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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五十八章 别宴

    三天之后,万明道人在张御安排之下,拣选了百名修士和两百名弟子,准备率领这些人前往灵关,替换范澜、齐武等人。

    万明道人趁张御看名单的时候,出声言道:“齐羽道友托我问一下玄正,会如何处置惠元武?”

    张御道:“从天机部交代的情况来看,惠道友身上的确有改换他意识的后手存在,不过这些东西现如今都已经被销毁了,那么我们也不必为难他,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不能在洲域之内活动了,就让他守在域外吧,这样对他对同道都好。”

    天机院控制惠元武这类造物修士的手段并不比霜洲高明到哪里去。

    他们只是在造物人血液之中注入与其共生的微小生灵,在必要时便可通过这些东西来侵蚀寄主原来的记忆,而后再给其一个十分简单的命令,实际上这个人就算能活下来,也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而且从造物人自我认知被摧毁的那一刻,除了他的身躯还在,原来的那个人就已经不存在了。

    但是要让那些生灵发动,引动的器物则需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并且要事先有所准备,这也是为什么在搜查造物替身时,很多造物替身从头到尾也没表现出任何异状,也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

    万明道人道:“齐羽道友还拜托我请问玄正,惠道友一直不知他自身是造物人,而造物之事既已了结,那此事可否不告知他?”

    张御否道:“此事惠道友也有知悉之权,我们不该瞒着他,惠道友虽是造物人,可他也是修道人,他心志坚定,我信他能守住己心,而且每一个造物人都该录名造册,惠道友也不能因此例外。”

    万明道人道:“我明白了。”

    实则他对造物人一直以来的态度就是能摧毁就摧毁,不过这是在造物人威胁到玄修的存在和洲内安全的情形下,若是造物人没有什么威胁,那在他眼里就是一种工具罢了,若不是齐羽是他最重要的助手,拜托他来问此事,那他对此根本不屑去理会。

    张御将名单放下,道:“名单我看过了,就按万明道友的安排,灵关另一端有可能寻得其余天夏设立的驻地,万明道友到了那里,需设法多加留意。”

    万明道人道:“在下记下了。”

    张御点头道:“那万明道友就照此下去安排吧。”

    万明道人抬袖一拱手,便就告退出去了。

    在他走后,一名弟子走了进来,躬身禀告道:“玄正,蒙监御使方才从两府回转,说是想请玄正去后院赏花。”

    张御道:“我知道了。”

    他收拾了一下案上的文书,从后堂出来,往后院过来,还未达到花苑,便闻得阵阵飘来的桂花清香。

    蒙严的一名亲信役从正在苑外等候,见他过来,忙是恭敬一礼,将他迎入进去。

    蒙严在一个间精致的石亭之中坐着,望见张御,起身见礼,道:“张玄正。”

    张御与他见过礼后,在一侧石凳之上坐下。

    蒙严看着满园金黄的桂花树,感慨道:“一转四十多年,这些桂花树还是检正司初立之时我亲手栽种的,而今已是香飘十里。”

    目注那金色的桂花许久之后,他转首过来,道:“两府那边结议已出,下来准备将这件事情上报玉京,我身为监御使,这样的大事,自需亲往玉京呈报,接受诸位大摄的问对。”

    他从袖中将一封报书放至石桌上,道:“此是两府最后议书,还请玄正过目。”

    张御拿了过来看了看,这议书之上大致概括了造物人之事,令他微觉意外的是,这上面直言不讳的提到了疑有上层修士插手,差点致令青阳两府因此生乱,并且要求玄廷对此进行彻查。

    观此言语,他们倒是没给玄廷丝毫面子,而且下面还把搜罗来的证据条目都是列在后面,表明自己是据实而报了。

    蒙严今日似是格外放松,一改往日的严毅作风,笑了笑道:“玄正,青阳两府也并非是当真耿直,而是不如此做玉京便要追查两府之责了,而这封报书也不会当真递到玄廷手中,只会在玉京几位大摄手中被留止,最后送去玄廷的当是玉京另行拟定的文书了。”

    张御道:“蒙使君以为,玄廷这一次当会如何处断?”

    蒙严呵呵一笑,道:“秉公而断罢了,不说那造物修士,就造物替身,也是不得人心之举,我虽非是玄府中人,却也知道此事几无有再反转的道理,我若料得不错,等报书上去后,玄廷必会下谕褒奖张玄正。”

    张御微微点头,蒙严这结论与之前恽尘所言相差不大,他看了一眼蒙严身前的桂花茶,道:“蒙使君这次也要回玉京?”

    蒙严感叹道:“是啊,以往往来道路不通,老朽与洲牧一般,在位置之上一坐就是六十余载,如今北去之路已然洞开,我又何必眷恋于此位之上呢?

    我与洲牧都已是年过百岁之人了,这次回去,也不会再外放任职,至多当一任幕公就可回去颐养天年了。”

    张御道:“使君何时动身?”

    蒙严道:“再有半月时日,洲牧会稍晚一些,恐要等我上报奏书之后,玉京的新任洲牧到来,方才会离任。”

    张御看了看手中议书,道:“两府文书既然已是备妥,那便据此上禀,我玄府也当递书去往玄廷了。”

    蒙严听得此言,知他对此议书并无异议,他神容一肃,道:“张玄正放心,老朽会盯好此事的。”

    此事议定,两人下来不再谈论公事,而是赏花品茶,谈论一些各自以往的见闻,待得天色渐晚,才各是告辞别过。

    张御回去之后,立刻拟了一封文书命人送去玄府,让恽尘尽快赶来。

    两府议书既定,那么他们下来当是把事先商量拟定的好奏书正式报奏玄府了。

    望州高平郡,连山居。

    段能满满的把自己塞在座椅里,自东庭到青阳已是过去三年有余,他身量非但未减,看去还富态了一大圈,总算他长的眉清目秀,皮肤也白,又穿着一身大红福团衣,故是看着倒是十分喜庆。

    王薄则是坐的对面,三年多的历练,原本眉宇间的轻佻已经不见,而且他唇上蓄起了胡须,看着颇是稳重了许多。

    此时两人都是伸长脖子向窗外张望,段能嘀咕道:“郑兄怎么还没到?今天可是我们特意为他准备接风宴啊。”

    王薄拿折扇一点他,笑道:“我看段兄是馋这里的一桌好菜了吧?”

    段能看着桌上的好肉好菜,喉头动了一下,随后一巴掌拍案上,道:“馋也馋,盼也盼!越是馋,我越是盼!”

    王薄被这他歪理逗笑了,拱手道:“佩服,佩服。”

    这时一个役从自外进来,喊道:“来了,来了,两位郎君,郑郎君到了。”

    他话音落下,郑瑜小郎君已是自外走了进来,见到两人,他面上露出欣喜之色,拱手道:“段兄、王兄,上次一别已是长远,可还好么?”

    段能使劲把自己从座位里挤出来,他回了一下礼,随后努力踮起脚,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与郑瑜的个头,惊叹之中夹杂着沮丧,道:“郑兄,才多久不见,你又比我高了。”

    这三年来虽然他身量越来越大,可个头却不见长,对此他也是颇多怨念,原本郑瑜在他们四人之中个头最矮,可没想一下窜了这么高。

    王薄哈哈一笑,道:“连连,快坐下吃吧,段兄可是惦记这桌好菜许久了,我们可不能让饿着了。”

    说起美食,段能顿时来了精神,把方才那点沮丧立时抛在了脑后,口中道:“郑兄,这连山居内煎牛舌最是出名,不油不腻,丰满滋润,还有嚼劲,你可一定要尝尝。”

    郑瑜嗯嗯应下。

    自从进入灵关之后,他与外面书信往来也就断绝了,若是寻常朋友恐怕就疏于往来了,不过他们几人交情起于少年之时,又彼此从一个地方出来,几句话之后,些许陌生隔阂就很快消除了。

    在推杯换盏了一会儿后,王薄突然叹了一声,道:“若是余兄也在就好了。”

    段能心很宽,用软布抹了抹油光光的嘴,道:“余兄不是常来书信么?”

    王薄道:“是啊。余兄现在是都护府的‘置农史’了,莫看职位不大,可是手下管着七八个土著归附部落,现在可是要人有人,要财有财,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他拿出书信往案上一拍,“余兄上月来的书信,他喜得了一个麟儿。”

    段能一把抓过书信一看,睁大眼道:“还真是,咦,余兄这儿子怀胎十八个月才生,倒是有些玄异啊。”

    王薄道:“余兄对他儿子可是寄予厚望。”

    他转向郑瑜,郑重一拱手,道:“郑兄,余兄也算是张玄正的学生,故他想拜托张玄正儿子起个名,只是如今毕竟离得远了,也不知张玄正那里是何意思,故是想请郑兄代为说上一句,不知能否?”

    郑瑜想了想,道:“我过后正好要和一位同门一同去拜见张先生,这事就交给我吧。”

    ……

    ……

第两百五十九章 途中

    郑瑜在宴后与两名好友别过后,出来到了望州客馆之中,本来他是约定与严鱼明在此见面,不过到了约定之时却不见其人人影,猜测是遇到了什么事,故是他干脆一边打坐修持,一边在此等候。

    到了第二天清晨,严鱼明终是赶来,一见他面,便就告歉道:“本来说好是昨日与郑师叔碰面,只是范师伯关照我送几个千州的弟子回去家乡,却是来晚了,郑师叔勿怪。”

    郑瑜道:“严师侄做得是正事啊,除此外严师侄可还有什么事么?若是没有,我们今天就去拜望张先生吧。”

    严鱼明道:“师叔稍等片刻。”

    他转身出门,只是一会儿,就带着一个身材娇小,望去很是文静的美貌少女走了进来,其腰间悬有一把与众不同的竹剑。

    严鱼明道:“这是嘉月师姐,她以前也是受过老师指点的,这次范师伯让嘉月师姐随我们一同去拜见老师。”

    嘉月对郑瑜万福一礼,道:“见过郑师叔。”

    郑瑜哦哦两声,忙是还礼道:“嘉月师侄不必多礼。”

    来青阳这么长时间,其实他也是见过嘉月的,不过男修士与女修士除了在听法时候在一处,平常则是分开修持的,故是他们此前倒也从未有过交集。

    严鱼明道:“师叔,我们这就启程?”

    郑瑜嗯了一声,道:“光州就是在望州之南,我们现在出发,最迟在傍晚之前就能赶到了。”

    严鱼明振奋道:“就听郑师叔的安排。”

    郑瑜见两人并无意见,便退了客舍出来,带着二人乘坐客舍安排的驰车往高平郡位最大的飞舟泊台而来。

    凡是持拿玄府敕书在外行走的玄修,所有花费都会有玄府来承担,而他们这次是被万明道人替换出来的,手握正经的敕书,所以到了泊台之上,三人只是各自拿出路贴名册,泊台管吏就立刻给他们安排上了一艘去往南方的小型飞舟。

    严鱼明等坐到了舒适的舱椅上,由高高抬起地面的角度往下看去,不由感叹道:“真是方便啊。”

    嘉月也是点头。

    可他们并不知道,这等便利程度也是这半年来才逐渐出现的。

    玄府因为以往诸道派林立,又几乎与世俗不接触,再加上两府刻意淡化玄府的存在,所以以前玄修若要乘坐飞舟而来,负责泊舟官吏可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飞舟是一定会给你安排的,但是什么时候能给你调度过来就不好说了。

    而正是因为张御几年来统合内外道派,协助大军讨平霜洲,最后剿灭造物替身,使得玄府声威重振,这才使得下面的事务官吏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这艘小型飞舟之上大约能乘坐三十人,在他们三人坐定后,又再上来了两批客人,飞舟便就留着空着一半舱座起飞了。

    行程大约半个夏时之后,飞舟离开了望州南部,进入了光州境内。

    郑瑜三人虽在青阳上洲数载,可却都是第一次来到此处,见云雾之中一座座穹桥飞连州郡,还有那坐落在大青榕横枝之上的光州大城,心中也是颇觉震撼。

    与他们相挨近的座位上坐着一名留着整齐胡须,年约四旬的英俊男子,见到他们如此,笑了一笑,道:“三位是从远陆来此的?”

    郑瑜道:“对啊,我等是从东庭都护府来的。”

    “东庭都护府?”

    英俊男子神情一动,他又看了大量了一下三人,若有所思,他对着身旁役从示意了一下,后者立刻拿出了一封名帖。

    他拿来递给三人,道:“我在光州临台郡有一座庄园,名唤载珍园,三位到了光州后若是没有合适下榻之处,可去那里。”

    郑瑜婉拒道:“多谢这位先生好意,我们三人自有去处,就不打扰了。”

    英俊男子被拒绝,却也没有动气,笑了一笑,将名帖在了郑瑜扶手旁的台案上,这时飞舟速度微微慢了一些,却是在一处穹桥的望柱泊台上挨过去。

    待得飞舟停下,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对着郑瑜三人一笑,道:“三位,有缘相见了。”他起得身来,就带着随行的役从下了飞舟。

    见他离去之后,一个衣着精致的中年男子忽然发出唉的一声,对着郑瑜三人道:“三位,你们可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啊,你们可知那位是谁?”

    严鱼明好奇道:“谁啊?”

    中年男子夸张语气道:“那是朱信先生啊,他可是洲牧妻舅!平日做得好大生意,尤为可贵的是,他从不以贵贱视人。

    看洲中那些贵人,哪个不是单独的舟车往来?可他却从来不摆架子,愿意与我们这些俗人同乘一舟,啧啧,朱信先生愿意交好三位,那是多好的机会啊,可惜三位却是平白错过了。”

    说着,他也是连连摇头,好像在替他们惋惜。

    严鱼明听完之后,只是哦了一声,随后便侧过头去兴致勃勃的看窗外的风光了。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却没在三人脸上找到任何后悔失落之色,不觉悻悻收住了话头。

    飞舟再是飞驰半个夏时后,就在光州之上的泊舟天台之上停下,泊舟内台广场之上,还停留着一驾驾私人造物虫舟。

    那中年男子走了下来后,回头一看,见郑瑜三人似正在那里商量着什么,周外也没见有人来接,他高声道:“三位要去什么地方,我这有乘舟,可载三位一程。”

    郑瑜啊了一声,致谢道:“多谢这位先生好意,我们自行找去就可。”他抬袖一拱手,“这位先生,我们就在别过了。”

    那中年男子也是下意识抬手回有一礼,随后他便见郑瑜三人身上各自爆发出一团光芒,只是一闪之后,便纵起高穹,而后在他怔怔目光之中往远空飞遁而去了。

    洲域之南,某一个浑修驻地之中。

    英颛走入了黑玉砌筑的大堂之内,这里地面墙壁都是光亮可鉴,而在如平镜一般的玉石之下,却隐隐飘着一团闪动的黑火。

    在大堂正中,则是一个占地颇广的半环形层台木架,上面摆满了一个个憨态可掬,但却又小巧精致的泥塑娃娃,但没有一个是相同的,每一个都是呈现出不同神情和造型,

    他走到一处尚余空位的地方,从袖中摸出两个泥娃娃摆在上面,看了两眼,就走了出去。

    只是在他方才离开,对面木架上,却有两个泥娃娃跳了下来,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还试探着去拉他的袍摆,

    他脚步微微一顿,猩红的眸光往后一扫,那两个娃娃似乎吓了一跳,飞快躲闪到架子后面,待小心翼翼探头出来观察后,却见他已是走得远了。

    英颛步出内堂,一直来到驻地大道之前,此时他见一驾飞舟自天中缓缓降下,停在了不远处的泊舟天台之上。

    舱门旋开,杨归带着一名弟子自里走了出来,并一直来到他面前,抬手一礼,道:“英道友,有劳久候了。”

    英颛并未说话,猩红的眸子看他几眼,也是抬手一礼。

    杨归也不以为意,他道:“英道友,我之前来书你当是都看到了么?”

    英颛平静道:“看过了。”

    杨归问道:“那么,英道友,你的意思如何呢?”

    英颛道:“我并不准备返回洲内。”

    杨归唉了一声,道:“英道友,你不妨再想想,玄府内外诸派归并为一后,我听闻准备地各州郡上设立分府,可据我所知,这里面所定之人,几乎全都是玄修,这把我修炼浑章的修士置于何地呢?”

    英颛淡声道:“与我何干?”

