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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冲击

    这神像原本是趴伏在地上,在活了过来之后,便就立了起来,其高大的身躯几是触及到了顶层,身上的灵性光芒如海浪般向外扩张,一会儿就撑满了舱室,整个飞舟也是因此摇晃不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它那对凶恶的眼眸随后凝注在了桓将军的身上,那里面充满了疯狂和暴虐,似乎立刻想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给撕碎吞食了。

    桓将军一按身旁的晶玉,飞舟下方的舱板立刻分开,露出了外间的云流和正在不断后退的大地,他冷静道:“鳄洪,去外面,帮我们对付那些敌人,我许诺,事后给你一场百万人的血祭。”

    神像开始没有反应,只是瞪着他,但是过了一会儿,它似乎被什么吸引了,凶眸转了过去,而后咆哮一声,化一道汹涌崩腾的灰彩烟雾从出口之中飞了出去,其所带动起来的汹涌风流逼的桓将军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待这神像走后,桓将军看着那空荡荡的舱口,心中却是一定。

    当初选择造神的时候,一共有三个选择,这“鳄洪龙”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后来发现,或许是因为其为妖神,性情暴虐,很难接受外来意念的支配,且每一次出现之后都必须有大批的血祭。

    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故是霜洲最后选择了天煞将军,但是鳄洪龙因为实力强大,所以并未被放弃,也一直在供奉之列。

    这一次为了能对抗张御,他特意把这尊妖神请了出来。

    而在外面,霜洲舰队的上空浮现出了一团灰彩烟雾,随着这烟雾逐渐扩张,最后在天中形成一个千丈左右的的半人半龙,虚实不定的妖物。

    它一出现,就向着前方喷出一道猩红色的浓浊气雾,那些飞腾而来的观想图与之一撞,不是破散开来,就是被逼得往后退开,无法再继续去追击霜洲舰队。

    观想图是修士心力神通照现之物,即使被打散了,只要修士本人还在,还有心力存驻,那么仍是可以被重新聚合出来。

    只是这里面消耗较大,修为稍浅一些的修士,譬如丹庐派廖和,在此一战之中就已是无力可用了,可以直接退出战斗了。

    而与此同时,陈绍也是带领麾下七名玄合修士从飞舟之中飘升出来,每一人身上散发出一阵阵光亮,也是将自己的观想图放了出去。

    这些修士全是被改造过心神的,虽然无惧生死,可既死板又呆滞,还不通变化,若是正面与玄府修士相斗,那肯定不会是对面的对手。

    可若是纯粹以观想图斗战就没这个妨碍了,况且他们还有后方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造物助战,只是负责纠缠抵挡的话当无什么问题。

    本来陈绍还在担心张御,这位玄府玄正在上次突袭密州之时,所表现出来的神通威能着实惊人,似这样的人一出现,那足以改变整个战场的走向,而现在看到那妖神出现在上空,他总算略略放心了一些。

    青阳舰队这一边,张御正凝视着前方。这一次为了确保攻击力足够,除了那些玄章修士之外,他还唤上了杨归等浑章修士,所以在场的第四章书的修士包括他在内,一共是十六人。

    至于那些真修,原本若是配合他们的话,正面攻击能力无疑将是更强,不过似乎是因为王崇晋的事,所有真修都是去了南路舰队。

    他也不在意这些,在排布己方战力的时候,他本就未把这些真修计算在内。

    万明道人这时目光一凝,言道:“玄正,我们遭到了阻挡,应该就是玄正所说的那些霜洲修士,不过他们好像有一个颇为强横的妖神相助。”

    张御眸光微闪,道::“我见到了,万明道友,你与诸位道友便先留在此地,我亲去会一会此辈。”

    言毕,身形一晃,已是驾起一道星光灿烂的遁光,离开了大舰队,直往对面远空飞射而去。

    舰队主舟之内,曹度正在听取着各方传来的讯传,而他的军府参事们正在分析着战场上的各种情况并向他提供各种建议。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个消息,一名军卒接到之后,立刻站起施一个军礼,向他禀告道:“将军,玄府传来消息,前方遭遇到了霜洲舰队,数目约在五百左右,并且遇到霜洲修士阻截,张玄正……”

    他似乎有些兴奋和紧张,忍不住吞咽了一下,道:“张玄正已是独自一个人往敌阵方向冲去了!”

    曹度先是一惊,随即冷静下来,他看向那些参军,道:“此事诸君如何看?”

    几个参事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建言道:“从张玄正以往的战绩看,他当是有把握才敢如此,他是有可能胜的,但不能排除失败的可能,所以我们建议将军等待。”

    另一人道:“不管张玄正是输是赢,等待结果出现再做决断是眼下最妥善的选择。”

    曹度思忖片刻,却是摇头道:“你们说的很对,但是战场上有时候要抓的就是一闪而逝的战机,”他看向诸人,“我认为这个战机已然出现了。”

    一名中年参事谨慎问道:“将军是如何考虑的?”

    曹度道:“我认为张玄正的出击足以打乱霜洲方面的部署,甚至搅乱整支舰队,如果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压上,那么或许能把这支霜洲舰队吃掉,这应该是密州方向最后一支能战的舰队了,没了它的干扰,那将十分有利于下来的战局。”

    那中年参事表情严肃道:“可是将军,我认为这是不必要的,现在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前进,也有很大机会赢得这一仗,根本没必要去冒险,也不值得。”

    曹度却不如此认为,战场上从来没有必胜的说法,只要是有利于战争走势的,他没有道理放弃,看见机会不去抓住,那等若就是给予敌人机会。

    况且规规矩矩上去一战,纵然能赢,也必将付出更大的伤亡和代价。

    不过他不是一个一意孤行的人,也会考量各方面的意见,于是他转而看向主舱之内的军校,道:“你们如何看?”

    那些军校商量了一下,最后一人出列,大声道:“我们支持将军的看法。”

    他们这么说,并不是出于迎合曹度的目的。

    他们要想往上走,就需要更多的功劳和战绩。

    可对于一场战争来说,赢得好看与赢的呆板虽然都是赢,但两者的评判却是完全不同的。

    他们都是有野心,渴望上进的人,当然是愿意支持曹度。

    还有一个原因,张御与王崇晋当日那一战实在给他们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使得他们认识到了一名顶尖修士所具备的真正威能,这是能在一场交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力量,所以他们更认可曹度的判断。

    曹度见他们支持自己,心下立刻有了决断,立刻道:“传令,舰队前进,并通传明校尉和莫校尉,让他们前行开道。”

    从副不由一惊,劝说道:“将军,这两位校尉是我方武力的保证,他们一旦离开,将军这里就空虚了。”

    曹度摇头道:“明、莫两位校尉是军府给我的两把尖刀,我又怎么能藏掖不用呢?而且只要能保持对霜洲方面的压迫,我这里就没有妨碍。”

    从副还待再劝,曹度严肃道:“执行军令。”

    从副无奈,只能下去传令。

    随着主舟之上再度闪烁起一道道芒光,只是十来呼吸之后,整支大舰队像是被一股狂风推动了一般,开始向前疾速突进!

    霜洲这一边,整支舰队已是暂时停止了后退。

    桓将军站在指挥位置上,他看了一眼上空,目前看来,陈绍做到了其所承诺的事情,在那些造物进行配合下,的确替舰队阻拦下了对面那些修士的攻袭。

    而且似乎是因为有鳄洪龙这个妖身在场上,他最忌惮的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如果能保持下去,他们有信心配合地上的军垒与青阳的舰队在这里打上一场。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是不与青阳大舰队硬拼,而是率领舰队游弋在外。

    只要保存有这支舰队,那么他们就具备一定的威慑力,可以让对方无法将全部的实力投入到对密州的进攻中去。

    可这只是单纯军事上的想法,霜洲上层是不会容许这么一支力量放着不去使用,而只是单纯做一个摆设的。

    而且从南面传来的消息看,情况也并不好,随着越来越严峻的形势,上面只会催促他尽快决战,而不会允许他进行避让。

    正在他思虑筹谋之际,忽然见一点光芒闪烁,而后便见一道玉雾环绕的青虹自远空浮现,直往他们这里冲来!

    鳄洪妖神似本在与那些观想图纠缠,察觉到这道流光之后,庞大身躯一动,却是震开了那些观想图,身化彩雾往上一阵涌动,再出现时来到了那青虹正前方,并冲其发出了一声震荡天地的咆哮声。

    那道青虹看去没有躲闪的意思,直直飞驰而来,还未达到近前,一道闪若雷霆般的光芒已是先一步飞出,轰地一声,正中那鳄洪妖神胸膛,而后那道青虹也是随之一起投入进去!

    鳄洪妖神似乎受到了冲击,庞大的身躯不由晃了一晃,在迟缓的动有几下之后,它忽然就凝滞不动了。

    片刻之后,随着一道耀眼无比,令日月为之黯淡的光华自它身躯之上闪烁出来,其便在一声惊天震响中整个爆裂开来!

    ……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爆裂

    莫若华手按佩剑,立在自己的飞舟之内。

    她方才收到了前方即将遭遇霜洲舰队的消息,此刻看着自己舰队逐渐加速,意识到即将要进入真正的交战了。

    她是参加北方战争的,知道舰队与舰队一旦接触,双方必然会隔远投入玄兵,谁先攻击到对方,谁的攻击更为准确,谁就能占据到更多优势。

    从玄兵攻击距离上看,青阳和霜洲倒是相差无几,那么数量更多一方显然更有胜算。

    只是除了这些外,这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关键,那就是前期突入的前锋,这里用来搅乱和破坏敌方阵型和部署的,若是前锋行动顺利,那么将十分有利于舰队下来的进攻。

    在北方战场上,前锋主要是由他们这些披甲军士和一些造物来担当的,而在眼前,起到前锋作用无疑是那些修士了。

    从副这时走了过来,对她行了一个军礼,道:“校尉,曹将军让我们出击。”

    莫若华道:“知道了。”

    她一把甩开身上军校大氅,眉心一闪,身上立刻被一件暗蓝色的外甲所覆盖,它的外形修长而美观。

    这个时候,舱室顶上舱门也是倏地旋开,她身上光芒一方,霎时间已是飞空而出,随后大气之中传来一声爆鸣,便已是远远飞驰了出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在另一侧相对的方向上,也是有一道火红色的光芒也是同样往前方疾掠而去!

    主舟这边,曹度在舰队突进了一段距离后,又是作出了一个部署。

    他分出一支由三百艘斗战飞舟组成的分舰队,令它们绕向霜洲舰队的侧翼,若是对方吞下诱饵,掉头去咬,那么他将毫不客气迎上去,直接一轮打垮此辈。

    若是对方不为所动,那么将从正面侧翼两边同时进行突袭,而若是对方分兵,那么也将进一步分薄此辈位于正面的力量。

    总之占据了兵力上的优势,他怎么打都是有利的。

    但是前方修士之间的对抗也是十分重要的,要是青阳玄府这边的修士若是能取胜,那么下来进攻将会十分顺利,若是失败,那么舰队就将承受更大的伤亡了。

    而此刻在霜洲舰队的前方,随着鳄洪神身躯的爆开,一对灿烂闪烁的翅翅也是在天空舒展开来,那些被爆散出来的灰色彩雾本还想强行凝聚合一,可是随着这对翅翼一个挥洒,便被驱散一空了。

    张御抬首看去,便见一个十分黯淡的妖神虚影对他无声咆哮了一下,而后缓缓消散在了大气之中。

    这样的妖神若是放在以往,那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劲敌了,因为它浑身上下几乎没有缺点,哪里被破坏,哪里又会凝合而起。

    可是其一旦被整体打散,自身灵性没有了寄托,就会退去无踪。

    当然只要供奉还在,这东西还是可以被再度召唤出来的,但在短时间内却是干涉不了他了。

    桓将军看见鳄洪神消失,反而一个年轻道人却是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上,立刻知道不好,他伸手一指,对着旁处人疾言道:“让陈绍别去管其他人了,先设法拖住此人!”

    陈绍也是同样见到了张御杀灭鳄洪神的一幕,心中顿时一惊。

    他知道问题大了,自己这边的倚仗突然就被杀灭,这又如何打得下去?

    不待桓将军的命令传来,他当即于心意之中传命,让所有受他控制的修士转而向张御发动攻击,而他自己则一转身,化一道几是难以分辨的浅色遁光直接从这里遁走了。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活着回去,缺少战力的霜洲仍然还会倚仗于他,他不信霜洲上层没有为自身打算过,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带着他一同离去。

    而在这里死战到底,那就真的死了。

    那些霜洲修士不存在畏惧一说,对控制他们的陈绍言听计从,得到命令之后,毫不犹豫将攻击转向张御。

    张御发觉了这一点,他心下一摇头,背后星光闪烁了一下,霎时一道明亮光芒闪烁而起,斩入那些修士的心神之中。

    这些修士本就心神受创,对于这样直接斩杀的心神攻击更是难以招架,不过七人还是本能运转各种神通法门来抵御这等伤害。

    可就是这么一耽搁,却是露出了一丝空隙。属于玄府这一方面修士见到了机会,又哪里会放过,纷纷将观想图上神通施展了出来。

    这些修士这个时候无从闪避,也只能全力运转自身心光排斥一切。

    张御则是一伸手,握住蝉鸣剑的剑柄,而后身形瞬息间从原处消失,瞬间出现在了一个修士面前,挥袖之间,已是斩出了一剑。

    随后他身形再度消失,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面前,剑光从其人身上一掠而过。

    在短短片刻之间,他在半空之中接连闪烁了七次,每一次都是斩出一剑,这些霜洲修士初时僵住不动,但一眨眼之后,身上心光不约而同破散开来,身躯也是随之断为两截,并从空中坠落下去。

    桓将军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到了这等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打下去了,眼下最好选择莫过于后撤,能撤出多少是多少。

    可是他不能退。

    他是临危受命之人,这支军队并不属于他,只要他敢下这个命令,那说不准下属就先会干掉他,所以他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他咬牙道:“派出所有造物和甲士,尽量拖住此人。”

    张御在收拾那些修士,往周围看了一眼,见这一次霜洲方面的舰队散的很开,五百艘斗战飞舟,却是摆出了一个比青阳大舰队更为宽长的正面,绵延数百里,看去异常之稀疏,这显然是为了防备他的天冲霄鸣。

    不过以为如此就能避开,那却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转目扫了眼那向自己汹涌而来的甲士和那些造物,背后星光一闪,又一次从原处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是在高空之上。

    他抬袖起来,横剑在前,随着剑光之上浮现一道亮光,而后意识一转,蝉鸣剑已然飞射而去!

    这一道剑光仿若雷霆霹雳,于顷刻间将不远处一艘飞舟从头到尾贯穿,剑身之上裹挟的强大的冲击力量立时将这艘飞舟撕裂成了无数爆散的碎片,里面的军卒和造物也是一起被这股力量所碾碎。

    此时那些甲士和造物看到了他所在之地,又一次追袭过来,可是随着一阵灿烂星屑飘过,他再次出现了在另一个方位上。

    而那道若闪电一般的剑光却在场中飞去来回,剑光每一次冲撞,则必然击爆一艘飞舟。

    桓将军看得目眦欲裂,要是再这么放任下去,只凭张御一个人,就有可能将整支舰队屠灭干净了。

    他捏紧手边的佩剑,大吼道:“给我用玄兵轰他!”

    随着传讯晶玉将他的命令传递下去,附近近百艘斗战飞舟纷纷转向,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炮口都是对准了张御这处。

    张御立时感觉到了一丝警兆,要是有数百枚玄兵集中落在他身边,那他恐怕也难以挺受过去的。

    于是危急关头,他心意一转,天顶上空的玄浑蝉双翼一展,那里星辰便一颗颗闪亮起来,下一刻,方圆百里之内,无数星光洒落而下!

    而与此同时,霜洲舰队之内爆发出了一阵跳动的闪光,一枚枚旋转的晶玉朝他飞射而来。

    只是这些玄兵一落到他星光涵布的范围之内便立时被引动爆开,顷刻间,无数的闪光和轰鸣声在他身外百里方圆之内接连震响起来,那泛起的烟云尘埃更是弥天盖地。

    青阳方面的大舰队此刻正在急速往前行进,却是在前方看到了一团较为模糊的光芒不停闪烁着。

    主舟之上,从副略带紧张的言道:“将军,是玄兵,在这个距离上能让我们看见,至少也是百枚以上才有的声势。”

    曹度点了点头,沉声道:“保持阵型继续前进。”

    霜洲方面在他们舰队还未达到之前就提前动用了玄兵,那显然是被逼迫到了一定程度了,这是个好消息。

    只是……

    他心中略显担忧。

    至少百余枚玄兵的轰爆,真的有人能在那样的轰击之中存活下来么?

