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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四十三章 剑至

    天冲霄鸣一出,就有漫空璀璨星光洒落下来,并伴有无尽呼啸之声。

    那道血色遁光虽迅快无俦,可也避不过那密密麻麻的星光,但那血光似是十分特异,就算被星光洞穿,只是一瞬之间就又能恢复过来。

    张御看到这一幕,知道对方比想象中还要难缠,这样的对手,除非能一击灭杀,不然很难将之除却。

    他意识到这一战要稍微费些手脚了。

    好在他已是把飞剑掷送了出去,以飞剑之速,当会比他自身飞遁更快一步到达玄府。

    一旦到了那里,通过这柄剑器,他就能看到此刻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视具体情况做出应对之法。

    鹤殿之上,乌子午依旧在以心光压迫恽尘。

    恽尘方才已是将身上的三件法器用尽,而今他只能依靠一个自己掌握的搅扰气机的法诀来撑过下一个吐纳了。

    不过也他明白,这个法诀也至多只能欺瞒对方一次,下一次对方有了准备,就未必再有用处了。

    他心下忖道:“如果实在不成,那就只有动用那个老师所传授的法门了。”

    竺玄首在离去之时,曾传授了他一门功诀,只是也告诫过他,这门功诀虽然威能不小,但是不确定性太大,还有可能损伤根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可动用。不过真要到了那等时候,也就顾及不了那许多了。

    乌子午幽深的眼神一直凝视着他,分明也是在等待那一刻。

    半个夏时过去,恽尘身上的法力已是将将耗尽,很快到了他再一次呼吸吐的时候了,而就在他尝试运转搅扰气机的法诀时,他忽然神情一动,本待施法的一缕法力改为渡入了身边玄首章印之中。

    乌子午此刻也似察觉到了什么,身化光虹往旁侧一避,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一道锐利光芒自外穿透云雾,铮地一声插在了他方才所站立的地面之上!

    片刻之后,整个殿台传出一声如隆隆震响!

    乌子午望了过去,见那是一柄光华湛湛,造型古朴的长剑,剑身之上光华流转不已,连他周围笼罩的心光也是被其强行挤压开来。

    而在见到这把剑后,他原本平静的眼眸顿时一凝。

    通过天机院植入的意识,他瞬间便认出这是独属于玄府玄正张御的佩剑!

    既然其人剑在此处,那么人可能也是到了。

    他转身向外天中望去,一时如临大敌。

    在他印象之中,这一位玄府玄正在斗败了白秀上人之后,如今无疑已是“真、玄“两道斗法第一人。

    在过去数年中,同辈之中无人是其对手,乌制院在把一些需要警惕的人物植入他意识之中时,更是把张御列在了第一位。

    而与乌子午不同的是,恽尘在看到蝉鸣剑后,却是精神大振,借着乌子午防备之际,趁隙一个吐纳,借大青榕生机灌注,法力霎时又恢复了过来。

    乌子午此刻尚在戒备之中,根本没有去理会他的动作,他此刻需要提防张御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与之比起来,恽尘的威胁相对就要小得多了。

    而同一时刻,立在如雨星光之中的张御眸光一睁,他通过蝉鸣剑也是看到了此刻玄府之中的情形。

    那名与恽尘敌对的修士他之前从未见过,但却给他予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单纯从心光气机上来看,此人实力尚在恽尘之上。

    他现在虽然一时赶不过去,但却可以通过遥驭剑光相助恽尘,一时倒是无虞,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还需再做些布置。

    他一伸手,自紫星袋内取出一物,随后向外一挥袖,此物就化一道灵光飞了出去。

    过去许久之后,天中那如雨星终于逐渐停落下来。

    不过那血色遁光虽然遭受了一轮星光轰击,可依靠着自身的恢复之能,仍是顽强的存在于那里,此刻似是见他不动,便在远处徘徊,未再上来。

    张御看着那道血光,眸光微闪一下,他却是能察觉到,对方虽然表面无碍,可气机却是比原来削弱了不少。

    很明显,此人纵然可以在斗战中不断恢复,但却以折损自身精气法力为代价的,既然这样,那只需不断侵攻,令其精气耗尽,那便不难将之斩杀。

    心思转过之后,他身后星光双翼一闪,而后一道明锐光芒霎时照入了那血影之中!

    巨州检正司内,一道灵光从自天中落下,一名行走在此间的修士下意识将之拿住,低头一看,见是一封传书,上面的字迹飘忽不定,看得出是以心光凝聚,而除此外还印有玄府玄正的印信。

    他一见之下,神情一凛,立时疾步而去,寻到此间负责传讯的弟子,道:“玄正急谕,召各州郡诸位上修即刻前往安寿郡,你且速速通传!”

    那弟子哪敢怠慢,立刻发出芒光传讯,只是半刻之后,洲内所有修为至第四章书的玄修都是收到了传谕,他们皆是将手中之事安排给手下弟子,而后驾起遁光以最快往巨州安寿郡方向而来。

    乌子午在殿台之上保持着戒备,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张御出现。

    他目光转向那蝉鸣剑,这或许是张御人还未到来,只是一柄飞剑提前杀至罢了?

    不过这也仅是他的一个猜测。

    因为外面迷雾蔽绝了他的感应,他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形,不能排除张御就是用此法来迷惑他,而后在后面伺机动手。

    诸多修士的记忆汇聚,使得他斗战经验很是丰富,可这也不无缺点,在遇到不明朗的情势时,他考虑的东西往往会比较多。

    不过他也不会当真这般坐视不动下去,他把袖一挥,对着蝉鸣剑运使了一个“阐空漏尽”的神通,试图将此物转入虚天之中。

    就在那半空之中的缺口裂开的时候,蝉鸣却是发出一声鸣响,化光一闪,消失在了原地,这把剑器经过养炼之后,本来就能感应外来诸般警兆,在此神通出现之前,便就提先一步避开了。

    乌子午望着那一抹剑光,他此刻已能确定,张御的确还未至,不然不会只避不攻。

    但是其人一定已经在飞快赶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到达玄府,那时候将平添无数变数,所以必须在其到来之前拿下恽尘。

    他之前顾忌出手太重,一击打破恽尘守御的时候连待后者一并重创,可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此刻他举手一拿,整个大台之上的气光剧烈一闪,像是遭受强猛力量的扯动一样,都是往一处聚集而去。

    恽尘顿时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降临到自己身上,他有种感觉,这一次的危险连他鼓荡出全部的法力也难以抵挡,甚至反而因此会遭受更大冲击,可放弃抵抗又是不可能的。

    就在他几是要运转竺玄首传下来的功诀时,那浮现在天中蝉鸣剑忽然一闪,直接朝着乌子午射落下来!

    乌子午心光一转,试图将剑光排挡开来,可是上面所蕴含的力量却是出乎意料的强盛,猛然对撞之下,使得他的气机为之一乱,法力运转也是不由自主慢了一拍。

    恽尘一见机会出现,立刻闪身躲避,到了远处后,回头一看。见方才所在地方都是消失不见,整个殿台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心下不由一凛。

    他立刻明白,此前对方一直没有尽全力,现在却是急于将他拿下了,所以不再留手了。

    这样的话,自己就不能枯守原地了,而是要发动攻势,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悬于天际的飞剑。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斗战之时,只要己方与对手没有根本上的差别,那么一个人与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相互之间若是能配合得好,甚至可以发挥出更为强大的战斗力。

    虽然此刻到来的仅仅只是一柄剑器,可他却能看此剑对乌子午能够造成一定的威胁,令此人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甚至能在关键时刻给予自己救援,这就能补足他与同辈斗战经验不足的缺点。

    他趁着乌子午正被飞剑牵制,腾身一纵,飘至上空,手中拿一个法诀,霎时间,身上绽放一阵阵烈烈青光。

    此是他这一脉秘传神通“天寰阳尘”,乃是取青阳轮之气而炼,其势可谓暴烈无比,有崩山煮海之威。

    只是此法他之前根本不敢用,因为一旦施展过后,自身气机法力必有一瞬间的衰退,要是乌子午有手段化解,那么下来就极可能被对方趁虚而入,进而为其所制了。

    而现在,有那飞剑配合,却是可以放手施为了。

    乌子午见到恽尘所为,立刻判断出后者要做什么,可他方要出手压制,那飞剑却是一转,剑芒微微向前一吐,他眼瞳微凝。

    此剑威势他方才已是领教过了,那剑上所裹挟的力量的确强盛无比,对他极有威胁,故是他动作也是微微一顿,并没有能及时压制恽尘。

    这个时候,恽尘已然法力运转到了极致,因为他不在乎法力的消耗,所以在此一瞬间,他几乎是将自身全数法力一气推入了这一击之中,顷刻间,玄府殿台之上轰然升腾起了一轮青色的朝阳!

    ……

    ……

第两百四十四章 齐至

    张御一祭出“幻明神斩”,便就将那一道血色人影照得通透无比,好似阴晦暴露在了烈阳之下。

    那浓稠的血色在这等灼光之下立时变得稀薄了许多,可下一瞬间,其却又是恢复了过来。

    可是这一击只是开始,在神通过后,张御的心光紧随其后上来一压,由于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血色遁光无法完全避开,不得不与之进行一次碰撞。

    血丹的长处是在遁光和精气恢复之上,这等正面碰撞是要竭力避免的,这一撞之下,原本复还的血色又暗弱下去三分,虽然再一次在片刻之后复原回来,可丹精之气显然是又被大大消耗了一次。

    张御的攻势并没有到此结束,元正宝尺不知何时被他祭在了天中,只是光芒一照,就令那血色光芒微微一顿,而后他心光趁隙再度撞了上去。

    在接下来,那血色遁光陷入了极端被动之中,他在撞击之中受到损伤,便就立刻复原,可复原之后又再是受创,而后又一次复原,其就像被这等攻势黏住了一般,怎么也没有办法脱离出去。

    而在这过程中,那血丹提供的丹精之气也是在被持续消耗着。

    唐丰早前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甚至在斗战一开始,他自觉思路清晰无比,所以在此前交手过程中,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可是在逐渐把丹力运化开来之后,原本平静若水的心境就开始变得混乱躁动起来。

    他知道这是血丹的影响,可这东西之所以是邪祟之物,就在于你明明知道其对自身有危险,可却并不想将之纠正,反而会沉迷于这等力量之中,直到自身精元神魂被彻底透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忽然感觉自己身躯之内的血液再也抑制不住,好似就要从自己的身躯冲涌出来一般。

    此刻他蓦然醒悟过来,丹精之气已然耗尽,可转运起来的血气没能及时停下,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爆血而亡了。

    可在血丹的侵染之下,他神智早已失常,此刻非但没有半丝恐惧,反而陷入了一种极端疯狂之中,不但不想着收手,反还狂喝一声,将自己仅余下来的法力精气全部灌输至血液之中,随后遁光一闪,一改之前躲避之势,反而向着张御主动冲来,看去是准备与他同归于尽。

    张御见其冲向自己,却是站在天中不闪不避,淡然看着那道遁光,口中道:“敕禁!”与此同时,他背后星光双翼闪烁了一下,一道明锐光芒升腾而起。

    唐丰忽然闻听得那宏大声音,浑身不由一震,体内涌动的力量似是被强行抑制了下来,不由愕然,未待他反应过来,两道明亮光芒自天中交错横闪而过,霎时将他斩成数段。

    而那断成数截的身躯各自挣动了几下,片刻之后,就便变成了一团团血色浓浆一般的东西,再是漂浮了蠕动了片刻,就转而变成了干枯漆黑的一团,随后很快破碎开来,被天风一吹,就飘散而去了。

    张御一拂袖,将半空之中的浊秽扫开,往东面望了一眼,依稀看到了几道经空而行的遁光,他微微一思,便驾青虹飞起,冲入天穹之中。

    鹤殿之上,那一轮青色朝阳盛放开来,炽热的滚流并不分散,而是聚集在殿台上空,久久不散。

    恽尘这一击使出之后,气机不可抑制的往下衰落,不过他顿了下之后,一个呼吸吐纳,身上法力顿时又是复原回来。

    可待得下方青光消散之后,他往下一看,心头不由一震。

    乌子午平静站在那面,看上未受到丝毫损伤。

    其实恽尘这一门神通确实威能宏大,更别说那里面还凝聚了他全部的法力,乌子午若真是正面去承受,也绝然讨不了好。

    此刻他毫发无伤,那是因为他的观想图中有一门“返斗天漏”之术,任外面诸般攻袭过来。都可先行吞纳其中,可等到斗战之后再去化解。

    最厉害的是,在施展这门神通的同时,可以不受任何牵制的发动攻击。

    若是他能在一息之内成功击中敌手,使双方气机相连,那么他还可以将自己吞纳过来的力量反转回去,对手就会承受来自他和自身的合力一击。

    先前在灵妙玄境之中,他也就用这门神通才斩断了那名道人的生机,其人最后化为尘埃,也是因为中了自己的剑上神通之故。

    他本来准备在恽尘施展神通时故技重施,可方才在欲如此作为时,蝉鸣剑却是突然暗吐杀机,令他没法趁势攻击,也就没法将那力量反照回去,这样一来,他先前所吞纳的力量便只能事后再去化解了。

    恽尘也能猜到,乌子午一定是用什么独特手段化解了自己的神通,可他虽然吃惊,可非但不觉沮丧,反而是平添了无数信心。

    对方他施展神通的前后并没有能对他进行干扰,那毫无疑问是蝉鸣剑将之给压制住了。

    而他现在有无尽法力,只要蝉鸣剑继续能为他做牵制,那么他就可以不断施展神通。

    他却不信一个个威能宏大的神通轰出去,对方能够一直化解下去。

    乌子午却是不准备再这般继续下去了,就算他能轻易化解恽尘的攻势,可拿不下恽尘也就毫无意义。

    现在问题关键就在那飞剑之上,只要飞剑被制,那么击败恽尘也就在顷刻之间。

    他把法诀一拿,运转“阐空漏尽”之术,鹤殿殿台天空之中顿时裂开一个又一个空洞,试图将蝉鸣剑转入虚空之中。

    可蝉鸣剑固然因为距离较远,威能没有能够完全发挥出来,譬如斩诸绝之势就无法随时随地的使出,可这到底是由张御分神遥御的,与恽尘比起来,他的斗战经验要丰富太多。

    面对乌子午的神通锁拿,他根本没有让飞剑闪挪躲避,而是直接往殿台之外禁制迷雾之中一穿,霎时没入其中不见。

    乌子午是受禁制迷雾所困,可飞剑往来得恽尘玄首印信允许,根本不受此等困阻,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应对,就直接让乌子午所有设想都是落空。

    不止如此,乌子午还发现,飞剑藏入迷雾之中后,威胁反而变得更大,他感应无法延伸到迷雾之中,也就无法知道到此剑会从哪里出来,而以那飞剑的速度,恐怕一闪之间就可杀到面前,这就逼得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力来戒备守御。

    而就在他分神对付飞剑之时,恽尘又一次将神通准备完毕,并且毫不迟疑的轰了出来。

    要知平时他可没可能这么毫无顾忌的宣泄神通法力,方才那一次还稍稍有些控制不力,看着声威浩大,其实当中浪费了太多的法力,而这一次力量却是凝聚许多。

    那一轮青色朝阳浮现之时,不再是暴烈奔散,而是纯粹炽热,极为凝聚,直接就在乌子午站立上空绽放开来。

    乌子午见那烈烈青芒照来,依旧以神通将之化去,不过同样,上一回是他吃不准对方力量,而这一次他心中有底,却是变得从容了不少。

    他本还待反击一手,然而此刻潜于迷雾之中的蝉鸣剑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剑势对他微微一指,稍稍泄露一点剑上气机出来,立刻令他如芒在背,不得不放弃了想法。

    无论是蝉鸣剑还是恽尘本身,若是分散开来,他都有办法对付,可是双方这一携手合作,却是堪堪将战局维系了下来。

    乌子辰神色微沉,他的神通虽可不断吐纳敌手,也是有其极限所在的,特别恽尘这等充满了狂烈力量的神通,更是不可能无限度吞纳下去。

    对此不利情形,他决定改变自己的战术。

    他的厌恕观想图,守御攻敌的神通皆备,但是并没有转挪替避之法,其实面对一般敌人,他也不需要这等变化,原来的神通已是足够运使。

    可面对眼下局势却是不够,但在他意识之中却是知道不少章印,若能观读,立可掌握一门替避转挪的神通,他自信只要有一个空隙出现,就能反转战局。

    只是他的神元早已在凝聚观想图的时候用尽了,而且现在是斗战时候,他也没这个机会来做此事。

    那么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向大混沌求取力量!