    杨归看了看他,沉默了片刻,才抬头道:“英道友,我就直说了把,我听说你与张玄正都是出自东庭都护府,且以往似还有几分交情,若是英道友愿意出面说项……”

    英颛平静道:“杨道友请回吧,我帮不了你。”说完之后,他直接就转身离去。

    杨归那弟子看他如此,不由气愤传声道:“老师,这人一点情面都给你,我们又何必去求他呢?老师还不如去联络那几位同道,一同……”

    杨归打断他道:“不,你不懂。”他走前两步,高声道:“我观英道友,应该已然临近跨出那一步了吧?”

    英颛脚步微顿。

    杨归走前了几步,沉声道:“我辈修行,越是往上,越是需要的神异器官炼药中和,可是道友当也是感觉到了,如今你便是搜罗再多的神异器官,要想完全不受侵染的渡至第四章书,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在三十年前行至此境,然而这个三十年中却甚少与人动手,这是因为每动一次手便会加深一次大混沌的侵染。

    若想将侵染彻底剔除,除非你拥有上乘功诀,再有就是有那更高一层的神异器官的秘炼之药将之中和。

    而这两物,无论怎样也不是道友独自一人能做到的,能依靠的,唯有玄府!”

    说到此间,他语气放缓了一些,“道友若是这次愿意出面,我与诸位同道皆愿允诺,若是有机会取得上乘宝药或是秘法,我们可先不取,把第一个机会让给道友!”

    英颛背对着他言道:“我求道向来只向己求,从不需人施舍。”说完之后,他身上黑火烟气一飘,便就转去不见了。

    ……

第两百六十章 定名

    检正司总司后方,有一道玉石修葺的笔直大道,此路一直通向一处宏伟大殿。

    然若从上方俯瞰,视界之中却仿佛从不存在这片地界,好像此处被人为的从感官之中抹去了。

    而这一处,正是青阳上洲目前唯一能与玄廷进行直接沟通的门户所在。

    至于玄府那边,正常情形之下,以一洲玄首的能为,是直接可以以自身法力与玄廷沟通的,那自便无需经由此处了。

    而在此刻,张御正与恽尘一同,沿着这条大道往这处大殿走来。

    两人在迈入内殿后,面前就浮现出一潭看去幽深无尽的池水,二人脚步不停,沿着水面之上平桥,一直来到中间的圆台之上站定。

    站有一会儿,四下池水开始缓缓抬升起来,而随着水位逐渐没过二人的头顶,两人只觉自身感应陡然一空,仿佛是生生挪入进了一另一个天地之中。

    周围空荡幽静,好似无尽虚空,唯有正前方出现了一座通天入地的大玉璧,玉璧表面光润,正向外散发出微微明光。

    恽尘对张御道:“玄正请稍待。”而后他便一理身上的玄首袍服,走上前去,将手中那装有奏书的玉匣抬起,道:“青阳玄府代玄首恽尘,有报书上呈。”

    话音才是落下,玉璧之上自有光芒落下,将他罩入其中,过了一会儿,那光芒才是散去,而他手中的玉匣也自不见。

    恽尘一揖,就从上面退了下来,而后对张御道:“玄正,该是由你递书了。”

    张御一点头,他也是来至大玉璧之下,同样事先将准备稳妥的一只玉匣递上,口中朗声道:“青阳玄府玄正张御,递书上奏。”

    他将玉匣微微向上一送,同样是一道光华照落下来,他手中微微一轻,玉匣已然不见,然而,照在他身周的那道光芒却是迟迟不见退去。

    随后他便看见一个浑身被金光笼罩的道人出现在了那里,他依稀觉得,此人就是当初向他传诏封授的那位道人,但此刻明明能够看见其身影,却又感觉与其相距十分遥远。

    那道人站在那里开口道:“张玄正,你做得不差,未曾辜负我等期许,玄廷正式回诏不日将至,届时必有嘉授,你且静心等候就是。”

    张御听得此言,便双手一抬,行有一揖,道:“谢上尊告知。”

    那道人对他点点头,而后身影倏然消去,随着其人不见,那四周金光也是一同随之消退无踪。

    虽然他们说了几句话,可实则外间只是感觉过去一瞬。

    他再看了眼大玉璧,就一甩袖,转身从前方了回来。

    恽尘等他走近,便道:“玄正,我等奏书已是送去,下来便等玄廷回书了。”

    张御一点头。就在两人对话之间,听得泊泊水声响起,头顶之上现出一道光亮,便见潭水从那处退了下去,很快又回落至原先的高度,他们所站在的石台也是显露出来,而那大玉璧则是再无踪影。

    二人一同殿内走了出来,恽尘边走边言道:“关于二三十州分府府主人选昨日我又与诸位道友商量了一下,已然有了一个定计,”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册书,“玄正不妨过目一览。”

    张御却是没有伸手去接,摇头道:“此事就由玄首拿主意便好。”

    分府人员如何定夺,又具体如何安置,这完全是玄首的权责,他这个玄正是不会去过问的,要他一旦过问,那除非就是某个人不合此位的时候了。

    恽尘见他不愿看,只好将册书收了回来,道:“玄正,这回名册虽定,可在二十三州分府之中,并无一个浑章修士主领府主之位,我以为这里似又不妥,不知玄正如何看?”

    张御见他这般问道,思索一下,道:“玄首如此安排,御以为是正确的。

    浑章修士多数遭受大混沌侵染极深,越是修为往上去,越是易生变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混沌怪物。

    而他们自己都持拿不住,又怎么去看顾别人呢?

    所以若是将他们立为分府府主是绝然不妥的,非但如此,他们若在洲域之内行事,御还以为他们必须随时受玄府管束,这既是为了玄府好,也是为了洲中子民着想。”

    恽尘暗叹了一声,又怎么会不知道浑修被大混沌侵染后的危害呢?

    那个与他老师交手的大敌,就是因为投入了大混沌之中才变成那等模样的。

    可是他心中又觉完全将浑章修士完全摒弃在这份名单之外非常不妥。

    他叹道:“只是不少浑修也是有功的,尤其是讨伐霜洲,还有这次拘拿造物替身,都有浑章修士参与其中,若是不给他们一些机会,又如何安抚其心?这里不知玄首可有建言么?”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浑章修士以往大多在域外立有驻地,玄首若是愿意,那么择选几处驻地立为分府,名位不在各分府府主之下,如此当可安抚其心。”

    恽尘心中一动,道:“这是一个好主意,这当再议一次。”

    浑修其实并不在乎人口,也不在乎自己治下有多大地盘,他们的在乎的只是名分,如此一来,也足以将之安抚下去。

    而且那些浑修至于也就被拘束在了洲域之外,就算一时失控,也不至于对洲内生民造成影响,对于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张御摇头道:“这也仅是权宜之计罢了,此般长久下去,或会逐渐与玄府疏远,若想使浑修真正融入玄府之中,就需得解决那些侵染入其等身心之中的大混沌。

    御以为,为他们解决道途疑难,并设法引导此辈往正路去,这本就应该是我们玄府该为之事。”

    恽尘点了之后,深以为然,道:“玄正说得有理,我既为玄首,在我任上,便当全力解决此事,”

    两人在沿着大道回到检正司后,张御往自己内堂转来,方才跨步进来,就有役从报告道:“先生,有三位自称是你学生的修士寻来,为首一个姓郑。”

    张御点头道:“那确然是我学生,你把他们唤到书房来吧。”

    那役从当即领命而去。

    张御自内堂走廊之中穿过,在书房之内坐定下来,过去没多久,郑瑜、严鱼明、还有嘉月三人走入进来,见到他之后,都是略显激动的上来行礼。

    张御微微点头,道:“你们过来时可还顺利么?”

    严鱼明略显兴奋道:“回老师,这一路往来很是方便,尤其从望州到光州这一段路上,我们本以为要一整天耗在路上,没想到只是半日就到了。”

    张御一点头,让他们坐了下来说话,在问了一些话后,他看向嘉月,道:“范师兄让你来此的用意我已知晓,接下来你可留在青阳玄府修持,我会给你做一些指点,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家了。”

    他能看出嘉月气机盈盈,正是一个修士这一段阶段之中进展最快的时候,每一天修行都是十分宝贵,若是这个时候能把握住,那必能大大缩短进入下章书的门槛。

    他明白范澜的考量,若是嘉月就此回返东廷,那么大把时间势必耽搁在路上,对于其十分不利,放在他这里,那未来东庭或许又能多出一个可造之材。

    嘉月站起万福一礼,认真道:“多谢张师叔。”

    郑瑜这时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去道:“先生,这是余名扬寄来的书信,他托我转交给先生。”

    张御拿来一看,道:“原来是为此事。”

    按照天夏旧时一些说法,胎儿在母胎之中时日越长则出生之后越显神异,不过这个说法其实有些夸大。

    有一位天夏民间的学者曾对此事非常感兴趣,故是做过一番查研,却是发现,大多数怀胎时间长久的婴孩在诞下后与其他婴儿并无什么太大不同,而在成长之后,只有少数出类拔萃,但也没有达到那等令人期望的程度。

    这只能说这里的“与众不同”放大了父母的对自家小儿的期许,其实这未必见得是什么好事。

    不过除此外,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修道人神魂寄托。

    只是修士一旦再度托胎,那唯有将自身意识全数放弃,方可与胎儿相契,实际在出身之后,其就完全不再是原来那人了,不过是给了新生婴孩一场造化罢了。

    实则修士师门之中若有大能修士,那么只要神魂还保存着,则可由留在师长前辈那里的精血重塑一具身躯出来,借此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复生”。

    也是如此,他在对付白秀的时候,是直接将之杀得神魂俱灭的,这就是不给其再得复生的机会。

    不过余名扬这孩子,这种可能情况着实是太小,但排除修士不提,在异神众多的地域上,要是婴孩被异神所祝福或者施加什么手段,却也是有可能在母胎之中停留长久的。

    转念到此,他思索了一下,便提笔起来,写下了二个字,在他落笔一刻,字面之上隐隐有金光一闪而过。

    他关照郑瑜道:“郑师弟,你把此书原封不动拿回去,交给名扬便可。”

    郑瑜上来接过,认真道:“谨遵先生吩咐,我一定会亲自送到的。”

    张御下来在又问了三人一些话后,就让他们在此先行住下,既然要指点嘉月,那么不妨将郑瑜和严鱼明一起指点了,也不过是推迟一些时日回去罢了。

    转眼间,就是三天过去。

    这天他方才内室之中闭关出来,却忽然有所感应,他沿着检正司后院行至那大道之上,而后便见那大道尽头处的大殿之中生出两道光亮,一道光芒直奔玄府而去,而另一道光芒直奔他而来,并一下将他笼罩入内!

    ……

    ……

第两百六十一章 问玄

    张御一被那光芒所罩,便感觉自己又一次从原先所在的天地之中脱离出来,而面前则出现了一条光芒筑就的长道,一直往上延伸到云雾之中。

    他迈步往前走去,明明很长的道路,然则没有几步,就进入了一个茶园小筑之内,周围是五颜六色的茶树。

    一名五官清俊,肌骨若玉的少年道人坐在蒲团之上。

    其人身着宽袍道衣,头梳道髻,手中抱有一柄拂尘,此时他目光一睁,向张御看来,随后缓缓自座上站起,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玄正有礼,我今奉玄廷之命到此,有些话要问询张玄正。”

    张御端手抬袖,还有一礼,道:“使者有礼了。”

    少年道人微微一笑,把拂尘一指,道:“张玄正请入座说话。”

    张御称谢一声,便其人对面蒲团之上落座下来。

    少年道人道:“张玄正这次克乱除奸,护卫洲域,玄廷已是决定对你加功一等,并有另行嘉赏,只是要问一句,玄正是打算继续留在青阳,还是想去往别处任职?”

    张御之前得孟嬛真所提示,心中实际上已经有了一番思量,不过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道:“御心中有几个疑问,不知可否请教使者?”

    少年道人笑着点头道:“自然可以,我今次来,除了问话,也是身负解疑之责,张玄正若有什么不明,皆可向我问询。”

    张御也不客气,直接言道:“御为修道人,最大愿景,无非是求取上境。

    只此前御曾是听闻,我辈玄修若要求得更上一层法门,则需求得几枚上法章印,只这些章印需得三十年才得一授,且每回只得三枚,唯有立得莫大功绩之人方能得赐。

    而御若要求取这些章印,下来之路又当如何择选,不知使者可有建言么?”

    少年道人笑了一笑,道:“张玄正问我此事,那我先问玄正一句,玄廷做如此安排,张玄正是否觉得苛刻?”

    张御坦然言道:“这非我眼下所能评品,若自下往上看,看去是显得玄廷有些不公,不过立在玄廷之上往下看来,恐怕又是另一番结论了。”

    少年道人不由点头,他再道:“那我问再一句,玄正求得是大道?还是仅在突破眼前之所限?”

    张御毫不犹豫道:“自是大道!”

    少年道人了然点首,正容言道:“若是张玄正求得是大道,那么我却不建言张玄正选择此途。”

    张御不由抬头看向他,道:“敢问使者,这里缘由为何?”

    少年道人把拂尘一摆,道:“玄法一脉兴起尚不到四百载,而在这不到四百载中,真正以玄法入道,并成就玄尊之位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人而已,现如今,所有通向玄法上境的章印都掌握在这几位手中。

    那三十年一授之章印,其实全是出自于这几位。

    而若得其传,则必行其道。

    但却需知,每一名修道人所行之道皆是不同,若以他人之道成法,便已然摒弃了自身之路,最好也不过变得和他人一般罢了,那时便极易失却自我,也便无从求得大道了。”

    说到这里,他淡淡一笑,“虽说不乏那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辈,可是连相对易行之路都需借他人之法,又如何可能从后面那为艰难的道路之中超脱而出呢?那几是无可能之事了。”

    张御听到这番话,他方才知晓这里真正原由,他问道:“也即是说,我辈若想往上攀升,若不得这几位道法,实际上无有任何可以依循的旧法?”

    少年道人点头道:“正是如此。真法之道之所以能通大道,那也是由无数先人经验智慧之汇聚,非是一蹴而成的,而玄法方兴未艾,诸位其实非是后辈承继者,而是启路先行之人。

    张玄正若要求取大道,那是无有成法可以追寻的,唯有依靠自己去开辟道途。

    而玄廷之中确实掌握一些上乘章印,此印并非是赐给那些求取上境之人,而是专以赐赏给那些开道之人。以往那几位,也都是得有此赐。

    只是此等章印有数,如今还剩下几枚,又会于何时赐尽,我便不知了。”

    张心下一思,发现对方方才这番言语之中,似有一个地方忽略了。

    玄法一脉可是玄、浑二章的,可对方所言却仅是涉及玄法,但却未曾对浑章修士提及半分。

    然从青阳轮中所放置的法门,还有与竺玄首斗法的那那位存在,这都与浑章脱不开牵连,显然浑章的分量也是不轻的。

    于是他问道:“敢问使者,玄廷之中,可有以追逐浑章而成就的玄尊么?”

    少年道人淡笑一下,道:“那自然是有的,不过那些玄尊多数是修了真法之后再转修浑章的,说是玄修,可他们扔是真法为起始,所以无论心思道念,都与以玄法为正始的修士大为不同。

    修士追逐浑章,看去的确玄法更是容易迈过境关,然而一不小心就会大混沌所侵染。尤其是这些人多数还是根基不稳,妄图走捷径之人。试问行正道尚且不能成就,何况行此道呢?

    这数百年来,欲以此法成就的修道人可谓数不胜数,但许多都是变化为了混沌怪物,还有一些则是被镇压了起来,而这其中,更是以玄修居多。”

    张御心下明白,大混沌的侵染是因为神元不足所致,若是有着足够神元,实际上这一切并无问题,不过浑章较为无序,若是可以,他宁愿以玄章求取突破。

    可正如少年道人所言,玄法是需要与一众同道交流的,这样看来他此前的决定当是正确的。

    少年道人见他在思索之中,笑道:“说了这许多,张玄正可有决断了么?实则以张玄正之资质,还有之前所立功绩,若是有意拜入哪一位玄尊门下,我个人可代为引荐,只是能否为哪几位玄尊所看重,则全在张玄正自家了。

    而张玄正若是不愿,下来是想留在青阳,亦或去他洲任职,也都是可道于我知,我回去之后,自回禀明玄廷,做一番妥善安排。”

    张御此刻心中已有定计,他抬目看来,道:“御意去往外层,不知可往否?”