    霜洲这边的主舟之内,玄兵引发的一阵阵冲击气浪带来了强烈颤动和摇晃,桓将军抓住扶手,站在那里死死盯着舱室之外漫天飞舞的尘埃。

    他要第一时间看到结果。

    似乎过去许久之后,烟尘之中忽有一道虹光飞来,直直落在主舟侧方一驾飞舟之上,这艘飞舟毫无悬念的爆开了。

    而后一道云雾环绕的青虹长虹撞出烟尘,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灿烂弧光,一直遥遥飞上天穹,随后便见光华一散,里间显露出来一个貌若仙真的年轻道人来,他身上飘拂着玉雾云光,背后隐隐有一物舒张星光双翼。

    桓将军的双手不由的颤抖起来,眼中也露出了绝望之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尘埃云一阵涌动,忽然自里浮现出了道道遁光,而后一个个修士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伴随着这些人出现,霜洲舰队之中飞舟一艘接一艘的炸裂开来。

    桓将军看着舱室之外的那些爆散如绚烂烟火的飞舟,他转过身,大踏步走到了顶舱之中,随即他脚步不由一顿。

    陈辜倒在了座椅上,头颅歪到了一边,他的心脏部位正插着一把匕首,右手则握在柄部之上。

    这个方才上任才半年的左辅国已经自裁了。

    桓将军默然片刻,他没有背对战场,而是转过身来看向前方。

    此时他的眼眸之中倒映出了一道飞向自己的流光,而且正变得越来越大,越是越是明亮,最后将他整个人笼罩了入内。

    他张开了双臂,随着那道光芒的破入,整个主舟从前端到尾部,节节崩裂,最后在一声轰然巨响中爆散成了无数凌空飞舞的烟烬碎片。

    ……

    ……

第一百七十章 首胜

    张御伸手一捉,蝉鸣剑化一道流光回到了手里,他一抚剑脊,刃上光芒旋即消隐而去,他掷剑归鞘,扫了一眼四下。

    周围都是散落的烟烬和飘扬飞舞的灰白色尘埃。

    在方才那一轮的突袭之中,霜洲主力舰队被他和后面赶来的众修士合力破坏了近百艘。

    余下的飞舟他没有再去追剿,一来是对方主舟已被击毁,整支舰队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剩下的再无威胁。

    再则,这些飞舟也是战功,他自身所要的做的事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再去抢属于军府军卒们的功劳了。

    这时身后一道蓝色光芒飞来,而后一个暗蓝色的金属巨人出现在他面前,在天中对他一礼,面甲之下传出清晰的声音道:“先生。”

    他认出是莫若华,对她一点头,道:“自己小心。”

    莫若华道一声是,打过招呼之后,继续纵光往前而去,而就在她过去了一会儿,难以计数的造物和甲士也是从他身边和脚下飞驰而去,一同加入了攻击余下霜洲舰队的行列。

    青阳舰队主舟之内,一个士卒匆匆跑到近处,递上了一份报书。

    从副接来看了一眼,送到曹度面前,激动言道:“将军,前面传来讯传,玄正和诸位玄修已然重创了霜洲舰队,敌方主舟被击毁,敌将也以被一同击杀,现在我们的前锋已冲到敌方舰队之中了,将军,现在正是大好机会!”

    周围军校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是振奋不已,这些可都是战功啊,他们不由都用期盼热切的目光看向曹度。

    曹度神情不变,他之前敢让舰队往前突进,自是对此也有过一定预判的,他拿过报书看了看,抬头道:“传令全军,以最快速度前进。”

    “是!”

    众军校轰然应声。

    曹度又对从副道:“传令詹校尉,让他速度再加快一些,设法截断这支此辈的后路,我们务必要在外面将这支舰队吃掉,不可放了它们回去!”

    而此刻对面,霜洲舰队尽管一下损失了近百艘斗战飞舟,可并没有完全失去战斗意志,但是它们中路被重创,整支舰队几乎被截成两截,并且还失去了指挥,所以只能以小队组合的方式各自为战。

    一开始他们面对那些造物和甲士还能依靠玄兵来支撑,但是随着青阳方面的大舰队开始加入战场,他们立时顶受不住了。

    不过短短半刻之间,这支舰队的士气便彻底崩溃了,残余的飞舟在地垒的掩护之下往回退走,然而到了最后,只有二十来艘飞舟脱离了追击,逃回到了密州境界。

    虽然没能将这支舰队完全歼灭,不过此辈主力已灭,余下这些飞舟已无太大威胁了。

    青阳方面很快收到了战果的大致统计,取得这一场首胜,全军士气大振,最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至少密州这一块,天空中已经没有能够阻挡他们的力量了,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密州的上空纵横往来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曹度却依旧冷静的勒束舰队,没有按照众军校的提议将舰队分散放了出去,而仍是按照之前的步骤,以玄兵轮番清理前方的地垒,次第推进。

    他这一举动却是得了众多参事的赞同和支持。

    舰队在又是过去千余里后,这时众人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条宽长的白线,它在大地上画出了一个长长的半弧圈,当中还有一个个银色的节点,其向两边延伸而去,一眼难以望见尽头。

    密州在受到张御上次的突袭后,就开始修筑各类工事,并扩大了守御范围,这是他们在地面之上建立起来的护垒和守台。

    与外围那些被一击就破毁的军事堡垒不同,这里的垒台修筑的极为坚固,在一定程度上能承受玄兵的轰击。

    若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能把守御护垒修筑到更远的地方,就如青阳两府之前在荒原之上对泰博神怪所执行的战术一样。

    不过青阳两府在击败泰博神怪之后就立刻掉头对付霜洲,显然就是不准备给他们这个机会。

    而在密州城垒的一座高台之上,那名高冠老者身披晶玉外甲,正站在那里凝注着东方。

    他先是看到了一排闪亮的横线出现在了天边,而随着对方逐渐接近,便能看到那是成千上万艘银白色的飞舟,它们形如海潮的白色浪头一般汹涌而来,好像能压垮前方一切。

    他再看了片刻之后,便转过身来。

    在他身后那宽阔的守台之上,此刻遍布着一座座小型祭坛,差不多是三百余数目,每一个祭坛之前都站有一名十五六岁的霜洲少年,在看到他看过来时,这些少年人都是露出了紧张忐忑和期待振奋的神情。

    高冠老者望着他们道:“你们都是拥有强大生命潜力的霜洲人,你们本来该是霜洲的未来,但是霜洲今天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霜洲需要你们站住来拯救她。”

    他顿了一顿,“正国会知道你们的付出,你们在死后将会回到熔池,并在那里等待重生,我许诺你们,只要你们做好这件事,那么在击退敌人之后,你们会在第一批复苏之列。”

    说完之后,他又示意一下,立刻有人分发给人每人一把银色的小刀,随着一个霜洲少年将小刀捅进自己的心口,场中其余人也是在军卒的催促之下纷纷如此施为。

    众少年的身躯倒在了祭坛之中,而后里面涌起了一阵阵的黑雾,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尊尊的天煞将军的虚影凝聚出来。

    高冠老者看着这一切,目光幽深。

    这些少年人都拥有足够的生命潜力,他们的神魂在献祭之后,能大大提升被唤了出来的天煞将军的威能。

    只是如此一来,这些少年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复生了,所以方才他的话自然只是一个谎言。

    祭坛旁有一名拄拐的霜洲老者,他看着下方翻滚的黑雾逐渐平息下来,便抬头道:“相国,差不多了,需要我唤醒他们么?”

    高冠老者沉声道:“不,等一等。”他再次看向青阳舰队的方向,“现在还不是时候。”

    青阳方面的大舰队随着逐渐向前,此时已是逼近到了距离密州差不多只有三百余里的地方。

    三百里是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玄兵超过这个距离就没有什么太大威胁了,就算轰射出来,也有可能会在浊潮的影响下于半途之中爆裂,更有可能是偏离方向。

    整支舰队到了这里,并没有急着攻击,而是在此停了下来调整阵型。

    曹度问道:“南面的舰队到哪里了?”

    从副道:“半个夏时之前,已是攻破了密州的外围,如今在逐步推进,不过密州方面的抵抗很顽强,他们把大部分可在空中斗战的造物都投入到了那里,所以舰队行进并不快。”

    曹度看了一眼南方,那里时不时会有闪烁的光芒传来,的确看得出来战斗很激烈,他又道:“北面有什么动静么?”

    从副回道:“未有,独州方向始终不见有援军到来。”

    曹度思忖一下,道:“看来密州方向还有底气坚持啊,游敖,你说会是什么呢?”

    从副想了想,道:“将军,属下实在不知。”

    曹度回头过来,向那些参事问道:“诸位是何想法?”

    那名中年参事拱了拱手,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封柬贴,双手递上道:“我等事先已有谋议,皆已写在此书之上,还请将军过目。”

    曹度接过,打开一眼,道:“英雄所见略同。”他将柬贴往袖子之中一塞,而后道:“传令,全军升空。”

    在他命令传下之后,整支大舰队开始缓缓上升,斗战飞舟占据了空中优势,自然要利用起来,从空中轰击和打击敌人。

    这一点是无可比拟的优势,霜洲失去了斗战飞舟,唯一能和他们较量的就是飞天造物和甲士了,不过他们所携带的造物和上万披甲军士也并不是摆设。

    在到了高空之上后,大舰队像厚重云层一般缓缓向前压进,往那些护垒的上空而来,这个时候,地面之上有密密麻麻的飞空造物和晶玉巨人飞出,并往天中而来,试图阻挡舰队前进。

    张御此时则带领众修随着舰队一起前行,万明道人这时自远处飘行过来,拱手道:“玄正,我们需要出手么?”

    张御扫了一眼,道:“不必了,这些军府自能对付,让诸位道友尽快恢复,若是我料得不差,稍候自有需要出面应付的东西。”

    能看得出来,霜洲方面守御还有一些章法,至少内部没乱,应该是还有什么手段未曾动用,特别是北方一直很平静,不见独州方面来的援军。

    霜洲两州之地,独州和密州互为犄角,是不可能放弃独州的,这个时候还不出现,他判断此辈当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青阳舰队之外负责遮护的造物和披甲军士这时冲着霜洲来敌冲去,双方在半空之中缠在了一起,而舰队这时逐渐达到了那些地面军垒的上空,随着一驾架飞舟腹部的舱门打开,一枚枚巨大的闪烁着白光的玄兵开始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内部

    上千枚玄兵坠去地表,立时掀起了似能淹没一切的光芒和尘埃,哪怕是在高空之上的舰队,亦是像是在狂风海浪之中行驶的小帆船一般,不断被震颤和晃动着,整个队形也是出现了散乱。

    而那些位于下方的霜洲甲士和造物则更是不堪,大多数被那庞大的冲击气浪一卷,便身不由己飞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属于青阳军府的,不过他们对玄兵的威能有所预估,都是提前做好了防备。

    张御与一众修士站在狂猛的冲击气浪之中,凡是玄合境修士,都是身上心光闪烁,如海中礁石般纹丝不动。

    他看着下方那惊天威势,口中不觉吟道:“摇光动北斗,冲气撼天柱!云来若海吞,风卷地翻覆!”

    千枚玄兵合在一处,可谓声势喧天,不过若只论单个玄兵的威能,他到达青阳之后,目前还没有见过一个能和当初“素义玄兵”相比的,这枚玄兵当真的称得上是赤地千里。

    他从武泽那里了解到,这其实不是技艺达不到,而是由于浊潮的影响。

    浊潮到来之前,玄兵没那么限制,自是威能有多大就造多大,可是浊潮一至,就要考虑到自身的安全了。

    以青阳现在的技艺,还没办法把威能太大的玄兵以较快速度大规模携带到数千里之外。

    不过而今的玄兵,无论威能大小,都能破坏灵性的能力,这对神异力量杀伤更大,要是当初血阳神国捱上的此类玄兵,那是绝然挺受不住的。

    待得冲击风浪过去之后,地上那些烟云尘埃到了天上,就在飞舟周侧漂游,一时之间,万千飞舟好似当真在海浪之中浮沉。

    随着传讯飞舟闪烁的光芒透过尘埃传出,稍显散乱的舰队阵型重新排列齐整,待得半刻之后,舟腹舱门一开,再是放了一轮玄兵下去!

    高冠老者早在青阳舰队上升之际就已经躲入了地下堡垒之中,可即便如此,顶上依旧传来的让耳膜生疼的隆隆震动之声,案几上的瓷杯也是不停颤动着。

    他面无表情的正坐在榻上,袍袖放在两侧,腰板挺得笔直,只有金色的眸子还始终带着一点锐利的光亮。

    等了许久之后,外面动静终于停下了。

    他看了一眼刻漏,从攻击开始到现在,正好是两个夏时。

    他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道:“来人。”

    外面却是没有回应。

    他眉头一皱,提高声音道:“来人!”

    一个役从换慌张张自外跑了进来,惶恐道:“相国,方才声音太大,小的到现在脑袋还嗡嗡作响,委实没听到相国的招呼……”

    高冠老者没心思听他说什么,挥手道:“吩咐下面人,去看看外面布防。”

    役从连忙道了声是,退了下去。

    过去长久一会儿,一名亲信侍从走了进来,他上来一拱手,神情严肃道:“相国,东南、东北还有西南等几处出入口遭到了着重轰击,据我等推断,青阳军府的攻势至少有小半集中在这几个地方,照这么下去,恐怕很快就会被青阳舰队从那里打开缺口,相国,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高冠老者不由一惊,随即神情阴沉了下来。

    地面上那些护垒并不是把上方完全遮蔽严实的,有些地方总是要留下方便出击的出入口的,所以这些地方相对来说就较为薄弱。

    可是青阳舰队一上来就能够准确对这些地方进行打击,而且一个不漏,这分明是这里出了内鬼!

    他盘算了一下,立刻就有了几个怀疑对象,但他现在也没工夫去处理这些事了。

    那侍从再是一揖,道:“相国,如今怎么办?还请相国拿个主意。”

    高冠老者沉默片刻,道:“局势到了这一步,该用的牌面都是用了,我又能有什么主意?本来我还期望密州这里能支撑个两三天,多消耗一些青阳方面的锐气再图反击,现在看来,只能指望‘贾衣’能早点动手了。

    他要是能成功,那么我们还有机会,不然我们就只好撤到密州,再图后事了。”

    青阳舰队主舟之中,曹度正在向一名军校询问这次轰击后下方的具体情况。

    那军校道:“将军,我们根据将军之前所给的位置,集中在那几处进行了玄兵轰爆,那里已然出现塌裂,相信很快就攻破了地面护垒了。”

    曹度道:“很好。”他伸手朝外一指,“继续朝那里施力,给我敲开这层厚壳!”

    军校行了一个军礼,道:“是!”

    待其走后,从副道:“将军,‘那位’提供的消息看来很准确。”

    曹度点头道:“不错,此人这番也算是立下大功了。若是能顺利攻下霜洲,减少我们伤亡,那等他回来,给他一个赦免又如何?”

    从副道:“可惜我们不知道这位的具体身份。”

    曹度道:“会知道的。”

    在短暂停歇了半个夏时之后,大舰队再次展开了一轮的攻势。

    只是一天时间下来,原本坚固无比的地面之上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塌裂,密州上层多处地方被破开了一个方圆数十里乃至数十里大小不等的口子,躲在地下的密州城也是因此暴露了出来部分。

    曹度收到了下面的禀告后,肃声下令道:“继续,今次携带的玄兵不打光,就不许给我停下。”

    玄兵打没了,还可以从后方再调运。但他是绝不会冒险突入地下的,那种战斗根本不适合大舰队的展开,只能用披甲军士和造物去突袭,那样伤亡肯定会很高。

    可在他的眼里,人命可比玄兵重要多了。他要将此辈身上这层遮掩全给掀了,要让这些鬼祟暴露在天光之下,然后再一鼓将之覆灭!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匆匆跑到近前,对着曹度行有一礼,而后道:“将军,后方有秘贴送至。”

    曹度转身望了身后的从副一眼,道:“游终,你代我去取来。”

    从副道了一声是,就跟随那亲卫出了主舱,沿着舱道往外来,不一会儿走到了一座舱门口。

    一个陌生的军士正站在那里,正一脸严肃看着他。

    从副上来,道:“我是游终,曹将军的副从,奉将军之命到此,你可以将秘贴交给我。”

    那军士一板一眼道:“请游从副出示印信。”

    游从副点下头,就将自身信印取了出来,交给对方验看。

    那军士验看过后,就将印信还给其人,而后从随身的夹囊中取出了一份赤封书贴,呈递过来道:“文书在这里,还请游从副签画。”

    游从副一点头,从怀中取出笔来,又伸手将向他递来的文手接过,可这个时候,那个军士忽然伸出去,上来一把将他双手手腕都是握住。

    游从副一惊,道:“你……”

    他反应也很快快,身上玄甲忽的自四肢就要蔓延出来,可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亲卫忽然上前一步,一掌切在了他的颈脖之上,他顿时两眼一翻,软软倒了下去。

    那个军士上前,一把将他扶住,又对那亲卫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将之抬到了一侧,亲卫把游从副下巴一捏,迫使他张开口了嘴,随后又拿出一枚金属片,放置入了其人的舌下。

    做完此事后,亲卫对那军士一点头,就往回走去,自始自终,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曹度正在那里与那名中年参事说话,那名亲卫此刻走了回来,到了近处后,行有一礼,道:“将军,办妥了。”

    曹度道:“很好,看住他,有了结果之后立刻来报知我。”

    亲卫应声道:“是,将军!”

