不在意死生,只有这样的心灵可以才足以承受这样的蜕变。

    苏芊这时开口说道:“他们每一个在加入光烨营前,通常都已在学宫进学了十年,在考入军营后,还要磨砺三年至五年,才被允许披上玄甲,不过那只是最普通的玄甲,现在有资格披上冲阳玄甲的,光烨营里只有三百人。”

    张御微微点头,看得出来光烨营是精锐,所以对士卒的要求不同。

    他之前听苏芊说起过,而今军中士卒到了伍什这一级,实际就有资格披上外甲了,不过那只是一些杂号玄甲,和冲阳玄甲这样的高等位外甲是没法办法放在一起比较的。

    苏芊这时看了眼站在张御身后的莫若华,道:“张士君,你的这位随从其实很适合披甲,我看得出,她曾经应该是一个军士。”

    张御道:“苏校尉很有眼力,她曾是神尉军的队率。”

    苏芊眼前一亮,道:“或许这么说有些冒昧,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推荐她去军府辖下的学宫进学,”她语声郑重了一些,“张士君,我并不是有什么目的,身为一个天夏军士,我只是不想看到人才被埋没。”

    莫若华站在那里,表情没有半点变动。

    苏芊看到她这样,眸中更多了几分赞赏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年轻士卒迈步走了过来,对着上方一抱拳,同时看向张御,跃跃欲试道:“校尉,能不能请张玄首我指点一下我们呢?”

    苏芊秀眸一横,冷声道:“没规矩,你们有那个资格么?回去罚抄营规一百遍。”

    那年轻军卒一惊,不敢违命,大声回道:“是。”

    苏芊冷冷看向场中,所有人她目光扫到的人,都是不自觉一阵心凛,大气也不敢出,她心下却是摇了摇头。她一直认为光烨营的士卒应该是纯粹的,看来还是受到了某些人的影响,对修士失去了必要的敬畏。

    她转过身,略带歉意道:“我的人不懂规矩,还请张士君不要介意。”

    张御道:“只是小事罢了。”

    苏芊还想说些什么时,训武场中发生了一些异动,巨大的舱门被打开,随着一阵气雾散开,一只巨大的甲虫被放了进来,而周围的士卒则是谨慎的退开,但没有人慌乱,显然这也是训练的一种方式。

    这个甲虫大约有半人多高,粗壮的肢足支撑着躯体,可也因为如此,速度显得并不快,但看去身躯坚硬,而且前端有一对锋利锯颚。

    可就在周围士卒准备上前战斗的时候,甲虫身上忽然变得一片通红,好似变得滚烫起来,周围的温度也是陡然升高,口器也是一下裂开,似要有什么东西涌动出来。

    负责训教的一名军士神情微变,眉心一闪,一套厚重外甲已然披在了身上,一个两丈有余的金属巨人霎时出现在了场中,那只甲虫口中一道炽热虹光喷洒出来,他却是挡在前方,动都不动,待那热虹消退,他走上前去,只是轻轻一按,就把这只甲虫头颅碾碎,只余身躯在那里抽搐不停。

    苏芊一挑眉,“浊变?”她对张御一抱拳,道:“张士君,我可能要失陪一下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苏校尉请便。”

    苏芊虽然对他客气,可他知道这里实际上是一个缩小军营,是十分讲规矩的地方,所以他没有在这里多留,吩咐了莫若华一声,让她自去后,就直接往自己的舱室回返。

    沿着舱廊,他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客舱之内,他站到当中,顶上有一道光芒照下,随后脚下一个有着优美弧度的玉台浮升上来,一直到他身前停下,上面有一块美玉,这东西被光烨营的人称之为“玉臣”。