    少年道人了然点首,道:“莫说以张玄正之功,便是一寻常修道人,若要去往外层,我辈也断无阻拦的道理。”

    他笑了笑,道:“我已知晓张玄正的意思了,我以为这是上好选择,于玄廷于张玄正都有好处。”

    他站起了起来,把手中拂尘一摆,“我会将张玄正之请报于玄廷,张玄正且请回去正等玄廷诏令就是了。”

    而随着他此言说出,周围光芒便开始渐渐散开,直至消失不见。

    张御只觉诸般感应再度回来,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检正司后衙大道之上,位置似是从来未曾移动过,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前却是漂浮着一卷闪烁着光芒的卷册。

    他明白这应该就是那少年道人所言的玄廷嘉赏了,伸出手去将之拿住,而后转身回了内堂之中。

    在案后坐定下来,他将卷册打开,方才摊平,便见一道光芒冲起,而后便有数物自里显然出来。

    他试着检点了一下,这里面一共是五件东西,比起上次封授玄正之时所赐更多。

    这些东西分别是“点灵玉露”三滴、“天寰玉授衣”一套、“辟世丹”四枚,“赤紫玉角斛”一尊,还有“应星方天庐”一座。

    他把东西逐一看过,发现这些都是极为有用的东西。

    “点灵玉露”这东西只要稍微洒一两滴在草木土石之上,就将之点化,令其化为可为修道人所用的精灵。

    古夏之时,修道人行走四方,身边没有人驱使,许多人就是靠此等玉露来对身边的触手可及的木石等物点化开智,让其为自己所用,不过这东西仅有三滴,显然只能省着点用。

    天寰玉授衣是一件大氅,有守御外来之力及遮蔽御主自身气机之能。

    在他看来,不提其中的守御之能,光说遮蔽气机,那已然十分有用了。

    修道人在战斗中,可辨别对方气机长消的方法来分辨对方的实力和法力消耗。

    特别是两个修为法力相近的人斗法,双方因为全部精力都拿来对付对手,所以很难隐蔽自身的真实情况,而有此物,则就可轻易瞒过对手。

    他将这两物看过后,目光又落到四枚光华湛湛的宝丹之上。

    这便是辟世丹,分别为辟尘、辟水,辟火及辟风四丹,这四丹修士可常携身上,自能稍加抵御地火风水之力,可仗此去到一些险恶之所在。

    而赤紫玉角斛,则是用来蕴养紫星辰砂的,这些宝砂若是置放在角斛之中,不但在放出时威力更盛,天长日久后,还会再自行生出一些来,若是下来使用之时控制得力,那不定就可免去消耗。

    最后一件宝物“应星方天庐”,这东西此刻看着仅有一尺之高,可一旦灌入心光法力,立可化为一座三丈长宽的坚固庐舍,可让修士在野外行走亦能有修持之地。

    关键不但立于地表之上,且还能离地飘飞,这东西若配合辟世四丹,甚至能立在深海及火口之中,这就更具隐蔽之用了。

    他在看过之后,便一拂袖,随着一道光芒飘出,便将这些东西尽数收入到了紫星袋之中,而后他望向庭院之中,从那位使者的态度来看,去往外层当不会有所阻碍,那么自己也当做一番离开青阳的准备了。

    ……

    ……

第两百六十二章 诏至

    在接下来几天中,张御开始着手做一些离开青阳的准备。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离开青阳之前尽可能搜集到更多的源能。

    只以目前他所知道的情形来看,诸纪元的遗迹和异神国度中多多少少都有源能的存在。

    青阳上洲周围实际就有不少隐藏起来的异神国度,除却一些早已投靠青阳的,余下还有一部分一直与青阳处于敌对状态。

    比如霜洲就有不少与之交好的异神神国,打造密匣所需的材料大部分就是由这些神国提供的,现在这些神国依旧还有不少存在着,而这些地方即便没有源能存在,他准备在任上彻底将之剿灭。

    除此外,还有一个地方他决定去看一看。

    从方谕中那处得来那些残破石板之后,他就认真看过了,这些石板可谓每一块都不完整,难以释读出真正的意思,不过这些东西无疑都是应该有来历的。

    方谕中是不记得这些石板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了,但好在其中有一块是乌制院赠送的。

    故是他在经过审问过后得知,乌制院他们在扩大分院规模时,无意在发现了一个位于海底的遗迹,这石板就是从哪里得来的,甚至当初他们还在那里挖掘出了一具远古异神的残缺尸骸。

    他曾仔细看过,这几块石板几乎都是同出于一源,那么说不定都从此处得来的。

    从之前他养父交给他的那块石板的来看,每一块石板之上都有一个完整的文字,而每一个文字应该都代表着某一种力量。

    不过他现如今是一名修道人,异神的力量他并不如何在意,他看重的反而是石板背后的那片遗迹。

    能诞生出这等石板的地方,那或许会有源能的存在。

    于是他在稍作准备之后,就遁光离开了光州,一路往东海方向过来,仅仅用时半刻,便即来到了归州海崖之前。

    本来他是准备乘海舟去往那处的,不过想想这些造物似是不太牢靠,自己现在既有了“应星方天庐”,那就不必再去乘坐这等舟船了。

    他从星袋之中将方天庐取出,这东西初时不过三尺长短,可心力一转之间,霎时便变化为一座丈许来高、中间略鼓,四角低垂的山形庐帐。

    这东西放出来之后,并不落地,而是飘悬在半空之中,但任凭外面海风吹来,却不见任何晃动。

    张御点了点头,他腾身而起,进入了方天庐之中,账内只有三丈长宽的空间,但对于他一个人来说其实已然非常宽敞了。

    庐帐之内本来是空无一物的,不过他在祭炼之后,往里面添置了各种用物和摆设,随着他进来,宁神香炉散发出了缕缕清香。

    他直接来到庐帐中间,从星袋之中取出了辟水珠,挂在了垂在那里的珠袋之中,霎时间一阵明光绽放出来。

    而后他在软榻之上坐定下来,意念一动,方天庐便自往海水之中沉入进去。

    这庐帐可随他意念而行,能去到此世之中任何一处他有确切概念并且真实存在的地方,故是他在传递出了一个意识之后,就没有再去多管,直接去到一边软榻之上坐定下来,拿出一卷道书翻览起来。

    有了避水珠,方天庐在海中飞驰起来半点都不慢,与天中飘飞几无任何分别,这令他倒是较为满意。

    只是半天之后,庐帐就到达了天机院那座海岛附近,此处距离废墟显已是不远。

    到了这里,他便把道书收了起来,轻轻一挥袖,周围的庐帐仿若融化开来一团,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他驾驭庐帐往乌制院所言那处方向飞去,很快就见到了一大片存在于海底的废墟,周围到处都是倾颓的石柱石墙,还有平整阔大,依旧保持完好的巨大石台。

    这片废墟的具体的年代他难以判别,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所有的建筑都是异常巨大,这并非一例,而是所有都是如此,再联想乌制院曾在这里挖掘出远古神明的尸骸,他认为,这里或许是一座供奉远古异神的古代城市。

    那个远古异神原先可能在此生存,而那些石台许就是用来献祭的祭台。

    若真是这样,那么找到源能的可能就更大了。

    他驾驭方天庐,用了半刻时间在这片废墟的上空游荡了一圈,倒是不出意外找到了几个目标,在废墟的四个方向上都有一座巨大的雕像,不过其中三座都是破裂倒塌了。

    唯有一座相对完好,可是也失去了半个头颅和小半边身躯,不过他却是从上面感到了强烈的热流。

    但这也并非来自雕像本身,而是来源于雕像身躯内的某件东西。

    他在察觉到之后,就自庐帐之中出来,心光轻易分开周围的海水,来到了那约莫有百丈来高的雕像之前。

    在看有片刻之后,他目光一注,那石像的头颅微微晃动起来,而后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纹,随着裂纹扩大,一枚梭形宝石从里面飞了出来,飘至他的面前。

    只是这个时候,这枚宝石忽然一动,而后如眼睛一般忽的睁了开来,并露出了一只蛇瞳,它在动了几动之后,十分恶意的看向了张御,并且有一缕缕深沉细碎的声音夹杂着五颜六色的模糊光色向他涌来。

    张御淡然看着这些变化,伸手出去,一把将之捏住,霎时间,所有的声色音光一齐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股汹涌的热流向他涌入过来,而他的眼眸之中也随之出现了一片细碎的电芒,浑身的心光也是飘忽晃动起来。

    随着热流被他不断吸纳,也是逐渐减弱下来,到了最后,他似乎听到了一股哀嚎,接下来便彻底两没了动静。

    他摊开手掌,原本还算华丽的宝石已然化为了一堆灰白色的细末灰土,便一翻腕,任由这些落去海水之中。

    他不确定这东西是否与那远古异神有关,但只要能找寻到源能,但来历如何就无关紧要了。

    他离开了此间,回到庐帐之中,又扩大范围找寻了一下,很快便又有了收获,找到了一堆献祭用的古物,在他把源能吸摄一空,这些东西也是同样化为了一堆碎渣。

    但除此外,就再没任何收获了。

    至于那个远古异神尸骸原本所在的地方,他也是去看过了,那里只剩下下了一个被打磨光滑的巨大的梯形石穴,里面早已是空无一物。

    在确认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他便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并往洲中回返。

    在接下来的时日之中,他四处探询遗迹,搜寻可能源能存在的地界,在这般持续有十来天之后,这一日,他正在天中飞遁,忽然一道光芒经空而来,他心中有感,当即立定不动,随即便被那股光芒笼罩入内。

    随着熟悉的抽离之感生出,他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上回那座茶园之中,他一抬头,见那少年道人正站在不远处。

    那少年道人拿出一卷符诏,对他言道:“张玄正,上前接谕吧。”

    张御当即双手一合,行有一揖,随后上前几步,道:“张御接谕。”

    少年道人打开符诏,道:“青阳玄府玄正张御,于任上平乱除患,正法宏道,抚定洲域,功堪嘉扬,故今授‘玄廷巡护’一职,兼领青阳玄正,大玄历三百七十七年十二月初三。”

    念完之后,他一合符诏,往前一递。

    张御一抬身,上前两步,将符诏接入手中,心下不由忖道:“玄廷巡护么……”

    玄廷巡护实际上孟嬛真所任行走有些相似,不过不同于行走只有呈报之权,巡护却是有监察正过的权力的。

    此职虽无法如玄正那般从当地调用修士。但却因为有着玄廷使者的身份,从职位上说,反而比玄正高了半阶。

    不过兼领青阳玄正一职,倒是有些出乎他预料。

    如是他去了外层,又如何兼顾青阳?

    少年道人似是看出了的疑惑,笑道:“张玄正莫疑,玄廷考虑到青阳情形独特,玄正之位当还是由你兼领,我等自会派遣合适之人前往,若是一切顺利,届时你再卸去此职不迟。”

    张御这下听明白了,青阳玄府与别处玄府不同,诸派方才合一,规矩也重新确立了没多时日,而这个情况下,修士个人威望实际上比职位更为重要。

    玄廷应该是唯恐新任玄正难以压住这些修士,故是让他暂时兼领此位,当中好有一个过渡。

    少年道人笑了一笑,道:“诏谕已发,张玄正还有什么要问么?”

    张御心下一思,问道:“敢问使者,御当如何去往外层?”

    少年道人笑道:“去往外层需用行天晷,青阳上洲是没有的,张玄正可在青阳耐心等候,时日一至,届时自会人前来接迎你。”

    张御道:“还要再请教使者,御此回前往,可有什么需要注意之处么?”

    少年道人唔了一声,道:“张玄正,你此回往外层,可设法多立一些战功,这于你终归有是好处的。

    需知若无功绩,未来无论你修为如何,也无可能去到玄廷之中任职,如此也就无法与诸位道友论道,亦无法阐明自身道理,我如此说,张玄正可是明白么?”

    张御略作思索,不觉点头,

    少年道人见他再无疑问,便打一个稽首,其人身影一虚,而后周围一切便就破散开来,周围光芒也是一齐消散无踪,唯余张御一人立在半空之中,袍袖随风舞动不已。

    ……

    ……

第两百六十三章 打磨

    半日之后,张御从域外返回了开阳学宫。

    因为造物人的事情差不多都已是处理完毕,所以这半月来他主要就是在此地修持。

    而严鱼明、郑瑜还有嘉月三人,也是被他一同带了过来,并安置在了学宫客馆里,如此他也能随时指点三人的修持。

    在回到书房之中后,他坐定下来,重新将符诏取出。

    在符诏之下还有一册附带表书,他将之解了下来,打开一看,这面讲得是他前往外层具体需要注意的地方,相当于是一本简易手册。

    上面说到,大约到明年二月份的时候,外层之上会有人来接迎他,而届时具体的情形会有专人与他说明。

    他此行可带上五名役从及弟子,灵性生物的数目不得超过三头,但若是有特殊要求和情况,可自行与接迎之人沟通。

    内层的天夏金元可以在外层使用,各洲银署的金票在外层也是通用的。但只允许被受诏者自行兑换使用,不允许利用往来的渠道直接或间接的参与货殖交易及获利。

    看到这里,他不由思索了一下。

    外层战争频繁,大部分的物资应该都是自内层调运过去的,假若受诏者在地方上有着强大的人脉和关系,那么这里面可以做得文章实在是太多了,也难怪表册上刻意提了一句。

    不过他现在身为玄廷巡护,日常所用全是由玄廷承担,并且玄廷还会另行拨付他一笔金元用于额外开销。

    而他现还兼领青阳玄正,便是不在青阳,青阳玄府也会定时拨付一部分金元到他在银署的私人户库之中。

    只目前看来,金元还是足够用的。

    具体情况如何,还要到时再看。

    最后诏表上言,外层的以天夏大律为主,不用各洲小律,故是提醒受诏之人前往外层要加以注意,勿要触犯律法。

    在看过这些之后,他见上面再没有什么其他需要注意的东西,就将之收了起来。

    而后拿过纸笔,当场写了一封书信,并把李青禾叫了进来,关照道:“你坐我的飞舟前往,尽快把这封书信寄去石渠观。”

    李青禾上来接过,道:“青禾这就去。”

    张御待他离去后,一个人来到金台顶层之上,尽管现在是十二月,可学宫之内四季如春,琉璃罩的青树花藤依旧色泽鲜艳。

    他来至琉璃窗前的藤榻之上盘膝坐下,妙丹君则是青树枝上一跃而下,落到软榻之上,并挨着他腿一侧躺了下来。

    他伸手出去,轻轻抚弄着这小豹猫的脑袋。

    金台外面垂挂着的青紫色藤花,与各处殿台的互相映衬着。因为已是进入年节的最后一月,还有二十来天就要进入长达两月的休沐期,眼下是无疑年末最忙碌的一段时日,所以路上无论学子还是师教都是来去匆匆。

    算来他自进入青阳上洲自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居住在此,现在一晃差不多已近四年了。

    眼下既然要走,那么开阳学宫的学令一职就需辞去了。

    他打算在年前就把几名役从和妙丹君带到良州的庄园去,以后没有什么事的话,他恐怕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在安然享受了一个宁静的下午后,天色渐渐黯淡下来,而学宫中各处金台一座座亮了起来,在夜空之下大平原上撑起一片连绵不绝的光芒。

    张御与妙丹君一人一猫,坐在宽阔的琉璃壁后,背衬着青树花藤,静静看着外面日与夜的交替,光芒与暗沉的交融。

    随着时间推移,夜穹之上群星逐个映现出来,张御望见此景,心有所感,不觉吟道:“天晦心宁有时静,半剑入鞘待晓出,坐过一夕问春秋,不羁尘华是自如。”

    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青曦的声音响起道:“先生,晚宴准备好了,先生可要现在用宴么?”

    张御道:“青禾、青曙回来了么?”

    青曦道:“回来了,都回来了。”

    张御站起身来,道:“那就把他们唤上来,就在这里一起用宴吧。”

    青曦道一声是,并道:“先生稍待。”万福一礼后,她就退下去安排了。

    不一会儿,青曙和李青禾都是到来,他们帮着青曦将一盘盘精美菜肴端了上来,青曦还不忘给妙丹君也是端了一盘特意经过调配的丹丸。

    张御让他们都是坐下之后,道:“玄廷已下诏旨,到明年我就要去外层任职了,那里异常广阔,具体落在何处我还不知晓。

    不过外层战事频发,并不似青阳这般安宁,青曙、青曦,你们是愿意跟我同往,还是想留在这里?