    曹度待亲卫走开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游敖跟了我十五年了,自他少年时候就跟着我了。”

    中年参事肃容言道:“将军,他的嫌疑是最大,我们不能冒险,查证下来,如果他没事,我们当还他一个清白。”

    曹度摇了摇头,道:“接应飞舟派去的人是我让他去安排的,那些霜洲人能上那艘飞舟,这事和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中年参事道:“事实如何,很快就能清楚了。”

    曹度点了下头。

    大约一个夏时之后,那个亲卫转了回来,他手中拿着一个泛着赤色的金属薄片。

    中年参事眼神冷了下来,道:“造物人。”

    曹度叹了一声,道:“看来就是他了。”他摇头道:“不过他自己恐怕也未必知晓自己做了什么。”

    中年参事神情严肃道:“将军不能心软,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小心,前一刻对我们还笑语晏晏之人,下一刻就可能对我们翻脸动手,现在还有不知多少这样的人就潜藏在我们的身边,潜藏在两府之中。”

    曹度沉声道:“我知道,但是只要军队在我们的手里,那么事情就还能挽回,此战结束,我会设法先在锐击军中实行鉴别。”

    中年参事道:“只凭锐击军一部,我们的力量还不够。”

    曹度抬起头,看着他道:“但是我们还有玄府。”

    中年参事谨慎言道:“曹将军看好那位张玄正?”

    曹度点头道:”张玄正是玄府传诏封授的,他还是一位夏士,所以他是绝然没有问题的。如果有了他支持,我们成功的可能更高,且他还能向玄廷呈书,若是有了玄廷的支持,那么我们在大义名分上也能站住脚了。”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逃离

    在经过了两天时间的狂轰滥炸之后,青阳舰队不但将密州上方的坚实罩层给轰开,也将暴露出来的州内地域给反复犁了数遍。

    要不是密州城内那特殊的圆锥环沟层结构,整个州域早就被顶层崩塌的泥土和石块给埋葬了。

    可现在也不好到哪里去。

    遍布全城的晶玉塔全数坍塌,原来犹如梦幻一般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大部分的军事堡垒也俱被摧毁,可以说,除了那些还在做着最后挣扎的披甲军士和造物外,整个密州已经没有什么抵抗能力了。

    而此时此刻,自南路进行突破的大舰队也是赶到,成功在上空主舰队汇合到了一处,近三千艘斗战飞舟,放在眼下,这已是一股无可撼动的力量。

    主舟之内,曹度正向着下属问询情况:“北方现在如何?”

    一名军校回道:“独州方向来过几支小舰队进行过试探,但是都被我们打退了。”

    曹度想了想,独州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密州的大部军事力量已被打垮,当是不会再派舰队过来了。

    他道:“关照詹校尉,要他继续给我盯住了,不可有一刻松懈。”

    他这时转身过来,似要对谁关照什么,可方才开口,却发现身边站立之人早已不是游终了,他不由一顿。

    代替游从副的亲卫上来一步,道:“将军可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曹度道:“吩咐各舰队,往下方派遣精锐小队,歼灭附近残敌,还有,密州这里很可能还会留下什么布置,说不定还涉及神异,代我去书张玄正处,请他遣人帮忙看顾。”

    亲卫道:“属下记下了。”

    张御这一边,他很快收到了曹度送来的文书,他考虑了一下,让万明道人带着一部分人在上面盯着,而自己则带着一些往下而来。

    他此行有着明确的目标,直接就往曹方定查验出来的几处疑似制院的地方飞去。

    在接连搜了两处地界之后,他发现这里无论是物件还是人众,都早已是先一步撤走了,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建筑。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密州之外,根据曹方定所指,在北面的荒原之上,还存有一处十分可疑的地点。

    下来当往此处去。

    不过就在他要动身的时候,却是心下升起一个感应,转头往某处望有一眼。

    密州地下五十里处,高冠老者正带着一众亲信和千余亲卫往密州之外匆匆撤退,密集的脚步声在狭长的甬道中不停传出回响。

    他的袖中捧着一只黑色陶罐,这是那三百多霜洲少年的神魂献祭出来的天煞将军,这次他也是准备一并带走。

    他所期待的贾衣那边却始终没动静传来,应该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也或许是其人失败了。

    可不管怎样,既然没有动静,那么再留下来这些东西也就没有意义了,至多能杀伤一些青阳军卒罢了,也挽回不了败局。

    在跑动了一刻后,前方亲卫脚步一停,而后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个通路,一个亲信在他身旁道:“相国,已到驰道了。”

    高冠老者迈步走到了前方,面前出现了一条绵长无尽的驰轨,横卧在轨面上的是一个如地龙一般造物,这是昆图造物“寒欣”,其如竹节一般的躯体之内足以容纳千余人。

    这一条地下驰道十分隐秘,他们可沿此直趋独州,而不必再从天中冒着被青阳舰队截击的风险回去。

    高冠老者往旁边看了一眼,去往独州是往西北方向去,然而除此外,驰道还有一条岔道往北面而去的。

    他道:“陈绍。”

    陈绍走了上来,道:“陈某在此,相国请吩咐。”

    此前他从战场上逃回来后,就回到了高冠老者的身边,和他所预计的一样,在缺乏足够战力的情形下,对方根本就没有为难他,便算此刻逃跑也是一样带着他。

    高冠老者道:“我交给你一事。你去把躲在北面制院内的翁大匠、龚大匠两位给我带过来,若是他们不肯和我们一起走,那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绍心思一转,俯身一礼,道:“陈某明白了,不管能不能带走人,我都会给相国一个满意的交待。”

    高冠老者没再多言,带着亲卫走入了那造物之内,过了一会儿,寒欣腹部微微悬空而起,而后这造物身上一阵光芒闪烁,只是一晃眼间,就沿着驰轨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了地下甬道的尽头处。

    陈绍则是一腾身,沿着另一条驰道飞纵而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西北方向的驰道远处有隆隆声响传出,而后顶上有碎石尘砂不断掉落,整个甬道开始晃动崩塌起来。

    这是高冠老者一行人为了防止背后有人追袭,所以炸塌了后路。

    半天之后,轰隆一声,后方甬道上空破开一个巨大的破口,而后一道遁光往下一落,灿灿明光霎时照亮此间。

    待光芒一散,张御自里现出身来,他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而后足尖一点,沿着甬道而行。

    只是呼吸之间,他就来到被炸塌的驰道之前,却是发现通向西北方向的道路已断,倒是北面一条通路仍是存在,而且有心光经行的痕迹。

    他思索了一下,伸指一划,在旁侧墙壁之上留下了一行字,随后遁光一闪,便往那里追了下去。

    此时密州之外的地下制院之内,随着密州沦陷的消息传来,翁大匠也是在撤离之中。

    他走入了一驾早已准备好的飞舟之中,便在主舱之内坐了下来。

    他的对面,坐着另一名龚姓大匠,只是此刻看着有些心绪不宁。

    翁大匠看他一眼,道:“龚兄,何必这般紧张?”

    龚大匠唉了一声,道:“真的要去那里么?我们现在可是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翁大匠耐心道:“那只是我们身躯上的改变罢了,可是你我的技艺都没有丢失,只要技艺还在,就有价值,他们仍旧是需要我们的。”

    龚大匠唉了一声,道:“可我总觉得很别扭。”

    翁大匠看着他,认真问道:“以前是做鬼,现在做人不好么?”

    龚大匠沉默片刻,摇头道:“不会变成人的,只会人不人,鬼不鬼。”

    翁大匠不以为然道:“何必纠缠这些这些事呢?他们需要也不是我们的身份,不管我们变成什么东西,只要对他们有利,那就不妨碍他们接纳我们。”这时他语声略带嘲弄,“何况,他们那里配的上称人的又有多少?”

    就子啊说话之间,一名中年师匠走了上来,对着翁大匠一礼,道:“老师。”

    翁大匠道:“都收拾好了么?”

    “都收拾好了,能带上的都带上了,只是一些较大的物件恐是撤走不了。”

    翁大匠果断道:“那就扔了,我们是逃跑,不是搬家。”

    中年师匠诺诺称是。

    翁大匠道:“‘甲肆’和‘甲伍’呢?”

    中年师匠道:“在的,老师可要学生把他们唤过来?”

    翁大匠略作思忖,道:“叫过来吧,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们在我身边我才能放心些。”

    中年师匠退下去后,两个身着罩衣的人走了进来,随后将帽罩掀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冷漠的表情。

    龚大匠摇头道:“造物甲士,还是不能与人相比啊,”

    翁大匠不在意道:“只要数量若是多了,也一样很好用,现在青阳和霜洲之所以执着于找寻到驾驭外甲的合适人选,只不过是因为这类外甲稀少罢了,若是能如寻常外甲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打造出来,那恐怕造物甲士才会是主流。”

    龚大匠想了想,道:“那也要很久了。”

    虽然造物技艺一直在进步,可是越往上去道路越狭窄,特别是力量层次越高的东西也就越难打造。

    翁大匠无所谓道:“我们等得起。”

    大概又等半个多夏时后,中年师匠上来道:“老师,一切都已备妥。”

    翁大匠道:“好的,那就快些启程吧。”

    可就在此时,忽然一道锐光直接射在了舟首前方,直接将前方的地表崩碎,光芒散去后,可以看出那一对薄如纸翼、清光湛湛的飞刃。

    这东西虽然没有落到飞舟之上,可是里面威胁意味却是再是明显不过了。

    翁大匠皱了下眉,站了起来,对龚大匠道:“龚兄,你就在这边坐着便好,没事别出来。”

    龚大匠忙道:“好,好,我坐着。”

    翁大匠从飞舟里面走了下来,却是见到一个身披道服的修士正漂浮在上方,他看了两眼,道:“陈绍?”

    陈绍笑背着手站在天中,道:“是我,翁大匠,算来我们也是熟人了,我的那些同道也多亏了你的改造,才能那般听话。”

    翁大匠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陈绍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相国担心翁大匠的安危,所以想拜托我带着翁大匠,哦,还有龚大匠一起去往独州,不知两位可是愿意么?”

    翁大匠道:“劳烦陈先生和相国说一声,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早就安排好了去处,就不必麻烦相国了。”

    陈绍叹了一声,道:“真是可惜。”他眼眸之中露出一丝残忍,那两柄飞刃倏尔化作两道白光,向着翁大匠斩了过来。

    尽管对方是一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老者,可身为却是一个大匠,说不定就藏着什么厉害的后手,所以他一出手就没有留力。

    翁大匠站在那里没动,可就当那两柄飞刃飞至他面前的时候,忽有两只手分别从左右两侧伸出,一把将之握住。

    这两柄飞刃就像陷入罗网的飞鸟,怎么挣扎也飞不出去。

    陈绍一怔,看着那藏在罩衣中的两个人,神色严肃起来,道:“甲士?“

    造物甲士可是多种多样,可是能抓住他飞刃的,并且还没有变化出巨大的外甲,那就不是一般的甲士可比了。

    翁大匠镇定自若道:“这两位一名‘甲肆’,一名‘甲伍’,陈先生,你认为他们和你们修士比起来怎么样?”

    陈绍脸色变化了几下,意念一转,那两柄飞刃忽然化实为虚,竟然从那两名甲士的手中脱出,而后飞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盯了翁大匠三人几眼,就当翁大匠一行人以为他又要发动什么攻击之时,他却是哼了一声,然后一转身,居然直接化遁光离去了。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追斩

    翁大匠见陈绍忽然离开,不禁了怔了一下。两个造物人则没有什么反应,这两人是以保护他为第一要务,他不下令,是不会主动去追的。

    他也没敢在这里多耽搁,立刻转回了飞舟之上,而后让侍从马上启舟离开此处。

    飞舟一晃,有一阵亮光自舟身上流淌而过,便就腾空而起,沿着制院的甬道往地面上飞去。

    翁大匠此时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怕陈绍方才只是佯作退去,稍候再度追上来,于是让两名造物一人在外护持,一人在内负责保护自己。

    而陈绍在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头,直接沿着甬道往回飞遁,准备循着方才过来时见到的一个地下暗口离开这里。

    他方才其实是有机会杀了翁大匠的,但是除了让那两个甲士和他不死不休之外,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可没兴趣跟两个看起来厉害无比的甲士斗战,特别是在那等狭窄地界之中,那更是吃亏了。

    反正他只要保持着自己这身本领,到了哪里都不会吃亏,甚至他就这么回去……

    他想了一想,不能回去了。

    那位相国让他出来,就是有让他将功赎罪的意思,要是这次他仍旧无功而返,到了独州可就不见得会再他对客气。

    那么等出去了之后,就离开此间吧,或者试着去找寻一下外洲也未尝不可。

    正在他琢磨之际,忽然见到甬道的远端有一道光亮闪烁,只是他在看到的瞬间,其便已是趋至近处。

    他心下一惊,不觉把遁光一压,随后便见一个身上玉雾云光环绕,手持长剑的年轻道人破开光华,出现在了正前方。

    陈绍顿时神情大变,此刻他心中后悔无比,早知道往回走会碰上这一位,那他刚才宁愿留下来与那两名甲士一战了。

    甲士变化手段还不算多,他自问有几分赢面,而这一位却是神通剑法俱全,自己一人根本没有可能拼的过。

    张御自然也是认得陈绍的,两天之前,在阵前带领那七名霜洲修士抵挡他与众修就是此人,不过此人跑得甚快,他当时为对付那些留在战阵上的修士,也就没再去理会,却不想现在在这里又碰上了。

    方才他甬道之中留下经行痕迹的,应该就是此人了,不过其人看去正在撤离之中,可为何又走回头路?

    是其人遗落了什么东西,还是察觉到自己追在后面,所以特意前来阻拦?

    只是他方才如转念之时,却见对方悬在身边的两柄清光流洒的飞刃一转,作势欲攻,可随即倏地一下,却是往后方射去,而其人身影也是化作流光一道,直接追了上去,随后寄托于刃身之上,只一眨眼,就又往来路方向飞遁离去了。

    张御淡然看着那逃遁离去的身影,身侧一声剑鸣,一道剑光已然飞追而去。

    陈绍见到身后剑光追着自己而来,本拟将之甩开,可却发现那剑光迅快无比,且是速度越来越疾,距离自己也是越来越近。

    他眼见自己即将被剑光追上,那剑上锋芒欲吐,似下一刻跃空斩来,也是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也是知道凡是驾驭飞剑之人都是精通各种剑上神通,一不留神,就会为对方所算,纵然张御只是玄修,未必会这些杀招,可这时他又哪敢冒险,忙是一引刃芒,回身朝那剑光之上一驾!