    他的记忆中也有浑章修士的忆识,以现在的功行,求一个挪遁替避之法并不算什么,大不了事后再以外药化解就是了。

    主意一定,立时心神一转,霎时看到了一片无尽幽暗,与此同时,他双眸之中也有一片幽暗之色一闪而逝。

    这个时候,他本在提防蝉鸣剑到来,可不知为何,此剑却是悬在那里未动,连恽尘也一样没有再发起攻势。

    他心思一转,蓦然想到了什么,猛然转头望去。

    便见那殿台之外的迷雾一阵涌动,而后向两边滚滚分散,一个浑身被玉雾云光笼罩的年轻道人自外走了进来。

    他一步踏到殿台之上,那蝉鸣剑发出一声清啸,凭空一转,飞落至他身前,被他一把握在手中。

    恽尘松了一口气,在半空中打一个稽首,略显激动道:“玄正!”

    张御对恽尘点首回礼,再看向乌子辰,口中道:“玄首已是尽力了,下来该是轮到我们出力了。”

    恽尘讶道:“我们?“

    张御持住蝉鸣剑,挥袖往侧面一挥,剑光过处,外间云雾齐齐散开,显露出外间的无尽天穹来。

    恽尘不由抬头看去,只见殿台之外,数十名道人凌空而立,身外法力光芒闪耀不已,震动大气。

    这里面不但有来自玄府的玄修和浑章修士,更有许多来自灵妙玄境的真修!

    张御手腕一震,蝉鸣剑顿时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清鸣,他看着乌子午,放声言道:“诸位道友,随我一同诛杀此獠!“

    ……

    ……

第两百四十五章 骄阳

    乌子午在见到众修出现的时候,就知这次行动已无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他手段再如何强大,也就只是一个人而已,是绝然不可能对抗这么多修士联手的。

    不过这里若是没人能与跟上他遁光的话,他倒是可以飞遁远走来与众人周旋,若得机会,不定还能将这些修士一个个斩杀。

    可是现在张御在此,这就行不通了,张御不但手中持有迅若急电的飞剑,甚至自身的遁速也是极快,他若用此法,只要张御稍稍牵制他一下,那他就会遭受到来自众修的围攻。

    所以无论怎么看,此刻留下来则必死无疑,唯有设法先行撤离了,那功诀只好以后再来想办法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场中诸人却是忽然感觉到一股无比庞大的气机出现在了上空,玄府殿台之上竟然是出现了一个虚空裂口,一道道青色霞光自里散逸出来。

    随后一只半人多高,不停旋转的光轮自里飞出,并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其向外散发着青色的灼灼芒光,将整个殿台照耀的一片明亮。

    在场所有人都是立刻辨认出了此物。

    青阳玄府至宝,青阳轮!

    被竺玄首带走的青阳轮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光幕之后的乌制院一见此物,尽管知道乌子午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却依旧跳了起来,狂吼道:“快拿!”

    先前他见到张御和众多修士杀到,心中几是凉透,以为这次计划已然失败了,可谁能想到,只一转眼功夫,此次行动的目标居然出现在了眼前。

    在天机院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拿到这宝物,并从里面获取那晋升更高境界的功诀!

    而一旦得到了功诀,按照之前那位大人物说法,乌子午立可尝试破开境关,进而去谋取更高一层的力量!

    此举若能成功,那么在场之人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没能成功,那也不要紧,只要找到了功诀,那么乌子午就可以借助神目之力,将自己所见到的东西传递回他们这里。

    哪怕乌子午这次败亡了,他们有技艺还有功法在手,就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再打造一具复体,继续完成这一个未尽的计划!

    他能想到的,乌子午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他见到这宝物一瞬间,便毫不犹豫的朝着此宝伸手一拿。

    似青阳轮这等法器通常有自己的灵性的,也即是说它是认人的,不是外人可以随意驾驭的。

    不过他敢于如此做,那就是那位大人物传了一门可在短暂时间制拿此物的法诀,虽然那可能只有短短片刻,可那也是足够了,

    恽尘虽并不知道乌子午有拿制这法宝的手段,可他知道只要敌人要做的事情那自己肯定不能让其如愿,所以他见到乌子午出手,也是拿法诀相召。

    可是还未等他们两人招呼这件宝物,那青阳轮却是倏尔一转,便化一道青光主动往张御这里投来。

    张御本来一直盯着乌子午,见他意图染指青阳轮,本欲驾驭飞剑斩下,可这刻见这宝物向着自己过来,心思一转,便停下动作,以心光将之接纳进来,而这个时候,他也是感觉这法宝向自己传来了一股欢呼雀跃之意。

    这一瞬间,他心中涌起一阵明悟,在过去的那一场斗战之中,是竺玄首获取得了那最终的胜利。

    而青阳轮被他这么一拿,再加上这宝物自己的配合,此宝也是等若被他控制在手了,无论是恽尘的法诀相唤还是乌子午的制拿之法,此刻都无法再是唤动此宝了。

    乌子辰见青阳轮落在了张御手中,半点与他相争的意思也没有,轰然遁起一虹芒,以疾光追电之势往天中遁走。

    那些修士纷纷出手阻拦,然而神通法力到他身侧,却如是落入一个空洞之中,齐皆消失不见。

    张御抬头望向上空,身上心光如火鼓荡,宏声道:“诸位道友且退!”

    众修此刻似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了,闻言纷纷遁光向四面八方避开,

    张御伸手一按青阳轮,感受着其中那一股烈烈宣扬,直欲喷薄涌出之意,而后轻轻一拨,袍袖飞扬之间,一道青色烈虹直去天际,霎时便追上了正往上空遁逃的乌子午,并悍然与之撞在了一处!

    青阳上洲的上空,一轮无比明亮青色大日升腾显出,煌煌赫赫,照耀天地,整个洲域都在笼罩之下。

    下一刻,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强行冲入了在场所有人的感官之中,他们都感觉到自身的呼吸和身躯都在随之震动。

    此刻位于上方的大青榕则是枝条一阵晃动,将散逸出来的气机安抚理顺,没有令其散发至外间。

    待得光芒徐徐散去,众人抬头观望,天空青碧,澄澈无比,一丝杂质都是不见,唯有青阳轮骄然立于天宇之上。

    而乌子午早已是在爆裂的那一刻就化为乌有了,便连随身携带的神目也没能在这等威能之中留存下来。

    玄府远处,白衣女子站在一驾小云舟上,衣袂在风中轻拂,她看着那轮青阳升起,也没有再多停留,一拨云光,便即转头离去了。

    张御看着高悬上空的青阳轮,并没有去将之召回来,而是看向恽尘,端手对他一礼,道:“御在此向玄正道贺了。”

    恽尘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欣喜道:“是老师胜了?”

    张御微微点头。

    恽尘心中不由大畅,他长长舒出一口气,也是看了看天中的青阳轮,道:“玄正,方才那人来历不明,我之前从未见过,观此人最后所为,似是意在青阳轮,若不是玄正和诸位道友来援了,后果实难预料。”

    张御道:“玄首言重,若不是玄首将此人困束在此,我等绝无可能这般轻易将之除去,不过关于此人身份,御倒是已有几分猜测。”

    恽尘道:“哦?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张御道:“现在缺少证据,尚不好明言,来时路上,我已是委托一位道友去清查近来的飞空册录,若能查到其人往来时留下的记述,找到源头所在,那么就能确定其身份了。”

    海岛天机院工坊之内中,此刻一片死寂。

    乌制院眼神黯淡,消沉无比坐在那里,周围的师匠们也都是一个个失魂落魄,随着那光幕大道破散,这几十年来的谋划毫无疑问失败了。

    魏护卫沉默许久,才道:“乌制院,我会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总院的。”

    其实他也有些同情乌制院等人,不能说他们谋划不妥,其实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实在是因为对手出乎意料的强大,他们才遭遇到了失败,换在斗战之中,那就非战之罪了。

    乌制院咬牙道:“不,魏护卫,我们还没有输!”

    魏护卫心中倒是涌起了几分期待,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后手么?”

    乌制院抬头看着他,双目带着血丝,语声激动道:“我们还有正体在手,我们还有之前搜集到的诸多记录,只要我们还有足够的材料,我们还能再打造更多的复体……”

    魏护卫听到这些,不禁有些失望,他道:“乌制院,我知道你不甘心,其实我也挺不甘心的,不过再造一个复体,无法达到更高境界又有什么意义么呢?再送去给玄府和灵妙玄境的人杀么?”

    乌制院顿时无言以对。

    魏护卫沉声道:“拿不到青阳轮,没能得到里面的功法,你们再造多少复体都没用,承认吧,你们已经失败了。”

    他转过身,对那一起到来的男女师匠道:“我们回去。”说完,他就当先迈步往外走去。

    那个男师匠看了看众人,伸出手去,似不经意的在案台上搭了一下,而后就跟着魏护卫快步离去了。

    乌制院在他们离开之后,颓然坐了下来。

    这时金大匠叹了一口气,他这时目光一撇,见到案台之上多了一张纸条,上去拿了起来,看了两眼后,想了想,递至于乌制院面前,道:“好像是方才那位师匠留下的。”

    乌制院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速离洲域,可往云台”等字,他眼神一动,寻思了片刻,站了起来,低声道:“快些收拾一下,我们带那具正体离开这里。”

    金大匠一怔,犹疑道:“制院这是要……”

    乌制院咬牙道:“计划虽然失败了,可我们之前的道路却已证明是成功的,我们缺少只是一个向上功诀,青阳上洲这里找不到,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地方寻找,那位大人物说不定还需要我们。”

    在冷静下来后,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思考能力,把拐杖一顿,道:“而且这次事情闹得太大了,即便总院不收拾我们,两府和玄府一旦查到线索,也绝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要快些离开青阳才是。”

    金大匠道:“可我们能去哪里呢?”

    乌制院扬了扬纸条,道:“我们只能相信他一次了,去海外的云台都护府,就算没人接应我们,现在北方道路已通,我们大不了想办法再去玉京,就算玉京留不住我们,我们也可以借助玉京的通路去其他上洲!”

    ……

    ……

第两百四十六章 合力

    玄府大殿之中,张御翻看着两府送来的遁空录册,可这册子上面没能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在他看来,乌子午来历不明,可此前去过灵妙玄境,又来到玄府,这一路上无不是遁空而行,那不可能不留下任何形迹。

    录册上查不到,这肯定是被人刻意抹去的,而这恰恰说明此人与一直潜藏在幕后的那方势力有所牵连。

    不过这上面虽是查不到东西,但好在他对此早有准备。

    他在之前搜查造物人替身时,为了提防幕后之人在洲内引发动荡,所以让众多修士和检正司一起留意着洲内各处的动静。

    尤其是飞遁往来之人,那更是需严加注意的。

    这里没有记录,但还有检正司和修士的记录可以查验。

    他将手中册子放在一边,恽尘这时道:“玄正,可曾见到有用线索么?”

    张御淡声道:“洲域这里的记述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应该是被人改过了,而我记得,在来路之上,曾有几条造物蛟龙试图袭击于我。

    那这些造物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了,外人是不可能做到此事的,唯有熟悉这些造物,甚至打造这些造物的人才有可能做到。”

    恽尘立时反应过来,看着他道:“天机院?”

    他寻思了一会儿,道:“若是天机院所为,那就说得通了,之前造物人替身也是出自此辈之手。”他抬起头来,神情严肃了几分,道:“看来我等必须严查洲内的天机院了。”

    张御道:“御也正有此意。”

    可以说,近年来所有的事端无不是与天机院有关,这已经不是少数人有问题这么简单了,没有天机院上层的授意,是不可能做到这等事的。

    恽尘果断言道:“那玄正请放手去做便是,两府那里自有我来沟通,事后我也会向玄廷去书,言明此事。”

    张御点了点头,先前他做事时,竺玄首虽然没有明确反对,可也没有什么支持,所以那时候因为他只能单独以玄正的身份来行事,而有许多事碍于规矩,就没有办法一查到底。

    而现在恽尘表示支持的话,那么他们二人就是代表整个玄府的意思了。

    这样一来,许多规令就对他再无限制了,可以放手一查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间,明善道人走了进来,打一个稽首,道:“玄首,玄正,灵妙玄境的林道长在外求见。”

    恽尘道:“快请。”

    明善道人对外唤了一声,林道人便走入殿内,他对着恽尘和张御一个稽首,郑重道:“恽玄首、张玄正,那来人害了我师兄,又杀了我玄境之中不少同道,玄府如今铲除此人,我辈愿承此情。

    我与诸位师兄弟商量了一下,欲把这件事查一个水落石出,这里面若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愿意出力。”

    恽尘欣然道:“玄境的诸位同道愿意出力,那是最好不过了。”

    以前作为真修的一员,他对灵妙玄境内修士避世不出的举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现在坐在玄首的位置上,他却感觉到,这些修士分明有一身力量,却不能为青阳上洲所用,这是十分不妥的。

    长久下来,这些真修一定会与青阳洲产生某种程度上的割裂,若是什么事情真修都置之不理,那么此辈还能称得上是天夏的修士么?所以他心中有意在任上改变这种情况。

    现在他发现,此回之事,或许是一个契机。

    他请了林道人坐下,方才说了没两句话,就有人将由修士和检正司书写的遁空记录呈递了上来。

    张御拿来翻看了一下,这些天各州郡修士遁空往来颇多,记录也是相对较多,但是其中最为独特的只有三例。

    通过多个州郡之间的观察对比,却可以找出一条由东至西的入洲途径,而那最初的源头,则是来自于东面的外海之上。

    看罢之后,他抬头道:“从记述上看来,那人是从外海而来,前后间隔也不长,此人原先所在之地,必是距离洲域不远。”

    恽尘想了想,道:“不过茫茫大海,要一下找到准确位置,一时间却也不容易,若是此辈躲藏在海下,那是更难找寻了。”

    林道人抚须道:“贫道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

    他看向两人,道:“灵妙玄境之内有一种名为的琢鱼的灵鱼,数目众多,能解人意,且能飞空巡游,只要告诉它我等欲寻之物,令其分散去外海上,或许能够找到那地方。”

    恽尘在座上打一个稽首,道:“那此事就拜托林道友了。”

    林道人连忙还礼道:“哪里,事不宜迟,林某这就去安排。”他站了起来,再是一个稽首,便就告辞离去了。

    张御在他走后,心下一思,却是觉得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琢鱼之上,自己也应当试着找寻。

    他记得方才翻阅的记录之中,疑有一驾飞舟往外海上去,这看去是一驾可以隐匿行迹的飞舟,连观察到的修士自己也不确定,只是出于谨慎才记录了下来,

    而其出海时间就是在近日,且又躲躲藏藏,所以他并不认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或许他可以从这里试着找寻。

    在思忖过后,他便唤人找来了曹方定,仔细吩咐了几句,后者就领命而去了。

    在又连续安排了几件事后,外面有一名修士来报,道:“杏川道长求见。”

    张御道:“请杏川道友进来。”

    杏川道人到了殿中后,先是对着座上恽尘一礼,随后转向张御,道:“玄正,我已是查过了,那个拦截玄正的人,应该就是白秀的弟子唐丰。”

    张御看着他道:“可以确认么?”

    杏川道人十分肯定道:“我与此人交手多次,对他气机十分熟悉,其人遗留下来的法力气息就是从凤湘岭出来的,我也到了那里问过那两名守观道童了,唐丰离开的时间也是与那血影对得上,应该就是他了,只是他这番变化有些古怪,许是用了什么秘法。”

    恽尘不知此前之事,问了几句,才是了解,他想了想,道:“照玄正所言,他唐丰很可能是吞服了元童老祖的血丹了。”

    张御问道:“却不知此是何物?”

    恽尘道:“这东西最初是元童老祖用来提炼他人精血的,这其实是另一种血祭,服丹之人立刻掌握一门血遁之法,其速迅快无比,只是因为这丹力易惑乱神智,所以服丹之人往往在不自觉中透支自身精元神魂,直至耗尽本元,最后化为一枚精粹。

    不过服丹之人若是能在丹力最后化尽之前,凭着莫大毅力和意志及时收住自己心神,那么被激发气血和那最后一点丹精则会反哺自身,这等若是把自身淬炼了一遍,那在事后功行反而会因此有小幅度的提升。”

    他摇了摇头,“其实若不是这东西有着此等弊端,恐怕会有不少修士抢着要。”

    张御一转念,那样便没错了,也只有白秀这一脉与元童老祖扯得上关系,这时他却是记起一事,他问道:“玄首,你可是知晓那元童老祖的尸身被看押在何处么?”