    若是想留在这里,这也简单,我可给开阳学宫留书,可以给你们安排一个妥善职位。”

    青曦想都没想,立刻道:“我们当然是跟着先生了。”

    青曙也是点头,认真道:“我们愿意跟着先生。我们都有神袍外甲,想来也是能帮上先生一点忙的。”

    张御微微点头,道:“那到时候你们跟我一起走。”至于李青禾,自然是不用多问的,身为须人,他一生只会跟随张御一人。

    青曙问道:“先生,那青摩也是跟着我们一起走么?”

    张御道:“看他自家意愿了,若他愿意,跟着一起走也是可以的,留下的庄园产业我可交由玄府役从打理。”

    青曦这时忽然眼前一亮,提议道:“先生,先前先生一直事忙,青阳上洲还有许多美景没有看过,不如我们在前往外层之前去这些地方游览一番吧?先生还能多留下几幅画作呢。”

    张御思索了一下,该探访的遗迹的他差不多都已是探访过了,下来就是要收拾那些异神神国了,不过这件事可以交给玄府的修士来做,不必他亲自出面,这个提议倒是不差,于是点头道:“便如此吧。”

    这事定下之后,他就不再多做谈论,开始品尝桌案上的美食。

    待用宴完毕,他让妙丹君自去玩耍,自己回到了密室之中,而后将林道人赠送的剑胎拿了出来。

    他之前在受到传讯驰援玄府时,为了及时救援恽尘,先一步将蝉鸣剑放了出去,只是用观想图和吞服了血丹的唐丰周旋。

    虽然这并不影响他的斗战能力,不过那时候他身边若是还有一把剑,那说不定早就结束战斗了。

    需知他可是炼出了“斩诸绝”之势,理论上任何一把剑到了他手中都能使出剑上之神来,并不是非要蝉鸣剑才可以,只不过不是身心合一的佩剑,用起来或许不是那么契合罢了。

    而此去外层,因为那里战事频发,那说不定也会遇到类似情况。

    所以他打算将这“剑胎”利用起来,将之锻炼成另一把佩剑,不用去求蝉鸣剑一般,只要能御剑在极远之处的时候,还有一把剑能用来对敌便可。

    当然,若能炼成分化剑光之术,那就无需用此法了。

    不过那等剑法,通常只掌握在少数真修手中,并且还需以合适的真修功法相配合,就算摆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见得能学会。

    所以他便是想求,也只能设法从浑章上想办法,这却非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反而再筑一剑是最简单的。

    就是这剑将来自己不再用了,也能赠给后辈友人。

    此刻他伸手轻轻在剑胎轻轻一敲,那上面立时发出一声清脆鸣响,而后一点光亮浸入其中,这就好似纸上水渍一般在剑胎之上蔓延开来,但是很快这光芒又收敛下去。

    他点了点头,持住剑胎,更为庞大的心力往剑身之上涌入进去,霎时间,剑胎顿时随着心光一般徐徐绽放开来,很快将整个密室都是照亮,而随着他的呼吸,那光芒也是在那里闪烁着。

    这正是剑胎打磨锻炼的过程,等到剑胎完全适应了他的气机呼吸乃至于心光强弱,也就打上了他的烙印,这才能真正为他所用。

    在这般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之后,忽然一道无比明光的光芒闪过,而后随着他的心光瞬息收拢为了一把不停闪烁的长剑。

    他起手指在上轻轻一敲,与之前不同,这剑身上却是发出沉闷声响,他点了点头,这是剑胎在与他封入其中的心光气机互相调和之中,待得完全结束,就是此剑破胎得生,彻底醒来的时候。

    他将剑胎放在了一边,而后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看着摆在案几上的那枚金属银球。

    这个知见真灵,也该是打开之时了。

    其实他知道,这知见真灵其实早就开化好了,只是至今不愿出来罢了。

    之前他不去用,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这个真灵是在畏惧见到外面的世界,所以他愿意给其一点适应的时间,而且他战斗全靠自己,也没什么迫切需要用到这东西的地方。

    不过与那少年道人一番谈话后,他感觉到下来的道途极可能需要自己去设法开辟,而知见真灵作为一个可以搜集和统合内外信息的存在,或许就能在这里帮到他。

    此刻在他目光注视下,这东西一动不动。

    不过他知道,这东西明白自己暴露了,可现在显然还想再挣扎一下。

    他淡声道:“出来吧。”

    那知见真灵晃动了一下,发出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我不出来!”

    ……

    ……

第两百六十四章 惊霄

    张御听到声音之后,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实际上,因为这是他的知见真灵,所以后者对他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在其开口说话的一瞬间,那更深层次的意识也跟着一起传递了过来。

    这真灵现在之所以不肯出来,那是因为其在害怕。

    不过并非是害怕什么厉害的敌人,也不是害怕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而是在惧怕他。

    这真灵在惧怕自身的意识被他给抹去。

    知见真灵分共为两种,一种是有着自我独立意识的,一种则是没有自我意识,完全是依附御主存在的。

    完全依附御主存在的真灵自不必多言,与那些正常的观察者类似,它没有任何人心情感,就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

    只是这工具太过呆板,且并不会进行自我学习,真灵所知道的一切东西全都取决于御主。御主如果是一个见识浅薄的人,那么真灵显也无法发挥出多少作用来。

    拥有自我意识的真灵,那就可当一个智慧生灵来对待了。

    它拥有很强的自我意识,若与御主相处不好,那么就不会全心全意的相助御主,这种真灵与御主的关系其实更像是合作者,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主仆。

    不过作为御主,他只要愿意,那么随时可以抹去其意识,而桃定符给他打造的真灵更特殊一些,可以进行性情上的改换。

    但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天然诞生的意识无疑最具灵性的。

    他淡声道:“你不必担心我抹除你的意识,我要想这么做早就如此做了,可你要是继续拒绝我的要求,那么我也可能进行这样的考虑。”

    或许是听明白了他的心意,在等了一会儿之后,一丝丝的幽蓝色的光芒从那些好像金属拼合的地方渗透了出来,周围的物事都被染上一层蓝色。

    而后那如银色金属球般的灵舍剧烈摇晃了一下,再咔嚓一声分裂开来,随着一股灼热气息泛出,一片玉白色的光雾自里升了出来,并漂浮在了那里。

    其看去是一个飘忽人形,不过只有一尺来高,身形大概像三四岁的小童,大脑袋,短手短腿,不过头上幻化出了一个道髻形状,髻后还有一根飘璎,身上则是宽袖道袍,若是只看轮廓背影,倒像是一个小道童。

    只是这小真灵此刻在注视下显得非常紧张。

    张御平静道:“你不必惧怕我,你有自身的意识非常好,这是难得的良质,并不是什么瑕疵,我也不会因为你之前躲藏而责罚你,我只要你做好我需要你做得事,你明白了么?”

    那小真灵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它想了想,用稚嫩声音说道:“可我看不到你。”

    张御知道它说的看不到,不是说真的看不到他,而是指无法看到他的思想和过去还有身躯内部的各种情况。

    一般的知见真灵需要知晓御主的身躯之上的一切情况,同时还能获得御主所有的知识和经验,如此才能做出最为合适的建议和分析。

    不过他并不需要这些东西,身为一个修士,最重要的就是掌握自身,这并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哪怕是无法背叛自身的真灵。

    而且他与人斗战一向靠自己,并还早早掌握了先见之印,所以也无需斗战建言,他只需知见真灵弥补一些自己顾及不到的地方,同时负责搜集和整合外界的信息。

    故他言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我要你做什么时,我会另行关照。”

    他又想了想,道:“你需要一个名字,我观你通体若玉雪白,又若自籽实中而出,就叫你‘白果君’吧。”

    那真灵听到之后,浑身亮了一下,看去很喜欢这个名字。

    张御这时意念一转,“白果君”身形闪烁了两下,便就消失不见了。

    真灵是永远跟随在御主身边的,在他并不需要用到知见真灵时,只要在意识上进行蔽绝,那么其会消失,并处在一种介于存与不存的状态之中,而在他需要的时候,在意识中进行呼唤,便可再唤了出来。

    真灵之事虽是处置好,可他现在并没有离开密室的打算,而是准备将剑器祭炼好之后再出去。

    因为剑胎之中的气机和心光每天都会在与剑胎的对抗之中消融少去,所以他每过一段时间都需再设法灌输一股进去,反复进行祭炼,这就必须他时刻在旁待着。

    不过这样的动作必须要小心,不能将剑胎“惊醒”,其若是提前醒来,并没有得到充分而彻底的淬炼,那么这柄剑器将来的品质和灵性就会大打折扣。

    而这里面的火候拿捏,要求也较为准确,完全就只能依靠御主自身的把握。

    实际上,御主与剑器沟通从此刻就开始了。

    这也是为什么由御主亲手筑炼的剑器与自身最为契合的缘故。

    不仅是前后没有沾染到任何属于己身之外的气机,也因为在打磨的过程之中双方互相适应并由此产生共鸣。

    张御的蝉鸣剑若不是因为完全破碎之后重筑了一回,等于再次打造了一次,将里面的杂染完全剔除,那么如今他运使之时也自是做不到这般毫无滞碍的。

    剑胎打磨需要一段时间,但并不是越长越好,这视御主的手段和剑胎的品质而定。

    林道人所赠的剑胎自然是极好的,藏山一脉俱是剑修,本身就是炼剑的大行家,其所作出的这件赔礼放在藏山之中也是上上之品了。

    而张御的心力充沛而纯正,在炼剑之时不但可以做到源源不绝,而且可以完全渗透入剑胎每一个细微角落之中,连一丝一毫都不会遗漏,根本不必要再去用到其他任何技巧。

    所以在差不多连续用功七天之后,这柄剑胎就已是磨练完毕。

    张御将之拿在手里观察,见其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光芒,变得乌黑一片,表面看去毫不起眼。

    但他知道,这剑胎终于适应了他的气机和心光,现在只差唤醒了。

    这也是必须由御主来做的关键一步。

    新生的剑器就好若新生的生灵一般,对于出世之后其所接触的第一缕气机,或者说所接触的第一个人会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一定的亲近,当初的蝉鸣剑,也是由他来唤醒的。

    此时他伸手出去,起两指搭在了剑胎的上方,随后缓缓向外移动,每移动一分,便有一块块黑炭一般的东西从上面剥落,并簌簌掉落下来,那寒光烁烁的锋锐剑刃也是一段段显现了出来。

    随着所有的黑炭褪尽,似有一道闪电在密室之中急骤明灭了一下,霎时将密室中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张御执住剑柄,见剑身表面如冷镜一般,光滑坚冷,手腕稍稍一转,便有芒光闪过。

    这柄剑器虽已出世,不过还有一个步骤需要完成。

    那便是定名!

    剑名必须由御主赋予,这并不仅仅是一个仪式,同样也是有实质意义的,这是御主从心神深处认可并接纳了这柄剑器。

    而这种心神气意的交融,反过来也同样进一步催化剑器的灵性,并令其朝着御主所期望的方向蜕变。

    他此刻略略思索了一下,手抚剑脊,口中道:“光若惊电,气凌云霄,就唤你为‘惊霄’吧。”

    他这一语说出,手中之剑一震,仿佛是在回应一般,放出一声高亢清长的鸣响,在室内久久不绝。

    他微微点头,这柄剑日后当是作为蝉鸣剑的辅助,两把剑一远攻,一近击,正好能相互配合。

    他持起惊霄剑虚劈了几下,感觉十分顺手合契,剑光过处,周围阴霾也是随即分开。

    试过几次后,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剑鞘,袖袍轻轻一动,“铮”的一声,就已是将这柄剑器归入鞘中。

    他伸指轻轻敲了敲剑鞘,下一步要做得的,就是要设法炼合“蝉鸣”、“惊霄”二剑,让这两把剑器可以化入自身心光之中。

    若能做到,那么今后就不必持拿携带了,而是可以在对敌之际随时随地凭心意唤动出来了。

    此时他一振衣袖,自蒲团之上站起,从密室之中走了出来,外面天光正明,差不多是食时末。

    他看着外面光亮,决定今日就把学令一职辞去。

    思定之后,他走入了书房之中,取笔拟了一封书信,而后把李青禾唤来,交给其人道:“你把这封辞状送去学宫中台,余者不必多言。”

    李青禾认真接过,一礼之后,退了出去。

    不过半个夏时后,李青禾便转了回来,并将学宫方面的允状带回,同时还带了回来三封空白的荐书。

    张御拿过荐书翻了翻,这东西明显是学宫方面有意卖给他的人情,日后只要是他觉得合适的人选,便可以凭此荐书推举其担任学宫的师教。

    他想了想,把荐书收起,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李青禾道:“回禀先生,按照先生的吩咐,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大的物件也是先送到良州庄园去了,我们随时可以动身。”

    张御点首道:“那也不必多留了,你与青曦、青曙带着妙丹君乘飞舟先去良州,我随后便至。今年我们便在自家庄园之中过年。”

    ……

    ……

第两百六十五章 得舟

    大玄历三百七十九年一月初三。

    新年刚过,仍在年节之中,庄园之中到处张贴着吉福剪纸,走廊下悬挂着一排排的喜庆的大红灯笼。

    张御一身宽舒青袍,坐在面朝水湖的门廊之下,身前一张矮几,白玉瓷杯中的清茶散发出纯净清香。

    这是他到来青阳后渡过的第四个年头了,青阳内外现在一片平静,他也可以享受一下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过这也很短暂,等到二月份,他就要去往外层了,那是一个战事频繁之地,现在天夏最主要的战争就是发生在那里。

    一群白色的鹭鸟忽水面之上飞过,原本清澈平静的水湖顿时平添了几分生机。

    矮几旁的妙丹君忽然支起身体,盯着那些鹭鸟直看,身上的灵性彩雾也是忽隐忽现。

    张御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小豹猫眯起了眼,又重新趴了下去,身上的灵性彩雾也是重新收拢了下去。

    张御这时从紫星袋中取出一本道册,仔捧在手中慢慢观读着。

    在看了许久之后,李青禾走了过来,躬身拱手道:“先生。”

    张御随意问道:“有什么事么?”

    李青禾道:“有一封从石渠观寄来的书信。”

    张御抬起头,把道册放下,从李青禾手里接过书信,翻了一翻,果然是桃定符寄来的,信上语句不多,只言他的飞舟已是差不多打造完成了,若是他有暇,那不妨往灵妙玄境来一趟收取飞舟。

    他有些意外,因为这驾飞舟在打造之前桃定符就向他透露过可能会用时较长,他本来以为还会拖延一段时间,那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到了外层了。

    没想到这才刚过新年,飞舟的打造就已经临近尾声了,不过要是能在去往外层之前就带上飞舟,倒也方便许多。

    他收起书信,站起身来,去了内室换了一件道袍,对李青禾稍作嘱咐后,就出了庄园,驾一道青虹飞起,往高州方向飞来。

    半刻之后,他落在了石渠道观之前,并往里走来。

    有一个道童正等在那里,见他过来,忙打一个稽首,道:“可是张玄正么?桃道长让小童在这里相迎玄正。”

    张御一点头,道:“劳烦了。”

    小道童急忙道:“不敢不敢。”他转身一请,“灵妙玄境的入口在前面,玄正请往这边走。”

    张御随着他往后走,很快来到道观后苑,便见山壁之上有一道向下流淌的水瀑,小道童这时当先往里去,他也跟着迈步进入。

    这一刻,他只觉感应微微滞有片刻,待感应恢复之后,抬眼看去,见自己站在一处拱形的横天巨崖之上,岩峰之中向有水瀑向外流淌着。

    那小道童对空呼喊一声,就有一头仙鹤飞来,而后他翻身上去,道:“玄正请随小童来。”说着,一拍仙鹤,就已是振翅飞空而去。

    张御脚下云雾腾起,袖袍飘飘,跟随那仙鹤而来。

    他在飞驰途中,也是打量着四周围的景物。

    灵妙玄境自他到来青阳后一直有闻,对这真修所居之所他也是颇感兴趣。

    现在看来,这里对比青阳域外那些几无变化的荒芜的旷原的确更具自然意趣,且山水之色也是丰富多彩,看起来让人格外赏心悦目。

    可是飞遁久了,却又感觉这里缺乏生气,并非是说这里生灵少,而是这里的风光好似万古不变,少一种奋发向上的活力,初看还好,看多了难免让人感到乏味。

    他不禁心下有感,这里的风光就一如那些古老真修,他们沿着传承的道路就能走到顶点,他们不必要向外再去求什么,那样也就失去了向外的动力。

    然而玄修和那些造物面前还没有一条必然可以上进的大道,他们必须不断尝试找寻那合适自己的道路,而他们奋进的力量也将会推动着整个天夏继续往前行进。

    小道童这时在仙鹤背上转过身,向前一指,大声道:“玄正,就在前面了。”

    张御看过去,见那里出现一个巨大的宽崖,上面并没有草木,崖壁平整,上面有一座座天然形成的犹如门廊一般的巨大洞崖和石柱。

    小道童身下的仙鹤发出一声啸声,而后双翅一振,往廊洞之中飞入进去。

    张御自也是飘身进来,一到里面,就见到一艘巨大的玉白色飞舟闯入视界之中,这飞舟周身线条十分流畅,且又不失浑厚,第一眼望去,如同一头白色巨鲸泊在那里。

    此时几名道人站在那里似在议论着什么,桃定符也是身在其中,他见到张御遁光进来,便就迎了上来,笑道:“师弟,你来了。”

    张御散去周身玉雾,落定下来,道:“收到师兄书信之后,我便赶来了。”他看向那玉白色的大舟,道:“便是这艘飞舟么?”