    这一撞击之间,顿时有一股莫大力量传递上来,受此冲击,他浑身不由剧烈一震,护身法力顿时飘摇如风中火烛,五脏六腑也是一阵翻腾,一口逆血涌到了喉咙口,被他强行又咽了下去。

    不过那剑光得此一阻,也是微微一顿,他则是借势往后飘退,并不惜催发自身元气,使得遁速又大大提升了一截。

    因为他方才离开翁大匠等人并没有多远,所以才是二十来个呼吸之后,就又追上了前方正在撤离的飞舟。

    飞舟之内的负责观望的役从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后方的动静,面露惊容,手指通透的舱壁之外,惊惧道:“先生,他,他好像又回来了。”

    翁大匠回头看了一眼,他倒是显得很镇定,道:“不要紧,有‘甲伍’在后面,他想破坏飞舟没那么容易。”

    一直在外掩护飞舟的“甲伍”见到了陈绍遁光过来,毫不犹豫朝其迎了上去。

    然而在两人看去就要相撞的那一刻,陈绍那道遁光却是忽然往外一偏,却是绕过了“甲伍”的拦截,但其人也没有对飞舟发动攻击,而是直接越过飞舟,往前方飞去。

    坐在主舱内的龚大匠看到这一幕,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他,他好像不是来追我们的,好像是在躲避什么……”

    翁大匠想了想,神色一紧,正欲扭头往后方看去,这时却见一道似星流疾电的光芒自眼前一闪而过,直往陈绍所在追去。

    紧跟着,眼前忽然爆开一阵此目闪光,他忍不住以手遮眼,而后耳畔听得一声爆响,飞舟也似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整个晃了两晃,这让他几乎翻下座位,还好身边的“甲肆”一把将他扶住。

    而此时半空之中,陈绍又再硬生生接了一剑,这次却再未能忍住,鲜血从口中一下喷了出来。

    此刻外面的“甲伍”根本没管那剑光,直接冲着他奔过来。

    陈绍心中大恼,若是不是被甲伍拖延了一下,自己又何至于被剑光这么快又再度追上?现在居然连真正的敌人都认不清楚。

    他只能向着舟身之内传声道:“翁大匠,快让你的人停手,玄府的那位张玄正追来了,你我只有联手,方能阻止其人,否则我等谁都逃不了。”

    翁大匠心下大惊,看到方才那一幕,他知道陈绍说得很可能是真的,立刻用特殊方法沟通甲伍,让其阻挡来人。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甲肆也出去,既能负责支援,顺便还能盯着陈绍。

    张御这时已然是追了上来,他一眼便望见了那艘正在前方飞驰的飞舟,并且看到在外飞遁的甲伍和自里舱门之中钻出来的甲肆。

    这两人给他的感觉异常之熟悉,很像之前杀到方台驻地附近的那名白发女子,但从身上灵性光芒上看,却是较之强盛许多了。

    有这等甲士保护,而且一次便是两个,那飞舟里面所坐的必然是重要人物,联想到自己过来之时见到那些疑似制院的地界,对方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目光一转,见甲伍朝着自己这里冲来,他没有去管,而是意念一使,那本来袭向陈绍的剑光忽然一转,朝着方才飞舟之中出来的甲肆射去。

    甲肆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剑光威胁,立刻往旁处一闪。

    不过那剑光却是灵动异常,居然跟着飘忽一转,却是顺着就刺了过来,并在他身上重重一点。

    这一击并没有穿透身上的外甲,但是那里面所迸发的力量却是将甲肆轰地一声,远远冲击了出去。

    这剑光在一击之后,再是一转,又对着陈绍杀去,将正欲逃窜的他于半空之中再度拦截了下来。

    陈绍暗骂了一声,他这时也意识到,在张御的剑光威胁之下,靠着自己一人,绝无可能独自离去,他又暗骂了一声,只得双刃一引,主动发起了攻击。

    随着法力催动,他左右皆是出现一个元神照影。

    此是神通“三合正元”,每一个元神照影都与他正身一般无二,所有他能用的神通在短时之内神通照影皆可运使。

    这两个照影甫一出现,皆是一伸手,各自将一柄飞刃持拿手中,随后同时向着张御所在劈出一刀,霎时就有一重重的刀光飞斩而来!

    此是神通“过阳诛阵”,刃锋所至,无坚不摧,并可分合变化,列为刀阵,你若正面迎击尚好,若是躲避,反会激发刃上戾气,那么后续刃光可谓源源不绝而来,直至你躲无可躲。

    而这个时候,最先向张御冲来甲伍已是到了他面前,并且在近距离内对着他脑袋就是一拳轰来。

    张御没去躲闪,只是伸手一按,直接将拳面按住,心光排荡之间,将那股击来之力生生敌住,霎时撞击声光爆开,他在原处凝立不动,而甲肆身躯不由自主震动了一下,身上灵性光芒也是一阵颤晃。

    此刻一道剑光回转,张御伸出另一手将之拿住,袍袖挥舞之间,顺手几个拨挡,已是将陈绍袭来的刃光隔开,而后反手一剑向面前甲肆斩去,当中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衔接的十分自然,没有任何间隙停顿。

    甲肆被捏住一手,一时挣脱不开,于是另一手捏拳攻来,然而张御这一剑却是后发先至,剑光一闪,已然一剑斩破灵性光芒,劈入了他头颅之中!

    不过这个造物人察觉不对,却是于霎时间逆转力量,顺着剑锋而退,同时灵性光芒死死合闭,夹住剑刃,并没有让其真正斩开自身头颅。

    而这个时候,另一个造物人甲伍从远处回转,一拳朝着张御背后打来,然而它眼前浮现出了一道星光,却是直接从张御身躯之上透过。

    张御看着已至自己前方的甲伍,伸手在其背后一按,轰的一声,巨大的力量迫使其人往甲肆那处撞了过去,甲肆往旁侧一让,任其远远飞了出去。

    而这时外面寒芒再起,却是陈绍的刃光再度杀至,张御手腕转动,长剑一挑,霎时拨开刃光,与此同时,背后灿烂星光一闪,刹那间,一道无比明锐的剑光斩入在场所有人的心神之中。

    在场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一顿。

    张御手中剑刃上明光一闪,踏前一步,横剑斩过,甲肆头颅霎时飞起!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拦截

    “甲肆”的头颅飞起,然而它自身战斗意志仍是存在,身躯却是立刻双手一张,向着张御环抱而去。

    可是失去了头颅,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全身主宰灵性力量的中枢,而纯凭外甲的力量对付寻常人或许还可以,在现在这样的战斗中却是毫无作用。

    张御只是一挥袖,像拭去什么尘埃一般,那具无头身躯顿被涌动上来的磅礴心光一撞,就毫无反抗之力的被震飞了出去。

    其在落到地上后,翻滚了几圈,仍是挣扎了几下,随着那头颅也是一同掉落下来,这才彻底停止不动了。

    翁大匠目睹“甲肆”被斩,心中大恐,立刻催促飞舟快行,同时令正好落在附近的“甲伍”跟着自己一起走。

    只是这样一来,却是把陈绍一人给扔下了。

    陈绍倒不是不想走,奈何他此刻已是被张御剑光盯上,每当他抽身欲退,就有剑光落来与他纠缠,让他怎么也没法真正走脱、

    他只能一边痛斥这等临阵脱逃,不顾队友的行止,一边忙不地应付张御的连绵不绝攻势。

    而此时飞逃出去的飞舟之内,翁大匠为免意外,自家也是裹上了一身晶玉外甲。

    龚大匠战战兢兢道:“翁,翁兄,我们走得掉么?”

    翁大匠心中也很烦乱,他虽然很看不惯龚大匠这副胆怯的样子,可他对其人的技艺却是认可的,所以还耐心回道:

    “前面就是出口了,到了地面上,再赶一会儿路,就能达到我与人约好的预定地点,那里会有人来接应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安全了。”

    再飞驰片刻之后,飞舟舟首往上一个抬升,沿着一条向上的甬道而行,几个呼吸后,忽地冲到了地面之上。

    翁大匠这时对役从道:“毁了这里。”

    役从一点头,按在一枚晶玉之上,霎时舟腹的舱门打开,而后一枚威能偏弱的小玄兵投落下去。

    随着一声巨大的鸣响和闪烁的光芒,就将整个甬道的出入口给炸塌了。

    翁大匠看了眼下方滚滚尘埃云,觉得这般可能还不稳妥,于是他道:“甲伍留下,若有人出来,你给我拦住了!”

    那造物甲士毫不犹豫停留了下来。

    翁大匠则对役从道:“我们走!”

    飞舟舟身上再是一闪,就向着远空飞驰而去。

    地底之下,陈绍边是招架边是向后遁逃,在又接住了一道剑光斩击之后,他抽了一个空隙,以法力远远发声言道:

    “张玄正,你我皆是修道人,你何必非要杀我,今朝不妨罢手,我承你一个人情如何?你若不放心,我可发下誓言!”

    张御眸光微闪,他攻势一顿,飞剑也是回到了他的身侧悬停,他淡声道:“发誓就不必了,你若肯弃刃归降,我暂不杀你,过后自有玄府规令制你。”

    陈绍皱眉道:“不可通融一下么?玄府的规矩,还不是张玄正你说了算?”

    他这些年来为霜洲效力,着实做了不少不利于青阳上洲的事,若要是全部按照玄府的规矩来,那有几条命都不够杀的。

    张御看着他道:“我知道尊驾的选择了。”

    他伸手一拿,握住在旁漂游的蝉鸣剑,而后向前踏步而来,本来两人相隔里许,可一步之后,身形在星光之中一阵闪烁,已然到了数十丈内。

    陈绍见状一惊,他知是张御这回肯定是不会让自己脱身离去了,他也是一咬牙,两个元神照影祭起双刃,编织起一片刀阵罗网护在身外,而他站定原处,从袖中取出一片金箔,双手往上一托。

    随着他法力往这东西之中涌入,金箔之上顿时卷起了一阵狂风,内中可听闻金铁交鸣之声,似有无数刀刃在里飞转。

    而周围所有景物都是呈现出破碎之状,这就好像一幅完整的画面被突然撕碎了之后再重新拼聚在一起。

    此为“易抟相贴”,一旦用法力激引,可引动“无相金风”,此风可斩乱周围间层,目标一旦被此风吹中,所接触之处立会被间层的生灭之力所斩碎。

    张御手中蝉鸣剑的剑光猛地一长,而后袖袍荡起,剑刃挥斩之间,袭来金风无不被片片斩碎,同时他向前而来,脚步踏过之处,身后景物亦是再度恢复原状。

    陈绍一边维持着金风,一边意念一引,一粒粒米粒大小的珠子自他囊袋之中漂浮了出来,盘旋在了他的周围。

    他也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张御的对手,用正常手段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的,那就只能用一些特殊手段了。

    这些东西是“煞光雷珠”,每一粒的威能完全不亚于玄兵,若是在这爆开,连他自己也会被笼罩进去,但他会化实为虚之法,若是不喜耗费本元,那么还是有可能躲避过去的。

    张御这时也是看到了此物,他脚步一顿,口中淡声言道:“敕禁!”

    陈绍不由浑身一震,法力却是不由自主一乱,不过随即他脸色陡变,暗呼一声不好。

    周围的金风一瞬间失了人维持,那股庞大的力量顿时一乱,而后疯狂无比的往四周一卷。

    陈绍脸色一身法力正巧退去,肉身根本抵挡不住,惨呼一声,双手顷刻间撕扯成了无数血肉,散碎的风芒更是在他身上切割出了无数深且长的裂口来。

    他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身下鲜血顷刻蔓延了一滩。

    过了一会儿,他便见看见张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努力抬起头,嘴唇动了一下,而后便见到光芒一闪,自己好似轻飘飘飞了起来。

    锵的一声,张御收剑归鞘,越过其人往前走去,而在他身后,一颗头颅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滚动了几下便没动静了。

    而场中雷珠等散碎物事都是被一阵无形之风一卷,跟着追逐他而去。

    在解决了此人之后,他继续往前遁光而行,很快他就来到了那处被炸塌的出入口。

    他看了一眼,拿剑一挥,一股沛然莫御的心光力量顿时释放出了出去。

    轰的一声,那些碎石砖块全都是从地底之下爆射了出去,上方的光芒也是随即填了进来。

    他仰头看了一眼,就纵光往外飞腾,可方才至外间,感应之中却有一股惊人威势朝着他横撞过来。

    他只是微微侧首,让过那只击来的拳头,伸手向外一按,在心光与灵性力量的碰撞之中,袭击他的“甲伍”再一次被远远击飞了出去。

    他看着甲伍的身影,很是随意地朝其一个弹指,天地之间霎时有耀眼的明光闪烁一下,而后他根本不去看结果,就化一道青虹倏地飞空而去了。

    在那明光消散过后,甲伍自里显露了出来,他试图飞遁上天,可是才一使力,躯干和身体却是一下塌散了,而后整个摔倒在了地上,散碎成了一地灰土尘屑。

    翁大匠等人所乘坐的飞舟正在旷原之中飞驰,役从这时看到了一个土丘,那顶端似是被人平整过的,上面撒着金属颗粒,在阳光之下熠熠发光,让他忍不住眯起眼来,他躲闪着那光亮,大声问道:“先生,你看,是不是哪里?”

    翁大匠站起身望了过去,见到那里正停着一驾飞舟,道:“是那里没错了,靠过去!”

    飞舟立时往土丘而来,到了上空后,缓缓停落下来,待舟身停稳,舱门旋开,翁大匠带着两个役从自里走了出来,却见有一人正等在那里。

    这是一个留着浓密的胡须的男子,大约四十来岁,五官端正,眼睛大而有神,脸上挂着极富亲和力的微笑。

    这人笑着抬手一礼,道:“可是翁祝翁大匠么?

    翁大匠点头道:“是我。”

    这男子道:“在下天机院师匠汪中平,专门来此接翁老,哦,还有龚老。”他往飞舟上望了一眼,“不知龚老在何处?”

    翁大匠道:“龚老么,他也在的,只是在来时路上受了一些惊吓。”

    汪中平适时的显露出了一丝关切之色,道:“这是怎么了,出来的路上不顺利么?”

    翁大匠道:“这里不便多说话,方便的话,汪师匠还请快些带我们离开这里。”

    汪中平微笑道:“好的,还请两位上在下的飞舟,速度也可以快些。”

    翁大匠回头吩咐了一声,让役从把龚大匠从飞舟之上唤下来,然后就转乘到了汪中平的飞舟之中。

    直到见到飞舟安然飞起,往怨天飞去,一行人看着外面倒退的景物,才稍稍安心。

    汪中平笑道:“两位请放心,为了来接应两位,这次上面特意派遣了两名甲士。

    翁大匠摇头道:“恕我直言,这没有什么用,后面追来的人恐怕除了原甲之外,不是任何甲士能对付的,而据我所知,你们的每一具原甲都是有去处的,都是受军府管束的,不可能拿到这里来。”

    汪中平笑容不变,道:“我们这次带来的甲士可不一样,与以往的甲士也完全不同。”

    翁大匠正在思索之时,龚大匠在后面嘀咕了一声,道:“我们没见过的,不外就那么几种……”

    正说话时,他见到翁大匠转头看来,立时收口。

    翁大匠道:“龚兄,你想说什么?请继续说。”

    龚大匠定了定神,才道:“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种甲胄么?”

    翁大匠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了,若果真的是这样,倒是有些意思了……”

    汪中平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却感到飞舟猛地一震,他神情严肃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那驾驭飞舟那名役从颤颤巍巍往外一指,“汪师匠,那里……”

    汪中平看过去,神情顿时凝滞。

    此刻舟身之外包裹着一层灿烂的光亮,飞舟此刻像是陷入琥珀之中的飞虫,在那光芒一动不动。

    而一名手中持剑的年轻道人此刻站在高处的云天之上,目光正俯视落来。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妖蛟

    翁大匠这时在座后沉声道:“那是玄府玄正张御。追在我们后面的人就是他,汪师匠,希望你有办法应付他。”

    汪中平看着那上方的身影,心道:“难怪翁大匠他们这般惶惶不安,原来追在后面的是这位。”

    他向后示意了一下,让众人不要出声,而后他往前走几步,对上一拱手,仰头言道:“可是张玄正么?在下汪中平,乃是天机院主院师匠,不知玄正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张御淡声言道:“你是洲内之人,然你舟上所载却是霜洲人,而今青阳上洲与霜洲正在交战之中,你却携其等逃离此地,若说不出一个正经理由,我不管你是何身份,今日都会当将你一并拿下。”

    汪中平再是一揖,看着上方道:“张玄正,霜洲人也未必个个都是十恶不赦啊,有些人身在霜洲,可却心向我青阳,况且霜洲人口也有亿万之众,莫非都是斩尽杀绝不成?”

    张御看他一眼,没去辩驳什么,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其人为飞舟之上载乘的人寻找开脱理由罢了。

    他身为玄正,只需按照玄府规令行事便可,任其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任何用处。

    故他淡声言道:“如果你说完了,那你们就跟我走一回吧。”

    汪中平一看,哪还不知光凭言语对这位没有任何用处,他连忙说道:“慢着,张玄正,我并非是私下到此,而是事先请了赦免书前来接人的,我这里有文书在,还请张玄正过目。”

    说话之间,他对一名亲信护卫言道:“快,把文书递出去给张玄正过目。”

    那随行护卫得了吩咐,便穿上外甲,携带文书自飞舟之中出来,也不敢靠前,只是起双手往上一递。

    张御目光一落,那文书就飘了上来,并在面前停下,自行哗啦一声翻了开来。

    他看了下来,这是一封天机院委托汪中平前来接应霜洲大匠的文书,并请沿途哨点关卡予以放行。

    这上面的确有两府的赦命,言暂时赦免天机院所请之人的罪责,后面是军府和洲府的正印和一封封过关哨的附书签画,可以说的上印信俱全。

    只是他待看完之后,却是把这贴书往旁处一扔,此物在天中飘了出去,随即忽的化为一蓬飞灰。

    汪中平开始见他观书,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可见到这一幕,不觉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他脸孔扭曲,语无伦次道:“你,你,那可是,两府文书,两府啊!你怎可将之毁了!怎可以!”

    张御淡声道:“因为这文书并无任何用处。”

    汪中平一听此言,顿时气怒难平,愤然反驳道:“怎会没有用处,张玄正,你虽然是玄府玄正,但也不可蔑视两府权威!”

    张御淡声道:“汪先生既然是天机院的师匠,那当是知道,按照天夏礼制,玄府位在两府之上,我身为玄府玄正,莫说你这赦免书军府只到将校一曾,洲府只到典属一层,便是洲牧、都尉亲自签画,我若觉得不合适,也自是可以不认。”

    汪中平自然是知道在礼制上玄府居于顶层,可是如今谁把这些当回事呢?