    在舱室中的人是“君”、那么这块玉就是“臣”,只需把自身意识投入进去,就能联系到飞舟上的一些人和事物,从而下达自己的命令。

    或许常人看到这里,在惊叹几声天夏本土的技艺后不去深究了,也不见得会有兴趣去弄明白这里的缘由。

    可他身为阐真玄修,内外明晰,感觉更为深入一层。在接触“玉臣”的时候,他便发现此玉背后还牵连着一个意识,而正是这个意识有序的统御着飞舟上的一切。

    并且他能感觉出来,这艘云母飞舟一直在呼吸,尽管非常之微弱,可的确是在呼吸着。

    这艘飞舟实际上分外两层,外层是一层坚韧的银色金属,或者说是外壳,而在内层,则是一个活物。

    可以说,舰上所有人现在都在其腹中。

    但这并不是单纯的活物,而是如同玄龙那样的金属和血肉混合在一起的造物。

    他之前一直有一个疑问,似飞舟这样东西是如何做到在浊潮之内飞驰的。

    要知道,在浊潮的影响下,一些东西是很难保持恒稳的,比如都护府火铳火炮,到了浊潮浓烈的地方,药子的威能忽强忽弱,根本令人无从捉摸,有时候反而不如一把刀剑来的有用。

    现在他清楚了。

    因为只有活物或者说半活物能在浊潮内维持长久的稳固,而不管是飞舟还是玄龙,显然都是利用了这一点。但这显然又是天夏本土高超技艺的体现。

    他现在对于天夏本土越来越感兴趣了。

    很显然,如今的本土与六十年前相比,很多东西都是大不一样了。

    只是他此刻并没有去多问,苏芊说过到本土就明白了,他一听就明白,这位校尉恐怕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所以不便多做解释。

    但凭借刚才那个军士的态度,还有之前不曾有玄府的人前来接应可以看出,修炼者原本的地位或许产生了某种变动。

    不过他对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太过在意的,只要有能继续向上修持的途径,其余就都是小节。

    正如他对项淳所言,个人难违大势,但修士追逐的是伟力归于自身,等到一朝功成,自能翻天覆地。

    ……

    ……

第二章 一夜风过日又新

    张御从定坐之中醒来,两目之中有电光一闪而过。

    他看了一下舱室内的时刻,距离他闭关,已是过去了二十三天了,现在已是到了一月底,根据来时的路程推算,还剩下最后几天的路程,就可达到青阳上洲了。

    因为光烨营此行是军舟,故是这里没有任何书籍和报纸,倒是有和军府相关的一些书卷,但这显然是不能让他观看的。

    故是他干脆把时间用来修持,身为修行之人,心神内守几十天只是小事。

    他看了一眼舱壁之上贴着的红纸剪出来的大大的“年”字。

    就在月初的时候,所有飞舟上的人在天上渡过了大玄历三百七十五年的这个新年,虽然不能和家人渡过,也没有烟花爆竹,看起来不太圆满,但舟船上充裕的物资和热闹的气氛总算弥补了许多缺憾。

    这时旁侧传来喵的一声响,妙丹君支起身躯,从架子上跃下来,落地下后一个纵跳,就落到了他的怀里。

    他在定坐的时候,妙丹君也是一样在沉睡之中,继续消化着前些时日得来的先祖记忆,不过随着张御的醒转,它也是一样醒了过来。

    张御揉抚着妙丹君的脑袋,一道彩色光雾也是随之飘起,这只小豹猫也是眯起了眼睛。

    过有一会儿,他让妙丹君自去玩耍,自己则走到中间位置,随着一道光柱落下,“玉臣”自下方浮现出来,他伸手上去一按,把自己的一缕意识传入进去。

    等有片刻,舱门旋开,便有一个女侍从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并将之恭敬摆在案上,对他万福一礼之后,就又缓步退了出去。

    张御缓步来案前坐下,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一品之下,满口清香,看得出用了上好的茶叶。

    这倒并非是光烨营对他的特殊对待,光烨营除了战斗部,本身也携带了大量的物资,飞舟上的东西可谓应有尽有,在启程时还装运了不少东廷都护府独有的特产。

    可以说,他能在东廷品尝到的东西,在这里也一样可以寻到。

    不过他对物质上的享受虽然并不排斥,但这并非是第一位的,只要适宜便就可以了。

    品完茶后,他把蝉鸣剑拿出来,以心力在上面轻拭。

    人与剑器也是需要时时沟通的,现在两者间灵性虽是合一,可毕竟还是两个相对单独的个体,他在心力修为有所增进的时候,也需要这把剑器来熟悉这样的变化,这样在斗战运使之时才不会有所滞涩。