    桃定符道:“就是它。”他笑了一笑,“看着还不错吧?我与几位道友一同合力,着实用了不少玄境之内的稀少材料,方才打造成功。”

    张御与他一同走到飞舟前方,问道:“这飞舟与我以往所见有何区别么?”

    “我们打造的飞舟,自是不同于那些凡俗手段。”

    随着一个稍显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名身躯高瘦,两目凹陷的老道人走了过来,他对张御打一个稽首,道:“贫道赵显,张玄正,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赵道友有礼。”

    桃定符在旁道:“赵道友技艺非凡,论打造法器,他当是灵妙玄境中第一人,这次打造这艘飞舟,他出了颇多力。”

    赵道人淡声道:“这次我们灵妙玄境欠了张玄正一个人情,出多少力都是应该。”

    他看向张御,“方才张玄正问此飞舟与往常所见问有何不同,最大不同,就是眼前这飞舟乃是我等用了一位玄尊留下的‘天元真火’祭炼出来的,故而此物可算的上是一件法器,不仅能收能放,且坚牢无比,哪怕千百雷珠也破它不开。”

    张御再看了一眼飞舟,而后他把心光一放,便将整座飞舟都是笼罩入内,而他也是趁此将飞舟里外察看了一遍。

    他以前所见造物飞舟多数为生灵,但眼前这驾的确非是,与赵显说得一般,这算得上是一件放大的法器,

    造物飞舟飞遁之时力量是来自飞舟自身的灵性,而这驾飞舟则是靠他自身心光驱驭。

    不过毕竟是法器,心光并无需耗用多少,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只需稍加催动,就能飞舟就能远遁去万千里外。

    赵道人看了几眼,见飞舟在张御心光之下没有什么异常出现,反而绽放出一层薄薄荧光,便出声言道:“张玄正,看来飞舟与你非常契合,现如今就只差御主祭炼这一步了,不如就趁此时机将之祭炼了。”

    张御一点头,心光陡然一变,如无形流水一般往这艘巨舟舟身各处渗透进去,与此同时,整个飞舟如有呼吸一般微微颤动起来,并且有更多的荧光从舟身上散发出来。

    赵道人见此,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等人不便留在这里,于是招呼了那另外几名道人一声,就从这洞厅之中退出去了,唯有桃定符还站在此间看顾。

    张御在心光祭炼差不多有一刻之后,这艘巨舟几乎从头到脚都被笼罩在了一片荧光之中,随后骤然一闪,那巨大的身躯霎时从原地消失不见。

    他此时将掌心摊开,便见一头似玉鲸一样物事悬浮在那里游走不停,摇头摆尾,看去如活着的生灵一般,分明是这一艘飞舟变化而成。他不觉赞道:“当真玄妙手段。”

    桃定符笑了笑,摇头道:“我们可无这等手段,这是用那位玄尊所留真火所炼,其中种种神异,也一样是得自这位玄尊。”

    张御这时心光一收,再是一拂袖,便将这飞舟收入了紫星袋中,他转身过来,道:“下月我便要离开青阳去往外层了,师兄待是如何打算,还是准备留在青阳上洲么?”

    桃定符沉吟一下,道:“此事我也想过,这几年来便是打造法器便是修持功行,不过我也感觉到,素阳前辈之法在于斗战,如今我功行渐固,若得一个合适时机,或许我也会去外层见识一下,寻下那突破机缘和今后所行之道。”

    张御道:“外层内层亦能传讯往来,师兄若有什么事需我帮忙,可来讯传。”

    桃定符笑道:“我自不会与师弟你客气。”他又神情微肃,“师弟,外层战事频繁,此去非是坦途,千万小心了。”

    张御点了下头,道:“师兄,飞舟已是拿到,我就不在此久留了,代我谢过那几位道友。”

    桃定符道:“师弟早些离开也好,若不是要打造飞舟,我也不愿在这里久留。那么师弟,我们就此别过了。”说着,他抬手一礼。

    张御也是抬袖回有一礼,道:“师兄珍重。”

    他放下手,往外走去,几步之后,身上心光一闪,便就射入了天际之中。

    他沿着原路自石渠观中出来,而后一路返回了良州庄园之内。

    在下来时日内,他也再未出去,而是一直在庄园中修持观书。

    时间匆匆流过,距离玄廷定下的时间也是越来越近。

    就在一月底这一日,他正打坐之际,却忽然心中有感,自内室之中走了出来,便见青阳南方天穹之中有一道光亮一闪,好似闪电撕裂乌云,而后一道耀目光柱直直地表之上落了下来!

    ……

    ……

第两百六十六章 接引

    张御自庄园之中走了出来,他抬目望去,见那道光柱正落在庄园前方的湖水数里之外。

    现在差不多是人定时分,夜空之上群星闪烁,而这道光芒仿佛就是从天星之上射落下来一般。

    而在那光柱之中,则是出现了一驾竖立着的椭圆形飞舟,舟身之高足有千余丈,通体银灰色,望去庞大巍峨,异常之厚重。

    在等有一会儿之后,那舟身之上分开一道隙口,有一男一女两人自里走了出来。

    当先是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子,其人眼神沉静内敛,身形笔挺,身上披着一件天夏古服样式的宽袖神袍。

    而那名年轻女子容貌颇美,披着贴合纤细身形的金属色内甲,只是神情冷淡,一直跟随在那男子身后,看上去是其护卫。

    两人脚下各自踩着一面玉浮碟,载着两人从飞舟之上驰出,越过湖面,一直来到庄园水榭之前停下,并从上面走了下来。

    那男子仔细看了一眼张御,眼神深处不由现出一丝惊异。

    巡护画影不允许被泄露,所以他在来时只是在张御的述录上见到‘玉质清颜,貌若玄仙’这一句评述。

    他本还以为只是一句循例修饰的话,可眼下见到真人,却感觉这并非夸言,这位当真有天人之表,仙人之姿。

    他吸了口气,抬手一揖,道:“是张巡使么?在下魏高,乃玄廷接引使,此行奉玄廷之命前来接迎张巡使。

    张御抬袖端手,回有一礼,道:“魏接引有礼了。”

    魏高认真问道:“张巡使,外层与内层通路如今已用日行晷打通,不过我们单舟往来,仅能持续一天,不知巡使何时方便登舟?”

    张御道:“御已准备妥当,眼下即可登舟。”

    魏高欣然道:“好,那便请张巡使和巡使的随从先行登舟,去往外层还有一段路程,一些事情在下会在路上向巡使再慢慢交代。”

    张御点了下头,他于心下传声,李青禾收到之后,便带着青曙、青曦带着妙丹君自庄园里出来,来到了他身后站定。

    至于青摩,最后决定留在这里照看庄园,张御现在还兼领青阳玄正之位,也需要有一个人在这里替他传递消息。

    魏高在确认与张御随行的就只有李青禾等人后,便对身边的那女护卫吩咐了一下,后者对着后方高高伸出手臂,手腕部位有光芒闪烁了几下。

    片刻之后,就有几个玉浮碟从飞舟之上飞快悬飘而来,来至张御一行人脚下,便连妙丹君也单独有一个。

    张御心意一动,身躯缓缓飘起,已是稳稳落在了玉浮碟之上。

    李青禾及青曙、青曦也是踏了上来,妙丹君十分好奇的用爪子先搭了一下,而后一跃而上,尾巴竖起,蹲在了上面。

    魏高与那女护卫这时也是回到了玉浮碟上,女护卫再是一抬手,随着手腕之上光芒闪过,那些玉浮碟便就带着一行人异常平稳的向飞舟所在的方向飞驰而去。

    青曙、青曦二人盯着那飞舟直看,在远处他们已是感觉到那飞舟的庞大,而随着逐渐接近,更是感觉到了厚重巨大的舟身所带来的压迫感。

    随着一行人的接近,飞舟下方分开一个隙口,众人也是横越过厚重舟壁,进入到了一个庞大空间之内。

    这里乳白色的柔和光芒充斥着每一个角落,一座座闪烁着璀璨光芒的拱弧形柱体连接着舱壁顶底各处,可见平台上有昆图造物时而飞动往来。

    此刻就有两名役从同样踏着玉浮碟迎上来,对着李青禾他们躬身一礼,示意他们跟随自己过来。

    李青禾转首请示了一下张御,得到允准之后,便就跟着这两名役从离去了。

    魏高朝着张御移近过来,朝一个方向做一个请的手势,道:“张巡使,请这边来。”

    张御一点头,踩着玉浮碟随他而行,很快来到了一座弧形柱体之前,并沿着上面的平台入口往里去,最后来到了一处大厅之内。

    魏高下了玉浮碟,对着自己对面不远的台座作势一请道:“玄正请坐。”

    张御微一颌首,在那宽长厚重的台座上坐了下来。

    魏高也是落座下来,他对女护卫关照道:“可以启程了。”女护卫道一声是,再对张御万福一礼,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轻微的震动传来,可以看到外间的景物从飞快流逝再变得模糊虚化起来,显然是在高速上升之中。

    魏高这时道:“张巡使,我们借用日行晷去到外层,穿行时间大概要用上一天,我受玄廷所托,在此向张巡使交代一些事宜。”

    张御眸光微动,道:“魏接引请言。”

    魏高这时抬手虚虚一抹,两人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团云雾状的舆图,里面密密麻麻的分布着无数星点。

    他道:“目前在外层停留的大小天城大约维持在二十万余座,分别停留在各处地星之上,有若星链一般抵抗外层侵袭。

    我们以穹隆四象天划分外层,按照玄廷指谕,张巡使一次要去的地方是乙未天城,其驻留的地星册表以古名“奎宿”相称。”

    他伸手朝着云雾星团之上某处一指,“奎宿位于西穹天边缘处,辖下三座悬天军垒,涵布大小地星百六十余数。

    奎宿负责给位于最前沿的娄宿群星提供支援,所以时常遭受上宸天修士和外层诸势力的侵扰,具体在玉简和册表上有写,巡使可以慢慢细看。”

    张御朝那位置扫了一眼,思索片刻,问道:“关于此行,玄廷可有什么关照么?”

    魏高此时神情微肃,道:“巡使想必也是知道,我们现如今最主要的敌人,就是上宸天修士。

    此辈除了在正面战场上与我对抗之外,还一直在试图从内部分化瓦解我们,张巡使到了那里,第一要务就是清查和防备此事。

    还有一点……”

    说到这里,他略略一顿,肃然言道:“张巡使虽是作为玄廷巡护前往,但在有绝对把握之前,还请尽量不要暴露或公开自己的身份,过去有几任巡使选择公开身份,但却都是受到上宸天修士袭杀而身死。

    而且奎宿的当地驻守,肯定也对巡使心有排斥。”

    张御心思一转,点头表示对此能够理解。

    在条件不充分的情况下一旦表明身份,奎宿那些外层之人哪怕自身无事,也一定是会对他保持戒备和警惕,因为他的身份摆明就是告诉别人,我就是来查你的。

    而且身份一公开,这些人也一定会时时刻刻盯着他,这也并不方便他行事。

    魏高见他并不反对,神情微松,道:“我们也考虑到张巡使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如今玄廷在外层派遣有不少行走,若是巡使被人怀疑,在有麻烦时可用此身份来进行遮掩。”

    他伸手将一份玉册和印信递了过来,“这是我们为巡使准备好的印信和籍册。”

    张御将此接了过来,看有一眼后,放入了紫星袋中。

    这番安排很妥当,行走尽管同样不会让外层那些驻守喜欢,但因为行走只有观察记录的权力,并无执查之权,即便暴露出来,也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不过越是如此,越是说明那一方地界上情势之复杂和此行任务的艰巨。

    魏高认真道:“玄廷并不需要张巡使立刻查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希望巡使利用好观职期,先在那里站稳脚跟。

    期间巡使可以自己招募可靠人手,也可以向玄廷申请同道相助,这里所耗费的一应财物只要不超过一定上限,都会有玄廷负责承担。”

    张御表示了然,玄廷巡使有一到三年的观职期。而在此期间,玄廷并不会要求巡使做什么,这其实就是让巡使熟悉当地情况的一个准备阶段。

    观职时间越长,准备就越充分,不过在某些突发情况需要巡使出面的时候,观职两年以上的人那就不能选择拒绝了。

    魏高道:“还有一件事。”他伸手在那舆图之上一抹,上面立时显示出了诸多文字,还有一个闪烁金芒的眼瞳图案。

    他道:“这是外层设立的‘金瞳署’,张巡使需尽量避免和金瞳署的人起冲突,因为与他们有太多交集的话,可能会提前暴露张巡使的身份。”

    张御看了一眼上面所显示文字,金瞳署就相对于是外层设立的检正司,不过魇魔寄虫虽然是外层进来,但在外层反而没那么大的危害,不过外层的情况更为复杂,金瞳署主要针对的是另几类敌人。

    他把金瞳署的文字档册全数看过之后,道:“我知晓了。”

    魏高接下来又交代了一些相对不重要的事宜,见已是小半天过去,他道:“还有半天路程就到了,我便不打扰张巡使了。”他起身之礼后,就先一步离开了大厅。

    张御在他走后,也是跟随役从来到了对方在飞舟上为他准备的舱室中,并在中间的玉座台之上盘膝坐下。

    坐定之后,他深思了一下,此行去往外层,除了巡护之事,他还要设法寻找往更上一层去的机缘。

    只是还是不知,外层能否找到源能。

    转念过后,他便收拾心神,入至定中。

    一夜很快过去,到了差不多天明时分,他感觉到周身缓缓震颤起来,不由双目一睁,抬头看向上空。

    只见内舱顶璧像融化一样褪色,而后逐渐逐渐显露出外间的景物来,头顶正上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状云层,那一道接引光柱正是从那里射下,此刻飞舟正在朝那里飞快接近之中,仅在几个呼吸之后,整个飞舟速度再是一疾,就轰然朝里冲入了进去!