    任何规制,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动的,谁会在意纸面上是如何规定的?大部分人都只会遵照实际情形来行事。

    他争辩道:“时移世易,那是多少年前事了,现在拿出来说又有何用?”

    张御淡声道:“你说这话时,问过坐镇洲内,守持青阳六十余载的竺玄首了么?问过遮蔽洲域,护御青阳亿万子民的那株大青榕了么?”

    他当然知道如今洲内情形与过去不同,可是有些人并不明白,规制之所以是规制,不仅仅在于规制本身,还有规制背后所代表的力量。

    只要玄廷还在上面,就没人动摇得了这些。

    汪中平顿时语塞,竺玄首六十多年来从不露面,与世俗更是从来无有什么交集,不论玄府如何变动都不理会,很多人都快忘了有这么一位了。

    至于大青榕,天天抬眼就能看到,或许一开始对其感恩戴德,可是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况且因为某些人的刻意隐瞒和淡化,除了青阳上洲的上层,如今也没有多少人知晓这是一位修士所变化的。

    张御道:“你既然无话可说了,那便放人出来吧。”

    翁大匠急忙在座上道:“不能让他带走我等!”

    他心中非常清楚,他自己的价值在于天机院,在于两府,玄府可不会理会这些,张御要是将他直接斩了,那他就是一个死去的霜洲人罢了,根本没人会为他出头。

    龚大匠只是瑟瑟发抖。

    汪中平忙是安抚他们道:“两位放心,我不会让此人带走二位的。”

    而就他说话之时,飞舟顶上的舱门一开,随着一道光芒自里冲出,而后便有一“人”出现在了天空之上。

    张御看过去,出来的这东西,上半身看着是一个人,而下半身却是蛟身,四爪及蛟尾俱全,身下还与氤氲云气浮托。

    其人身部分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形象,面目可称清秀,额头之上长有两角,看着如同剔透红玉,他手中持有一根缀着红缨的长枪,身上披着飘洒的袍服和长带,整体看去还有一股健美英武之姿。

    这位到了外面,将手中枪放平,主动对着张御一礼,道:“张玄正,在下罔乘,此行奉命守护汪师匠一行人,并需把他与他所接之人带了回去,若是张玄正执意要带走他们,那么在下只好得罪了。”

    翁大匠看了看罔乘,又看向汪师匠道:“这是造物蛟妖?”

    汪师匠点头道:“正是造物蛟妖。”顿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这一头蛟妖是由裴大匠亲自牵首打造而成的,汪某也是在此中出了不少力,它兼具人所有的智慧,还拥有蛟龙的力量,称得上是近来最成功的作品了。”

    万灵化人是为妖,但这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天夏本土并没有这种存在。可是天机院却能打造出相类似的东西。

    实际上,人为万物之灵长,若是同等层次,从智慧和变化上面,寻常生灵那是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人的。

    可若论及身躯强横和灵性力量的多寡,那就不是如此了,一些体型更大的造物明显更具优势。

    而不论单纯是人还是单纯是造物,都是有着自己的缺点和优势的,可是与造物配合的话那就又不一样了,两者的弱点能减弱,原来的长处也能各自得到加强。

    翁大匠思索了一下,道:“有些意思。”他看向上方,忖道:“不过对上此人,到底能有多少用处呢……”

    张御此刻自也不难分辨出来对面所站的是一种造物,天机院这些年来的造物层出不穷,他也不觉奇怪。

    有着这么多造物,固然是天机院技艺不断进步的体现,可他却是能感觉到,天机院的技艺到了某一个瓶颈之中。

    最简单的道理,就是这个罔乘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层次,并没有超越他之前所见过的那些霜洲甲士,也没有超过明校尉和莫若华等人。

    若是技艺可以追逐到更高的层次,那又何必在这些地方下功夫呢?正是因为往上行走艰难,所以才会往别的方向去寻找出路。

    他没有多去言语,伸手一握剑柄,将蝉鸣剑拔了出来。

    罔乘神情一片肃穆,把手中长枪一抖,浑身光芒腾升,而后冲着张御就是一枪搠来。

    张御抬剑一格,顿觉剑上一沉,感觉上面传来的力量颇大,不仅是灵性力量的作用,也有其本身的力量在内。

    罔乘这一枪只是试探,见张御稳稳架住,也是暗中吃惊,他喝了一声,长枪化若疾影,于瞬息之间刺出了数百枪。

    张御站在原地未动,他神情淡然,每一枪都是稳稳挡了下来。

    此刻他发现,对方这人蛟之躯可谓完美融合到一处,无论是肌肉骨骼的运转,还是浑身力量的传递,似都是如同天生成就,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任何生硬拼凑的感觉。

    关键是这罔乘的战斗技巧也是不弱,也难怪汪中平敢拿这东西对抗他。

    不过只是如此尚且不够,他意念一转,蝉鸣剑上立时绽放出一阵光亮,随后向前一步,随着身上星光飘散而起,竟然直接从刺向他的无数枪影之中跨越而过,随后一道明灿剑光忽如天虹飞起,自半空中划出一道充满美感的半弧,朝前直斩而来!

    罔乘此刻只觉自己视界俱被这一道剑光所充斥,心神似也为之所夺,但是这个时候,身上却是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金黄色鳞甲,并把自己整个人连头面一同包裹了进去,同时全力往后一仰。

    那明灿剑光倏尔划过,一闪而逝。

    罔乘往后飞退,开始看着无事,可是随即颈脖之上出现了一条红线,而后头颅往旁边一滑,掉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他一只手突然伸出,却是把自己头颅抓住,而后往断口之上一按,那里的血肉骨骼立时相互融合生长,居然于霎时之间又重新接了回去。

    罔乘动了动脖子,再次操起长枪,认真道:“张玄正,只如此可杀不了我。”

    张御看了一眼,淡声道:“何苦如此,不外是让我再斩一次。”说话之间,他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鸣,倏地飞起天中,化一道明光再次跃空落来!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捉拿

    在看到罔乘的头颅被接回去后,翁大匠眼神之中出现了些许波动,他沉吟了一下,道:“那是妖甲?”

    汪中平面上略带一丝得意道:“正是妖甲,是我青阳天机院新近研造成功的外甲,哦,还有他身上所披的袍服,不是神袍,而可以说是妖袍了。”

    妖袍妖甲其实与神袍玄甲没有本质上的分别,只是一般的袍甲为了适合人来披戴,有的地方就需要有所限制。

    但是妖袍妖甲就不同了,比如说这造物妖蛟,因为自身有着强劲的体魄,袍甲之中可以承载更多力量而不必担心伤害到他。

    当然,因为生灵自身的灵性会与神袍外甲冲突,所以罔乘的力量同样不是自身修炼得来的,同样也是靠妖袍妖甲来赋予的。

    翁大匠道:“果然是了。”他扭头对龚大匠道:“还真被龚兄你说中了。”

    龚大匠说到技艺的时候,就一点也没有那等畏缩之态了,他道:“他们现在打造的东西,并没有超脱我们之前的理念范畴。”

    翁大匠赞同点头,随后又摇头道:“可惜啊,在霜洲,即便我等想打造此物都无法做到。”

    霜洲的上等材料是有限的,实际上若不是材料有所欠缺,每一次都需要他精打细算,这些妖甲甚至造物妖蛟他自己也能通过一次次尝试摸索出来。

    汪中平笑道:“等两位到了天机院中,自有两位发挥才干的余地。”

    翁大匠看着上面道:“这些事情,等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他们在这里说话,场中的形势却又是发生了变化。

    罔乘原先只是穿着妖袍与张御争斗,现在又披上了妖甲,实力按理说是应该有所提升的,可是他所面对的局面却并没有因此有所好转。

    张御站在那里未动,只是放出一道剑光在那里往来劈斩,罔乘却是被逼得穷于应付,每一道明灿剑光落下,必然会将他震得浑身颤动。

    要是换了之前的陈绍,恐怕接上十来剑就承受不住了,而罔乘却仗着强横的妖身勉强应付。

    而在落下来一百八十二剑,恰好是之前罔乘所攻击的枪数之后,那剑势却是忽然一变,由原来轰如狂雷的进势变得如天中轻羽一般飘忽灵动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却也是变得更加难以应付了。

    罔乘的耐力和承受力都是非同一般,所以不怕正面强拼,但剑法之中变化一多,他就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了。

    纵然他也有着一定战斗技巧,可有一利就有一弊,强于常人的身躯也使得他在细腻精巧之上有所欠缺,只是接了十几招就感觉自身章法就要乱了。

    这时他意识到,不能在这里再被动守御下去,必须进攻张御本人,这时他唯想到的唯一能打破窘境的办法。

    而他之前的思维实际上只是以拦阻为主,是让想对方知难而退,而现在想做到这一点显然是行不通了。

    他一声沉喝,身上灵性光芒如火焰一般冲起,然后以手中长枪遮护头颅颈脖等处,身躯在是一纵,登时有若一颗裹着流焰般的巨大陨星,向着张御所站之处冲来。

    张御面对他这汹汹来势,仍是立身在那里没动,而在外面飞舞的剑光此刻窥见空门,自是毫不客气的往下一落!

    罔乘本来打算的很好,他通过方才交锋,已经大致了解了这飞剑的锋锐和力量,自忖以自己现在所具备的外甲和灵性力量,就算斩到了他的身上,也不可能一下将他身躯斩断,而这点伤势在他这里着实算不了什么,眨眼之间就会恢复,根本不会影响斗战。

    可是随着那道剑光落下,好似云中闪电闪烁了一下,他冲到一半的身躯不由一震,停了下来,然后不可以思议的看了看向对面。

    张御伸手一拿,将飞转回来回来蝉鸣剑拿在手中,再从容放归了剑鞘之中。

    罔乘露出了苦笑之色,他的眉心之中浮现出了一道细微的红痕,这道红痕向着身躯和四肢延伸而去,并且分出越来越的细痕,到了最后,他整个忽然化散为了无数碎块,天空之中犹如下了一场血肉之雨。

    罔乘高估了自己对剑光的承受力,也低估了张御在剑光之上所能承载的力量。

    张御这一回在一开始没有特意动用剑如之印,所以给了其人一种错觉,但在关时刻他突施杀招,便就一举将之斩杀了。

    斗战便是如此凶险,往往你依据经验所判断的东西未必是正确的,所以在做出每一个选择之前都需慎重。

    在他眼里,罔乘可以算得上是实力不错,但也仅是如此,从真正的战斗力上来说,甚至还比不过明校尉,至少后者潜力无尽,而这位上进的空间却很小。

    假若拿两者比较,那么前者是一块高山上的岩石,大而坚稳,但让人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也没有什么上进空间了。

    而明校尉那等人,则就是冰山一角,看着浮在海面上的部分不多,可在那看不见的地方,却有更为庞大的体量。

    汪中平骤然见到罔乘落败,原本露还满是笑容的表情陡然变得僵硬起来,他心里又惊又怒,他忽然转过身来,看着翁大匠和龚大匠两人。

    这个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和客气,而是多了一丝冰冷。

    翁大匠一接触到他的眼神,也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天机院愿意把他接回去,那确实是因为看重他的价值。

    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缘由,那就是他了解很多隐秘。

    假设他就这么回到天机院,成为此中的一员,那自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他要是无法回去,那恐怕对方宁愿将他在此杀了,也不会让他落到别人手里。

    可是这等时候,他觉得浑身一麻,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呼唤出外甲,而且也失去了对身躯控制,此刻只剩下眼珠还能转动。

    他立时反应过来,自己身下的这个座位有问题,对方应该是早有打算了,若是带不走他们,就把他们干掉。

    他现在很后悔,把“甲肆”、“甲伍”抛弃的过早,现在身边连一个保护的人都未有。

    汪中平此刻快步走了过来,他鼻息有点粗重,也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一掌就向着翁大匠的面目拍下来,此人虽然没有穿戴外甲,可是身上披着神袍,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足以将翁大匠的头颅拍碎。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做到一半的动作却是突然凝定住了。

    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包裹了一层光芒,让他根本无力再有任何动作。

    主舱之内有灿烂光芒一闪,张御已是出现在了此间,他扫了一眼,汪中平和舱室之内站立着的所有人身上都被一层光芒所包裹,然而后如牵线木偶一般坐到了此间的座位之上,唯有那个驾驭飞舟的役从还战战兢兢站在那里。

    张御也是走到了一边的座位之上坐了下来,他对那役从淡声道:“转向,往南边走。”

    那役从慌里慌张道:“是,是是。”

    他压下心中的惧意,在玉臣之上一按,飞舟在半空之中一个掉头,就往南方密州所在的方向飞去。

    翁大匠这时感觉自己身躯上的麻痹渐去,已是可以活动身躯了,不过他也知道,在这位玄府玄正面前,自己与方才被困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他看了看张御,道:“张玄正,我们可以谈一谈么?”

    张御淡声道:“你想说什么?”

    翁大匠道:“张玄正,你这样的身份的人却亲自来追袭我等,那说明我们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我也能大致猜出是什么,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但是我也希望……”他顿了一下,郑重道:“希望张玄正能以玄正的身份赦免我们。”

    相比两府给出的赦状,玄府若出赦书,那才是真的赦免。

    两府赦状只是暂时不追究他们,但仍然保有着拘拿他们的权利,并且他们也无法去到青阳洲外,便是去了别处,青阳两府若要追究,一封交通文书就能把他们重新拘押起来。

    而若张御这位玄正赦免他们,却是可以真正免去过往所有罪责的,不过这里面自然有前提的,必须是出于某种正当缘由,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这个资格的。

    张御不置可否,如果这两人没有犯下太大过错,他自然不会为难,可要是事实相反,那么他是绝不会宽赦此辈的。

    至于翁大匠所知的东西,这两个大匠都是普通人,有些事他想知道,就算两人不愿说,他也能有办法问出来。

    就在此时,他若有所觉,往舱壁之外看去,就见那里远远飞来了十余驾斗战飞舟,正往他们这里飞驰过来。

    那些飞舟到了近处之后,立刻闪烁出了一阵阵芒光,意思很明白,是要求他们停下来接受查验。

    那驾舟的役从紧张的看向张御,显是在请问他该怎么办。

    张御认得那是锐击军的斗战飞舟,而在这个方向上,如无疑问,那么对方应该是出自北路的舰队,现在正在战时,对方出于谨慎,查验一下也没什么,于是他道:“就在此停下吧。”

    役从神情一松,飞舟再前进了一段之后,就在荒原之上落下,而那些斗战飞舟除了两艘尚还停留在半空之中,其余几艘也是一同落下,并将他们所在的这驾飞舟团团围住。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内线

    待飞舟落定之后,舱门纷纷旋开,并自上面下来一队全员披甲的军士。

    那为首的披甲军士走到张御等人所在的飞舟之前,警惕无比的看了看,大声道:“这里的战场范围,舟上的人都下来接受查验,并解释清楚到来此处的缘由。”

    他的语气较为严厉,不过这还是因为他看出这艘飞舟上有着玄浑蝉翼纹,应该是青州过来的飞舟,否则早就直接闯进去搜检了,根本不会在外面喊话。

    飞舟舱门往旁侧旋转,张御自里走了出来,并持剑站在了舱门口。

    那个披甲军士见到他之后,不觉一惊,而后立刻一抱拳,态度恭敬了几分,道:“原来是张玄正!在下锐击军詹校尉麾下军候卢康,见过张玄正。”

    随后他又疑惑问道:“玄正怎在此地?”

    作为锐击军的一名军候,那天他在方台驻地附近也是有幸目睹了张御与王崇晋一战,印象当真是十分深刻。

    可据他所知,玄府的人都是在东面和主舰队在一处,距离这里可是相当远了。

    张御道:“我追截几名从密州逃脱出来的紧要人物,并在这里将他们堵住了,此刻正准备带了他们回转。”

    卢军候听了他所言,却是欲言又止。

    张御不难看出他的犹疑,道:“卢军候到此,可是有什么事情?”

    卢军候想了想,再是一抱拳,道:“不瞒张玄正,我们这回其实是奉命来这里接人的,那人乃是一名霜洲人,事先约好了与我等在这里附近见面,所以在下猜测,张玄正所截之人,不定就是……”

    张御心下一转念,道:“卢军候可否介意说下此人是何身份?”