    恽尘道:“老师在离去前倒是说了这件事,我也大概知晓方位,不过具体所在,却要再找起来。”

    张御对此倒也不急,只要知道大致位置就好办了,这事情并不十分紧要,可待处理好眼前之事后再去那处。

    再与恽尘商议了一些事,他正准备告辞,恽尘却是将他喊住,道:“玄正,我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只是还不甚确定,这虽然涉及到我这一脉的隐秘,不过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玄正一声。”

    张御点头道:“玄正请言。”

    恽尘沉吟一下,道:“方才青阳轮回归之后,那人曾伸手抢夺此宝,并还用上了一门制拿之术,我本以为他只是为了夺取此宝破围,可后来一想,这是不可能之事,并有制拿之术,也无可能让青阳轮顺从其愿,那么其人明显是另有目的。”

    张御道:“那么玄首以为是何缘由?”

    恽尘看向他道:“老师曾在那青阳轮藏有一门功法,这门功法可以助我辈突破当下境关,进入更高境界之中,我怀疑那人很可能就是为此而来!”

    海面之上,魏护卫等人正乘坐飞舟往天机总院返回。

    因为乌子午失败,他们猜测这个时候玄府肯定在四处搜查与之相关的一切线索,所以他们此行很是谨慎。

    这一次他们决定不乘坐飞舟直接转回光州总院,而是准备走乌制院上次回来洲域的路线,由归州的隐蔽海崖进入归州天机院,再由地下驰道返回,这样可最大限度避开可能存在的外在监视。

    可就在他们进入归州的隐蔽泊台中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天中有两个修士正站在那里。

    其中一名修士道:“那东西是飞舟么?”

    魏护卫所乘坐的飞舟完全是隐匿于大气之中,他们二人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有所感觉,并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另一名修士沉声道:“纵然不是,有灵性力量外溢,又来历不明,可谓十分可疑,我来盯着这里,你立刻去禀告玄正。”

    ……

    ……

第两百四十七章 暴露

    张御自正殿之中出来后,就回到了自己在玄府之中的居处,他坐下之后,不禁回忆起方才与恽尘的那番对话。

    根据恽尘的说法,那青阳轮中所藏之法,正是一门玄法,或者说,是一门通过大道浑章求取上境的法门。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真法转修玄法的其实不乏其人,只不过走上玄法之道后,就无法再行真修之道了。

    可虽然都是借助浑章而行,可每家的功诀却并不一样,恽尘这门功法是他师祖所立,其独到之处在于一旦成功,可于一瞬间成就上境。

    只是这么做不是没有后患的,而且今后的道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恽尘师祖留下这门功法,只是让弟子可以在前路走不通的情形下还可以试着再往上攀行。

    不过这本来应该他们这一脉的秘传,为何会被对方所知晓,恽尘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张御猜测,这或许和白秀有关。

    白秀曾在竺玄首门下修行,算得上是竺玄首半个弟子,或许其人是在那个时候知道此事的。

    而白秀的种种举动,要说竺玄首完全不知情是不可能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纵容了其人。

    他推断这应该来自上层的利益交换和妥协。

    他深心中对这样的举动其实并不认可,往往上层看去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落在下层的时候,就可能会引发一场极大动荡。

    不过他现在层次还不够,对于一些事的认知也是不明,也左右不了上面的态度,所以现在去想这些既无用也太早,若是什么时候上到更高位置的时候,那么再去考虑这些不迟。

    就在这时,外面有声音响起道:“玄正,海上急报。”

    张御道:“拿进来。”

    一名修士走了进来,恭敬将一封报书呈上。

    张御拿来打开一看,报书上说是海上发现了一艘归来的隐匿飞舟,看去极像是之前出海的那一艘,其在归州一处十分隐蔽的泊台停下,并通过一条暗藏的地下驰道往西北方去了。

    看到这里,他眸光微动,原本他吩咐众修士多留意海上动静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那艘飞舟出去之后就一定会回来,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半天便就有了线索。

    芒光传讯是非常快的,从传讯到此至多只有一刻,若是加上海上的往返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夏时,若是驰道的话,此辈此刻应该还未走出归州。

    他对送信的修士道:“传讯温道友和曹道友,让他设法将此辈拦截下来。”

    归州天机院地下驻站之内,魏护卫与两个同行的师匠从驰车之内走了出来,并沿着舱道往前方走去。

    走出长长的舱道后,推开一扇隐蔽门,出现在面前的是另一座人来人往的驻站,他们会在这里转乘驰车,返回光州总院。

    魏护卫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回了洲域之中后,他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但是一直他们三个人坐上去往总院的驰车,也没有遇上任何意外。

    在驰车安然行驶了一天后,他逐渐放下心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车内的时晷,最多再有半个夏时就能到光州天机总院了,抬手对后面示意了一下。

    随后等候在车厢内的女侍立刻走了上来,对他万福一礼,用轻柔声音问道:“客人有什么吩咐?”

    魏护卫道:“归州的行军酒听闻十分有名,我之前路过归州的时候来不及品尝,你们这里有么?”

    女侍道:“有,客人要多少?”

    魏护卫看了看对面,那男师匠笑道:“魏护卫自便便是,我们是工匠,要保持清醒头脑,不沾酒。”

    魏护卫对那女侍道:“那就来一坛,对了,归州鹿肉听闻也是很有名,也给我送个十斤过来。”

    女侍犹豫了一下,道:“十斤?”

    魏护卫一脸平常,道:“不多吧,也就是尝个味道罢了。”

    女侍没再多问,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儿,一大盘香嫩的鹿肉和一坛行军酒就被端了上来。

    盘中鹿肉片片堆叠,每一块都是切的匀薄细腻,而酒坛拍开后,就有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霎时令人胃口大增。

    魏护卫客气询问了一下,见两名师匠都无此意思,就拿起玉箸,一个人在那里一口酒一块肉,大快朵颐起来。

    男师匠看了看他,笑道:“魏护卫,我很好奇,披上了神袍玄甲,激发了灵性之后,还需要用一般的食物来补充体力么?”

    魏护卫放下酒杯,用布帕抹了一下嘴,才道:“我这不是为了补充体力,神袍玄甲虽然可以让我不再饥饿,不在战斗时候也感觉不到疲劳,可也剥夺了我的乐趣,美酒美食是我所追求的,人生没了这些,岂不无趣的很?”

    男师匠问道:“魏护卫认为,维护这些很重要么?”

    魏护卫沉默片刻,夹住一块肉,蘸了两下酱,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了一会儿吞下去,道:“当然,这些能让我感觉自己还像是一个人。”

    虽然他现在拥有一定的力量,可是待在方谕中身边,他看到了太多的东西,有的时候,他也分辨不清身边到底哪个是造物,哪个又是自然生成的。

    甚至他有时候也是开始怀疑自身,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假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造物人?

    而唯有烈酒美食带来的真实触感,才能让他寻到一分独属于自我的慰籍。

    男师匠理解点了点头,道:“和造物打交道多了都是如此,所以每一次大匠都有上面赐下的玉佩,既是用来保护他们不受来自心神上的侵扰,也是让他们维护好自身的内心。”

    魏护卫下来只是闷头吃喝,没有再多说,毕竟他们两人并不熟,有些话题并不适合再深入谈下去。

    驰车才是平稳行驶有一刻后,在珠县驻站之上停了下来,魏护卫这时候才是吃完了盘中的鹿肉。

    男师匠此刻往外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道:“今天的驻站好像有些过于冷清了。”

    魏护卫一听这话,登时警惕起来。

    他透过舱窗,目光来回撇了一眼,见驻站两头没有一个人影。

    这要知靠近光州所在之地的珠县,以出产淡水珍珠而闻名,平时都是熙熙攘攘,又怎么可能一个人都看不见?

    这情况绝对不正常!

    他立刻站了起来,眉心一闪,幽金色玄甲霎时覆盖全身,眨眼间变成了一个丈许高的金属巨人。

    他伸手一舱门之上一搭,同时道:“两位,总院的消息不容泄露,情形若有万一,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希望不要我来帮你们。”

    说完这句话后,他伸手一拉,将舱门强行拉了开来,现在正是上午,外面稍显刺眼的阳光的顿时照了进来。

    他走了出去,在宽阔的驻台上站定,抬头看过去,见三名道人悬浮在上空,他嗤了一声,道:“还是被堵住了么?”

    他身上灵性光芒霎时亮起,而后微微向下一矮身,就轰然飞跃而起,向着天空之中冲去。

    温良站在天空之中,经历了霜洲一战后,他现在对这些披甲军士也算是颇为熟悉了,这些人的力量强大,守御能力极高,速度也是很快,放在战场上的确是战争利器。

    但是缺乏变化始终是这些人的软肋,像明校尉那样可以变化为灵性巨人的只是属于极少数,甚至只此一例。

    对付这样的人,只需要以神通克制便好,于是他伸手向前一指。

    魏护卫能感觉三名道人之中以温良的实力最高,他跃起之后,只一瞬间就冲到了其人的面前,而后裹满灵性力量的拳头猛然挥下!

    令他惊喜的是,他只是一下就击中了这个道人。

    可是随即他便感觉情况不对,这一拳下去,那修道人化为一股白气飘散。

    他转身一看,不但那道人没了踪影,周围也是变得寂静一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无疑是落入了某种幻境之中。

    他没有慌张,而是震荡自己的灵性力量,试图撼动幻境的壁垒。

    很快,天地之中出现了一个裂纹,他没有犹豫,一下冲入进去,随即他一个恍惚,便看到自己仍是站在了车厢前面,而那三个道人站在上面。

    他哼了一声,认为自己已是冲出了幻境,于是再次腾身而起,向着那道人冲去,只是一拳之下,仿若方才景象的重演,对方身影如烟气破散,而周围也是再一次寂静下来。

    他心中涌起不妙之感,连忙鼓荡灵性,等四周出现了缺口,他急急冲入进去,一阵失神之后,他发现自己再次站站在了车厢之前。

    他心中没来由一阵惶恐,狂吼一声,再次向着天中冲去……

    而在驰车之中,那男女两名师匠看到魏护卫冲上天去后,便就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一动不动了。

    同时天中一名道人飘身而下,落在地上,向着他们这里走过来。

    女师匠这时冷静的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之中里拿出一柄火铳,迅速装上了铳子,随后对着男师匠脑袋一指,冷漠道:“逃不掉了,要我帮你么?”

    男师匠笑了笑,也是拿出了一把火铳,比划了一下,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女师匠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将火铳放下,可目光还是紧紧盯着他。

    男师匠缓缓拿起火铳对着自己,可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忽然转过铳口对准了女师匠,轰地一声鸣响,后者好像被一柄巨锤砸在了脑袋上,整个被带动着向一旁飞了出去,而后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男师匠看着尸身,目光之中露出歉意,道:“抱歉了,我不像你们这些被剔去情感的造物人,我还不想死。”

    他将火铳收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抚平褶皱,看着走入车厢的那名道人,他站了起来,道:“我愿意配合你们。”

    ……

    ……

第两百四十八章 撤离

    温良用了半个多夏时,将耗尽灵性力量的魏护卫拿住,而那名男师匠则是异常配合,上来就言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转回。

    此人名叫窦向,为了表示自己的确是真心降顺,他见了温良之面就告知后者一个消息,说自己一行人是从海外天机院归来的,之前那冲向玄府的乌子午等人便是自那里出来的。

    他又言如今那些天机院的大匠此刻恐怕已是准备撤去外海了,但是不要紧,他之前留故意下了一个线索,这些人极有可能去往云台都护府,所以玄府若是要追,不必去往海上抓捕,只要提前一步赶到云台都护府,就能等着这些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温良感觉这事情十分重要,立刻将此事传报回了玄府。

    张御在得到传报后,并没有当真等待下去,而是在问明白了海外天机院所在的位置之后,立刻让曹方定、时悦等人带人前去抓捕,同时他感觉窦向这个人很是重要,所以下令让温良把其人给带回来。

    仅仅是在半日之后,窦向被带到了他面前。

    张御打量了这个人一眼,此人看去大约三十来岁,尽管被俘,却仍是把自己身上收拾的很是干净,手中则拎着一个未被收缴的行李箱,脸上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

    他问道:“你是天机总院的师匠?”

    窦向道:“也算是吧,其实我曾是玉京的师匠,二十年前,玉京与青阳洲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我跟随一位大匠来到了青阳天机院,那一次我们用了差不多两年时间穿过被泰博神怪阻拦的地域,后来我们就一直留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回去过。”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玄正放心,我并不是什么造物人,我可以接受你们的任何检验。”

    张御看着他道:“我问你,天机院到底要做什么?你可了解么?”

    窦向俯下身,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打开,而后从中拿出了一块玉板,认真道:“张玄正要想知道的东西,我都已经记载这块拓玉之上了。”

    张御目光一注,这玉板便自行飘来,落至他手中,随着他看过去,那上面显示出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里面所记录的是窦师匠海外天机院中记下来的所有对话和具体经历,本来是准备呈交给方谕中观看的,所以内容十分详细。

    而张御在看过之后,不仅了解整个事情的真相,也最终确认了那幕后指使者为何人。

    他将玉板放在一边,道:“窦师匠,我听说你主动投降的。”

    窦向坦然道:“是的。玄正是想问我为什么投降么?虽然我本人参与了这件事,但这并不表明我对这件事一定是十分赞同的,只是我无力对抗,那也是被洪流裹挟着一起走了。再一个么,我是玉京天机院的师匠,我想就算受审,也是要押回玉京的。”

    他略带感慨和怀念道:“我来青阳上洲二十年了,十分想念在玉京的家人,我想回家了,哪怕是用这么一种不光彩的方式。”

    张御略一思索,道:“这次事情按照你的说法,已经谋划了六七十年了,你并非是方谕中的亲信,那他这次却为何要委派你前往呢?而不是那些不虞泄露消息的造物人呢?”

    窦向道:“因为乌制院在完成最后一步时,必须有一个懂得技艺的人负责在旁记录。

    而造物人或许能承担一些较为危险的任务,可技艺却需要数十年的积累和打磨,造物人人数太少,这一点是比不过我们的。

    而我是诸位大匠之下这方面技艺最好的工匠,并长久参与了这个计划,我想除了我,也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张御又问了几句之后,就令人把窦向待下去看押好,随后来至了正殿之中找到恽尘,并将拓玉交给了他。

    恽尘待看完整个玉板的记录后,吃惊同时也是感觉颇为不可思议,道:“造物修士?那人竟是一个造物修士?仅仅是一个造物,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实难想象。”

    他摇头道:“不瞒玄正,我方才看到这些,所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断绝此事,彻底毁灭与之相关的一切,绝不能让造物修士这等事再度发生。”

    张御道:“那么现在玄首又是如何想的呢?”

    恽尘认真道:“不论是造物修士,还是我辈修道人,实际上所有人追求的都是道,道就在那里,谁人都可以去求,不能因为我们先行一步就自视高明,反去斩断他人求道之路。

    这正如当年,玄廷大力扶持法一脉一般,虽然至今仍有不少真修对此抱有微词,可若无玄法一脉的兴盛,我天夏绝然支撑不起今天的局面来。

    不过万物皆有利弊,我也不能任其所为,也该有所限才是,过后若向玄廷呈书,我当会附上此言。”

    张御微微点头。

    恽尘抬头看来,道:“如今真相已明,玄正准备如何做?”

    张御道:“即刻抓捕天机院院主方谕中,现在我们已有足够证据证明,此人即便不是这一切的主谋,也是整件事情的重要推手。”

    恽尘果断道:“好,我会以青阳玄府玄首的名义向两府发出知会,并将这些证据一并送过去,玄正尽管动手,玄府内所有人手都可听从玄正调遣。”

    张御与他再商议了一会儿后,就出了大殿。不过如何抓捕方谕中,却需要思量一番。

    此人躲藏在光州天机院总院之内,想要在这里动手,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机总院本身是一座十分坚固的军垒,其能抵御大量玄兵的轰击,并且内部还有大量的披甲护卫守御。

    若是这些人还是人身,那么可以在与两府沟通之后设法调出来,可若是被造物人替代了,那就不好说了。

    除此外,天机总院之内必然还存在着大量的造物甲士和造物兵器。

    最好办法,实际上是由少数精锐或是由他自己亲自往天机院一行,将方谕中一举抓捕。

    不过这里有个难题。

    如何确保所抓拿到的一定就是方谕中本人?