    差不多一刻之后,感觉剑身之上明光更为通透,他这才把剑收起,站了起来,再次把手搭到了玉臣之上,只是一个呼吸之后,舱室一边的舱壁忽然如消融一般化开,露出了外面的景物。

    可以见到,后方一万余艘飞舟正跟随着主舟在云中不断穿梭着,周围是浓浊的迷雾,什么都看不分明,而前方有一点亮光正若隐若现,按照苏芊的说法,那就是青阳洲的望仪了,

    依靠此物,他们才能顺利返程。

    只是因为浊潮时强时弱,有时候光亮也会被掩盖,这就需要半途当中不停的调整了,光烨营在前往东廷的时候其实也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这才耽搁了太多时间。

    要是都护府的望仪能与青阳洲的望仪连通,那行程时间就可大大缩短了,不过这要待青洲军回返之后回报上去,得到军府高层的确认之后,两边的勾连才能算是建立起来。

    此刻另一艘飞舟之上,郑瑜与严鱼明两人也是刚结束了吐纳。

    他们登舟之后,就被安排在了同一个舱室中。两人虽然辈分上有些差别,一个是张御的同辈,一个是张御的弟子,不过年龄相近,倒也十分谈得来。

    一开始他们进入飞舟的时候,对在天上飞驰的感觉很新奇,且还能通过舱壁看到外面的景物,这更是让他们大开眼界,开始也是玩的不亦乐乎,可是一路来都是这样的风景,看多了也就觉得厌烦了。

    而且飞舟虽然宽敞,可终究是用军规在管理,也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娱嬉的东西,也就是训武场可以逛一逛。

    可他们能感受到,这些士卒表面对他们虽然还算热情,可心底其实总有几分排斥,所以去了一两次也就不怎么去了。

    那剩下的时间他们也只能用来修炼了。

    在飞舟上只要不主动去唤,那么就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一日三餐自会有人送来。可以说这是隔绝了一切外扰,而且范澜也在舟上,有什么问题也都是可以去请教。

    这近两个月下来,他们的神元意外都是提聚了不少,远远超过平日的进度。

    郑瑜此时甚至有种感觉,自己隐隐约约要触摸到心光了,这让他开心不已。

    严鱼明是个坐不住的,修炼结束,就去外面转了一圈才回来,他神神秘秘的说道:“郑师叔,你知道么,那个嘉月师姐,也就是被老师提点那一位,听说已经开始修炼秘传章法了,准备寻找玄机了。”

    郑瑜惊呼一声,道:“这么快啊?”

    他是知道这个嘉月,是被张御从方能府提拔到府中的,登上飞舟之前才方才修炼出心光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修炼秘传章法了。

    可转而他又疑惑道:“她不到下船再修炼么?听说青阳玄府的秘传章法更多啊。”

    严鱼明摇了摇头,道:“青阳玄府虽然秘传多,可不见得就一定会教给我们啊,而且小师叔你想,每一个人修为不同,玄府对待方式也肯定是不同的,我要是青阳玄府的人,肯定对嘉月师姐这样的更上心一点。”

    郑瑜觉得很有道理,严鱼明虽然平日有些跳脱,可是有些时候脑子却是意外的清楚,他想了想,认真道:“范师兄说修行唯己,那我们别管别人,先做好自己就好。”

    万余飞舟又再是飞渡几日之后,前方终日笼罩的迷雾已是渐渐散开,舟上的人见此景象,心中都是激动起来,因为他们都能看出了,此次行程,应该已是快要到终途了。

    一名随从来到张御舱室之外,言道:“张士君,校尉有请你和柳师教去主舱一叙。”