    卢军候琢磨了一下,来时也没人关照他要保密,而且密州战争已经差不多结束,他们也只是按照事先承诺,给对方一个交代,这里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他道:“这个人在战事发起之前曾给我们提供了大量有用的消息,据说在进攻密州时靠着这些消息攻破了护垒,避免了许多伤亡。

    将军也承诺过,会将他设法接了出来,可我们只知道到接人的地点,却也并不知晓他的具体身份。”

    张御略一思索,如果是涉及护垒之事,那么这个人倒有可能就是某个跟着翁大匠一起逃出来的密州制院的师匠,毕竟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掌握着这种关键消息。

    他道:“卢军候,我所截住的这些人身上藏着不少隐秘,我玄府需先行审问,若是卢军候所言之人就在里面,且又不曾犯下什么过错,那么我会在事后将人交给你们,你们今番回去之后,可以直接将这番话对上面禀告。”

    卢军候想了想,倒也未曾坚持,毕竟他本人对霜洲人可没什么好感,这回只是奉命来此罢了,况且张御若是一力坚持,自己这边也没可能从对方手中讨人。

    他点头道:“既然是张玄正开口,那在下就如此回去禀告将军了。”言毕,他肃然对张御行有一个军礼,对着四周围的军士招呼了一声,就又带人转身回了飞舟之上。

    张御看着他们驾舟缓缓升空,也是转回了到舱之室,并示意那驾驭役从飞舟的继续往回走。

    等飞舟到了上空之后,他坐下了下来,看向翁大匠一行人,道:“此前向青阳军府通传内情的人是谁?”

    场中先是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却有一个声音道:“是我。”

    从密州制院出来的人不约而同转目看去,可是随后,所有人都是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就连翁大匠也是怔住了。

    龚大匠从座位之上站了起来,他原本畏畏缩缩的神情此刻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原本行走都是佝偻着背,望人时候也是低着头不敢多看,坐在那里时也是缩成一团,一看就是一个胆小怕事,木讷老实之人。

    可是现在随着他的站起,原本一直弯着背却是缓缓挺直了起来,眼睛之中也所透出了某种光芒。

    与之前的他相比,气势完全不同了,前后几乎是判若两人。

    一名中年师匠张大了嘴,道:“龚大匠,你,你……”

    龚大匠没有理睬他们,直接迈步走到张御面前,端手一礼,道:“张玄正,那人就是我,就是我向青阳军府提供了消息,其中包括密州护垒每一处薄弱所在,因为那些地方都是经我之手安排布设的。”

    翁大匠盯着龚大匠,眼神十分复杂。

    他此刻才是发现,共事几十年,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看清楚过这位同僚。

    这位看似老实胆小的模样原来仅只是一个表象,想必如今昂然站在这里的龚大匠才是真正的自己吧?

    这可以说是把所有人都是骗过了。

    他叹道:“龚兄,原来你早早找寻到退路了……”

    龚大匠冷笑一声,回转身来,看着他道:“退路?你错了,我并不是找什么退路,自从我变成鬼后,我就痛恨霜洲的一切,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毁掉这个地方!

    你以为我给霜洲提供的东西就这么多么?早在我成为霜洲之人,我就一直在设法向洲内传递消息了。”

    翁大匠沉默了下去。

    张御正要说什么,忽然心中浮现起一丝警兆,目光往一处看去。

    就在数十里之外,方才出去的一驾忽然掉转了舟首,并将身下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卢军候这时也是发现了这个异动,他开始还有些奇怪,但旋即发现不对,惊怒言道:“安种在干什么?快发讯号让他停下!”

    而就在那飞舟炮口即将发射的时候,一道明亮剑光忽然飞射出来,横越数十里,一举贯入了飞舟之内,霎时将这艘飞舟轰地一声斩成了无数块。

    卢军候看到此景,脸色有些不好看,立刻对从副吩咐道:“去看一下,还有几个人活下来。”顿了下,他又加了句,“有活着的都控制起来。”

    过了一会儿,从副转回来,对他行有一礼,道:“军候,舟上所有人都死了。”

    卢军候压抑着怒气,道:“安种呢?安种也死了么?”

    从副道:“是的,不过……安队率好像是是自裁的。”

    卢军候转过身,看着张御飞舟所在的方向,沉着脸道:“我们转回去。”

    从副一抬头,急道:“军候……”

    卢军候沉声道:“我知道,我脑袋清楚的很,但有些事情我需要弄清楚。”

    张御此刻依旧是坐在飞舟主舱之内没有动,而一道光亮却是从被洞穿出一道缝隙的舱壁之外飞了进来,落在了他剑鞘之内。

    他神情很平静,似乎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并向着龚大匠问道:“龚大匠,你说你之前一直在洲内传递消息?”

    龚大匠看了眼那个被刺穿的裂口,又看了看张御,坦然言道:“是的,这几十年来,我陆陆续续将不少有关于霜洲的消息用不同的渠道传去洲中,里面还有不少重要的东西。

    但是消息到底有没有青阳两府被看到,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为了自身安全,没有办法亲自去确认。”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龚大匠是什么办法传递,又是往哪里传递的,可还记得么?”

    龚大匠道:“我自是记得,且每一份消息我都是备录的。”

    张御点头道:“那回去之后,劳烦龚大匠将这些东西整理一下交给我。”

    龚大匠道:“可以。”

    这时坐在一边的翁大匠忽然开口道:“张玄正,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虽然我有些东西知道也不多,但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玄正,”说到这里,他加重语气道:“包括洲内的一些事情。”

    他这时也明白了,和张御讲条件没用,且有龚大匠在这里,有些东西完全不必从他这里获得答案,那他还不如主动交代,或许还能减轻几分本来要承担的罪责。

    汪中平自被制伏后一直坐在那里不吭声,这时他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警告道:“你们两位可不要乱说话。”

    龚大匠冷笑一声,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对着张御说道:“张玄正,知道为何此人如此紧张么?因为霜洲制院其实一直与青阳天机院有所往来,翁大匠的确是知道一些事,因为他经常往洲内走动。

    也正是因为与青阳天机院的交好,这次才能这么容易请得院中的人备妥文书,并派遣飞舟来接应我们。

    “张,张玄正……”

    这个时候,那驾驭飞舟的役从指着前方,紧张道:“他,他们又回来了。”

    张御撇了一眼,见是那些离开的飞舟又再度转回,并且发出要他们暂止飞行的传讯,知道其等当是为方才发生的事而来,他道:“在前面落下吧,我来与他们说话。”

    卢军候见面前的飞舟安然落去地面,当中并未发生什么事,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知道这次问题很可能是出在自己这边,可也不能排除万一。

    他关照道:“我们也下去。”

    只是他未曾注意到,就在飞舟往下降落的时候,南面忽有数道遁光浮动,并朝此方向穿空而来!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逐秽

    荒原之上,庞道人正带着自己师弟赵问往西北方向飞驰。

    自当日他们在地窟之中遭遇到莫光辰突袭后,为了躲避其人追杀,便就按照事先商量的计划,一路逃到了密州境内,并在此间潜伏了下来。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仗着自己擅长虚实变化,暗中在州域之内布置了许多手段,并一直在那里等待着合适的出手机会。

    而青阳舰队到来之后,密州虽然遭受到了玄兵的轮番轰爆,不过被摧毁的大多数只是军事力量,许多霜洲人仍是躲藏在地下保全了性命。

    可是他们并没有能躲过这一劫。

    庞、赵二人与其余邪修却是正好利用了这个机会激发了先前的布置,进行了一场堪称规模浩大的血祭。

    这场血祭分作三处,而每一处都至少将百万人圈入其中,其所引发的动静可想而知,

    尽管他们知道这么做一定会被外边察觉到,甚至会可能会引来那些追剿他们的真修的注意,可是面对如此多的生灵,他们根本忍不住自身的贪欲。

    况且有了足够的血晶,他们回头只要将之消化了,斗战能力也将会大大提升。也不见得会怕了那些真修。

    待血祭过后,因为他们不想同时面对那些真修和军府的舰队,故是立刻分散逃遁,赵、庞二人则是往这个方向过来。

    一旦进入荒原,他们就可遁入地下,利用事先布置好的退路撤离。

    等到用血晶把宝物炼成或者提升自己的功行过后,那到时候就不必再东躲西藏了。

    不过半路之上,他们仍是与追来的真修大战了一场,几乎是用尽法宝神通,方才将这些人击退摆脱了。

    赵道人此时望向前方,神情忽然一紧,道:“师兄,前面有斗战飞舟,看去是青阳军府的人,我们怎么做?”

    庞道人也是看到了,只是看着倒不像是来拦阻他们的,而像是巡查飞舟截住了什么人,他沉声道:“不是来阻截我们的,况且就这么点飞舟,也拦不住我们。”

    只是十来艘斗战飞舟他并不放在眼里,就算拥有玄兵,也根本轰不中他们,当然,成规模的舰队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的遁光迅速从天中掠过,赵道人在路过的时候却是哼了一声,一挥袖,一蓬浊火便洒了下来。

    他这么做没什么理由,只是因为方才被追人追杀,心里非常不痛快,所以纯粹想发泄一下。

    庞道人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做事就是图一个随心所欲,要是不能畅快行事,他们又修什么道?

    只是还未等那些浊火落去,却是见一道璀璨剑光自下方冲出,轰地一声将之撞散,而后势头不减朝着他们这里射来。

    庞道人面色一变,只看那剑光的煊赫气势和上面所附着的庞大心力,他便知道要糟。

    他们此前为击退追杀在后面的真修,身上的各种法器都是耗得七七八八了,连法力也剩不下多少。

    要是仅只是一些披甲军士,那还好对付,可对上一个同辈修士,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哪可能敌得过。

    可再是不愿,对方已是杀到面前,那也不能不应,忙不迭自袖中取出一只银环,朝那道剑光就是一扔。

    他这一门传承与莫光辰背后一脉的修士互相斗争了有百多年,由于长久所需面对的都是用剑能手,所以他自有一套克制剑修的办法。

    而此银环是专克剑器之物,也是他剩下仅剩下的法器了,通常一亮出来,即便不能拿住对方飞剑,也能稍稍遏制对方剑势。

    然而这一次结果却是让他大出预料,那剑光面对这银环非但不闪不避,反还直直冲上来,两者一接触,爆发出一阵闪耀明光,随即听得一声清脆声响,那银环居然连半分阻碍也未曾做到,直接被斩成了两段。

    庞道人心下一沉,以他的眼光哪里不能看出,这一次银环被坏,完全就是就是对方剑上所附着的心光力量太过强猛,所以这法器才无力抵挡,这出手之人所拥有的实力之强可谓超乎想象。

    而此刻对面的天穹之中,随着一阵灿烂星光飘散开来,便见得一名手持长剑,光雾罩身的年轻道人出现在了那里。

    庞道人悚然一惊,“玄府玄正张御?”

    他心头一沉,怎么会是此人?此人又怎么会在这里?

    张御目光扫了一眼二人,不觉点头。方才在此辈遁光飞来之时便已有所察觉,他一眼就看出这些遁光晦涩不正,分明是邪修的路数。

    先前曾有邪修在荒原之上血祭,而后又在莫光辰追杀下逃离而去,他便猜测而今出现在此的当也很可能就是同一批人,现在更能确定了。

    此刻他心意一动,“元正宝尺”忽的从紫星袋中飞了出来,此物一到天中,就放出明亮宝光,顿时遍洒四方。

    庞、赵两人的身形被这光芒一照,顿时一阵扭曲,而后如轻烟一般飘散开来,而在更远处,两个人身影却是如同被揭去隐藏,从阴暗之地中暴露了出来。

    这是两人所使用借影之术,斗战时可将虚影置于前方,而自己真身则可隐在一旁。

    这个法门一般修士很难感应出来,然而现在一上来就照破了行藏,令他顿时生出一股自身罪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不适之感。

    张御寻正两人所在,也不再客气,一催蝉鸣剑,一道剑光已是对着庞道人率先杀去。

    庞道人忙是拿一个法诀,身上映照出来一圈圈赤色光环,层层阻截剑光来势。

    他深知面对这等剑器时不能令对方肆无忌惮展开剑势,能阻则阻,能拦则烂,一味逃避是没有用处的。

    此时一边施法,他一边传声道:“师弟,此人很是了得,以我们现在的情形,根本不是对手,莫要真与他硬拼,设法抽身离开这里要紧。”

    他虽然躲去霜洲,可也是留意过洲内消息的,得知莫光辰就是间接死在了张御手里,而莫光辰一个人就能追得他们诸人狼狈逃窜,可想而知这位的实力如何了。

    赵道人咬牙道:“师兄,那我们就分开走,能走一个是一个,被留住的那个尽量为身后之人拖延时间。”

    庞道人沉声道:“便如此。”

    他们愿意为彼此遮护,倒不是同门情谊深厚,而是相互执拿着对方的一缕神魂,这既是防止对方出卖自己,也同时是留下一个复还的可能。

    那上空光圈只是阻得飞剑片刻便被杀破,往下直落而来,庞道人在剑光到来之前,身躯却是忽然分散成一团团邪云,各自往外飘散而去。

    张御眸光微闪,在宝尺光芒照耀之下,于顷刻间寻到了其人真正藏身之所在,剑光一长,直接追了上去,霎时间就逼迫得其人还化原身。

    赵道人见张御只是盯着自己师兄,他立时抽身往外遁去。

    张御目光转去一眼,背后星光扬起,同时向外一挥袖,就将从陈绍那里得来的“煞光雷珠”全数洒了出去。

    赵道人才飞出去不远,忽然感觉身后升起了一道明锐光芒,并一下斩入到心神之中。

    他不由一个恍惚,却是听见啪的一声,却是身上一件遮护法器应声碎裂,心下大骇,哪还不知是自己方才躲过了一劫。

    可这也造成了一个停顿,让他脱离战圈的打算落空。

    一枚枚如米粒大小的赤色小珠此时破空飞来,在未接近他时便被提前引动,而后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发出,其人原本所在之地便冲起了一团赤红色的雾光,而后就见一个浑身破烂的人影从里跌跌撞撞般冲了出来。

    赵道人虽并没有被雷珠直接轰中,然而其中所蕴含的威能却重创了他,并且连他自身所带的最后宝物也被那煞光所污,一并毁去。

    张御这时只是伸手出来,朝其逃离的方向一弹指,赵道人不觉一捂胸膛,身躯表面忽然出现了一丝丝裂痕,而后无尽明光从这些裂痕之中迸发出来,由于这光芒太过于明亮,连天地旷野也是黯淡了一瞬间。

    待光芒收敛下去后,赵道人彻底已是化散了一堆灰烬。

    庞道人此刻依旧在与蝉鸣剑做纠缠,他有心放出血晶应战,奈何在迅疾剑光和那剑上所传递出来的力量逼迫之下,他却是根本抽不出手来,勉强施展出几个变化,都被凌空悬浮的宝尺照出形迹,令可他根本无计可施。

    而此刻见赵道人几乎瞬时之间就被杀死,他只觉头皮发麻,犹豫了一下,咬牙一运法力,霎时双目一阵赤红,先是一道红光冲出,将飞剑死死托住,而后从身躯之中飞出六个赤红色的披发鬼怪来。

    这些鬼怪一个个鱼脸长舌,瘦骨嶙峋,出来之后,发出磔磔之声,不先攻敌,反是对着庞道人咬一口,霎时将他的整个分而吞下,而后往不同方向一跃而去。

    张御淡声道:“敕镇!”

    那些个鬼怪个个身躯一震,忽然怪啸一声,轰的化散一团红色的烟雾,试图往中间合拢归返。

    只是它们尝试了几次,却始终未能合拢,过去片刻,就还化为了仅余皮肉包裹的头颅、四肢和躯干,而后无力往下掉落而去。

    张御站在天上,确认这两人生机已绝,他往天边望有一眼,这两人往这里过来时似乎法力消耗了不少,应该方才经历过一场战斗。

    只是……

    恰好是在这个时候过来,又恰好是在这个方向上与他们撞到,这个事情是否有些太过巧合了?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背谋

    张御心中仔细思忖了一下,排除了有人故意让此辈与自己照面的可能,因为这两个人早是强弩之末了。

    此辈法力剩下没有多少,身上也没几个法器,这样的人随便来一个玄合修士都能收拾,最差结果也是让其逃脱。

    想到这里,他心思一动。

    看了看四下,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东、北两路舰队中间的位置,也是间隙之处,这也是为什么龚大匠和翁大匠把这里选择为逃遁路线。

    所以这两个人或许……

    嗯?