    若他本身是人还好说,还能用一定方法进行鉴别,可问题是他极可能是一个造物人,这就很难判断了。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方谕中还没有得到消息之前,将整个光州天机院包围起来,封绝四方出路,这样才有一定机会抓到此人。

    思定过后,他吩咐一旁的修士道:“去把诸位道友都是唤来,我有事情交代。”

    海岛天机院上,巨大的地底船坞中,停泊着一艘艘梭形海舟,此刻有千余人正在这里来往奔走。

    天机院上层在乌制院的命令下,正在安排一众人等撤离,只是一刻之前,海上却是刮起了暴风雨,巨浪不断冲上岛陆,飓风夹杂咸腥的海水往岛上过来,云层之中的闪电时不时将黯淡的天空照得一片雪白。

    不过乌制院不惊反喜,因为这样糟糕的天气,修士找到他们的可能性就很低了,他们也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撤离。

    只是天机院这里的东西实在不少,他们也知道,即便能逃出去,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只能靠自己,无法得到总院的支持了,所以一些必要的工具是必须带走的。

    还有比较重要就是人,他们虽然是大匠,可是仍旧需要大量的工匠作为辅助和承担相对简单的工作。

    整个天机院不算护卫,仅算师匠也有两千多人,乌制院一个也不舍得丢弃,再加水食补给还有三千多人的护卫和役从,这至少需要十五艘海舟才能装得下。

    船只他们足够,可是撤离速度却不可避免的拖慢了。

    此时一个丈许高的琉璃舱正从简易滑轨之上缓缓挪至码头,那里面看去似有一个人影,在到了尽头处后,四名护卫走上前去,用力将之抬起,并往海舟之上搬去,

    乌制院拄着拐杖走上前去,跟着后面提醒道:“小心一些,小心一些。”

    一名师匠这时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一皱眉,让金大匠在此看着,自己拄拐来到了另一边,找到一个身材壮硕魁梧的人影,道:“老韩,怎么,你不跟我们走么?”

    韩大匠淡漠言道:“我到这里只是证明我所坚持的道路是正确的,现在结果已经有了,我不必要再跟你们走了。”

    乌制院提醒道:“老韩,你可想清楚了,你留在这里,那些玄府的人随时可能找到你。”

    韩大匠撇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害怕我被他们抓住,吐露出更多东西,不过你用不着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抓到的,必要时,我会毁掉这里的一切,你也需要一个人这么做,不是吗?”

    乌制院看着他,虽然这时候干掉韩大匠是稳妥的,可是他头脑还算清楚,现在可是人心惶惶,这么干绝对没好处,所以他只能勉强言道:“好吧,老韩,既然你坚持,那你便留下吧。”

    他顿了下,道:“我到了安全的地方会派人来找你,如果你还在的话。”

    ……

    ……

第两百四十九章 围捕

    在三天两夜的不停装运后,海岛天机院所有的东西都是搬运上了海舟,天机院除了一部分造物人留下来和韩大匠一同看守这里外,其余人都是准备和乌制院一同撤离。

    乌制院在登上海舟之前,天中正好一道闪电劈过,四周围闪烁了一下,透过上方琉璃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只是随着闪电过去,外面很快又变成了一片黑沉沉的天空,唯有耳边响起轰隆隆的一阵沉闷声响。

    “制院?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身旁的护卫见他神情有异,不由问了他一句。

    乌制院想了想,摇头道:“无事,可能是我眼花了,走吧。”他撑着拐杖,沿着脚下幻彩一般登舱道往海舟之上走去。

    很快,天机院内近六千人陆续进入了十五艘海舟之中,待到舱门合起,将诸人的视线隔断之后,而后海舟舟上灵性光芒闪烁了一下,就往深海之中驶去。

    而与此同时,海天之间又是一道闪电闪过,曹方定、时悦二人的身影在天中显露了出来。

    他们头顶之上雷电一直闪烁不停,可是就算劈到了他身上,也会被心光挡下,并无法伤害到他们半分。

    而在隐隐雷光之中,可以见到,周围还有更多的修士身影站立在那里。

    他们二人在得了张御的命令之后,便急往海上而来,且在半天之前就赶到了,那时候正好发现了下面这些人在准备撤离。

    二人商量了一下,并没有选择立时下手,因为这方海岛是天机院多年经营的场所,要说没有兵器守御那是不可能的的。

    他们此来并不是要毁灭此处,而是要把这些人全数抓捕回去,若是强攻的话,这些人抵抗起来也有一定的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放这些人到海上,等远离海岛之后再动手,那还简单一些。

    曹方定看这些位于海下的海舟在逐渐远去,便道:“时道友,那天机院内似并不是所有人都撤走了,就劳烦道友带人将留下的这些人拘拿起来,远走这些人就交由我先盯着。待道友处置好此间之后赶上来,我们再一同出手。”

    时悦道:“就如此安排。”

    四天之后。

    从天机院出来的舰队经过了几天航行,已然远离了原来的海岛,不过距离云台都护府还有一段距离。

    云台都护府是浊潮衰退之后较早归来的都护府之一,本是建立在一座巨大海陆之上,近年来与域内交流较多,而且在泰博神怪被击退后,原来海上的通道也是变得安全起来,他们就算无人接应,也可以从这里转道前向玉京。

    只是海舟之内空间有限,而且海下航行憋闷且无趣,并不是一件十分让人愉快的事情。此时他们自觉已是安全,海舟便开始迫不及待浮上水面。

    曹方定看着下方那如海中大鱼一般的舟脊逐渐显露水面,知道时机已至,关照身边的修士道:“开始吧,尽量活捉,但若遇抵抗,格杀勿论!”

    那些修士得了传命,齐声道是,随后便化一道道遁光,如流星急坠,向着漂浮在海上的十余艘大舟冲去!

    光州天机院总院,军垒似的建筑的附近有着非常空旷的广场,因为这里每天都是飞舞着各式各样的造物禽鸟,所以被人称为“万禽栖场”。

    这些造物飞鸟毛羽鲜丽,种类极多,群鸟飞舞更是令人赏心悦目,更重要的是,这些造物生灵并不像普通鸟类需要排泄,也就没有令人头疼和尴尬的鸟粪问题了。

    这些颇为飞鸟善解人意,与人非常亲近,所以经常会吸引许多洲中子民到此游览,几十年下来,这里也算得上是光州的一大胜景了。

    此刻在广场之上,矗立一座座简易搭建的木屋,里面是天机院向外售卖各种猫犬鼠兔之类的造物家宠的所在。

    这些造物家宠与人亲近,对人忠诚,还拥有一定的智力,且不会沾染任何寄虫,除了不能繁衍几乎没有缺点,故而也是非常受人欢迎,尤其是受孩童女性的喜爱,每天都会吸引来大量的人流到此。

    在广场边缘一处家宠木棚之中,一个小姑娘在父母在交易结束后,就急不可待上前抱起一头自己看中的小犬。

    小犬亲昵的靠上来,小姑娘也是正好凑上去,双方的鼻尖不由自主碰在了一起,紧接着小姑娘发出咯咯的开心笑声,小犬也是跟着旺旺叫了起来。

    旁边有一个画师看着这纯真美好的一幕,感觉心灵受到了洗涤,他不由自主拿起笔,想要将这一刻永远的留存在画布上。

    就在他灵思泉涌之时,那广场上本来停留着的大片禽鸟忽然扑棱棱飞舞起来,并且往四面八方散开,这不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广场之上也是同样不明所以,过了一会儿,有人用手一指,喊道:“快看那里。”

    所有人抬头看去,却见一名道人凌空立在了上方,并一瞬不瞬看着天机总院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众人听得隆隆声响自云中传来,而后有一道道遁光自远空不断射来,并在广场上空停下,自里出来了一个又一个修道人。

    这等景象在不断持续了两刻,足足千余名修士出现了天机总院的上空。

    这些道人一个个悬浮在半天之中,身上道袍在天中飘拂不已,每一个人身周围都有芒光闪烁,清气云雾飘绕,一时之间,这片万禽栖场看去好似化为了一片仙境。

    场中多数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修道人,尤其是一些没有上过战场年轻人更是只在长辈口中听说过修士,如今望见这副满是仙家气象的场景,心神不觉深深为之震撼。

    万明道人和林道人此刻站在最上方,这一次“真、玄”两道都是派出了大批修道人到此,就是为了确保将天机院总院方谕中拿住。

    不过这千余人也仅仅只是地面上的封锁罢了,天机总院在地下还存在庞大的建筑群,并且还有通向各州郡天机院的地下驰道,如今这些地方都被两家派遣出来的修士弟子给封锁了起来。

    林道人看着下方,道:“万明道友,为何不将这些生民提前疏散离去?”

    万明道人言道:“不合适,如果我们提前疏散,天机院中某些重要人物得到消息后,很可能会跟着一起走,而且这些人中一定也有天机院安排的人手,稍候每一个都需要再作甄别。

    林道友放心,我们这许多人在此,此辈便是投掷玄兵,我们也能护得这些子民安全。”

    林道人不由点头。

    万明道人这时看了一眼远空,道:“玄正来了。”

    林道人转头看去,一道云雾环绕的青色虹光自远天而来,方才出现在视线之中,一晃之间,便就到了眼前,而后遁光一散,便见张御手持蝉鸣剑,袍袖飘飘,自灿灿玉雾云光之中踏步而出。

    他忙是与万明道人上前见礼,那千余修道人也是齐齐对他一礼。

    张御点头回礼之后,道:“万明道友,情形如何了?”

    万明道人回道:“我等到来之后,天机院里面一直无动静。”

    张御看了一眼广场上正抬头看着天上的数万人众,关照道:“先把这些州中子民疏散走,以免稍候受波及,记着,不要引起慌乱。”

    万明道人道:“是,玄正,我这便安排。”

    天机总院的地下主厅之内,方谕中正在花苑之中修剪着花枝。

    有护卫走了进来,抱拳道:“总院,外面来了上千名修士,将我们的天机院包围住了,我们已按总院之前的吩咐做好安排了,总院可以其他交代么?”

    方谕中手中微微顿了一下,道:“知道了,我没有什么其他交代,你先下去吧。”

    那护卫道了一声是,便恭敬退下去了。

    方谕中在把花枝剪好之后,他放下剪刀,摘掉手套,来至花架下方的藤椅边坐下。

    他看着满园姹紫嫣红的花卉,端起泡好清茶喝了一口,双手交叉摆在腹上,靠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前方一面玉壁上闪烁了一下,而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里面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事?”

    方谕中道:“玄府的人到总院附近了,我们的计划应该已经失败了。”

    那个人影沉声道:“是么?那你准备怎么做?”

    方谕中用手指敲了敲扶手,道:“总该有人站出来承担罪名的,不过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了。”

    那人影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方谕中郑重道:“把我的两个孙女带走,记得照顾好她们。”

    那人影似乎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做,有意义么?”

    方谕中认真道:“有。”

    那人影看了几眼,似乎有些不认识他了,不过他最后还是道:“我会的,你只有这个要求么?”

    方谕中摇头道:“没有其他事了,不管成功还是失败,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

    那人影沉声道:“那么再见了。”玉璧光幕之上一阵闪烁,而后就消没下去。

    方谕中又喝了一口茶,坐了许久之后,他道:“来人。”

    一名脸上有着金属条的造物人走了进来,躬身一礼,道:“总院有何吩咐?”

    方谕中道:“把我台案上的那封书信拿出去,交给那些修士。”

    那造物人道一声是,躬身一礼,就退出了花苑,唯余方谕中坐在那里,一个人看着满园盛放,好似永不会凋零的花朵。

    ……

    ……

第两百五十章 造物

    天机院广场之上,一队队军卒进入了此间,开始让那些滞留在此的州中子民往外撤离。

    青阳上洲常年处于战争之中,这些州中民众知道利害,广场上的数万人在安排之下陆续从这里撤了出去,期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和混乱。

    当所有人撤离之后,那些聪明的造物禽鸟也是跟着一起离去,广场上顿时变得空空荡荡起来,原本的喧嚣和热闹褪去,留下的只有清冷和寂静,天机总院那坚固而雄伟的地上壁垒一时占据了众人的视野。

    而就在所有民众离开后未久,天机院那未曾完全封闭的壁垒大门隆隆抬升而起,自里走出来一名脸颊两侧嵌有金属条的造物人,其人把双手一托,将手中一封书信高举起来。

    万明道人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一名修士落身下去,将那封书信接过。

    他检查了一下,因为上面没有印封,所以又打开看了看,随后腾空来至高处,将书信呈递过来,口中道:“禀玄正,这疑似天机院总院方谕中的书信,他说他愿意接受玄府的安排,也愿意解除天机院内所有的武装,但是他想邀玄正进去一晤。”

    万明道人转头言道:“玄正,这会否是什么陷阱?”

    张御思索了一下,对那修士道:“你回去告诉那传信人,让方谕中先解除天机院内的武装,让天机院里所有人先撤出来,若是他同意,我可以在天机院内他认为合适的地方与他见上一面。”

    不管这里面是否有什么陷阱,他现在掌握了主动,只消这般压过去就能赢,又何必去与对方谈什么话?除非对方先一步解除所有的抵抗力量。

    若是对方真这么做,便就了避免了大量牺牲和破坏,那他倒是不介意给其一个机会。

    那个造物人对着一礼,道:“在下会把张玄正的话带到。”说着,他又退回了军垒之内。

    在等了大约一刻之后,那个造物人又一次走了出来,恭敬道:“总院说他相信玄正的承诺,所以总院答应玄正的要求。”

    他侧开一步,“玄府诸位可以接收天机院了。”在他说话之间,军垒各个方向上的金属大门也是缓缓向上抬升。

    张御稍作感应,见无异状,便把手一抬,当即有上百名修士往里军垒之中飞去,开始占据军垒内部的各个重要位置。

    方谕中的确如其所言,没有做任何抵抗,除了其自身所在的主厅外,各个地方的权限完全对外放开。

    半个夏时之后,从各地抽调过来的检正司的护卫进入了天机院总院内部,进一步加强了这里的控制。

    接下来又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在地面和地下壁垒的各个出入口一齐放开之下,才将天机院内的七万工匠和三十万徒工以及不在这个数目下的护卫给陆续撤了出来。

    只是这些人此后还需要进行逐个甄别,这里面就需要两府的配合了,安置这些人不是简单的事情,光凭玄府可做不成。

    在一切安排妥当之时,张御便带着一众修士来到了那位于地下深处的枢厅之前。

    万明道人道:“玄正,方谕中就在枢厅之内,这也是我们唯一没有检查到的地方,我们不确定下面是否还埋有玄兵。”

    张御从容言道:“没有关系,我会依照承诺,进去见此人,你们就都在外面等候着。”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方谕中已经没必要做出这等事了,一来没有意义,天机院谋划败露过,一切已成定局,不管他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结果。

    二来以他所掌握的转挪神通和身上的紫星尘砂,只是单纯的玄兵轰爆对他威胁并不大。

    他迈步走入进去之后,抬头一看,空旷的大厅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琉璃圆柱,由地面往仿佛无限深远的高处而去,其周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一拂袖,便走入了进去,立时有一面飞玉碟自行来至脚下。

    他踩踏上去,那飞玉碟便承托着他平稳的往高处去,几个呼吸之后,在一处向外延伸的悬空长台上停下。

    他迈步上前,沿着长台前行,尽头处是一扇半圆形的金属舱门,待他走近后,原本齿扣般的咬合部位便向着四面八方分开。

    他到了里间后,目光一扫,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陈列室,这里整齐而有序的摆放着一座座琉璃舱。

    舱内则是摆放各类各样物事,即便不懂造物,只是一眼看去,由能由此直观感受造物技艺的变迁和发展。

    他走到一个琉璃舱之前,那里面是一片泛着紫色的绒苔,蔓延攀附在椭圆形的舱壁上,这东西似是活物。只是随着他的注视,看去微微有些不安,颜色也是渐渐发生了变化。

    “这是灵性绒苔,也是打造飞舟的重要材料,离了它们,我们的造物飞舟等若失去了生命。”

    随着声音传出,方谕中自里走了过来,他两鬓霜白,身着盘扣密纹黑袍,脸上带着笑容,仪表颇好,风度凝远。

    他微笑着对张御点头一礼,而后来到舱壁之前,指着道:“绒苔由一种菌虫所构成,我们称之为‘菌灵’,这是一种奇妙的共生体,尽管极细极微,可天生具备灵性,我们就是利用它来打造各种造物的,它也是现如今支撑现整个造物体系的基石。

    它不但可以相互融合,也可以和世界上大多数非生命的物事相融合,进而转换成另一种奇异的材料,甚至是另一种与原来完全不同的生命。”

    他感慨道:“过去数百年的岁月中,我们一共发现了两百八十三种原生菌灵,不过我们认为世界上其他角落可能还存在更多的原生种类。

    在长久的探索中,我们更是发现,我们可以按照外来的意愿,嗯,我们的意愿,对它进行引导和改造,它们就会变成符合我们意愿的生命体。

    张玄正,你可以想象到么,当亿亿万万的这样的微小东西结合起来,就能产生异常强大的力量。”

    他往前几步,指着一件摆在支撑架上,看上去像是一个陈设的金属胸甲,道:“玄正请看,这东西是最早的玄甲了。”