    张御道:“好,我随后就来。”他走出舱室,先把李青禾和莫若华找来吩咐了一番,再与柳光汇合,而后就跟随着那随从往舟首走来。

    两人舱室本就靠近主舱,故是没有多久,就到了地界,走入了一片宽敞的舱厅之内。

    苏芊早已站在这里,她一身修身的暗色甲胄,长发垂在身后,用发带一束,看起来格外英姿飒爽,她先对着张御一抱拳,再对柳光一点头,道:“两位,前面就是青阳上洲了,最多还有半天路程。”

    恐怕也是因为行程将尽,她此刻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脚步轻盈的走到玉臣之前,手掌往上方一放,就见舱壁如消融般化开,天地完全敞开在了他们的面前。

    不只是他们,此刻所有的飞舟舱壁也是一同敞露开来,让寄乘在里面的人都能得以看到外间。

    张御看着周围的云雾还有下方隐约可见的海面,问道:“苏校尉,之前你说青阳上州也有救援过其他都护府,不知这些都护府而今如何了?”

    苏芊道:“当年天夏在本土之外设立了八百都护府,在东洋之外就有五十七个,我出发之前,包括东廷都护府在内,点燃烽火的都护府共有十二个,其余情形未知。”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认真道:“不过我们不会放弃的,就算没有烽火台,我们也会出去把他们找寻回来的,只愿这些同袍们能够安然无恙。”

    随着飞舟继续往前行进,周围的景物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张御此刻忽然感觉到,包括苏芊在内,所有人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似乎是心绪产生了一瞬间的激动,且都是不约而同看向前方。

    他心下一转念,也是留神看去,没有多久,一个庞大的灰影出现在了视界之中,它仿佛将天与地连接了起来,稍稍接近一点,才看清楚那是一株巨大无比,苍盖如云,仿若撑起苍天的大榕树!

    那无数气生根一缕缕垂天而落,恰如青空倒挂,一根根跨天虬枝如龙夭矫,追虹穿云,顶上浓翠更是蒸空万里,可见龙雀飞禽在上面逐日追月,嬉游往来。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是感到一股发自心底的震撼,在见到这株巨榕之前,他们难以想象,世上还般庞大的树木,这样伟大的生命。

    而随着飞舟又靠近了一点,稀薄的云雾缓缓散去,依稀可见大陆轮廓出现在了下方,然而所有的海天,似乎都在榕树遮蔽之下。

    柳光不由睁大了眼睛,道:“这株榕树究竟是……”

    苏芊自豪道:“这是六十年为对抗浊潮时,我天夏在此栽种的,号曰‘垂天遮万里,步地覆千岁’,天夏青阳上洲,一共二十三州郡,其中大半都在这株大青榕的遮荫之下。

    青阳上洲中有一句话,说的就是这株大榕树,其言:‘蔽荫青青揽月明,偕天同照碧海心,苍生轻鸣动万籁,一夜风过日又新’。”

    她这时看向身边的亲卫,见他们脸上都有一丝骄矜之色,她想了想,又有意言道:“不过我在军中亦有听闻,说这是一位上修以自身法力身躯显化出来的。”

    柳光露出了讶异之色,他道出了众人心头的疑问,道:“苏校尉,一个人的法力真能做到这般地步么?

    不是他不信,这棵树几乎雄踞了肉眼所见的半个洲陆了吧,这还是在极远地方见到的,近了恐怕都不能分辨出这是什么,若是人为显化,这实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苏芊望向所有人,郑重道:“不管你们信不信,真正大法力者上限其实还远不止此,”她看了看张御,又看向前方,“所以我对那些追逐大道的修炼之士永远保持着一份敬畏之心。”

    张御望着那株大榕树,苏芊的话是否是真,凭他现在的眼力还无法判断出来,不过这株大榕树就在那里,可以慢慢求证,这也是求道的乐趣。

    就在这个时候,飞舟忽然微微向下一沉,随后前方的地陆开始逐渐在视界之中急速放大。

    苏芊此时转回头,往前走了两步,秀眸凝视着那片辽阔的疆土,口中道:“诸位,青阳上洲到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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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