    此时忽有所感,往远天某处看了一眼,但是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眸光闪动了一下。

    看有片刻之后,他收回目光,往上空一招手,收了“元正宝尺”回来,放入紫星袋中,而后便往地面之上落来。

    卢军候等人此刻正等在那里。

    他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己方不动用玄兵,也掺和不进这样的战斗之中,所以一直只是在旁观望。

    当然,要是出现什么意外,他们身为军士,这里又是锐击军遮蔽的战场,哪怕明知不敌,也会上前阻截来人的。

    张御走到了这一行人的近前,道:“卢军候,方才之事,是因为我察觉到了你军中有人欲以玄兵击我,故我才抢先出手,你们该如何回报就如何回报,此事我回去之后自会和曹将军说清楚。”

    卢军候抱拳道:“张玄正言重了,我回来这里,也是为向张玄正解释此事。

    方才我发现下方一名队率有异常举动,似欲袭击玄正,只是当时也来不及阻止了,这绝非我等授意。”

    张御点头道:“我自是知晓此事与诸位无关,不然方才就不会只有一驾飞舟动手了。”

    卢军候闻言心下放松,曹度之前可是反复言说,不要和玄府之间发生什么矛盾,现在战事还没结束,他也是怕此事会影响到自己和自己麾下的军卒。

    现在见已是解释清楚,他便抱拳道:“在下还有军务在身,就此告辞了。”随后他一点头,便带着众军卒重回飞舟,再度腾空离去了。

    张御在他们走后,意念一转,方才庞道人身死的地方,就有一个星袋飞了过来,他没有现在查看,而是将之放入袖内。

    至于赵道人那里,中了他的“日月重光”之术,不但是自己,连带身上所携之物自也是一并化为灰烬了,再没有任何东西剩下。

    他检视了一下,见没有什么遗落,便持剑回到了飞舟舱室之中。

    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朝他看来,方才不是没有人动过趁他不在之时伺机逃跑的念头,可就算方才张御在外与交手,他们身上依旧被一股力量所束缚,也就只好死了这条心。

    张御在原来的座位之上坐了下来,那个驾驭飞舟的役从这次不用吩咐了,立刻手按玉臣,让飞舟再度飞了起来。

    在空中飞有一段路程之后,张御撑起一道心光,隔绝了周围之人,只把翁大匠和龚大匠两人留在了里面。

    他看向翁大匠,道:“方才龚大匠提及,尊驾身为霜洲制院之人,却与洲内天机院之人有颇多往来?”

    “是的。”

    翁大匠这回没有遮掩,坦然承认道:“我的确是与洲内天机院的人有交往,只是……青阳天机院可不是一家独大,我与一些人走得近,却不等于和天机院走得近。”

    天机院中每一个大匠都有自己的研造方向,很多人因为理念不合,其实根本走不到一处,但彼此也互不干扰,所以天机院的力量整体实际上是相当分散的。

    而且同样身为大匠,只有彼此研造方向相近的人才会经常互相交流,不是一路人数十年不照面也很平常。

    张御道:“你们主要交流的是什么?”

    翁大匠略略迟疑,才道:“主要是神袍玄甲的研造,我们经常会交流一些技艺,因为霜洲的独特,很多青阳上洲不方便做的事在霜洲却很容易做到,所以天机院的一些大匠也很愿意与我们交流。”

    张御道:“除了神袍外甲,你们两位还研造过什么么?”

    翁大匠摇头道:“神袍玄甲研造已是牵扯住了我们全部的心力,别的研造方向我们根本无力去涉及。”

    龚大匠也道:“确实如此。”

    张御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位年岁也是不小,可知晓青阳上洲曾经造物人计划么?”

    龚大匠道:“我知道这件事。”

    翁大匠也是点头。

    张御道:“那么我想问一句,霜洲可曾参与其中么?”

    翁大匠小心言道:“据我所知,是有的。霜洲曾经打造了一批造物人送入青阳洲中,目的我们不知。因为这并非是我等研造的方向,我们密州制院负责的是神袍外甲,至于造物生灵,则是独州制院所负责的。”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道:“要说青阳洲内的接触,其实独州的陈通陈大匠知道的最多,我们是在异变之前到来密州的,而陈大匠则是百年前就在这里了,有不少青阳的大匠都可算是他的晚辈。”

    龚大匠此刻也道:“是如此,听说陈大匠和霜洲上层关系很好,有许多隐秘或许只有他才知道。”

    张御点头道:“我知晓了。”

    他心下一转念,看来要了解造物人的线索,唯有在攻下独州之后,才能做更进一步了解了。

    下来路上再未遇到什么意外,飞舟一路平稳的飞回到了密州之外的军垒之中,在接受了几回查验之后,就在一处军垒之前停了下来。

    而就在张御乘飞舟回到此间的时候,一处临时建筑的军垒之中,几名从灵妙玄境到来的真修正聚集在一处。

    于复道:“何师叔和关师叔都是归来了,他们也斩杀了各自所追剿的邪修,现在就是楚师叔那一路还没有消息了。”

    一名中年道人言道:“楚师弟那一路,应付的是庞余、赵问二人,只他一人追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有人非常肯定的言道:“不会,楚师兄论及实力虽然不是我们之中最强的,可是他身上携有‘明泽剑’和‘追光剑’,那两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是他对手。”

    中年道人抚须点头,道:“倒也是,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他的消息便好。”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就见一道遁光遥遥飞来,最后旋空一转,在这处军垒平台之上落了下来,自里出来一名四旬左右,颌下留着飘飘清须的道人来。

    中年道人见他归来,道:“楚师弟,你可是回来了,我们可是等了你许久,那两个邪修可曾解决了么?”

    楚道人情绪似乎不高,摇头一叹,道:“惭愧,我那两人大战了一场,虽然这两人被我重创,但最后却还是让他们走脱了。”

    中年道人微微一怔,道:“以师弟之能,再加上那两把剑器,也未能拿下这两人么?”

    于复道:“林师伯,那庞、莫二人狡猾无比,这次又得了那许多血晶,楚师叔也只是一人,此事也怪不得师叔。”

    有人无所谓道:“林师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给我们留下两块磨刀石了。”

    中年道人点点头,也不再提此事,只道:“诸位师兄弟与敌大战一场,想必都是疲乏了,那便好生调息一会儿,有什么事回头再言吧。”

    众人对他一个稽首,就各自散去了。

    楚道人一路回了自己的临时居处,而后端坐调息,到了半夜之后,他身上一晃,一道元神照影已是无声无息飞了出去,远远避开大军,并深入到了荒野之中。

    他在一处用乱石堆叠的土丘之前停了下来,等了大约半个夏时后,亦是有一个虚荡荡的照影自远空飞来,也是落到了此地,看那模样,却是一个黑衣道人。

    楚道人对他一个稽首,道:“公孙道友有礼了,不知道友白日可曾截杀到那二人么?”

    公孙泯还有一礼,而后沉声言道:“楚道友,事情出了一点变故,我未能拿下这二人。”

    楚道人一阵讶异道:“怎会如此?不说这二人与我一战之后,实力根本剩不下多少了,便算这二人在全盛之时,恐也不是公孙道友的对手吧?”

    楚道人神情沉沉道:“本来按照我等计略当是无有问题的,可是这两人在半途却是遇到了那位玄府的张玄正,这两人也是为此人所截杀。”

    楚道人一想,皱眉道:“这么说来,那两人血祭之后的血晶也当已是落在了这位的手中?”

    公孙泯道:“应是如此。”

    楚道人沉吟道:“此人不但自身实力高绝,身边还有一大群同辈玄修,东西落在其人手中,那是不可能再拿回来了。”

    公孙泯却道:“未必不能!”

    楚道人抬目言道:“这话如何讲?道友可有什么主意么?”

    公孙泯看着他道:“这两人本是贵方的目标,又在力竭之后才会被那位所斩,那些东西难道不该由贵方收回么?”

    楚道人考虑了一下,道:“可就算我能把东西从这位手中取回,此事是瞒不住我那些同门的,恐也难以把东西顺利交由道友了。”

    公孙泯双目一闪,道:“没关系,我有一个主意。”他低声说了几句,楚道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而后两人再是互施一礼后,便就分头纵光离去了。

    ……

    ……

第一百八十章 索讨

    楚道人在元神照影归来之后,考虑了一下,又将元神放了出去。

    许久之后,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从蒲团上起身,推门而出,来到另一处居处之前,在外问道:“于师侄可是在么?”

    稍过片刻,于复自里走了出来,执礼道:“楚师叔,若有事,不妨进来说话。”

    楚道人一点头,就跟随于复走了里间。

    待到了里面坐下后,楚道人道:“我方才回去之后,一直为白日放走庞、赵二人之事耿耿于怀,故是此前又把照影放出,在外巡游了一圈,却是偶尔得闻,那两人已然伏诛了。”

    于复露出讶色,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身躯微向前倾,问道:“可是这两人撞上玄府的同道了么?”

    楚道人点头道:“不但是玄府同道,还是那位张玄正。”

    “难怪了。”

    于复一瞬间轻松了许多,笑道:“那我辈此行可算是完满了,楚师叔也可以放下心思了,”

    楚道人却是摇头,道:“事情还未完。”

    于复一想,点头道:“也对,我辈做事有始有终,此行既为追诛邪修,也未讨伐霜洲,眼下霜洲未灭,说事已尽却是早了些。”

    楚道人缓声道:“霜洲之事理当要了结,但我说得不是此事,”他稍稍挺直身躯,“庞、余二人亡故,但两人身上之物,应该也是被那位张玄正得去了。”

    于复想了想,才道:“张玄正是玄府玄正,那些邪祟之物便是被他得了去,想也无碍。”

    楚道人道:“话是如此说,可是我们灵妙玄境追杀此辈百余年,期间有不少同道的法器落在了这两人的手里,这些东西如果还在,我们要设法拿了回来,并归还给他们的门人弟子。”

    于复一听,也觉有几分道理,道:“此事确然不应忽视,楚师叔提醒的是。”

    楚道人道:“还有,我的提议是,张玄正所缴获血精也应该一并拿回,放在我们灵妙玄境封镇消磨,而不能放在玄府那里。”

    他郑重道:“玄府过去几十年是什么样,师侄当还记得,试问他们连自己的库藏都不一定看守得住,这些东西又怎么能放心交给他们呢?”

    于复却觉得有些不妥,讨回灵妙玄境修士的遗留之物还可以算是人之常情,也是说得过去的,可连血精一并讨回,那表现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不信任对方了。

    真修玄修之间本来就有龃龉,现在这么做更会加深矛盾。

    他道:“师叔也说是以前了,眼下情形不同啊。自张玄正受玄廷封授以来,玄府渐渐已是变回以往格局了,这等事当不再有了。”

    楚道人却道:“是,我也知晓,眼下有张玄正在是没有问题,可是以后呢?

    张玄正可能一直留在青阳玄府么?一任玄首或是玄正最多六七十载,届时他必离开此处,而谁能保证下来制束玄府之人能做到张玄正这般呢?

    那可是百万人以上血祭而成的血精,万一被人拿去利用,于师侄可想到那等后果了么?”

    于复思考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楚师叔,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

    楚道人道:“也好。”

    他站起来,又说了一句,“此事不小,还请于师侄千万慎重。”

    他告辞之后,就从驻地走了出来,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幽深。

    其实于复答不答应都不要紧,到这里走了一趟后,他自然可以装作“不经意”把此事传出去的,让所有人都知晓,而后自然会有坐不住的人去往张御那里讨要这些物事。

    到时候于复一个后辈,又能干什么?也只能被众人推着前进了。

    这个主意是公孙泯出的,但他认为很有用。

    要知现在可是战时,不是激发矛盾的时候,张御身为玄正,为了大局考虑,多半是会答应此事的,毕竟那并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东西。

    而东西只要能顺利取回来,那么就有操作的余地了。

    要是实在不成,下来的独州战事之中其实还有机会夺取。

    不过……

    他摇了摇头,这般做就十分危险了,他并不希望到走到这一步,这样很容易就把自己陷进去。

    而另一边,张御自下了飞舟之后,就让人把翁、龚等一行人看管起来,自己则来至一处为众修士准备的临时驻地之中。到此之后,他先是翻看了一下这回收缴上来的东西,便就入定调息去了。

    在差不多到了天明之后,一名弟子进来向他禀告了一句什么,他让其退去,便就起身往位于天中的舰队这处过来。

    他一路行来,半空中是无数巡游的造物和来回飞驰的披甲军士,守备异常严密。在到了主舟敞露在外的巨大的停驰平台之上,他身形缓缓飘落下来,对迎上来的一名年轻军校言道:“我要面见曹将军。”

    那年轻军校不敢怠慢,行有一礼后,立刻着人报了上去,等候没有多久,这年轻军校走了过来,道:“张玄正请随我来。”

    张御随他沿着平台通道往里走入进来,通道两侧皆是站着在此值守的披甲军卒,身上的金属外甲冷峻森然,在他们路过之时都是轰然致礼。

    两人一路来到一处穹顶大厅之中,这里上空及四壁皆是以金属大架和螺旋金线支撑起来的巨大琉璃壁,外面的飞驰往来的飞舟看得清清楚楚。

    曹度站在一副竖起的巨大舆图之前,他身边是众多军校和参事,此刻众人正对着舆图指指点点。

    他见到张御进来,对身旁人吩咐了几句,迎了上来,道:“张玄正来了,曹某军务缠身,请恕招呼不周了。”

    张御道:“是御来的冒昧了。”

    曹度将他请到一间用屏风遮蔽隔断的小间之内,并命人泡了茶上来,待彼此都是坐下后,他道:“玄正今天过来是为了昨日荒原上的事吧?此事我已知晓了,并连夜命人做了彻查。

    那个意图对玄正攻击的人名为安种,是一名队率,表面背景很干净,不过我们在他身上搜查出来不少古怪符号和图案,初步怀疑,他是一名霜洲安插在我们军中的内线。”

    说到这里,他正容道:“这是曹某治军不严,险些引发不测,在此向玄正赔罪了。”说着,他在座上向张御躬身一礼。

    张御也是端手回礼,道:“曹将军言重。”

    曹度一礼之后,又重新坐定身躯,道:“其实玄正就算今天不来,我也是要命人去请玄正的,密州接下来的事情可以交给地面上的后军处置,舰队再休整一月,待前沿军堡修筑完毕,我军就要向西北方向攻打独州了。”

    此时他神情严肃了几分,“只是独州不比密州,州中实力一直未曾遭受过损伤,目前探查得来的消息,守御也比密州严密,可能还有更多未知的神异手段,所以我们希望得到玄府更多支持。”

    他的态度很诚恳,此前战事之中,张御和他带领的玄修的作用可谓极大,可以说,那支霜洲舰队就是玄府一力击破的。

    现在军中也没人敢不把玄府当回事了。对于曹度之前的坚持他们现在也是理解了,若是没有这些玄修,纵然可以击破霜洲舰队,可伤亡势必更大。

    更关键的是玄府是内部论功的,并不需要向两府交代,所以并不在乎他们如何统计战果,这样他们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玄修的存在使得战事变得更为容易,在避免了大量伤亡的同时还不会抢他们的功劳,这样的同袍不说受欢迎,但肯定是不会有人排斥的。

    两人下来就具体战事的安排大致商量了一下,差不多用了一个夏时,把大体事宜定下,张御便起身告辞,曹度则亲自送他离去。

    待得回转,曹度见中年参事站在那里等着他,并看着道:“将军既然决定与张玄正联手清除内患,那方才正是一个上好机会,为何将军不与张玄正说及呢?”

    曹度摇头道:“若是没有安种攻袭张玄正这回事,我已经决定和张玄正提及了,但是现在我这么说,张玄正就真的信任我们么?

    便是说了,张玄正又会如何选择呢,若是他坚持先行在军中彻查,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战事未尽,此刻军中不宜动手,不然徒然给霜洲人机会啊。”

    中年参事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位张玄正心中到底会怎么想,他们确实难知晓,万一影响战事的确不妥,他道:“将军谨慎一些也是好的,那便战事结束之后再谈此事吧。

    张御自主舟之上出来之后,便回了自己的临时居处之中,这时有弟子来报道:“玄正,方才有两位灵妙玄境的道长到来,已是在里等了玄正一会儿了。”

    张御点头道:“你下去吧。”

    他走入客室之内,见是两个面色严肃的道人坐在那里,都是在之前在方台驻地之上见过之人,他道:“两位道友有事寻我?”

    两名道人都是站起,在行有一礼后,其中一人肃然道:“贫道何峻,此是在下师弟关轩,此来寻张玄正,是想问一声,那庞余、赵问二名邪祟可是毙命于玄正之手么?”

    张御道:“我昨日的确斩杀了两名邪道,只不知是否是两位道友所言之人。”

    何峻问了一下两人样貌,得到张御回答后,便点头道:“那便没错了。”随即他神容一正,“那想来这两人所遗之物也为张玄正所得了?还请张玄正将这些东西拿了出来,交由我等处置。”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胜算

    何峻说出此语之后显得很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是真心认为这些东西是应该交由他们的,而不是由玄府来处置。

    尽管在张御成为玄正后,青阳玄府与以往大为不同了,可是如于复那样对眼下局面有个清楚认知的真修毕竟是少数,多数真修只是一味修行,对外面的变化知之甚少,也不愿意去了解,所以认知还是停留在以往。

    两人在得到从楚道人那里传出的消息后,他们一致认为,血精放在玄府处是绝不妥当的,理应讨回。

    张御看了两人一眼,淡声道:“如何处置这些战场上的收缴之物,我玄府自有规矩。”他看向两人,“恕我不能将此物交出。”

    邪修的东西对他来说其实根本无用,他也从来不用。不过正如他所言,玄府对于怎么处置战时收缴,那也自有一套规矩。

    再有一个,正如这些真修不信任玄府,他也同样不信任此辈,那白秀上人自身就是真修,但其人却是极有可能与邪修有所牵连,其他真修也未必没有嫌疑。

    这次他主要缴获就是大量血精,他回去之后会设法封镇起来,是绝不会交了出去的。

    更何况,这两人才只隔了一夜就急急找上门来,这也让他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意味。

    何、关二人听到他这么说,都是露出不悦之色。

    关轩冷然出声道:“张玄正既谈收缴,那么我倒要说了一句了,张玄正在斩杀那两名邪修时,当是能见到这两人法力已衰,法器也剩下不多少了,这是因为二人事先与我师兄楚功大战了一场,后又败逃而去,张玄正只是在最后捡了一个便宜罢了,这些东西莫非不该归还我等么?”