    张御目光移去,见这东西泛着浅白色的光泽,表面较为光滑,但看得出,这的确不是一般的金属打造出来的。

    方谕中道:“外甲发展到如今,工序已是比较复杂,面前这件是最初也是最简单的甲胄,我们的工匠先用被称为“白菌灵”菌灵与金属混合打造出一个模胎,哦,就像白纸一样能够承载各种各样的色彩,这种菌灵也能承载各种菌灵的叠合改造。

    有人称这个过程为‘菌灵污染’,我们称之为‘殖合’。

    在模胎打造好后,它也仅仅是具备了一只具备外形的胎体,还需要再让另一种广义上的‘金菌灵’与它进行反复的融合和叠加,才能完成最后的蜕变。

    当时最好的外甲,需经过百次以上的殖合,我们将其戏称为‘百炼甲’。

    在这其中,我们还要用两种不同的菌灵来迫使它们保持生长,因为一旦这个过程停下来,它们就会像水变成冰块一样‘凝固’,成为一个全新的生命体,而我们则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它们的流动。”

    他看着那个胸甲,目光中既有遗憾又有欣赏,道:“只是这样的外甲,所用的菌灵也就几种,它就像一块块随意敲打成型的粗坯,笨重而丑陋,但它毕竟代表着一个.asxs.,外甲所应具备的它都具备了。”

    说到这里,他伸指上去一弹,只见光芒一闪,那个胸甲霎时向内融合收缩,不一会儿,就变作了一枚拳头大小的莹白色的宝石,并叮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方谕中继续往前走,道:“玄正请往这边看。”

    他指着一个舱室中的看去比纸片还要薄的银色金属片,道:“这就是白菌灵模胎,可不要小看这东西,越是精细越是纯粹的模胎才越能让后续的菌灵融合,殖合越多,变化就越多,玄甲就越坚韧上乘,而一般工匠打造的模胎,也只有十炼或者二十炼,只有少数人能打造出百炼以上的模胎。”

    他叹了口气,“菌灵毕竟是一种活物,而且非常活跃,即便同一批菌灵与相同的物事相融合,它也会呈现出不同的变化,可以说,没有哪一次的变化是完全相同的,最初时候,我们只能依靠工匠的经验了,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稍稍高昂起来,道:“玄正请看这边,”他伸出手,又指向一个远处的琉璃舱。

    张御转目看过去,那里面充斥着五颜六色的光。

    方谕中走过去,在这琉璃舱面前张开手,道:“为了突破原来的桎梏,距今一百二十年前,转机出现了,我们优秀的工匠从原生灵菌中培育出了大量的后生菌灵,它们相对稳定,变化波动极小。

    在此基础上,我们得以总结了大量的‘菌灵图谱’,一个普通的工匠,只要按照图谱施为,就能打造出我们所需要造物,而不再是像过去一样完全依靠经验和运气。

    只是这里遇上了另一个难点,仅仅是打造一个造物人,就需要千百余张菌灵图谱,每一张图谱都是纷杂繁复,在打造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去查阅,所以作为一名合格的工匠,至少需要记下五百张图谱。

    如果记忆力不够好,那么或许他一辈子只能做一个普通的工匠。”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些五颜六色的后生菌灵开始变色,并且逐渐出现了朽坏的现象。

    方谕中转过身,微笑言道:“张玄正,你身上的力量太强大了,已经惊吓到它们了。

    这些小东西每一个都是敏感而脆弱的,甚至稍微一点外界的灵性力量影响,都可以破坏它们的存在。

    哪怕仅仅是你们修士的注视,都会导致它们的死亡。

    这也是之所以每一个工匠只能是凡人的缘故,也只有凡人,才能与他们接触,虽然我们不能修道,可是我们用另一种方法接触到了大道。”

    张御这时心下一思,道:“我记得天机院内曾有工匠在玄府修习过玄法。”

    方谕中道:“是的,可是他们并没有激发灵性,一旦有了灵性,那么这些菌灵就不再会亲近他们了。”

    他侧过一步,做了一个相邀的手势,道:“玄正请这边走,我还请玄正看一样东西。”

    张御迈步前行,在其人引路之下来到了陈列室的底部。

    这里有一个巨大的舱室,它像是金属和生物的混合体,内部有着一根根延伸极长又相互绞缠的螺旋。

    方谕中用略显深沉的语气道:“‘图谱室’,也叫‘图芯’,智慧的结晶,造物的瑰宝,它是七十年前出现的。

    它本身是一个活物,能够自行记忆大量的图谱,并且根据工匠们具体的需要作出有益的排列。

    依靠它,工匠从那些繁难复杂的图谱中摆脱出来,专心负责打造便可,我们还由此打造了更多配合它的造物,并进行了更为细化的分工。

    如今它是每一座天机院的心脏和头脑,仅仅是在光州,每天就有百万人在围着它转动。”

    他沉声道:“这七十年来,图谱室经过了不断的更新蜕变,我们的技艺也是越来越成熟。

    而在近来,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菌灵本身并无意识,可是通过一定的手段,却可以被人为的赋予和塑造,我们以为,这是突破更高层次造物的关键。”

    张御淡声道:“方总院特意邀我到此,想必不止是为了说这番话,也不止是我看这些东西吧?”

    方谕中此时看向张御,用无比认真和诚恳的语气说道:“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玄正,我们从无至有建立起这个造物的高塔,这并不容易,我们曾用数百年的时间来堆砌它,完善它,然而毁灭它,却只需要一瞬间。”

    ……

    ……

第两百五十一章 转移

    张御理解了方谕中的意思,在造物修士的事机败露后,这件事必然会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

    作为一府玄正,他对待造物的态度可谓极其重要,若是他在随后上奏玄廷的附书上对造物表示排斥或者要求压制,那么玄廷很可能会考虑他的建议,甚至还有可能会对造物派进行打压。

    毕竟现在的天夏,是由以玄廷为首的修道人主宰的,可短短数百年发展起来的造物派力量十分有限,放眼天夏诸洲,还远不足以与修士相提并论。

    在张御看来,造物本身其实不存在对与错,造物的发展其实也给天夏的军事民生提供了巨大的便利。

    可这样的东西必须有所束缚,以往虽有一定的规令限制,但做得还是不够。

    不过这也很平常,造物发展对上层修道人来说时日尚短,有些问题也是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而且就眼下来看,其所带来的好处更大于弊端。

    而且他他心中清楚,造物修士这件事,其实光凭天机院本身,那根本做不到,这里面实际上是因为有上层大能的参与和引导。

    如果没有上层大能的指点,再给他们一百年也未见得做成这等事。

    所以问题的根源并不是在造物上。

    而抛开这些来说,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粗暴将造物技艺给剔除了。

    方谕中方才说得没错,只是光州一地,围着天机院打转的就足有百万人。

    青阳上洲二十三州,每一州都拥有天机院,即便没有光州规模这么大,可涉及的人数同样不少。

    再加上造物所用的各种材料更不是凭空而来,还有各种菌灵的采集和培育,各州郡上下所牵扯到的生民又何止千万。

    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考虑,都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将这条路给否定了。

    他思定之后,平静言道:“我知道方总院的意思,我可以和方总院明言,在随后交给玄廷奏书上,我对造物之事会有一个公正的论断,不会有所偏倚。”

    方谕中直视着他,最后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代青阳上洲千千万万的工匠谢过张玄正了。”说完之后,他端起双手,正容对张御一个揖拜。

    张御道:“方总院,如果你没有什么再要交代的,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话,那么就随我一同离开此处吧,你所犯下的罪过,过后自会有一个恰当的判审。”

    方谕中坦然道:“方某愿意接受天夏律令的裁审,只是方某还有一件事,需要与玄正明言。”他微微一顿,语声略显沉重道:“关于造物修士的技艺,可能已是传出去了。”

    张御眸光微闪,道:“可能?这是何意?”

    方谕中叹道:“玄正或许已经知道了,我自身是一个造物,我在青阳天机院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发展造物技艺。

    其中有关造物修士的技艺,我在我自己无法控制的前提下,已经转移了出去。”

    张御凝视他道:“方总院把这些技艺转交给谁人了?”

    方谕中苦笑道:“这正是方某要说的。”他点了点自己脑袋,“方某是在近乎无疑是的情形下做得这件事,所以并不知道传给了什么人。”

    他叹了口气,道:“抱歉了,方某此前受制于人,必须按照之前根植在意识内的命令去行事,现在做完这一切,我才算获得自由,现在的我,才算是真正的我。”

    张御心下一转念,道:“方总院最近应该没有离开过天机院,那么你是用什么办法转移这些技艺的?是拜托给了谁人了么?”

    方谕中沉声道:“我事后查过,我没有拜托任何人,不过我根据我自己查证,应该是通过外层传递的方式送出去的。”他顿了一下,“这里不排除下层。”

    张御思忖道:“外层和下层么……”

    所谓的外层,是相对于天夏诸洲如今所在的地域来说的。天夏在外层建立了大量的堡垒和军事要塞,据说天夏到来此世之中所用的天城就有不少停留在那里,并用以来应付外层的敌人。

    如泰博神怪、魇魔之流,其实全都是从外层进来的。

    而一些微小物事和传讯,则可以通过一定的手段,利用间层的跃迁直接送达外层。

    过去浊潮的影响下,青阳上洲因道途断绝,与玉京和外洲最常用的交流方式,就是通过外层传递。

    只是这样的交流方式并不稳妥,因为外层的复杂性,信息极容易流失和损坏。

    而下层的话……

    对此他听说过一些,但了解也是不多。

    他思索片刻,道:“我在来此之前,截住了回转总院的魏护卫一行人,负责记述的窦师匠当还未曾把最后的记录交给方总院。”

    方谕中道:“是的,我所传出的,只是此前乌制院他们交给总院的技艺和记录,但是涉及到最后的部分都是没有,正如玄正所言,魏护卫还并没有将此携带回来。”

    张御微微点头,这是一个好消息,这说明方谕中所传递出去的技艺并不完整。

    哪怕他不是工匠,也知晓造物技艺这东西差一点都会偏差极大,更别说缺少了最为关键的一部分了。

    可仍然对此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乌制院他们毕竟是成功了,他们能成功,那么其他人也有成功的可能。

    他问道:“方总院,假如有人得到了这些技艺,你认为他们可否凭借这些将缺失部分补充完整?”

    方谕中道:“那要看得到的人是谁了,假如是一名技艺精湛的大匠,那么什么都不好说。”

    张御道:“我也知道认识不少大匠,也知道大匠你们天机院中地位最为尊崇,在你看来,一名这样的大匠在这件事里面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方谕中回道:“评判一名大匠,最根本的标杆,就是看他能否跳出图谱的束缚,创造出独属于自身的技艺,只有凭着自己的经验和认知,只用原生菌灵就能独立打造出上乘造物的工匠,才能称之为大匠。”

    “真正的大匠,对造物的理解和见识,已经远远超脱了一般的工匠,若说工匠会的技,师匠掌握的是术,那么大匠探索的就是道!”

    “不过如今的大匠,有一部分只是一个资历的认可,并不具备这样的出众能力,可能承担这样的头衔,至少在技艺上是合格的。”

    张御点了点头,这般看来,一个技艺精湛的大匠,的确能够创造出许多看似不可能的奇迹,说他们也在寻道真不为过,这件事他也不能轻忽,需要设法查探一下那些技艺到底被转去了哪里。

    他见方谕中再无有什么要说的了,便带着其人出了总院枢厅,将其暂时交给万明道人看押。

    因为这次的事涉及各方,如何处置此人,下来除了需与两府那边进行沟通之外,他会在过后与恽尘一起上书玄廷,并交由玄廷来裁断。

    在方谕中被暂时看押起来后,为了避免意外,他又令百余名修士进入总院枢厅,进行最后的排查。

    半天之后,一名修士走了出来,拱手言道:“玄正,我们已和那几位愿意配合的师匠一同查验过了,里面并没有留下什么危险的物事,只是我们在旁边一间密室找到了这些东西,但是无法辨认是什么。”

    他侧过身,道:“端上来。”

    后面一名役从托着一块玉盘走上来,他掀去上面的盖布,显露在下面的是几块残破的石板,上面刻画着许多古怪晦涩的符号。

    张御见到之后,目光微微一凝。

    这东西与当初他养父留给他的石板十分相似,他拿起一块看了看,没错了,就是一样东西。

    他心下想了想,养父当初留下了关于这石板的不少线索,看去是希望他去寻找这些东西,但是他有自己的路,而且当时自认实力也不够,所以后来并没有去找寻,没想到又在这里看到了相类似的东西。

    他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于是带上了这些石板找到了被看押在大厅之中的方谕中,向他问道:“方总院,你认识这些石板么?”

    方谕中看了一眼,道:“这应该是我曾经搜集过的石板,但是这并非是出于我的自愿,应该打造我的人赋予我的,我在传出造物修士的技艺后,就失去了一部分的忆识,其中也包括这部分。”

    张御见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便一拂袖,把这些石板给收了起来,准备回去之后再作译读。

    因为天机院中此刻已无需他坐镇,便迈步自正面走了出来,此刻正值日映时分,外面的阳光温暖和煦,天机院原本冷硬的壁垒上也是多了几分暖色。

    他负袖站在广场之上,见到那些有着鲜丽羽毛的造物灵禽又是再度归来,有的并在日光沐浴之下翩翩起舞,颇为赏心悦目。

    他在看了一会儿之后,忽有所感,抬头望去,见天空之中飘荡着一驾云舟,上面站着一个手持朱色玉箫的白衣女子,并对着他万福一礼。

    他记得这是那日在白秀斗战之时外海之上见到的女修,看去似非是青阳上洲的修道人,这会儿出现在在这里,似是寻他有事。

    他心下一转念,便就乘光而起,须臾来到了云头之上。

    ……

    ……

第两百五十二章 归物

    张御到了那白衣女子面前站定,他看了对方一眼,而后抬袖端手,行有一礼,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那白衣女子福礼回道:“贫道孟嬛真,此次从玉京而来。”

    张御听她是从玉京而来,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是孟道友,孟道友此来,可有指教么?”

    孟嬛真道:“我自来到青阳之后,见到了这里发生的不少事,冒昧向张玄正问上一句,不知张玄正下来会如何对待天机院这些造物呢?”

    张御听她忽然问起此事,却是对其来历有了几分猜测,他微微一思,道:“不过是如实上禀玄廷而已。”

    孟嬛真秀眸凝注着他,道:“那些造物对青阳上洲造成了颇多侵害,甚至还有了造物修士这等事,张玄正莫非不打算将之根绝么?”

    张御抬首看了一眼朗阔的天空,道:“我也与恽玄首谈论过此事,恽玄首曾有言,造物是道,修行亦是道,御深以为然,若只是一时之弊而抛其利,却也太过偏狭。

    我天夏能有如今之局面,正是因为有着亿亿万万寻道之人,兼容并包,汇纳百川,这才是我辈该行之道。”

    孟嬛真听到此言,眸光之中浮现一抹异彩,她道:“张玄正之言,我回去之后自会如实报书玄廷。”

    张御听到她句话,更是确认了她的身份。

    玄廷虽然在各洲安置有玄府,但是并非就此不做关注了,而是会时不时派遣一些有背景的修士前来察辨各洲内玄府的情状,这一位应该也是如此,而其人显然对自己的身份也并不避讳。

    孟嬛真这时又道:“听闻张玄正是从东庭而来?”

    张御道:“正是。御是东庭都护府之人,三年前东廷都护府点燃烽火之后,我与一众同道得了光烨营的接引,方才来归至天夏。”

    孟嬛真似想问什么,手中的朱色玉箫也是微微抬了抬,可话到临头,却是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问出来。

    张御看了看那玉箫和那下方的穗子一眼,道:“敢问孟道友,可是认识萧涵生么?”

    孟嬛真闻言,不由一下看向他,道:“道友是从何处听说过这个名字的?”看得出来,她的语声并不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平静。

    张御一伸手,自星袋中将一枚玉箫碎片和一根红色缀节取了出来,托在掌中,递去道:“当日御前往一处异神神国时,在半途之中遇到了萧前辈遗落之物,受他所托,将此带回天夏。”

    孟嬛真伸手出去,手指起初微微发颤,但是很快恢复了平稳。

    她拿过那碎片,端详了许久,又拿起那缀结,轻声道:“这是我亲手编织的,没想到他还留着。”

    她将这根穗结拿起,系在了自己玉箫之上,于是一对长穗摆在了一处,它们在风中轻轻摇摆着,仿若互相依靠着。

    她望向东方,道:“张玄正,东庭是什么样子的?”

    张御也是转首看了过去,道:“东庭的过去和现在都是不同,但将来会是萧前辈所想的模样。”

    孟嬛真凝注远空,伫立良久,轻声道:“那就好。”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来,道:“多谢张玄正替我带回他的遗物。”

    张御道:“御只是尽同道之谊罢了。”

    孟嬛真看他片刻,思忖了一下,才道:“我见张玄正与那白秀斗法之时,似曾动用过一门以言慑人的神通?”