    ……

    ……

第一章 奎宿

    飞舟冲入那旋涡云层之中后,那一片笼罩头顶的光芒散开,瞬时显露出了无边无际的虚空。

    张御目光望去,见在那虚空之前,是一团团星雾云团,它们相互融合在一起,璀璨瑰丽,五彩斑斓,几是占据了所有的视界。

    这些星雾云团仿佛是凝固在那里的,可是不经意间的一撇之间,却又好似是活动着的,仿若那里也有着一个巨大的眼瞳也在看他。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声音传来道:“张巡使,魏接引来访。”

    张御回身过来,道:“请进。”

    外面舱门一开,魏高走了进来,他也是看到了舱顶上方的景象,口中道:“这便是外层了。外层景物壮伟多姿,无论看见多少次,我都不觉厌烦,不过我们所有的麻烦也都是来自于那里。”

    他缓缓收回目光,道:“张巡使,再有一会儿,我们就要到天元泊台了,我们在那里已经为巡使准备好了一驾民间飞舟,巡使可以直接乘此去往奎宿。”

    说话之间,他递来一枚玉简,“巡使到了奎宿之后,自会有人接应,不过那接应人并不知道巡使的真正身份。

    我们给巡使安排的,是一位一年之前就准备到外层历练的修道人,为了获取修道资粮,此人加入了一个隶属天城军府的组织,但是因为某些事情的延误,直到如今方才启行,这样的修道人在奎宿有不少,不太会引起他人注意。

    当然,巡使若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不用这个身份。”

    张御接过玉简,心力入内一转,见这里面是这一个身份的籍册和过往记述,大致经历可谓平平无奇,倒是名字仍然沿用是他自己的。

    不过去往外层的修道人颇多,同名同姓的也有不少,其实只要他不去主动暴露玄廷巡护的身份,那么也没几个人会去浪费力气去查他。

    其实就算真是有心人去查了,顶多也是查到青阳玄正这一层,而这个身份反而能成为他的另一层掩护。

    就在说话之间,飞舟微微震动了一下,顶上的舱壁也是迅速融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魏高道:“我们已是到了,张巡使可在此间乘坐飞舟去往奎宿。”

    他走到一边。伸手一舱壁,那里顿时分开一道裂隙,显出一条三角状的外行通道,口中道:“张巡使,一路顺风了。”

    张御对他点下头,往外走去,一直来到了一座琉璃柱舱之中,随着身后舟门严丝合缝的封闭起来,下方的玉浮碟便承托着他往下沉去。

    他打量着外间,面前出现的是一处异常广阔的泊舟天台,顶上巨大的琉璃穹顶似乎遮蔽了半边天幕,左右两边矗立着一排排形制相似的椭圆形飞舟,此刻正有一艘巨舟从天笔直而降,落入到空处泊位之上。

    而在更远处,可以看到穹幕之外是呈半圆形耸立着一根根通天立地的方柱,方柱中间是一道道飘忽不定的光幕,时不时会有一驾飞舟飞起,往那光幕之中飞去,而后消失不见。

    根据之前和魏高的谈话,他知道那就是玄廷所立通往各星宿的天门所在,要去往奎宿,那里是必经之处。

    大约二十息左右,玉浮碟自千余丈的高空处落到了地面。

    李青禾和青曙、青曦和妙丹君已是在此等候一会儿了,见他下来,都是迎了上来。

    张御看了他们一眼,道:“走吧。”他伸出手去,把“天寰玉授衣”的遮帽戴上,就转身往远处一座高大的舱厅之内步去。

    巨舟之内,魏高站在高处,看着张御的身影逐渐走远,对身边的女护卫道:“回复都台,巡使已是顺利接到。”

    女护卫一点头,转身走出去了。

    张御在进入转道舱厅之中,自有魏高安排在这里的人过来接应,然后将他引到上一驾名唤“蓝枫”号的中型飞舟之上。

    飞舟舟首姓尤,他并不清楚张御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这回乘坐自己飞舟的是一名中位修士。

    哪怕在外层,中位修士也是对抗外敌的中坚力量,故是他不敢怠慢,遵照循惯例与张御照过一面,在问过他没有什么别的需求后,这才安心离开。

    张御在宽敞的舱室坐定下来,他从书架上拿了一卷书册过来翻了翻,这是一本关于外层异类生灵的介绍,虽然文字写的非常简略,但配有不少精细的手绘图,看着也不觉枯燥。

    尤舟首回到了主舱之内,一名十五六岁,竖着双丫髻的漂亮少女凑上来好奇问道:“叔父,那客人是什么来头啊?”

    尤舟首摇头道:“只知道是一名内层来的中位修士。”

    少女双目一亮,好奇问道:“内层来的啊,我还从未见过内层来的修士呢,叔父,他长什么样子啊?”

    张御穿着大氅遮帽,尤舟首根本没看清他的容貌,他敷衍道:“就那个样子,不管内层外层,都是天夏人,只要不是祖上有过混血,长得和你我都是一样的。”

    少女眨眨眼,道:“唔,我听说内层有很多混血,或许这位玄修长得不一样呢?”

    尤舟首要驾驭飞舟,没心思再和自己侄女说话,嘱咐了年轻的副手几句,就把手按在玉臣之上。

    不一会儿,随着一圈圈光芒在飞舟闪烁而过,飞舟便就从泊台之上腾空而起,往远端通天立地的方玉柱飞去。

    张御抬目看向外间,见整个飞舟就没入光芒之中,而后感应便就失去,视线之中只有飘忽而过的彩雾光带。

    这一次航程,将会半月时日耗费在路上,这么多天闷在舱室中,或许寻常人会感到枯燥,不过对他一个修道人来说,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已。

    在进入第四章书后,他便能感觉到自身的生命流逝异常缓慢。

    他不清楚自己的寿数是多少,但若途中无有意外的话,当能轻松活到千载以上,甚或是更久。

    不过如今他至多也只是拥有一些自保之力罢了,所以远不到停下来的时候。

    在翻看完一些稍许有价值的册子之后,他对李青禾嘱咐了几句,便就回到了内舱之中打坐去了。

    时日流转,十五天一晃而过。

    张御本是坐定在软榻之上,这时忽然感觉到舟身轻轻震动起来,他睁目看去,见舱外的光带在逐渐消失,而周围出现了无数旋转的云雾漩流。

    再过去几息之后,舟身再是一震,随后前方视界之中出现了一座悬于虚空之中的巨大浮空天城,而在天城正的下方,则是一座表面漂浮着蓝白色云气的地星。

    他站了起来,来至舱壁边,知道这座天城当就是魏高所言的乙未天城,而下方那地星,应便是此行终点奎宿星了。

    只是一到这里,他略略感到有些不适,却又说不出来问题出在那里,心光微微一放,将全身都是护持住。

    蓝枫号在穿过天门后,舟首稍作调整,舟身之上光芒一闪,就下方的地星俯掠而而去。

    只是飞驰未久,整个飞舟却是剧烈震荡起来。

    尤舟首神色一紧,道:“怎么震动这么大,以往没出现过这等情形啊?”

    年轻副手察看了一下飞舟外面的灵性光芒,也是看不出毛病在哪里,他有些不确定道:“舟首,可能这些时日以来接连穿梭往来,飞舟也是疲劳了。”

    尤舟首嘀咕道:“不应该啊,半年前才休整过一次,还好也是快到奎宿了,等到地头之后,我们再歇一歇吧。”

    他伸手按在玉臣,利用自己的经验不断向飞舟传递过去安抚的意识,但这最后一段路程上,这艘飞舟仍是震颤不止,好似随时可能坠落一般,这着实令他心惊胆战。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沟通起了作用,这一路好歹没有出现什么变故,飞舟终于安然落到了位于地表之上的泊舟天台上。

    待舟身完全停稳之后,他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后软瘫在了座椅之上,摸索出手帕擦拭着满头冷汗。

    舱室之内,张御见已是到了地界,便就带着李青禾等人往外而来,沿着打开的舱门走到了外间。

    这座泊台位置较高,他放眼看去,自己脚下所在之地是一座庞大的近海聚居城市,蔚蓝明净的天穹下方,宏伟的玉石高台和的密密层层的石砌建筑群沿着海岸分布着。

    他注意其中有几座高台尤为壮伟,内中似是蕴藏着极为庞大的力量。

    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心思一转,一道玉白色的光雾飘过,白果君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他传了一个让其随时观察外间一切的意识,就沿着石梯道往下走去,李青禾和青曙、青曦还有妙丹君都是跟在了后面。

    就在泊台下方,有一名个头不高,身着圆领青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他见张御从上面走下来,眼前一亮,急匆匆迎上来,躬身一礼,道:“敢问这位可是张玄修么?”

    张御看了这人一眼,明白这应该是魏高给自己安排接应人,后者当时说他可以拒绝这个身份,不过现在他对这片地界并不熟悉,这是一个方便融入的机会,故他没有否认,点首道:“是我。”

    那中年男子表情微松,随后试着问道:“张玄修,不知尊驾可还记得我等一年前发出的约请么?”

    张御道:“记得。”

    那中年男子不禁露出笑容,再是一拱手,道:“虽然耽搁了一年,不过张玄修还是来了,哦,这处不是说话的地界,玄修若是不嫌弃,可随在下来,我等已经是给玄修安排好了一应事宜。”

    ……

    ……

第二章 行途

    中年男子在与张御一番话语后,他就十分殷勤的在前带路。

    张御一行人跟着他离开飞舟泊台,转而往一座地下驰道的驻台过来,在进入略显昏暗的地下通道后,外面阳光和温暖也是一下退去了。

    张御问了中年男子的姓名,得知他名唤狄苗,便问道:“狄郎君,现下是往哪里去?”

    狄苗忙道:“去掖崖州,路程稍远一些,还要请张玄修委屈几日。”

    张御略略一思,根据他事前的了解,奎宿星有六百余个大型聚集地,小型聚集地更是难以计数。

    按照奎宿星的地理划分,他脚下所在名为“悦关州”,掖崖州距此较远,当在中心元海以西,距此至少有两万余里,那里较为荒僻,且似是战事频发之地。

    而整个奎宿最为繁华且最为安稳的地方,当属位于地陆正中的“昙泉州”了。

    这处地州正上方就是驻守正军的乙未天城,州中还有一位玄尊化身和其弟子坐镇,除非遇到外敌大举来攻,那里怎么也不会有事的。

    驻台之上大约有十几个人携带着大小行李等在那里,有的手中还抱着孩童,看去只是寻常的州民。

    这些人见到张御一行人走过来,且张御还是一身修道人的装束,都是下意识露出了敬畏之色,往外避开了一些。

    在等了有一刻之后,听得忽忽声响,一驾看去略显的老旧的造物驰车进入了驻站。

    等驰车身上的光芒退去之后,便见到外面的金属外壳坑坑洼洼,光泽黯淡,有些地方甚至完全剥落了。

    狄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张玄修,别看这驰车破旧,可在下往来乘过多次了,还是很稳当的。”

    张御倒是不在意这些,而且狄苗也没虚言夸大,这驰车虽然表面看着破败,可只是长久未经打理修饰的缘故,内部还是有着充沛的生机,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注意到,驰车前面的车厢里所坐之人几乎都是披甲军士。

    和内层所见到的军士略微有些不同,这些人即便身着外甲,也保持着正常体型,只是玄甲上面满布灰土污垢,多处沾染着风干的黑褐色血迹,其中一人面甲缺了一半,只有半边脸包裹在里面。

    这些军士一个个神情木然的坐在那里时,看这情形,明显是从战场上退下来没多久。

    “张玄修,这边请。”狄苗在前面招呼着。

    听到这里的声音,前方一些军士似是受到了惊动,不由自主警惕了起来,其中一两个人看到张御后,眼神变得颇为不善。

    一名军士看着张御一行人往后方的上等车厢走去,嘀咕道:“修士,是从内层来的吧?啧啧,修士就是好,和我们不一样,好吃好喝供着,不过老李说这位能在这里活几天?”

    被问到话的人哼了一声,“活几天?活的长着呢,我们死了他们死不了的。”

    这时一名表情严肃的军士瞪了这两个人一眼,道:“少说两句,咱们的事和别人没什么相干。”

    那军士嘴唇动了几下,终于没再吭声。

    张御此时踏入了后段车厢之中,与前面的拥挤相比,这里非常宽敞,并且他们一行人占据了前后两个车厢。

    在狄苗安排下,李青禾他们前车厢内落座下来,而张御往更后方的车厢走去,妙丹君尾巴微摇,跟了上来。

    在推开车厢门后,张御见这里已是坐着一名身着青色斗篷的修士,这人抬起头看了看他,而后伸手将遮帽拿下,露出湛然有神的双目和头上道髻,并自座上立起身,双手一抬,揖礼道:“廉卓,道友有礼。”

    张御也是将遮帽拿下,立定回有一礼,道:“张御,道友有礼。”

    廉卓看见他脸容,不禁微微一个失神,不过他很快恢复自然,放下袖子,坐了回去,他问道:“道友身边带着随从行走,是方才从内层来的吧?”

    张御在软榻之上坐下,点头道:“不错。”妙丹君这时候来到了他的脚边蹲下,这头小豹猫在不主动显露身形的时候,外人是看不到它的。

    廉卓笑了笑,道:“我比道友早来了半载,初时有些不习惯,现在倒也适应了,虽说此间战事频频,可只要小心一些,其实比内层更好,至少没那么多拘束。”

    他看了看外面,道:“道友别理前面那些军士,这些人据说前些天遭受了一名上宸天修士的突袭,本来应该和他们配合的修士扔下他们跑了,三百多人的披甲军,最后就剩下这么多了,也难怪满腹怨气。”

    张御挑眉道:“那位道友是临战脱逃?”

    廉卓语气随意道:“那要看怎么算了,若是打不赢,天城军府并不鼓励我辈死战到底,每一个修士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在以后对抗宸天修士时能起到的作用更大,现在死一个都是损失,若是时机不对,能退则退吧。”

    张御不了解这里情况,所以他没有妄下评语,只问道:“上宸天修士经常来此侵袭么?”

    廉卓道:“时常有的事,他们来我们这里,主要是为了找寻去往内层的隙口,若是被他们找到,整座地星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攻击目标,这是我们要极力避免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微微一皱眉,而后自衣兜掏出一瓶丹丸,倒了一枚出来掩口吞服了下去,神情才是缓和下来。

    他抬起头,见张御看着自己,想了想,道:“道友知道‘虚空外邪’么?”

    张御点头道:“略知一二。”

    虚空外邪是内层到来的修道人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这等外邪侵蚀神异,若是放任不管,修士的力量就会被不断削弱,生命层次也会持续退化,甚至最后有可能蜕变成为一个普通人。

    他那日感到不适,实则就虚空外邪的侵染。

    廉卓道:“我最早来的起初还不觉得怎么样,也不以为然,可是没几天,我居然感觉到了饥饿疲惫。

    需知我辈辟谷食气,便是精元消耗严重,也可自我调束,绝不至于出现这等情况,实则这便是遭受了外邪侵染。“

    他举了举手中丹瓶,“这事只能用丹丸克服。不过平时还罢了,对敌之时越是运用神通法术,越是容易遭受侵袭,每次回去我都要进入清关坐观一段时日,才能调和回来。”

    他看了看张御,劝道:“道友也需要小心,最好尽早服食丹药,避免外邪侵入。”

    张御颌首道:“多谢道友提醒。”

    那日不适后,本来他以为自己也要服食丹丸进行抵御,不过后来以心力时不时催动天授衣,却是成功遮蔽住了这里的侵袭,显然抵挡外邪的办法绝不止服食丹丸一种。

    就在两人攀谈之间,驰车不停往前疾驰,一天之后,来到了下一个地州的驻站,不过此刻距离掖崖州还有两日路程。

    这个时候,车厢内的人已是能够渐渐感觉到外面温度下降了许多。

    张御眸光微微闪动,穿透地表看去,见外面已是变得一片冰天雪地,平原之上,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他和廉卓都是修道人,并不受此影响,而外面的李青禾三人,也同样披着神袍玄甲,都是不惧寒冷。

    在驰车停下来后未久,车厢之中又进来了一名望去四旬左右的中年修士,这人眉眼深刻,脸颊轮廓分明,眼神很是锐利,进来之后,看到张御和廉卓二人,拱手一揖,便就坐下不言了。

    只是过去不久,外面忽然传出了一阵喧闹,并且声响越来越大,本该行驶驰车却是迟迟不见上路。

    张御目光一转,透过舱窗望出去,见是一群外甲之上满布裂痕和灰土的军士想要挤上车厢,而驰车卫管却是不允。

    其中一名军士言语激愤道:“车厢还有那么多空着,凭什么不让我们上?我们这里还有不少受伤的同袍,要急着送去前面掷炉州医治。”

    卫管却是拒绝道:“我们是载客的驰车,车票是早便订下的,可不能无缘无故放你们上来。”

    这时一名队率模样的人挤了出来,他身上的外甲破破烂烂,暴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冻疮,他抱拳道:“这位管卫,州中现在缺医少药,而同袍们的伤势耽搁不得,我见车厢后面还空着,还望管卫通融一二,载我们行一程,我们到了前面地州就下车,车费我们可以加倍。”

    管卫有些为难,道:“不是我不通融,车厢后面坐着的是几位上修……”

    一名军士忽然冲上来,怒道:“修士能飞遁,占着车厢做什么?要去哪里,自己飞遁着去不就行了么?”

    那队率一把拦住他,呵斥道:“住口!”他对管卫一抱拳,“能否让我们和那几位上修谈几句?”

    车厢之中,那中年修士忽然看向张御和廉卓二人,沉声道:“这些军卒也是不易,就让他们上来吧,两位道友以为如何?”