    张御可没心思与两人争辩,只要他不答应,对方总能说出千般理由了,至于说什么他捡了便宜一言,也是偏颇。

    其实当时直到他离开,也没见到追杀之人,可说若是没有他,这两人早就走脱了,哪还有什么缴获?

    不止如此,这两名邪修就像是故意被放走一般,这让他更是不想将东西交给此辈。

    他淡声道:“两位若是说完了,那便可以回去了。”

    何、关却是站着没有动。

    他们在来时也想过,若是张御不答应归还又该如何做。

    何峻此时沉声道:“既然张玄正不愿归还,那么我们就用修道人的方式来解决。”

    他自袖中取出一封斗贴,正容言道:“我等向张玄正约战一斗,若是张玄正胜了,此事就此罢休,我可保证绝无人会来追究此事,若是不胜,那便请将此物还于我等。”

    张御看了一眼,知道此辈心中实则仍是放不下莫光辰、王崇晋二人败给他一事,所以这回想借着此事一起讨回。

    他考虑了一下,将斗贴接过,“两位请回吧。”

    何、关二人见他接贴,也是没再多留,一礼之后,转身出去了。

    张御站在那里看了一眼贴书,就将之扔在了一边的桌案上,他思索片刻,道:“来人,把万明道友和曹道友请来。”

    廊下等候的弟子道了一声是,便转出去了。

    而真修驻地这里,于复本还在考虑楚是否接受楚道人的提议,可是随即便听到了何、关二人去张御那里下了斗贴,心中不由一惊,他立刻命人把二人请来了居处,随后道:“两位师叔,此事……”

    何峻不待他说话,便开口打断他道:“于师侄不用了说了,张玄正已然接了我辈斗贴,这件事无论你我都无法改变了。”

    于复沉默了一会儿,他也知道两人说得是事实,现在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此事了,他也感到心累,他努力化解真玄之间矛盾,可身边人却一个个给他急着找麻烦,他道:“两位师叔,可有赢的把握么?”

    何峻言道:“我们并非一时脑热,此前观此人与王师兄一战,见识了此人不少路数,况且楚师弟愿意把‘明泽’、‘追光’两剑借我一用,这般便有许多胜算了。”

    关轩道:“也要叫那些玄修知道,我辈神通剑法也绝非此辈可以轻辱。”

    于复道:“既然两位师叔已下决心,那师侄也不多言,可有一事,不管结果如何,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往下继续了。”

    何峻道:“这是自然,等到把东西拿回,我们自不会再与这些玄修再打什么交道。”

    他言语说的理所当然一般,好像此战必然是他获胜。

    不过这倒不是他自大,而是身上功法使然,若在斗战之前,他连自己都对自身没有信心,那么这一战也不用打了。

    于复想了想,自袖中拿出一枚剑形玉鉴,送去何峻面前,道:“何师叔不妨把此宝拿去。”

    何峻一怔,道:“万归鉴?”他看向于复,“这可是师兄给予师侄的护身之物。”

    于复道:“这几日我也用不到此物,师叔就拿去一用吧,要是能赢还是赢的好。”

    何峻也不矫情,直接将这法宝收入了袖中,拱手道:“那就多谢师侄了。”

    何、关二人说通此事之后,便就从于复居处退了出来,而后一同往外纵空飞驰,就到了荒原上的一处沙堆之上落下。

    何峻看着已是等候在此的林、楚二人,肃声言道:“楚师弟,还有林师兄,还有关师弟,为了此战能胜,需要你们来助我了。”

    林道人沉声道:“既然何师弟已有所决定,那么我们理当助你,只是何师弟能不能胜我等,还要看何师弟自己了。”

    何峻看向楚道人道:“楚师弟,为了能赢三位,我需略略向你讨一些便宜了,且借‘追光’、‘明泽’二剑一用。”

    楚道人道:“哪里话来,师兄若能胜,便是我等胜了。”他伸指一点,两道锐光便飞了出来。

    何峻意念一使,运用师门心法沟通两剑,霎时两道锐光化作两把飞剑落下,在他身后飘旋一会儿之后,便就悬定不动,而后他看向三人,道:“我已准备稳妥。”

    关轩这时看了眼左右,走了出来,持剑一礼,道:“那便先由我来与师兄一战吧。”

    林道人道:“那我与楚师弟就在远处等候两位师弟了。”言毕,他就与楚道人一同遁光远去。

    见两人离开,关轩目光凌厉地看来,道:“何师兄,为了此战,我当使出我全数本事来,师兄可千万不要败了。”

    何峻肃声道:“师弟尽管出手,若是持有两剑仍不胜你,那么后日又何谈与那张御一战?”

    关轩一点头,拔剑出鞘,道:“师兄请。”

    何峻伸手作势一请,道:“师弟请。”

    他之所以要与关轩交手,那是因为他修有一门神通名为“历决重天”,只要御使神通之人坚信自身能胜,那么法力功行因此提升数分。

    不止如此,在此神通变化之中,御主每胜一次,那么法力便会因此增长一截,若是裹挟数战之胜威,那么临战之前,让法力及神通威能增有一倍都是有可能的。

    故是他是要三位同门相助自己来磨剑,以期在此一战之前达到最为强盛的状态。

    不过与他斗战之人却是不能刻意认输的,也必须拿出自身全数手段来,这也是为什么何峻要借来“明泽”、“追光”两剑了。他们几人功行相若,实力差别不大,但是有了这两把剑,他的胜机就大大增强了。

    关轩此刻也不再多言,若是这一战最后是何峻败了,那么当会由败的后者之人来接替其与张御一战,故他没有客气,当即拿一个剑诀,将自身飞剑祭出。

    楚、林二人出了远处之后,就在那里等待,稍候两人便见剑光飞腾起来,随后又有一道剑形玉鉴升起。

    林道人诧异道:“万归鉴?原来于师侄将此物借给了何峻师弟,这么看来,他的胜算当是更高了。”

    楚道人也是认可,这东西分为阴阳两面,阳面专以守御,阴面可将同门剑上攻伐神通照入其中,并在战时放了出来,纵然每一门神通只可使用一次,可也厉害非常了。

    况且这是他们大师兄给于复防身所有,里面应该有一招他们大师兄留下的攻伐之术,这么看来,何止胜算更高,当可称得上是稳胜不败了。

    两人大约半刻之后,见远处剑光隐没下去,林道人言道:“看来胜负已分,何师弟这神通间中不得有太长间歇,楚师弟,便先由我与何师弟一战吧,若是何师弟再胜,再由你来。”

    楚道人言道:“好,小弟便在最后。”

    林道人一点头,纵光而去。

    楚道人在等了有半刻之后,忽然心有所觉,转头看去,看见一个虚荡荡的照影立在那里,心中一惊,低声道:“公孙道友,你怎在此地?”

    公孙泯笑了笑,道:“我来给诸位添一分胜算。”他一挥袖,有数物飘来,“这是辟光雷珠,伟力宏大,道兄不妨拿了去。”

    楚道人伸手接住,再看去时,发现公孙泯已然不见,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却是有些犹豫。

    说实话他只想赢得此战,了结这件事,可要是真出了什么变故,他肯定也会受到拖累的,故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远处剑光忽然落了下去,他知道前面又分出了胜负,想了想,将东西先是放入了袖中,然后驾起遁光,赶了过去。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壁垒

    何峻等人从荒原之中返回之后,却是听弟子来报,说是玄府那边的万明道人前来拜访。

    诸人料想对方应该是为斗战之事而来,于是命人将他请来。

    万明道人走了进来,看了众人一眼,抬手一礼,言道:“我奉玄正之命而来,近几日玄正需率我辈去往前独州前沿,且此刻是战时,故是斗战之事,需得压后,待攻下霜洲之后,再与诸位印证。”

    关轩不满道:“那也拖得太久了。”

    万明道人看向他,道:“再长也不过两月时日罢了,诸位不会连这两月时间也等不了吧?”

    林道人打圆场道:“如此也好,而今正在征伐霜洲之中,无论谁受损伤都是不妥,何师弟,你看呢?”

    “两月时间……”

    何峻虽然更希望在近日斗战,及早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不过稍延片刻也没什么妨碍。

    他之神通莫说延续两月时日,便是持续经年也没问题,只是在此期间不能有一场败战罢了,不然先前获得的优势都会消散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对自己有着格外的信心,并不认为自己会遭受什么败绩,于是道:“那就依照张玄正之言好了。”

    万明道人一拱手,便转身出去了。

    关轩却是道:“诸位师兄为何应他?谁知道两月过后他们又会不会拿什么借口来推三阻四,照我说,就该咬死在近日,早点了结此事。”

    林道人摇头道:“不可如此说,之前直接上门索讨那些收缴已是有些过了,眼下若是再要坚持,那就显得我辈咄咄逼人了。”

    他在这里年岁最长,功行最高,虽然几人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也没人再说什么。

    楚道人则是一直没有说话,站在一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万明道人离开之后,便回了驻地向张御复命,说是已是同意把斗战之日定在两月之后。

    张御一点头,对站在一旁的曹方定道:“曹道友,你这些时日尽可能盯着此辈,我猜测此事背后另有文章,若有异动,你速来报知我。只是你需小心,这些真修修剑,自身感应十分敏锐,你无需盯得太紧,只要留神是否与可疑之辈有所接触便好。”

    曹方定一揖,郑重道:“曹某会尽量小心。”

    张御让两人离去后,他自己坐下调息,过了一日后,他便按照与曹度定下的计议,让万明道人带着一部分修士留在此地,自己则带领大部分修驾驭遁光离开了大舰队,往位于西北方向的密州前沿壁垒而来。

    不过半日飞遁,就视线之中就出现了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可以看得出来,这是玄兵反复轰爆的结果。

    在落下之后,他便着弟子发出芒光传讯。

    过了许久,便见一处地下军垒之中飞出几名披甲军士,其中一人隔远看了看,最后来至张御面前,对他一抱拳道:“是张玄正吧?在下池渠,是负责此间的军候,见过张玄正和诸位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原来尊驾就是池军候,曹将军和我说起过你。”

    池军候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将军还记得老池我,张玄正,我们也别在外面说话了,诸位还是先到军垒中来为好,现在独州那边每日都来袭扰我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的玄兵的就落下来了。”

    张御让跟随过来的诸弟子进入了跟随几名军士进入军垒之中,而自己则是立在一处高垒之上望向前方。

    站于此间可以看到,远远有几道弧形的白色壁垒,再往后去还有更多。

    独州的守御比密州相对完善许多,这是因为这处位于大后方,有密州顶在前面,能够从容修筑工事而不必担心袭扰。

    而在护垒到己方军垒之前的那片开阔地上,铺陈着无数造物生灵的尸骸,还能看出里面夹杂着几头造物蛟龙的残骸。

    池军候道:“现在大军还未曾到来,我们驻守在这里的人只能依靠这些从后方赶来的造物守御和干扰对面的斗战飞舟了,休看眼下这么多尸骸,稍候玄兵一落,一切俱化尘埃,倒也无需清理了。”

    站在张御身侧的时悦问道:“每日都是如此么?”

    池军候道:“怎么不是呢?虽然这些都是造物,可都是钱啊,每日这么大耗费,老子看着都心疼。”

    从副道:“军候,这总比拿士卒上前填来的好。”

    池军候道:“道理是没错,可偌大一个霜洲,地界和人口至少也可比拟洲内六七州之地了,却告诉老子说以往数十年居然未曾发觉这处地界,堂上诸公都是吃干饭的么?”

    他说到后面,声音忍不住就变大了,惹得不远处的修士和军卒都是看过来。

    从副不由得拉了他一下,他嚷道:“拉我干嘛?你以为我是木偶人,拉的我手我的嘴就能闭上了么?我告诉你,老子我今天就是要说,两府之中有奸贼!”

    从副很无奈,池军候资格很老,按理说早该提校尉了,即便不是实权统军的,军阶也该提上去了,可就是因为这张破嘴,老是得罪人,所以这么多年了只能做个军候。

    张御没有说话,两府之中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说别的,就提当初龚大匠递上去那么消息,可上面却迟迟没有回应。

    若说光是为了对付泰博神怪的大局考量,那也说不过去,毕竟霜洲在战时肯定会成为一个侧翼的掣肘,而之前却极少有针对那里的布置。

    池军候还在那里骂骂咧咧,把两府诸人骂了一个遍,就在这时,忽见对面护垒之中浮起一点点白光,可以看见,那是一艘艘腹下绘有霜花的飞舟,望去足有百余艘之多。

    池军候见到这一幕,立刻道:“来了!张玄正,快随我等入内躲避吧。”

    张御站在没动,道:“池军候,你们且先回去好了。”

    池军候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下自己脑袋,道:“瞧我,你老人家可不是凡人,那张玄正自己多加小心,老池是肉体凡胎,可得先躲躲。”

    他也不耽搁,招呼了一声,就带着所有士卒往地垒之中躲去。

    张御对着时悦吩咐了一下,后者一点头,过了去片刻,所有随他到此的四章修士俱是分开,各人负责有一段守御之地。

    在诸人站定之后,随着他们身上有光芒闪过,一个个将观想图放了出来。

    过了不一会儿,随着霜洲飞舟舰队的逐渐接近,驻地这处则有着密密麻麻的造物飞去相阻,不过对面同样放出了大量的造物。

    本来按照惯常的情形,霜洲这方面将会冲破阻碍,而后进行一轮玄兵轰爆,尽量破坏青阳方面的前沿地垒。

    只是因为畏惧青阳方面可能埋伏在后的舰队,所以他们每次都不敢太过深入,也不敢停留在外多久,投掷下玄兵后立刻就会转回。

    只是这一次,这支霜洲舰队在进入相距壁垒三百里的范围之后,飞舟就接二连三的爆开了。

    而在短短片刻之后,就损失了二十余艘飞舟,这几乎是五分之一的损失了,整支舰队一下慌乱了起来。

    这时他们似乎是接到了撤退命令,舰队在隔远匆匆投下几枚玄兵之后就匆匆往后撤退,然鹅在撤离过程中免不了又遭受了一轮损失。

    在霜洲舰队完全消失之后,池军候带着军卒走了出来,看到眼前情形,不由狠狠握了下拳。

    在场众军卒纷纷发出欢呼之声。

    这是霜洲来军第一次没有逼近军垒就被迫提前撤走,而且看去还异常狼狈,这可以说是极为提振士气了。

    池军候看向张御等人的悬立高处的身影,转头对从副兴奋道:“有玄府的同袍在,老子下来总算不用再当地鼠了,再过几日,就该轮到老子去敲霜洲人的脑壳了!”

    而与青阳军垒之中的此刻轻松气氛不同,就在对面护垒议堂之中,此刻却是一片凝肃。

    而今负责具体军务的,是独州将军齐礼。他虽同样没有实权,只是负有指挥之责,但是他比当日那位密州将军稍好一点的地方在于,他背后得了右辅国的全力支持,说话是非常管用的。

    堂中一名霜洲参事此时言道:“将军,我们的舰队出去后就遭遇到了修士阻截,不过短短半个夏时的时间,我们就损失四十余驾斗战飞舟,这样的折损我们可经不起多少次。”

    齐礼道:“你的建议是什么?”

    那参事道:“我们没有修士,就只能依靠增加更多的造物和来甲士来进行遮护。”

    不过他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此法没什么用,修士的观想图十分灵活,而且有虚实之变,靠着造物很难拦住,要不然你以为密州为什么要留着那些受过心神改造的修士?”

    那参事道:“可是那些心神改造的修士全部用在密州之战中了,我们不可能再找到与之相对抗的人选,除非另有神异力量的支持,原本有几个异神神国说是会派他们的异神过来相助,可现在也没有动静了。”

    齐礼的从副这时出声道:“现在抱怨这些有什么用?将军要的是你们解决眼前的问题。”

    那参事与周围的同僚商量了一下,提议道:“将军,我们建议,放出制院的那头辟国神蛟,用以牵制那些修士。”

    从副皱眉道:“那神蛟用来拿来对付随后的青阳舰队的……”

    齐礼却是摇头道:“若是让那些修士挡在那里,我们的斗战飞舟对青阳军垒就毫无威胁了,这些造物就是拿来用的,制院把这头神蛟吹的天花乱坠,现在也该拿出来看看是否像他们说得一般有用了。”

    他看了一眼从副,“传令下去,把神蛟放出去,要是有用,我们今天再投一轮玄兵,绝不能让青阳的军府这么简单的就把地垒堆到我们面前。”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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