    不待张御回言,她便认真道:“若是玄正愿意听贫道一言,今后尽量在人前少用此法,特别是有同道的时候。”

    张御眸光微动,道:“孟道友为何如此说,可能详告么?”

    孟嬛真似是在考虑什么,她伸手一抚缀结,道:“本来我想去东庭走一回,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十日之后,我便会离开青阳,返回玉京,道友若要想了解详情,可在十天后去到与白秀斗法之地,贫道在那里等候道友。”

    张御一思,点头道:“好。”

    孟嬛真见他应下,对他敛衽一个万福,而后拨转云光,驾着小云舟遁空离去了。

    张御在原处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没有再落去下方,而是直接遁光一转,去到了光州检正司中,并在此停驻下来,处理天机院后续之事。

    不过这毕竟是检正司之地,有些事处置起来终究有些不便。

    故他也是在思考,若是可以,下来不但要重新建立玄府学宫,也要设法将各州郡的玄府重立起来。

    正如东庭都护府的有分府一般,青阳上洲如此大的地域,各州郡也当立有玄府的分府,只是以往洲内情形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而现在却是正好域外域内道派合一,内患外患皆平,倒是可以试着做此事了。

    在差不多过去三日之后,一名修士带着霜洲的龚大匠走入大堂,其人进来之后,对着张御一拱手,道:“玄正,我们看过了,那方谕中并无问题,的确是本人。”

    张御道:“可以确认么?”

    龚大匠道:“可以,是我与几位大匠一起看的,不会出错,除非方谕中他在几十年里又打造了一个大匠的替身,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张御点了点头,方谕中毕竟是一个造物人,可“此方谕中”是否是“彼方谕中”,那就无从判别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方谕中本身是一个大匠,否则不足以服众,故是他让方谕中在其他大匠监察之下打造一个造物,这样才是真正确认他的身份。

    他道:“有劳龚大匠了。”

    龚大匠道:“玄首言重,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张御道:“下来倒的确有一事需劳烦龚大匠。”

    与此同时,望州与涵州的交界之处,十余名修士正围着一个土丘施展法力,而底下已被挖开了一个深坑。

    一名修士在又一次正运法力后,被掀开的泥土之中露出了一块巨大的霜白色晶玉,他精神一振,对着上方的司武彰言道:“司道长,挖到了。”

    司武彰纵光飘身下来,盯着那晶玉看了几眼,道:“这就是玄正说的霜灵晶么?”

    造物修士不仅仅是造物本身,还有着观察者的问题。

    此前造物修士就是依靠着观察者与这些霜灵晶沟通,从而获取了诸多修士的记忆和经验的。

    这东西其实在早期是独属于霜洲的技艺,依靠的其实也是一种独特的能够隔空传递并且承载复杂意识的生灵。

    这种生灵是从外层而来,最初唯有受到了寄虫侵蚀的霜洲人才能够感应到它们。

    只是霜洲与青阳两边通过交流,最后青阳天机院也是掌握了其中的隐秘,并且利用菌灵对这种生灵进行了一番改进,进而形成了观察者。

    现如今,因为青阳与诸洲之间的交流,其他洲陆也是一样掌握了这个技艺。

    不过观察者是完全听从御主本身的,所以修士想要将之除灭,只需要一个念头就是了,但是这么做有许多修士并不舍得,那么只有将霜灵晶毁去,方能根绝后患了。

    司武彰走上去,伸手一压,这巨大的霜灵晶顿时碎裂开来,散落了一地,他看了几眼,道:“去下一个埋藏之地。”

    凤湘岭道观前,一名道人从天而降,落在了这里。

    道观门前一个胖乎乎的小道童正在吃着肉包子,见他到来,急急忙忙忙用两只手合力往嘴里一塞,鼓着腮帮子一个礼,嘴里含糊不清道了一句问候之语。

    那道人见着好笑,挥袖道:“不用多礼。”他看了看四周,“你们道观现在谁做主?”

    这时又一个清秀道童走了出来,揖礼道:“见过这位道长,道长可是来访友的么?这里原本是我等老师做主,后来是唐师叔作主,只是唐师叔几日之前出去后,还未曾回来。”

    那道人道:“你们这位唐师叔怕是回不来了,我与你们师门有些渊源,这次正好因故来青阳上洲,受人托所,顺便带你们离去,你们唤我一声戚师叔就是。”

    胖道童道:“师兄,戚师叔是不是唐师叔说来接我们的人啊。”

    戚道人呵呵一笑,道:“对,那就是我啊。”

    那清秀道童想了想,道:“师叔稍等,我们收拾一下就随你走。”

    戚道人笑眯眯道:“好好,你们去吧,”

    到了里面,清秀道童一拉过自己的师弟,小声道:“不对劲,唐师叔才离开几天,接我们之人哪可能来的这么快?而且唐师叔说得是师门来人,可他却不是,我们不能跟他走。”

    胖道童懵懂道:“可他既然不是,为什么来找我们呢?”

    清秀道童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师父师叔留下了什么东西?”

    胖道童没主意,道:“师兄,那,那怎么办。”

    清秀道童道:“师弟,把那天杏川道长给我们的小剑拿出来。”

    胖道童忙是哦哦两声,伸手在身上摸索起来。

    “你们倒是挺聪明的。”

    两人一转头,却见戚道人立在不远处,正笑呵呵看着他们,“放心吧,我不会拿你们如何的,既然你们不愿跟我走,那便由我来问问你们吧。”

    他伸手一指,两个道童顿时呆愣愣的站在那里,随后便就开始问话,他问一句,两个道童就呆呆回答一句,到了最后,他皱眉道:“没有提到么?”

    他自言自语道:“虽然只是一些传言,但终归是一个线索,再查查便是了。”说完之后,一阵清风卷过,他便消失不见了。

    ……

    ……

第两百五十三章 寻回

    戚道人走后,那两个道童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可是他们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戚道人则是一路往北而来,最后转入了位于当州的一处普通宅邸之前,他落身下来后,对着里间打一个稽首,道:“孟道友,不请自来,还望勿怪。”

    宅邸之门自行打开,自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道友既来,就请进来一坐吧。”

    戚道人迈步往里而来,到了大堂之上,见孟嬛真正在那里,她身前摆着一张样式精美的天夏古琴,看去方才正在调弄音色。

    他笑道:“看来是我打搅了孟道友的兴致了。”

    孟嬛真平静道:“无妨,道友请坐。”

    戚道人摆了摆手,道:“不了,我说几句话就走,我闻孟道友前日与那位张玄正已是有过接触,不知可有什么发现么?”

    孟嬛真轻轻一拨琴,传出一声深涧流泉般的声响,神情淡然道:“戚道友消息倒是灵通,此事我已是亲自查证过了,张玄正当日所用只是寻常道法,只是他手段高妙,方才能在最后关头遏压白秀。”

    “是么?”

    戚道人看去有些失望,道:“那好,看来我今次是白来一回了,孟道友,有什么消息我们再作交换好了。”

    孟嬛真轻轻颌首。

    戚道人对她打一个稽首,便就退了出去,到了外面,纵光一遁,就不知去向了。

    等他走后,孟嬛真站了起来,来至一旁的书案前坐下,她从星袋中拿出了一封自己此前所写的报书。

    报书上面详细致写了张御白秀一战,并特意写到了最后以敕言震拿白秀的神通,此时她目注其上,整封书信霎时燃烧起来,在须臾之间化为了一团飘散的灰烬。

    而后她想了想,坐正身躯,从案上提起笔来,再重又写了一封。

    不过这一回,对于敕言神通之事她只是不轻不重的提了一笔,而在最后,还她把与张御那日交谈之言也是写上,但却也是刻意隐去了提及言印的那段话。

    光州检正司内,张御坐在案后,正看着下面修士递交上来的报书。

    在之前检正司和玄府修士的配合之下,两府之内造物人替身已然被清理了一遍,但那时他们就知道肯定还有遗漏。

    在方谕中被拘拿之后,他提供了一份完整的名单,将一些原本藏的很深的造物替身也是给揪了出来。

    但是其人因为失去了一部分意识,所以并不保证全部的造物人都在这里面了。

    不过两府如今也是极为重视此事,几乎每一个官吏都需要进行鉴别,所以现在即便还存在一些漏网之鱼,也构不成什么危害了。

    看完报书之后,他自内堂步出,来到衙署广场之上。

    此前出外追捕乌海外天机院的曹方定和时悦二人在昨日送来了书信,说是包括乌制院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拿住,一个都未曾逃脱,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是到了。

    在等了不过半刻之后,天中有一艘飞舟驰来,停在了检正司外的泊舟天台之上,曹方定和时悦二人自里出来后,直接往衙署广场这处遁光而来,并他面前落定,而后抬手一礼,道:“见过玄正。”

    张御点首回礼,道:“两位道友辛苦了。”

    曹方定道:“玄正,这次抓住的人有几近七千,我等向启州检正司借了两艘载运飞舟,因此路上耽搁了一些时候。”

    时悦道:“此行一切顺利,大致情形已是写在了之前报书上,只是有一件事,需要玄正禀告。”他传声说了几句。

    张御目光一动,道:“人在何处?”

    时悦道:“就在一起到来的载运飞舟之上。”

    张御道:“带我过去过去一观。”

    时悦道一声好。

    未有多时,三人来到了那一驾载运飞舟来至中段舱室之内。

    这里竖着摆放着一个丈许高的琉璃舱,里面气雾弥漫,隐约站着一个人影,而琉璃舱两旁,还有两个负责看顾的弟子。

    时悦言道:“据那位乌制院他们交代,这一个人就是当初那个造物修士的正体,据他们说,这个人是从东庭都护府带回来的玄府修士。”

    张御目光投过去,立刻把里面人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他目光微凝,道:“把那位乌制院带过来。”

    时悦朝旁吩咐了一声,一名弟子抱拳而去。

    不一会儿,乌制院被带了过来,他身上并未受到什么束缚,衣着也还干净,可是面色却十分颓败,全没了平日的精气神。

    他在光幕之中见过张御,但是近距离看到,只觉好似天上仙人立于面前,一时惊悸不已,勉强定了定神,拱手言道:“罪人乌筑见过玄正。”

    张御道:“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乌制院低声道:“回禀玄正,当初天机院派出造物甲士前往东庭都护府搜寻合适的正体。

    我们的人通过当地的内应,找到了几个目标,在找机会查验血液之后,我们确认了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于是我们设法伪造他家人的书信,将他从玄府引了出来,这才将他擒捉,最后送到了天机院内。”

    似是生怕张御问罪,他又急忙道:“复体很难打造,每回都需要他的鲜血,所以我们一直帮助他将生命维持在巅峰状态,过几天还会设法让他清醒一次,实际上他愿意配合,我们也不会迫使他陷入沉睡。”

    张御淡声道:“你去把他唤醒。”

    乌制院松了口气,连声称是。

    他拄着拐杖来到琉璃舱之前,伸手按在舱前的玉板之上,这东西周围有灵性光芒闪动了一下,而后舱室里面的气雾飘散出了,琉璃盖向上下两端分开,里面的人影也是显露了出来。

    时悦等人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此刻正双目紧闭地站在那里,不过与当日所见的乌子午却并不一样,只是略微有些相似。

    张御关照道:“时道友,劳烦你把人押下去。”

    时悦拱手一揖,就把乌制院和本来在这里看顾的师匠带了出去。

    待人走后,张御走上前去,只是一拂袖,一道心光落照下来,过去片刻,那年轻人发出几声咳嗽,而后双目睁开,慢慢清醒了过来。

    开始他还有些迷茫,可随即似想到了什么,身上忽然绽放出一道光芒,这光芒汹涌猛烈,若是任由其扩散出去,恐怕这艘载运飞舟整个舱室都要爆开。

    张御站着未动,身上心光一转,似如水流一样,就那光芒里面的力量轻而易举收纳进来,此中并没有产生任何冲撞之力,连舱室之内此前飘散出来的雾气都没有影响到半分。

    那年轻人一怔,随即看见了他,不禁露出惊喜激动之色,道:“玄首?”

    张御点了点头,道:“季少郎,你还记得之前的事么?”

    这个年轻人,赫然就是当日许英一直安置在密室之内,并被寄于厚望的玄府弟子季节。

    不过在张御坐上东庭玄首之位后,已经不需要他再暗藏身份了,所以他也是逐渐显露出了自己的天赋,可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他才被天机院的人给盯上了。

    季节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自己被两个甲士袭击,醒来后就被关在了这个琉璃舱内,他们要我配合,像是研造什么造物,只是我不愿,后来我便昏睡过去了,期间睡睡醒醒了几次,其他就都不记得了。”

    张御听他说得基本与乌制院一致,便道:“你现在已经脱困了,囚禁你的人已被我尽数拘拿,不过你暂时怕还不能回去。这几日先跟随在我身边。”

    季节一拱手,道:“是,玄首。”

    张御道:“我现在已不是东庭玄府的玄首了,你不必如此唤我。”

    季节想了想,道:“是,张师叔。”

    张御点了点头,算来无论季节的师父陈嵩还是后来传其道法的许英,与他都是平辈,所以这般叫法倒也无措。

    他带着季节自里走了出来,并让时悦给其就近安排一个居所。

    而在回到了检正司内堂之中,他便开始考虑季节的安排来。

    季节是天生的六印俱全,神元盈满,造物修士若想短时内成功,那就需要利用到他。

    现在造物修士的技艺已然被方谕中传出去了,那么难保不会有人再来找寻季节,故是他已然不适合再待在东庭都护府了,最好还要掩藏其下落,不然仍旧可能会被有心人找到。

    思索到此,他拟了一封书信,而后寻了一名修士来,令其送去东庭玄府,并嘱咐要亲手交到玄首项淳的手中。

    在把余下的事情处置了一下,他便回去持坐了。

    一晃九天过去。

    张御因那日与孟嬛真的约定,便就出了检正司,飞空向东,来到了当日与白秀斗战的所在。

    登不多久,随着海上一轮明月浮出,孟嬛真的云舟也是出现在了天穹之上,她到了近前,万福一礼,道:“张玄正有礼。”

    张御抬手回有一礼,道:“孟道友有礼。”

    孟嬛真道:“张玄正不妨上得云舟来说话。”

    张御点了点头,迈步走了上来。

    孟嬛真这时素手轻拂,云舟之上抬起一个矮几,上面摆着青瓷茶盏,她一手持住袖角,一手作势相邀,道:“道友请坐。”

    张御把袍袖摆开,就在她对面坐定下来。

    孟嬛真也是坐了下来,随后捏一个法诀,云雾飘渺之间,将整个云舟裹住,而后晃了晃,便往海中沉入进去。

    ……

    ……

第两百五十四章 六印

    张御见孟嬛真举动如此谨慎,意识到下来所说之言必是紧要,故他也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端坐不动。

    云舟很快沉到了海中深处,周围变得漆黑一片。虽然这对他们这些修道人构不成什么阻碍,需要的话,依旧能够清晰视物,亦能倾听到周围生灵的声息,不过坐于此间,显是沉闷了一些。

    孟嬛真这时提了一盏鹅黄色的纸灯出来,只往云舟之上一送,便轻轻飘了上去。去到一丈高远的地方,放出一团柔和明亮的光芒来,霎时驱散了这片黑幕,并将周围世界照得五光十色,犹如身在梦幻之中。

    她伸手作势一请,道:“道友请用茶,这是我从玄廷带来的‘杏龙茶’,有养护心神之妙用。”

    张御伸手出去,将案上青瓷茶杯端起品了一口,顿觉一股空灵清气润入心中,整个人好像通透了些许,但却又觉心神更为凝实了一些,似对外间诸物的感应也是清晰了许多,他不觉颌首,这确实是不可得多的好茶。

    孟嬛真轻轻一拨舟外云雾,小舟又往别处行驶而去,周围游鱼穿梭往来,斑斓多彩,明明是在深海之下,却如身在云天之上。

    她此时出声道:“我辈真修修持,向内而己,呼清吐浊,有真家认为,人生于天地之间,与万物交融交汇,终究沉在这尘世泥垢之中,需得出世超脱,方能得享一身清灵,故诸多真修修道,都开辟有一处玄境,以避世俗,这才有了后来玄法一脉发扬光大。”

    张御微微点头,其实玄法一脉崛起其实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不过也的确有这方面的缘由在内,并被认为是主要原因之一。

    孟嬛真看向他道:“道友是玄修一脉,修得是大道玄章,入门之道业乃是六印,任何一名玄修要想在大道玄章上寻访大道,则必由此起。只不知道友是否知晓,在传闻之中,却尚有大道六印之说。”

    张御心下微动,道:“这却是第一次有闻,却要请教孟道友,何谓大道六印?”