    张御看他一眼,微微点头道:“可。”

    廉卓却是看去有些不情愿,只是见两人都是同意了,他也不好出言反对,只道:“既然两位道友都这么说了,那就让他们上来吧。”

    ……

    ……

第三章 名册

    驰车上的三名修士都是愿意接纳这些军卒,管卫自也没有再阻拦的理由,就放了他们上来。

    那名队率在安顿好麾下军卒之后,亲自过来向张御三人抱拳致谢,言语之中感激不已。

    张御随意问了他几句,才知他姓丘,负责驻守附近一处小型聚集地,只是半月前忽然遭受到了来自外层邪神化身及其所率领的大股神裔的侵袭。

    由于这邪神化身颇有神异,神裔在其催使之下几乎被无法杀死,这便使得驻军伤亡颇重。

    而当地缺医少药,需得优先照顾重伤员,一些伤势不算特别严重的,只能从前方退下来,自去其他聚集地寻求救治。

    一般来说,披甲军士如果激发了灵性力量,即便有什么伤势,也可在神袍玄甲之下慢慢复原。

    不过这些底层军卒可不是个个都能激发灵性力量的,且即便是能激发出力量的军中精锐,因为受虚空外邪的侵袭,灵性力量也一样会受到不停削弱,越是激发灵性力量则削弱越重。

    故而精锐军士每过一段时日就要更换一些神袍外甲,甚至一场较为激烈的战斗下来甲袍就几乎废弃了,这里的消耗不可谓不大。

    廉卓在丘队率离开之后,出声言道:“要说外层最难对付的,就是上宸天修士了,但是这些邪神也是十分讨厌。

    四象穹隆天中,有大量的土著异类是这些邪神信众,便是天夏人中,有一部分出于各种缘由受了邪神的蛊惑,我料这次驻地被袭击肯定多半就是有此类叛贼涉及其中。”

    对于邪神,张御在来时也听魏高提过几句,他知道现如今内层的异神有一部分其实最早就是从外层到来的。

    现如今,外层这些邪神同样觊觎内层,千方百计要想侵入内层之中,它们和上宸天修士并非盟友,但是为了对抗天夏,有时候会一同行事。

    那些士卒虽然一开始在言语之中对修道人满是鄙薄,可在上了车后,在面对张御等人时反而变得拘谨了起来,个个沉默不言。

    驰车很快到了下一个地州的驻站,丘队率过来再度致谢之后,便就带着麾下军卒和伤员下了车。

    驰车在此停留一刻,载了十来个州民上来,便就再度启行。

    这一次出去了大概百十里地后,张御眸光微微一动,他察觉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类似长虫的生灵正潜伏在地底深处。

    这东西至少有百十丈大小,算得上体型庞大,而其气息之中透出一股饥饿凶戾的味道,显然将驰车当成了猎物。

    这个时候,那名少言寡语的中年修士忽然看向二人,沉声道:“两位道友,谁来?”

    廉卓道:“道友出手便是。”

    中年修士没有多言,他端坐不动,但却自身上放出了一股极为凌厉的气机。

    那个长虫般的生灵受此气机一冲,似是一个惊吓,仓皇失措的往泥土深处退去,驰车也是顺利从这一段行驶过去了。

    廉卓对那中年修士一点头,而后转首对张御道:“我辈乘坐驰车,一个是方便,免去自身奔波劳苦,还有一个,就是有我等修道人在驰车上时,驰车便无惧这些荒野中的凶猛的异类,这也可算在功绩之中的,虽然少,但也聊胜于无。

    不过这些东西么,荒野中多的是,杀也不杀不干净,我们每一次出手都会有可能遭受虚空外邪,故是能不动手便不动手的好。”

    不过这些东西么,荒野中多的是,杀也不杀不干净,而我们每一次出手都会有可能遭受虚空外邪,故是能不动手便不动手的好,吓退就可。”

    张御微微点头,驰车上单独留下修士的车厢,看来并不是单单出于修士地位的原因,还有更为现实的考虑。

    驰车再行半天,又在一处驻站停下,这里是廉卓此行需往之地,他起身与张御告辞,还留了自家居所地址,言称张御若有空可来拜访,若有事需他帮忙,也可随时来书。

    而那名中年修士,在又行过一站后也是下了驰车,临走之际,只是与张御拱了下手,自始自终未曾报上自身名姓。

    两人这一先后离去,偌大的车厢内部一下变得空荡荡,而越往西去,乘客也是越少。到了最后,长长的驰车上,除了管卫和车长等人,也只有张御一行人还在车上。

    张御此刻看向地面之上,本来的冰天雪地渐渐变成了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不久之后又见到了一片无边无限的蔚蓝色大湖。

    不过外间气候倒是稍稍回暖了起来,妙丹君这时一下跳到了他身边,喵的叫了一声,挨了过来,他揉了下小豹猫的脑袋,口中道:“快要到了。”

    在又是近一天的路程之后,驰车终于达到了掖崖州。

    张御从地下驻台走出来,见到的是一个背靠天然裂谷的绿洲,整个驻地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琉璃穹幕之中,外间一艘艘巡游飞舟往来不停,更有无数小型造物浮龙到处游弋。

    此间大部分建筑都位于裂谷之下平地之上,几条河流奔腾环游,不过在远方的裂谷崖壁之上,亦是修筑起了一座座通天立地的柱台,几个石砌拱洞之中还有汹涌的流瀑流泉向外奔涌着,看着十分壮伟雄奇。

    据他事先了解,整个掖崖州有一千两百多万人,除了这里所见,外面还有数十个小型聚集地。

    因为战事频发,掖崖州拥有自己的天机工坊,这里算是中心元海以西最大的几处聚集地州之一了。

    狄苗这时走到他身边,堆笑一揖,道:“张玄修,眼下需先到州中行署录名造册,玄修的居所我们早已备妥,可要在下让人先引玄修从属去往那里安顿?”

    张御点头道:“就如此安排,劳烦狄郎君了。”

    狄苗连忙躬身拱手道:“哪里哪里,以后还要请张玄修多多照拂。”

    乙未天城,治务署。

    署主洪原秋正在批划公文奏书,他面容英挺,两鬓丰满,眼角略显皱纹,眸光深邃,身上一件墨蓝色宽袖古服,极具男子魅力。

    只从外表看,他最多三旬年纪,可实际已是年近五旬,不过这等年纪,在天城一众军务官吏中仍是属于少壮。

    他是军中出身,无论何时都是保持着严谨庄肃的姿仪,只偶尔看到不合意的奏书时,他也会很明显的表达出自身的不满。

    这时一个文吏捧着一叠公文走了进来,将公文放下后,将最上面一叠拿起,道:“府君,这月又有二十二名中位修士进入了奎宿星,他们籍册在这里。”

    洪原秋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抬头看来,慎重道:“拿来我看。”

    文吏马上递书过来。

    洪原秋接过后,用审视的目光逐一看过那些画影名册,他翻到某一名年轻道人的时候,动作一顿,道:“这个师延辛我记得,是尹洛上洲的玄修,据说还是一位玄尊的记名弟子。”

    文吏回道:“府君好记性,天城此前曾几次招揽他,他都没有给回讯,不过这一次不知怎么想通了,愿意到我们奎宿来了。”

    洪原秋欣然道:“来了就好,要对抗上宸天修士,这些修道人中的英才才是中坚,此人潜力颇大,若是将来能成就玄尊之位,对我天城也是大有好处。”

    他将师延辛名册拿出,郑重放到右手边,“此人可多给他一些照拂。”

    文吏连忙称是。

    洪原秋这时继续翻看名册,他专注认真,每一份名册他都是一字不漏。

    而凡是他认为需要重视的,就放到了右手边,而一些看去平庸的,就放在了左手边。

    在看有一半之后,他见到一个名唤“姚贞君”的女修,在翻过了名册上的经历记述之后,不自觉发出赞叹。

    这位虽然是女修,且只是来自一个下洲,但自入中位之后,只是几年之间就做到了同辈之中无人可敌,并且四处攻杀异神神国,剿杀异类邪修,至今无有一败。

    难得的是,这位女修完全是依靠自己,当中没有受过任何人扶持,比之那位有来历有出身的师延辛,他更欣赏这位。

    于是他将姚贞君的名册也是单独拿出,着重关照道:“这位也加上。”

    文吏看了一眼,道:“属下记下了。”

    洪原秋继续往下翻览,他翻到某一封名册画影的时候,目光不禁微微一顿。

    可是当他看到那平平无奇经历记述后,却是一皱眉,心下一阵失望。

    这等经历实在太过平庸了,而且正经的斗战都没有几次,一旦遇到强敌,恐怕连本身一半的本事都发挥不出来,甚至于还会连累同袍。

    他摇了摇头,随手放将这一份名册到了左手边。

    大约一刻之后,他把所有名册看完,思索片刻,便抬头道:“尽量把那两位留在正军之中,可安排他们去昙泉州见一见穆玄尊,余者随意,让各地州自行招揽。”他一挥袖,“拿下去吧。”

    文吏道一声是,他走上前,将洪原秋左手边的一叠名册重新拿回,一个躬身后,就行至外厅,将名册堆至一名属吏案前,关照道:“抹去画影,拓印过后,送去各地州。”

    ……

    ……

第四章 征伍

    大玄历三百七十九年二月二十二。

    张御站在宽阔的平台上眺望远方,西边的地平线上,半轮巨大的浅白色月亮几乎占满了那一边的天幕。

    这等景象让他清晰感受到自己已是不在原来的内层,而是身处异域了。

    他到此已有两日,在录名造册之后,他暂且便算是掖崖州的修士了。

    这两天他也是设法了解了一下州内情况。

    如今掖崖州中,共有千余名修士,其中中位修士大概有三百余人。

    因为外层有虚空外邪侵染,在这等情形下,要想修炼出神异力量,那比在内层还要多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所以本土修士极少,大部分都是从内层到来的。

    特别是六十多年前,内层掀起浊潮,内外层交汇之地出现了多处隙口,内层遭遇大股外敌侵袭,于是在玄廷鼓励之下,有大批修士往外层来抵御外敌,其中有许多修士在战后并没有再返回内层,而是一直停留在此。

    与青阳上洲内所遭遇的战事不同,因为在大部分时间内,外层所需要面对的并不是大股敌众,而是小股零散,且又战斗力十分强悍的敌手,所以除了天城之内长期驻守的正军之外,大部分军队都是化整为零,分散在各处驻守,平日负责剿灭和对抗外来和本土的敌人。

    这些队伍多则千余数,少则数十人,统一称作“征伍”。除此外,还有民间老卒自行组织起来的募雇军,这作为征伍不足时期的补充。

    募雇军虽在各方待遇上不如正规征伍,但若是战斗力足够强悍,并且队中上层的经营的话,实际上能过的很是滋润。

    但不管什么队伍,最为核心的力量始终是精锐披甲军士和修士,而且最重要还是修士。

    有修士和没有修道人的队伍是完全不同的。

    修士擅长感应,能远远发现敌踪,且飞遁往来迅快无比,尤其中位修士,拥有各种神通道术,对整支队伍战斗力的提升不是一点半点。

    特别是在对抗上宸天修士和邪神的时候,若是队伍之中没有修士守镇,在面对各种古怪的神异力量的时候,那将应付的极为吃力,一不小心还有覆灭的危险。

    而内层修道人一般一到外层,就会被军务署将其中最为英锐的修士挑选走,而后剩下的才会让各地州招揽。

    掖崖州身处战事频发之地,“征伍”颇多,通常来说,州中一有修士到来,肯定会引得各方征伍争相招揽。

    而张御到来这里有两天了,却没有人上门来邀。这主要是因为他的过往记述实在太过平常了,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战斗经历。

    有经验的人都能判断出来,这样的修士要想具备一定的战斗力,那必然需要经过一番磨砺。可这此期间,征伍显然要为此付出大量的牺牲和伤亡,这个代价是非常大的。

    并且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位有了长足进步之后还会留在自己的队伍中,这就导致许多征伍还处在犹疑和观望之中。

    张御对此倒不在意,即便没有征伍寻他,他一个人也能出去斩杀邪祟,不过是到时多费点手脚将战利品带回来叙功罢了,州内也不是没有修士这般选择。

    只是这样的做法会显得有些显眼,不利于融入州中,还可能引起金瞳署的注意,所以这是其次选择。

    他在看了一会儿远处的景物之后,心思一转,倏忽之间,就一副画板飘至面前,在摆正之后,他执起画笔,在天台之上描摹起眼前景物来。

    此刻另一边,有两名面容秀丽的女子正在往张御所在居处走来。这两人都是留着齐耳短发,身上穿着泛着金属色的贴身外甲,并在外面罩了一件大氅。

    稍稍靠后一点的女子看着年纪稍小一点,身形娇小玲珑,圆脸朱唇,眼角画着淡淡的眼妆,她略显忐忑道:“卫姐,我们真的要去招揽这位张玄修么?”

    卫姐个头很高,体态健美,骨肉匀称,她道:“当然了,小柏,我告诉你,以前但凡来一位修士,没几天就被别人请走了,我们这次再不抓紧,那就轮不到我们了。要是我们的队伍之中有一位中位修士坐镇,对抗那些邪神和上宸天修士就不会那么吃力了。”

    小柏很没自信,嘀咕道:“可是,以我们现在的情形,别人肯来么?那可是中位修士啊,我们哪请得起,况且我们还是雇募军……”

    卫姐拍拍她的脑袋,道:“你放心吧,一切交给我。”

    张御如今的居处是一幢四层石砌高台,这里修筑于一处小丘之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能够俯瞰外面大部分景物,在到高台之前面要经过一条转角石阶,只要外面的人一接近,高台上的人就能看见。

    李青禾在上面望见两人到来,便自里走了出来,拱手一礼,道:“两位淑女来此可是有事么?”

    卫姐走到前面,抱拳一礼,道:“我名卫灵英,这是我副手靳小柏,此回是特来延请张玄修的。”

    李青禾道:“原来为此,那两位请先进来坐,先生正在作画,两位请稍待片刻。”

    卫灵英忙道:“没事,没事,我们等着就好。”

    李青禾两人请了进来,将她们安排在了客厅之中,各她们各自倒了一杯茶就退出去了。

    卫灵英待他走后,看了看左右,小声道:“小柏,没想到这位张玄修还喜欢作画。”

    靳小柏却是毫不奇怪,道:“但凡玄修,可是正经考入学宫才能修习道法的,似这等人都是百里挑一,便是不去修道,也可为师教为官吏,喜爱作画并不奇怪呀,不过……”她若有所思道:“我看这位张玄修经历平淡,可能与他喜好也有些关系。”

    她心下道:“真可惜,要是早知这位张玄修有这个喜好,或许该把林叔一同请来,这般延请的把握或许能更大一些。”

    修道人在她们眼中一向孤傲,两人本以为要等许久,可只是等了不到半刻之后,就听得上面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目光盯着上方。

    卫灵英尽管来时自信满满,可现下当真要与此间主人接触时,心中却是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片刻之后,她便见一名神气煊然若日月的年轻道人自上走了下来,一时之间,她不由目不转睛的看着,浑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只是这时候,那年轻道人眸光一闪,凛然生威,尤似天人高高在上,漠视众生,两人都是心神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卫灵英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心大,很快就将点情绪甩在了脑后,抱拳道:“是张玄修么?灵英有礼了。”靳小柏也是连忙在旁万福一礼。

    张御点首回礼,作势一请,他道:“两位淑女坐下说话吧。”

    待两人落座,他也是坐定,问道:“卫淑女两位是征伍中人?”

    卫灵英道:“是的,不过我们是雇募军,而且……目前处境困难。”

    靳小柏见她一上来就把自己的底细说出来,不由心下一急,可是这时候,她也不好插嘴,只能暗自叹气。

    张御语声平静道:“那么贵方如今是何情形?”

    卫灵英眼神认真道:“不瞒张玄修,这支雇募军原本是我们的长辈所带领,此前我们军中有一位修士,因为遇到强敌战殁了,而我们的长辈也因此受了重伤,现如今都在养伤复原之中。”

    张御微微点头,道:“此事距今多久了?”