    孟嬛真道:“大道六印分别对应玄法六印,传说这方才是大道之章的根本之印,任何人得有一枚,便可身具不可思议之神通。

    只是大道有缺,唯得常转变化,故这六印不得观读,则无法聚于一处,而是散落于诸世之中,也只有有缘人在修道途中,方可能有一线机缘寻得。“”

    说到这里,她缓顿一下,“而据说六印齐聚,便可借此一窥大道本来。”

    张御心思一转,孟嬛真虽然说得是传闻,可此刻既然郑重其事提到,那就绝非是传言那么简单了,他目光迎上,道:“孟道友可是疑我敕言神通便是其中一印?”

    孟嬛真轻轻点首,道:“那日见道友正一言震慑白秀,确实令嬛真有此联想。道友可知,这数百年来,不少玄修甚或真修都是在寻觅这六印下落,其中亦不乏上修大能。

    而我辈奉玄廷之命行走外洲,查看一地玄府情状,这其中却也有顺便查访大道六印的关照。

    只是这六印长久以来都无下落,偶尔见到疑似之印,经后来查证也都非是,故是许多人本已是不当一回事了。

    可就在十年之前,某一上洲之内,却有一名修持玄法的弟子被一位廷执亲自出面收入门下,此事动静甚大,而在此后,那找寻大道六印之事又被再度提及,故是我等皆疑,那一位弟子或许就是得了机缘,获取了其中一印。

    而道友当日所展敕言神通,极可能令有心之人见疑,故是嬛真在此提醒道友小心。”

    张御思索了一下,他所掌握的言印,到底是不是传闻之中的大道六印之一,现在还无法确认,不过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上层大能,那么谨慎一点总是无错的。

    虽然传闻之中那位疑似掌握了一枚大道之印的弟子拜在了一位廷执的门下,看去是一件好事,可换在另一个人身上,却未必见得会是如此了,而且这一件事到底真相如何,除了当事之人,谁也不清楚。

    若是六印当真如传言之中一般可窥见大道,那么对于上层大能来说也不无诱惑,这些人可不见得会跟你一个身份不对等的后辈弟子来讲道理。

    他心中明白,孟嬛真愿意与自己说及这些,应是他送回了萧涵生的遗物,故是借此还他一个人情,故是他抬手一礼,道:“多谢孟道友提醒了。”

    孟嬛真道:“道友客气了。”她见张御闻听这些之后,看去仍是从容自若,暗自佩服,她自问若是自己掌握了一枚传说中大道之印,却无法做到这般从容洒脱。

    她轻抚手中玉箫,道:“今日之后,我当回转玉京,道友若有什么疑问,我若知晓,都可为道友解惑。”

    张御略略一思,道:“据御所知,我辈玄修到得第四章书,若欲求上法,则需攒功积历,孟道友是玄廷来人,不知对此可有建言么?”

    孟嬛真想了想,认真言道:“道友并合洲域内外道派,重立玄府旧日规矩,灭霜洲除造物,功绩着实不小,下来待呈报玄廷,玄廷必会授功,只是嬛真以为,单以此功,尚不足以论赐上法。

    道友下来或有一转迁之机,到时可选择留在青阳上洲,亦可选择去往别处。不过坐镇一洲固然是安稳,也能积攒资历,可却得功失之于缓,道友若有意进取,那我建言或可去往他洲任职,或是索性去往外层。”

    张御点了下头,外层是战事频发之地,但是历来也唯有战功积功最快。他道:“孟道友对外层情形知晓多少?”

    孟嬛真凝声言道:“天夏面对的外层敌手有不少,但若说威胁最大的,无疑就是‘上宸天’的修士了。

    上宸天众修与我本是同出一源,只是上宸天修士与玄廷道念不合,故是长久以来一直与我敌对。”

    她端起青瓷茶杯轻轻抿了一下,“现如今天夏诸洲之内,也有不少不服管束的修道人被他们所拉拢,或者暗中投靠了他们,因此辈对我神通功法十分非常了解,故是目前最大的敌手,道友将来若是遇到,却需小心。”

    张御身为一洲玄正,玄府内的书册可任意翻览,以往对上宸天其实也略有所闻,不过道册之上的记载也仅是只言片语罢了,而今正好孟嬛真在前,故他索性详细问了一些。孟嬛真也是知无不言。

    青阳上洲虽也与外洲时有交流,但毕竟僻处一隅,所了解的东西也是十分有限,而玉京乃是天夏中枢,各洲消息皆是汇聚其中,孟嬛真自此而来,所知极多,故是这一番对答下来,张御自觉也是视野开阔不少。

    这时上方纸灯微微一黯,孟嬛真一见,便道:“时辰到了。”

    她伸手轻拨云雾,云舟徐徐上行,又是到了海面之上,而后她散开云雾,起身万福一礼,道:“张道友,我当启程回返玉京了,就在与道友在此别过了。”

    这时她又一摆手,送出一枚玉符,“道友若是什么时候到玉京来,可持书往璃玉天宫,我当尽地主之谊。”

    张御将玉符接过,看有一眼,就这是一枚水滴状的赤玉,模样颇为精致,将之放入紫星袋之中,而后抬袖起来,拱手一揖,道:“来日去往玉京,自当去往拜访,孟道友一路好走。”

    孟嬛真轻轻一点首,也不见如何动作,云舟之上的云雾漫卷而来,便就化一道云霓,往天穹之中遁走了。

    张御目送其远去,也是一拂袖,身上云雾青光一起,便化一道长虹,往洲域之内回返,在光州检正司内落定下来。

    他进了内堂之后,一名弟子上来道:“玄正出门之时,有一位道童送来一封书信,说是让玄正亲启。”

    张御拿来一看,见左下角绘着一枚骨哨,知是桃定符寄来的,就让那弟子退了下去,而后回到内堂,坐下打开看了看,见非是什么急事,便先是处理了一些俗务,而后便入了内室打坐去了。

    到得第二日,他处置了一些事宜后,就起了遁光,往位于高州当乐郡的石渠观中而来。

    半个夏时之后,他落在道观之中,见这里竹木泉石精致,不少道人正在坐在河畔悠然垂钓,满布自然意趣。

    走了几步之后,他若所有感,一抬头,见桃定符着一身赤袍,立在上方一个小亭之中,笑着对他招呼道:“师弟,且来此一坐。”

    张御沿着石阶走上小亭,见这里是道观地势最高之处,倒正好将观内外的景物一并收揽眼下,他看了几眼,道:“这处景致不错,师兄寻得好地方。”

    桃定符也是凭栏相望,笑道:“虽说天地自然可为我师,可穷山恶水却不是一个好师长,长久观望,难免两相厌弃,还是秀美风光入眼,能为我辈益友良师。”

    观望了一会儿景物之后,桃定符请了张御在亭中石桌前坐下,道:“师弟上次拜托我打造飞舟,近来我已得空,正是准备动手,不过此事如今稍许有了些变化,却要告知师弟一声。”

    ……

    ……

第两百五十五章 安置

    张御听桃定符语气说的轻松,知晓事情并无不顺,他道:“不知是何变化?”

    桃定符笑道:“因打造飞舟我一人无法完成,故是找寻了不少道友相助,只是这些道友如今听说是为师弟你打造的,却是愿意出力出物,以酬谢师弟你当日诛杀那造物修士之情。故我特来问一问师弟,除了原先所提那些,你还有什么其余要求么?”

    张御一转念,原来限于材料和技艺,一些地方必须有所取舍,所以他要求也是不高,现在听桃定符如此说,他仔细思索片刻,才道:“这飞舟我是当作自身道居之用的,故要求在保持速度的前提下稍微坚牢一些便是。”

    桃定符琢磨了一下,笑道:“师弟所求虽是简单,可要做到却不易,我知晓师弟所求了,保管你这飞舟摔不烂就是。”

    他一抬头,“对了,听说师弟你那里这次俘获了不少大匠?”

    张御点头道:“不错。”

    桃定符道:“那却要请师弟也帮个忙了。”

    张御眼道:“师兄请言。“

    桃定符摇头道:“原本那些道友对那些凡人大匠不屑一顾,这次造物修士之事却是让他们大为惊讶,方知这些大匠不可小觑。

    若是可以,师弟能否让几名大匠来灵妙玄境之中,一些道友也想与他们相互请益一番。”

    张御考虑片刻,明白这是真修怕是再生出造物修士的祸患来,所以想了解一下他们平日并不关注的造物技艺,不过他也不去说破,道:“此事倒也是可以,我会派遣一些罪责不重的大匠到灵妙玄境中来。”

    他在石渠观饮了半日茶,便就纵光回到了光州检正司,而后就把时悦等人寻来,让其将几名暂时押去灵妙玄境。

    不过也就是这些大匠的罪责还未真正定下,还属于他可以利用安排的俘虏,不然便算他是一府玄正,也没法做这等安排了。

    在处理了一些事务后,他来到检正司的天台之上,看着上方广阔天穹,心中则在考虑自己之事。

    身为一名修道人,他必然是要追逐上境的,不止是为了求道,那种自身不断强大的过程也是令人欲罢不能。

    青阳上洲内外忧患暂时已平,要他留在这里六七十载苦熬资历他是不愿意的,他宁愿更主动一些去求。

    现在看来,外层倒是一个去处,即便不为了战功,能与更多的敌手交锋,也一样能够提升自己。

    此前他在与孟嬛真的对话之中也是得知,玄修要想攀升更高境界,并不是只有得玄廷下赐这条路可走,还有其他途径可寻,不过这就要看各人自身的缘法了,而外层无疑是机会最多的地方。

    不过这只是他的想法,到底玄廷会怎么安排他还不知道。

    但在向玄廷报书之前,需先做好洲内的事情,并且他还需要设法搜集更多源能。

    在把思绪理顺之后,他转回内堂,眼前之事,是需要对季节做一个安排,把他送回东庭都护府此刻并不恰当。

    从方谕中失去部分意识的事情上可以看出,参与此事的人应该还有,此刻还不知道躲藏在哪里,而东庭那里与青阳相隔太远,也不适合安置其人。

    最合适的,便是替其在青阳上洲之内谋一个职位,这样既可在青阳玄府的看顾之下,又能让其发挥除自身的能力。

    毕竟是季节可是六印俱全,神元盈满,只要他自身拥有足够求道意愿,再加上拥有正确的修行方法和指引,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能不能达到造物修士那等程度不好说,可即便弱上一些,也远胜一般修士了。

    心中这一有了决定,他便令人把季节寻了过来,问道:“你下来有何打算?”

    季节也是知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要是换了寻常人怕是早已情绪大受影响,短时间内很难调整过来,说不定这等阴霾还会由此影响未来道途。

    不过他的经历很特殊,当初他被许英戴着面具刻意隐藏了起来,一个人在密室之中几年都能坚持下来,这也变相给了他一定的磨砺,所以如今也是很快从低落心境之中走了出来。

    他道:“师侄听张师叔的安排。”

    张御看了看他,道:“我记得我离开之时,你尚在二章之中,你是何时修至三章的?”

    季节如实回答道:“就在师叔离开东庭之后不久。”

    张御点头道:“下来我准备在青阳各处设立分府学宫,以你此时的修为,足可在学宫之中为一学令,你可愿意么?”

    季节面露欣喜,拱手道:“师侄愿意。”其实他并不喜欢打打杀杀,这等安排却是正合他的心意。

    张御道:“那便先如此安排了。”他拿过一封文书,“你此拿此书先去往千州,那里的学宫如今招募了不少弟子,不过现在正缺授法之人,你准备一下,这几天就可动身。”

    季节伸手接了过来,随后恭恭敬敬对着座上一揖,道:“多谢师叔。”

    张御颌首道:“去吧。”

    待季节离开之后,他寻思着有一件要事不能遗漏,于是把手中之事稍作安排,就纵光离了光州,来到了青阳玄府之内,找到恽尘之后,便将近来之事与后者商议了一番,随后便问起元童老祖尸身埋藏之地。

    恽尘取过舆图,往某处指了指,道:“玄正,我回忆了一下老师所言,镇压所在应该就在此这里。”

    张御目注片刻,发现那位置就在洲域之南,不由点头,他这次还要往灵关一行,看去这地方也在南域,正好顺路去往此处。

    北地荒原之上,一艘隐匿在大气中的虫型飞舟绕开了青阳上洲的巡逻飞舟,往一处荒谷之中行驶过来。

    荒谷的陡峭山壁明显经过人为开凿的,里面满布着一个个坑洞,密密麻麻填满了一具具类人生灵的古尸,也不知是哪个纪元留下来的遗迹。

    虫型飞舟在一处平整石台上下,舱门旋开,一个黑袍老者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自里走了出来。

    他往石台旁处的洞窟里走去,可见这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并且一入里面,温度就变得非常温暖,这里还摆放着各种花卉,并且还有几只造物小猫躲在背后看着他们。

    一个小女孩好奇看了看四周,道:“和爷爷的花一样。”另一个小女孩用手一指,欢呼道:“小猫!”

    那老者拍了拍她们的脑袋,“去玩吧。”

    两个小女孩欢呼一声,向着花丛跑去。

    老者则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外面,将斗篷上遮帽戴起,坐在了风沙侵蚀严重的岩石之上。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就在这时,忽然一阵狂风掀起,而后一道淡蓝色的光芒忽然爆发出来,勾勒出一驾庞大物事的身影,随着光芒退去,一驾白色飞舟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舱门刷地旋开,自里走出来一个下巴上留着髭须,头戴纱罗软巾,身着黑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

    他看了看那老者,道:“黎老,东西带来了么?”

    老者站了起来,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枚幽蓝色的晶玉,递过去道:“这是青阳上洲的一部分。”

    中年男子动作一顿,道:“一部分?”

    老者道:“最后一部分没有搜集到,而且方谕中把所有东西传至外层去了,我们现在不知道落在哪里。”

    “是么?”中年男子拨弄了一下手中晶玉,似在思考什么,他抬头问道:“那方谕中如何了?”

    老者道:“已是被玄府扣押起来了。”

    “玄府没发现什么吧?”

    老者道:“关于那部分的意识,方谕中已经是失去了,所以这点你不用担心。”

    中年男子道:“那就是说,我们的计划并没有暴露?很好。”

    老者淡声道:“暴不暴露很紧要么?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你们的这个所谓的大计,又有几个上洲会如实照办呢?就连青阳上洲这处少有玄府压制之地都无法安排稳妥,别处恐怕早已偏离的不成样子了吧?”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道:“事情总要慢慢做起来的,黎老,你不会懂这个道理吧?”

    老者淡然道:“所以我还站在你们这边,”他抬头道:“这个的地方除了沙子就是干尸,我不想再待下去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中年男子道:“黎老稍等,待我检验一下,”他转身走入了舱室之内,过了一会儿,他自里走了出来,皱眉道:“缺失太多,比我们先前看到多得有限,看来方谕中当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老者却是一脸理所当然道:“这很正常,要让他成为大匠,就必须让他有自己的意识,方谕中必然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青阳上洲的情形很特殊,再加上那一位的支持,他甩开我们做自己的安排毫不奇怪。”

    中年男子道:“青阳这里还能再设法搜集么?”

    老者摇头道:“无此可能了,经历了造物人替身之事,两府也是对此大为警惕,两府和玄府如今站在一处,没有任何漏子可钻。”

    中年男子遗憾道:“那就只能这样了,嗯,方谕中传出去的那东西怎么办?造物修士……那东西看来也很不错……”

    老者看他一眼,道:“他将东西传去外层,这或许是那一位安排的,此事也是那位最为看重的,我们就不用去多想了。”

    中年男子听到他提起那一位,心中一凛,道:“也好,黎老,你就随我上飞舟吧,我们快些离开这里,方才我过来时差点被光烨营的飞舟发现,耽搁久了,怕又有什么变故。”

    ……

    ……

第两百五十六章 道平

    从玄府出来之后,张御遁光一路向南飞驰,根据恽尘所提供的位置,他也是大致确定了那处镇压之地的范围。

    在寻了小半天之后,他来到了一处低矮的土丘之前,而后拿出一张此前从恽尘手中得来符诏,往天中一祭。

    这符诏无风自动,向着远空飘去,他也是驾风跟上。

    大约出去百多里地后,那符诏往下一沉,但却没有落在地表,而是直接从那里穿透了过去。

    张御看有一眼,知这应该阵法遮掩之故,他也是把遁光一压,便从地表之外穿入了进去,进入了一个满布煞气的所在。

    赤、黑两色煞气滚滚荡荡,如汹涌河流经行般隆隆作响,只这其中还缠绕着一股让人极不舒服的黑紫之色。

    他沿着那独悬在深渊之上的石台往前走去,没过多久,石台就到了尽头,对面出现了一方上不见顶,下不见底的空广洞窟来。

    而在正前方,悬浮一个大玉盘,上面用锁链缠住了一个被煞气包裹的人影,那毫无疑问就是元童老祖的尸身了。

    他感受了一下两边的煞气,的确威能庞大,而只是元童老祖死亡之后宣泄出来的气机罢了。

    按照恽尘所言,把元童老祖尸身囚禁在此,就是怕这些煞气污秽整个地陆,现在看来,这并不算夸言。

    不过他却不信那位大能连元童老祖都杀了,却还当真处置不了一具尸体,最有可能的是要付出什么代价,故是采取最为省力的方式。

    但从后面看,白秀似是几次三番利用了其人尸身,这更有可能是那位大能故意给自己的弟子留下的后手。

    而他今日到此,就是顺势察看一下,若是这里还有什么可被利用的,那么就顺手根绝,免得再被利用。

    他身上撑开心光,腾身而起,往大玉盘所在方向飞去,越到近处,越能感觉那汹涌恶烈的煞力。

    那个人低着头,尸身上的皮肉几乎紧紧包着枯骨,可这并不是腐朽的征兆,而是这具尸体自行减少了维持身躯的必要消耗。

    其实在他看来,这位即便放开消耗,可能一连几千年都散不尽,可是在失去了生命,或者说是失去足够的自我意识的情况下其身躯依然这么做了。

    这分明是元童老祖已然把维系自身存在的意识烙刻入了自己的根本深处。

    如是这般看来,现在那些散逸出来的煞气也只是其人真正力量的余波而已。

    难以想象,原来这具身躯具备何等伟力。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到了这等境界的修士,既是具备翻覆洲陆之能,那么其必然要有承载这等力量的身躯。

    虽然一些身躯脆弱的人用取巧的办法似也能施展威能甚大的手段,不过那显然不是修道人所追求的。

    修道人求的是永存永固,超脱万物。

    他一念转到此间,不觉若有所悟,站定在那里不动。

    过了一会儿,待他回神过来后,却发现自觉气机又微微有所提升。

    这显然是这些时日以来不断阅读竺玄首赠给的道书,现在又有所悟,所以推动了修为的精进。

    这倒是意外收获了。

    他把自身气机收拾好,再是观察了一下四下,只是在玉盘上方发现了一柄用于分割煞气的法器,但显然也是用于镇压的。

    除此外并无社么特异情况,若是此间还能再被利用,那也是更高一层的威能了,这也非是他眼下所能够阻拦的了,故是他也没在这里久留,从洞窟之中出来,辨了下方向,就往灵关而去。

    半个夏时之后,他由那一片裂谷中的湖泊迷雾进入了灵关。

    这里景物没有任何改变,不过出入的洞窟两边却是竖起了庐棚,还有两名弟子驻守,显然是范澜、齐武二人布置的。

    见到他走入进来,两名值守弟子连忙恭敬执礼,而后以武泽帮忙设立的芒光传讯向内通传。

    张御问了两句话后,便就往内行进,一刻之后,来到了灵关谷地新修筑的庐宫之前,范澜、齐武二人已是在此等候。

    在外见礼过后,二人将他迎入到庐宫之内坐定。

    张御道:“我这次来,是想和两位师兄交代一声,如今域内之患已被我和一众同道平灭,灵关所在便是泄露出去也无大碍了,两位师兄也不必再枯守在此地,下来可自由往返洲域内外了。”

    齐武道:“张师弟,若是我等返回东庭呢?”

    张御道:“自是可以。”

    范澜想了想,道:“当初来青阳上洲时,我等本是说好是两载便回,现在一出来,就是三载有余了,我们确实也该回去看一看了。”

    齐武感叹道:“一别数载,也不知道几位师兄如何了。”

    张御道:“两位师兄若是决定好什么时候回返,那我可为两位师兄做下安排,而今与东庭往来方便,路程倒是不用如我等来时那般长远了。”

    范澜拱手道:“那就劳烦师弟了。”

    张御道:“范师兄客气了。”

    齐武这时道:“不知师弟这次到来,不知在此停留几日?”

    张御看了看他,问道:“齐师兄可是有事么?”

    齐武道:“倒无什么大事,张师弟而今功行高深,上次师弟指点过严鱼明和郑瑜二人后,他们着实得益不少,若是师弟不急,我等想请张师弟在此也给众弟子讲一回法。”

    张御一思,点头道:“也好,洲中如今倒无要事,我就在此多留些许时日。”

    范澜正容拱手道:“我代那些弟子谢过师弟了。”

    张御道:“范师兄不必如此说,算来我本也是东庭玄府之人,自当照拂一下这些后辈弟子。”

    他在庐宫坐了有小半天,与范、齐二人说了一些如今洲内之事,便就从此中出来,往山谷一处走去。

    武泽那艘飞舟还依旧停留在这里,这位大匠平日也不怎么与周围之人往来,所以飞舟周围显得很冷清。

    他方才走到近前,舱门便自行旋开,他一路走到里间,武泽正站在那里相迎,道:“张玄正这次可要打造什么东西么?”

    张御看了看他,道:“武老可以回去了。”

    武泽一怔,犹豫了一下,道:“玄正是说……”

    张御道:“我已是让两府撤销了对武老的通缉。”

    武泽看了看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自己眼镜摘了下来,拿出布来拭了一下眼角,又再次戴上,问道:“我能回家了?”

    张御缓缓道:“是的,武老能回家了,武老的儿孙都在家中等着武老,他们都很好。”

    武泽知道他说的很好的意思,他抬起头看着张御,真诚言道:“张玄正,谢谢。”

    张御点了点头,也没在此多留,一礼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到了飞舟之外,迎面而来一阵清风格外舒朗,他站有片刻,遁光离开此间,回了范澜给他的居处。

    他进入内室之中,稍作调息,便就将一枚玉简取了出来,随后心光入内一转,霎时一副光芒映照的图画显现出来,两旁还有不少文字注释。

    这是从乌制院手中得来的“厌恕”观想图。

    乌子午就是凭此观想图杀入灵妙玄境,在正面斗战中杀死藏山一脉的尹道人。

    张御的玄浑蝉观想图要想达到由死转生的境界,那就必须不断完善,除了不断修持外,而其中通过观读和研习一些可以作为补益的章印也是一个办法。

    厌恕观想图本身对他来说并无什么太大价值,顶多开阔一下眼界。不过任何观想图要想炼成,都是需要先修持一些必要的章印。

    当初他玄浑蝉观想图,一共是观读了六十三枚章印。

    而这副观想图则也需四十二枚章印才能完成,而这里面有一些第四章书的章印或许能为他所用。

    他在仔细看了下来后,目光落在了一个“泊空”之印上,这在所有章印中并不起眼,可却能令修士间层之中稍作停留。

    他的“尺步天虚”之术就是利用了间层穿梭往来,这一枚章印显然对他是有帮助的,不过他并没有立刻观读,而是牢牢记下。

    现在他想要往更高境界去,那便需要更多神元。

    虽然他可从别处吸纳源能用于补充,不过以他的根底,突破上境,显然所需的神元将会十分庞大。

    而现在如果不是对自己十分有帮助或者异常珍稀的章印,那也没有必要立刻去观读。

    所以这些章印他暂且只是作为备用,将来他或许还有机会得到更好的章印。

    更何况,现在的青阳上洲之内,只要不出现更高境界的修士,他凭借自身眼下能力已是足够应付了,更是没有必要这么急迫。

    在把那些章印逐个看了下来后,他发现除了泊空,其余皆不入眼,这是因为观想图是各个章印统合到一处发挥作用的,拆分开来看,大部分章印的威能效用其实并不如何。

    他把这枚玉简收好,又取了另一枚玉简,这面是记录的是折毅的观想图。

    对比厌恕那等上乘观想图,此獠的观想图就显得臃肿而又庞杂了,他看了下来,把一些自己认为有价值的章印记下,而后就将之收了起来。

    ……

    ……

第两百五十七章 说法

    第二日,诸多弟子便来到了庐宫前方的广场之上,这里早就有役从事先摆好了一个个蒲团。

    当初一同到来青阳的东庭都护府的弟子,差不多有三百多人,后来千州学宫又收了一批,现在在灵关之中差不多五百余弟子。

    而此刻在差不多半里远处,还站着不少灵关之内的土著,观去数目足有上万。

    这些异神信徒如今都转而变成了供奉“天夏神明”的信众了,而且他们十分虔诚,自行在自己的居处之上为这些“天夏神明”修筑起了一座座的神庙。

    其中“范澜”、“齐武”二人亦是被土著之中的雕塑师做了成巨大的雕像摆在了那里。

    范澜、齐武知晓此事后,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他们虽然可以辟谷,但是下面一些低辈弟子却是不成。

    那这就意味着需要组织人手,再用大量的时间来进行生产,这就耽误了修炼的时间,而这些土著的存在,却可让他们从这些事务之中解脱出来。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味的索取,也命令底下弟子给土著提供一些有限度的帮助。

    他们来自东庭都护府,有着很多与土著打交道的经验,心下早有定计,在时机成熟后,他们会派遣一些役从,教会这些土著天夏文字和天夏礼仪,那差不多在百来年后,此辈就能成为天夏的一员了。

    不过他们严禁这些土著用生灵来进行献祭,土著在经过最初的不适应后也是接纳了下来。

    毕竟献祭是为了与神明进行沟通,或者请求神明的庇佑,以往那些神明不进行献祭根本就不会来理你,哪里像这些“天夏神明”一样一直停留在世间。

    而且只要在这些神明的附近,就可以不必惧怕那些还在信奉旧神的人的攻击,还能在原先只属于祭祀的丰饶土地上耕种和生活,在他们的想法之中,这是最为幸福不过的事。

    而他们今天听说这些“天夏神明”之中最强大的一位要来传播神恩,所以都是自行赶到了这里。

    范澜看了一眼后也就没再过问了,因为这些土著本身没有什么威胁,并且也为修士提供了一些便利,也就没必要进行驱赶。

    至于会不会听去了道法,这是说笑了。

    玄法虽不像真法看去那样精微玄妙,且还包含了大量的术语,可也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土著能听得明白的。

    广场之上,待得所有弟子都是来至蒲团之上坐定,场中气氛顿时变得肃穆起来,那些土著也是受到了感染,顿时不敢再有出声,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过去不久,听得庐宫之内的金钟之声一响,张御自里行出,他一身玉袍,身外有雾气荧光环绕,迈步之间,似隐隐有仙音自云空外传至,

    这些土著只是一见到他,一时惊叹敬畏不已,个个都是跪拜下来,伏低身形,不敢往上多看。

    张御行至台座之上,望了一眼场中,便在那蒲团之上坐定下来,在浅浅说了几句之后,便就开始了讲法。

    他没去讲玄奥生涩的道法,而是直接说了玄法修行时一些关节和窍要。

    众弟子听得十分入神,张御此刻所讲的,也正是他们经常会遇到的问题。

    玄法纵然不向真法一样只靠修士自己去悟,可不是天资特异之人,在修习之中难免也会有所疑惑。

    但对于普通弟子而言,师长也未必会浪费自己修持的时间来指点你。便如范澜,以往指点弟子时,也就对张御、白擎青等人较为耐心,对待其余弟子就较为随意了。

    而众弟子现在听张御讲了下来,平日疑惑之处尽去,顿生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人人都是不由精神振奋。

    与他们相比,那些土著自然是听得茫然无比,不知那说得是什么。

    不过他们看“天夏神明”都觉得好,那么自然就是好的,并且他们觉得,台座上下传来那声音分外清越好听,有一种让人心神舒静之感,似乎身躯也轻松了几分。

    不少人觉得自己都到了神明的恩赐,面上纷纷现出感激涕零之色,并在那里叩首不已。

    张御连续了讲了一个多夏时,这才停下,并在一众弟子揖礼恭送之下回了庐宫之中。

    在接下来的五天之内,他每一天都会讲一个夏时的修持法门,每一次众弟子都是感觉收获匪浅,尽管这些并不能立刻提升他们的实力,但却无疑有益于他们接下来的修道。

    而那些土著已是在考虑给张御塑像了,不过在向“天夏神明”请示之后却是被否绝了,只好遗憾退去。

    到了第六天,张御未有再去见任何弟子,而后一个人驾起遁光,沿着北端的峡谷而行,最后闯过一片迷雾,从灵关的另一端穿了出来。

    这里与他此前来时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远方是亘古不变的灰蓝色山影,浓密的云雾团聚在上空,下方是稀薄的植被和流淌着碎冰的河流。

    在此他还看到了范澜、齐武等人在此设立的庐棚和绘刻的玄浑蝉翼图案,这本意是想让那些路过的飞舟见到后与他们来联络,但看去没有什么效果。

    这里也有他们出于谨慎的缘故,毕竟他们的责任是守住灵关,万一引来难以抵挡的势力,那反而是带来麻烦了。

    庐棚之中有两个守御弟子,此刻见到是他出来,忙是上来恭敬见礼。

    张御对他们点了下头,就遁光一闪,已然飞空远去,他一路飞跃平原雪山,又过去一片针叶林后,来到了一处废弃的营地之前。

    当初在这里,他曾点化了一个土著小孩,并将一部分知识教给了他,本来还想看看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个部落发展的如何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部落早已经迁徙了。

    这等选择也很正常,毕竟这里土地并不适合耕种,也养活不了太多人口,要想壮大,只能去水土更为丰美的地方。

    他看向远空,这里离开灵关已是足够远了,但是还未找到半点文明的迹象,甚至连纪元之前的遗迹也没见到。

    这样的地界,就算有天夏治所存在,应该也只是一处偏远的都护府或者仅仅只设立一个哨站,如此要找寻起来就非常不易了。

    好在接下来这处地界就会归并回玄府,届时他可以派遣更多玄府修士过来找寻,而不必再有所顾忌。

    再望了一眼天边的起伏的山峦和地平线后,便身上光芒一闪,就沿原路而返。

    回到灵关之内后,他便与范澜、齐武等人拜别,虽然他们已是准备返回东庭,但灵关这里不能无人镇守,张御在回去之后做好安排,会派遣修士前往这里把他们替换出来。

    这次范澜和齐武二人带着严鱼明及郑瑜小郎君等人一起将他送出了灵关,到了外间,张御转过身来,道:“两位师兄到此留步吧。”

    范澜往外望了望,见四周空无一物,感慨道:“我见域内那些上层,无论是甲士还是修士,往来都是乘坐飞舟,张师弟身为一府玄正,可仍是孤身飞遁,却是过于简朴了一些。”

    齐武也是点头,飞遁也是要耗费心力的,能有省力的工具又何必自己飞遁呢?节省下来的时间还能用于修炼。他心里也是感叹,现在也就是张师弟这等心光深厚,又严谨自守的人才会如此做了。

    张御淡声道:“飞舟往来,颇多不便。”

    范澜一点头,道:“也是,以师弟之遁速,乘飞舟出行,确实有所耽搁。”他抬手一拱,道:“师弟好走。”

    齐武也是抬手一礼。

    严鱼明则在后面道:“老师,等离开这里后我再去探望你。”

    郑瑜小郎君想了想,平日口舌伶俐的他这时却憋不出什么话来,便挺胸高声道:“我也一样。”

    张御对他们一点头,身上青虹飞起,将整个人裹住,倏然纵去天穹,转瞬飞去远空不见,只有天穹之中留下的隆隆轰鸣之声。

    离开荒域之后,仅用一个夏时,他就回到了光州检正司内,下来几天之中,他边是修持,边是处理一些后续的琐碎事务。

    这一日午后,有弟子进来禀告道:“玄正,光烨营的苏校尉来访。”

    张御放下手中文书,道:“有请。”

    少时,苏芊自外走了进来,她穿着一层贴合身形朱色外甲,高挑健美的身形外披着将校大氅,她见到张御后,便一抱拳,道:“张玄正果然在此。”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口中道:“哦?苏校尉此来,可是有事寻御么?”

    苏芊道:“北方大敌解除,道路也是打通,我也是要带着光烨营回玉京述职了,检正司正好有几名同袍也要回京,需我载他们一同回去,听闻张玄正也在此地,故是顺便来与张玄正打个招呼,道一别。”

    张御微微点头,抬手一礼,道:“那要祝苏芊此行顺风了,另外还要多谢过苏校尉几次送来的古物。”

    苏芊毫不在意道:“玄正言重,我只是一个上阵杀敌的武人,这些东西留在我手里也是毫无价值。”

    就在这时,温从副的身影出现在了堂外,她先是对着张御万福一礼,而后道:“校尉,人都接到了。”

    苏芊道:“知道了。“她转身看向张御,“那我也该启程了,”她一抱拳,“张玄正,此行述职,当是另有去处,恐不会再返青阳,就此别过了。”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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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浑道章介绍:
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