    卫灵英道:“一年有余,只是经历了那一次战斗中,原本千人征伍只剩下百多人了,这使得我们的战斗力严重不足,许多敌人都无法对抗,如果在半年内情形这样得不到改观,那么我们就会被军务署除籍,整支雇募军也会被解散。

    所以现在,我们急需要一位修士的帮助。

    老实说,我们拿不出什么特别的条件吸引人,但是我们可以允诺,只要张玄修愿意来我们这里,我们可以用六成,不,七成以上收益从其他修士手中换取各类章印和丹药,用以支撑张玄修的修行。

    而我们只要这一段时日能够缓过来,等到长辈们伤势复原,陆续归队,一定能够恢复往日的盛况,到时候,我们承诺条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张玄修不相信,我把印信和委状都带来了,可以当场立契为凭。

    我说完了。”

    待语声落下之后,她像是等着宣判一样看向张御。

    张御思索片刻,抬目道:“两位淑女,你们先回去吧,我在考虑之后会给你们回言的。”

    卫灵英不由一阵气沮,以往她们也不是没延请修士,没每当对方这么回答,到最后都是没有什么结果,她站起来,勉强一笑,道:“好的。”

    她垂头丧气的走出来后,一直走了许久,才道:“小柏,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靳小柏安慰她道:“没有啊,卫姐你示之以诚,这是最好的做法了。”

    卫灵英一怔,道:“真的么?”

    靳小柏嗯了一声,她道:“我开始觉得,我们要遮掩一下队伍里的缺点,可是我后来一想,我们对比别人本来就没什么优势啊,就算再遮掩又用什么用?

    即便我们不说,张玄修要知道我们的情形那也是很容易的,那我们还不如诚恳一点呢,说不定张玄修就愿意接受我们的延请呢?”

    听她这么一说,卫灵英心里不觉稍稍振奋了一些,只是这时候,她目光一撇,却见一个健硕老者带着一个年轻人往那处高台上走去,她一惊,道:“是傅庸和他儿子。”她咬牙道:“怎么他们也来了?”

    靳小柏却很冷静,道:“傅老头的军伍中已经有一名中位修士了,还有十多名低位修士,就算延请张玄修,也不会开出多好的条件,卫姐,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吧,反正结果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

    ……

第五章 选择

    大约半个夏时后,傅庸父子自高台之中走了出来,在上了一驾小型造物虫舟之后,他对身边的年轻人道:“错儿,你对这位张玄修如何看?”

    傅错道:“这位张玄修看着颇为不凡,但是我辈看中的是实力,再说,我们军中已有左玄修了,功行修为都比这位强出不知多少,恕儿子愚钝,阿父为什么要来请这一位呢?”

    傅庸淡声道:“你看不出来么,我非是真请,只是与他照个面,打个招呼罢了。”

    傅错愕然,不解道:“这是为何?”既然不打算延揽,那又为什么来这里,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傅庸道:“修士许多都是小心眼之人,而且记性偏偏挺好,你今日不来,他或许就以为你瞧不起他,日后寻到机会,不定会找我们的麻烦。”

    傅错昂然道:“我们傅氏军有左玄修坐镇,怕个什么?”

    傅庸摇头道:“左玄修是左玄修,我们是我们,若是真与一位同辈修士起冲突,你看着吧,他未必会为我出头。”

    傅错却是不以为然,道:“阿父,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傅庸叹道:“想多点好,不想多点,前方的路又如何走?我傅氏军如今虽是替代了卫氏,短短一载之间就有了偌大声势,看着煊赫光亮,可实际全是倚仗了左玄修,左玄修若不在,那我声势必一落千丈,要想不受人制束,就要用自己人啊。”

    “用自己人?”

    傅错想了想,低声道:“阿父是说,我们自己供养出一名修士来?”

    “对。”

    傅庸撇了自己儿子一眼,道:“不少雇募军都是如此做的,故我准备让汝弟先拜左玄修为师,而后寻个机会送去内层,让他去下洲玄府修持,这样等他回来,我傅氏的声望和家门才可延续。”

    傅错却是有些不情愿,道:“小弟年龄也不小了,阿父还不如再等个两年,等墨儿再大一点……”

    傅庸淡淡道:“我是想等,可墨儿才两岁,那至少要等个十载才能修行,我可等不了这么长远,若是你能成器,我又何必把担子放在汝弟身上呢?”

    傅错心道:“我是没修道天资,可老爹你也不怎么样啊,还不是一样要指望儿子?”

    傅庸道:“回去吧,到这月底军署可能又有动作,到时我们傅氏军可能要承担重任,我们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张御在傅氏父子走后,就让李青禾去寻狄苗,去打听一下两家的具体情形,而狄苗动作很快,只是一日之后,关于这两家的卷宗就摆到了他的桌案之上。

    他翻看了一下卷宗,卫氏那边的情形基本和卫灵英说得一致,他们原本一个千人军伍,现在只剩下百人左右了,无论是实力还是声势都是大不如以往。

    似这样的雇募军,声势一旦不振,那就得不到军署信任,接受委托也就相应减少,若是寻不到转机,那么不久之后就会衰落下来,直至除名解散。

    在看完之后,他放下卷宗,道:“青禾。”

    李青禾走了过来,躬身道:“先生有何吩咐?”

    张御道:“你去卫氏驻地走一趟,寻到昨天来的两位淑女,告诉她们,我答应她们的延请了,明日我会为他们驻地一行,定契立约。”

    李青禾拱手道:“是,先生。”

    张御看着外面洒进来的阳光,他定下接受卫灵英等人延揽,是因为后卫氏军中没有其他修士,而且相对势弱,他可以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至于傅庸那边,他看得出来对方不是真心实意来求,所以不必要去考虑了。

    他将卷宗收拾好,又拿出竺玄首所赠的道书翻看起来。

    他此回到外层,除了尊奉玄廷之命监察奎宿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要寻找突破上境的机缘。

    按照当日那位玄廷使者的说法,在玄法之道上,若他不想依循他人之法,那么只能靠自己来走。

    近来他隐隐已是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待验证。

    好在这里是外层,他能寻到很多机会。

    首先一个,各星宿驻守的玄尊化身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开坛讲法,包括那几位以玄法成就玄尊亦是如此,这就吸引了大批修道人来此。

    再一个,外层因为经历长久斗战的缘故,也由此催生出了大量的章印秘法和观想图,并且外层可视作一体,如此修道人彼此间的切磋交流就远比受道路阻隔的内层来的方便。他相信在这里通过一定的交流,可以进一步完善自己的玄浑蝉观想图。

    在他入神翻看道书之中,时间逐渐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渐黯,直到青曦来唤,他这才合上道书。

    下楼用过晚宴后,他便回到内室之中,取出蝉鸣、惊霄二剑仔细擦拭了一遍,随后便盘膝坐下,入至定中。

    一夜很快过去,到了第二日天明,他便唤上青曙,往卫氏驻地步行而来。

    卫氏驻地在一处内湖之畔,占地广大,拥有大片军舍和一座坚固军垒,毕竟全盛时期,卫氏军人数上千,放在正军之中,军主也可以算是一任军候了。

    卫灵英昨日拜访过张御,心里一直患得患失,没想到才隔一天听说了张御答应延请之事,她起初还不敢相信,反复确认之后,止不住的喜悦从心里涌出,如今一早就带着众人等在外面,翘首相盼。

    在远远见到张御身影后,她喜道:“张玄修来了!”便就和靳小柏一同带着众人迎了上来。

    在外见过礼之后,她郑重将张御二人请到军垒大厅之中,下来便是在军务署的查事官观证之下定契立约。

    在契书定下之后,卫灵英一众军中伍首总算放下心来,在送走军务署的查事官后,她立刻把卫氏军中如今所有人都是喊过来拜见张御。

    张御一眼望过去,入目所见大多数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其中还有几个相对稚嫩的少年。

    按照卫灵英的说法,这些人都是原来卫氏军老卒的后辈,也就是他们这些人,在卫氏军主力溃散之后,勉强支撑着架子不倒。

    老实说,这些人身上所披的神袍玄甲远不及青阳上洲,这里并不只是技艺的问题,主要是在外层袍甲是一种消耗品,所以除非军中上层,用在寻常军士上不可能打造的如何精细。

    不过这一百多人中,倒是四十多人具备灵性力量,这已是占据队伍的近半数目了,这倒是令他微觉意外。

    在开阳学宫里,万余学子一年下来,也不过是几个人激发出灵性,对比来看,可是十分惊人。

    不过可能是因为外层战事频发,所有人都早上战场的缘故。据卫灵英自言,她十四岁就跟着自己的父亲上战场了,家里阵亡了一个哥哥两个叔父,而其他人也有相类似的经历,或许正是这种残酷的磨砺,才造就了这些人。

    就在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持剑走了出来,他拱手道:“张玄修,在下楚关,在军中担任伍首。”

    他伸手一指张御身后的青曙,“在下见玄修这位随从身上带着剑,想必一定懂剑法吧?我想和玄修的随从试试剑。”

    张御看了他一眼,楚关的目光中洋溢对他的好奇,同时也有一股年轻人特有的不服输的劲头。

    他道:“青曙,那就你和他比一比。”

    青曙道一声是,持剑站了出来。

    他之前一直跟在张御身边,沉默寡言,很少有人留意到他,可是此刻一站出来,包括卫灵英在内,所有人都是感觉到心头一紧,这是长久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直觉,在遇到有威胁的敌人时,他们都会不自觉的生出这等感应。

    场下有人注意到青曙下巴的金属条,小声问道:“造物人?

    青曙平静道:“是。”

    在修持剑法的过程中,他逐渐领悟到剑士首先要坦然面对自身,而后才能做到从容挥剑,所以并不避讳自己原来的出身。

    楚关也不敢小看他,外层也有不少造物人,这些造物人除了外观与他们略有不同,其余也并无什么太大差别。

    他拔剑而出,手腕一旋剑刃,退开几步,道了一声请。

    青曙也是缓缓拔剑,沉声道:“请。”

    楚关在稍稍试探两步之后,就大喝一声,冲身进击,同时身上腾跃一道刺目光芒。

    与此同时,傅氏军驻地之内,傅错也是收到了亲信送来的传报,道:“哦,那位张玄修被招揽去卫氏军了么?”

    那亲信道:“是啊,少郎,卫氏军上次受重创后,本来一直被我等打压,眼见就要不行了,现下又得了一名中位修士坐镇,会否再度兴起?”

    傅错却是笑了起来,道:“不必多去理会,下来有得他们苦头吃。“

    亲信迷惑道:“少郎为何这么说?”

    傅错悠悠道:“我看过这位张玄修的历述,这位从没经历过什么斗战,一旦遭遇强敌,你以为这位能对付得了么?

    他伸手拍了拍亲信肩膀,道:“这位张玄修可是修道人,飞遁迅快,到时候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卫灵英她们走得了么?她现在还剩下多少人?只要死上个几十人卫氏军就无法支撑下去了,所以根本就用不着担心他们,他们早就不配与我们相争了。”

    ……

    ……

第六章 军敕

    军垒大厅之内剑光闪耀,忽然一道剑光如霹雳一闪,楚关一惊,却发现对面的剑刃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他细细回想,青曙方才每一剑自己都看得很清楚,一剑就是一剑,可谓朴实无华,可他偏偏就是挡不住。

    他心悦诚服道:“我输了。”

    青曙收剑回来,退后一步,执礼道:“承让。”

    围观众人也是把方才比斗看在眼里,脸上不由多了几分笑意。

    虽然卫氏军这次成功延请到了张御,可是他们大部分人并没有见过张御历述,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

    只是在他们想来,青曙作为张御的亲近随从,实力已然这般高,那么张御本人想来也不会差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年老军卒急匆匆走进来,来至卫灵英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而后递上了一封赤漆书柬。

    卫灵英接了过来,她脸上的笑容一下消失,代之而起的一份严肃。

    周围人也都是收敛了笑容,注目看来。

    靳小柏轻声道:“卫姐,什么事?”她看向书柬,道:“军署传敕?”

    卫灵英点了点头,蹙眉道:“原本因为我们卫氏军受损,军府通融我们一年时间休整,可是现在,却是说月底之前有军契委派给我们。”

    靳小柏想了想,道:“可能是张玄修加入了我们卫氏军中,军署收到了消息,认为我们有能力应付此事,所以才派人来通传。”

    卫灵英道:“可能就是这样吧。”她抬起头来,道:“诸君,一般敕传之后三五天必有军命下达,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军械不全,要马上准备起来了。”

    对于军署的敕传,雇募军是无法推脱的,军令一下,那就没有道理可讲。

    所以她也不想其余,直接来到张御身前,抱拳道:“这一战要仰仗张玄修了。

    张御颌首道:“自当尽力。”

    卫灵英心下一定,她转过身来,立刻开始分配布置。

    卫氏军不是第一次经历战事了,在她的安排之下,各个伍首开始分头准备起来。

    不过这一次因为军中有了一位中位修士守镇,人人心里都安定了许多,尽管即将与敌交战,气氛反而不似以往那般沉郁。

    靳小柏这时拿起一块拓玉来至张御近前,小心翼翼道:“张玄修,下来我们要相互协作,并肩战斗了,我们需要知道张先生所擅之法门,哦,若是不合适,张先生也可以不回答。”

    在作战之前,她们需得了解一下张御的擅长何种道法,不过她知道修士有很多忌讳,有的人偏偏不喜欢别人探听自己所擅之术,所以她措辞也很是谨慎。

    张御回答却是十分简单,道:“我擅剑法。”

    “剑法?”

    靳小柏不由想到了方才青曙所用之剑,不过她也知修士所持剑法与披甲军士所用完全是两回事,具体如何她也不敢多问,唔了一声,道:“张玄修,那不知道你擅长何种章法,可会‘济、霖、幻、除’等章法么?”

    张御道:“我方至内层,不曾习过此术。”

    关于这些章法,他在路上和廉卓谈论,也是略路知晓一些,所谓“济、霖、幻、除”说得是四种神通运用。

    济章在斗战之时可惠及他人,霖章则可救人性命,幻章则用幻变之术,而除章则可怯恶驱秽。

    这里少有攻伐手段,但是放在征伍之中,却反而更受欢迎,这是因为征伍大多拥有玄兵,往往不缺少强力进攻手段,只是缺乏应付各种神通变化的办法。

    许多情况下,他们所求的只是修士能遮护住他们,让那么他们能正常的发挥出自身的力量。

    靳小柏小心道:“张玄修,你若是有意,我们可以先用军中过往积蓄为先生换买来一些章印的。”

    既然延请修士,那么雇募军就要担负起修士的修行所需,包括章印章法,丹丸外药,这些在外层都是可以用一定代价换取来的。

    当然,修士实力增长,他们同样也是得益的一方。

    张御否道:“不必如此,我观你们而今军器有缺,你们若有积蓄,可先换一些神袍外甲和造物载舟。”

    靳小柏认真一想,觉得这样也好。

    他们现在的积蓄也不多,卫氏军以往的神袍外甲受虚空外邪侵染是有些老旧了,现在要出外征战,的确应该再换一批了。

    而现在张御还未曾展露过任何手段,也没在外层参与过任何斗战,那最好等经历一场战事之后,等着他本人提出要求。

    思定之后,她收起拓玉,唤过一个机灵少年过来,摸着后者的头道:“张玄修,我需去处理一些事务,无法作陪了,他叫小隆,张玄修在此有什么吩咐关照他便可。”

    小隆人虽小,看着却很机灵,到了跟前,对着张御规规矩一礼,道:“见过玄修。”

    张御微微点头,道:“我也是方来驻地,对这里不甚熟悉,你就先带我四处转一转吧。”

    小隆嗯了一声,便就带着张御和青曙在军垒之中上下走了一圈,大致熟悉了一下周围的内部的布置。

    张御这时瞥见湖畔有一座高台,在午后光芒之下,金色玉石外壁上面泛着一层光芒,他问道:“那里是何处?”

    小隆道:“这是成玄修以前住的地方。”

    张御道:“过去看看。”

    三人出了军垒。沿着平整的石板道路来到了那一座高台之前,这座高台不大,前后不过二十来步,上下三层。

    张御在外看了两眼,道:“成道友去后,你们进去过么?”

    小隆摇头:“成玄修没有弟子,身后物都送去内层的亲眷处了,这里也没什么东西留下,所以也没几个人来过。”

    张御走上前去,轻轻一按,那厚重的台门已是向后挪开,他迈步走入了高台之内,顿时光线一黯。

    他环视一圈,高台内部上下通透,不分层阶,若是关上门,就一间修持用的密室,只在最上面凿了几个孔,引入日月之光。

    不过他目光落下后,却是在墙壁和地面上看到了许多刻画深刻的图案,他道:“这是成道友留下的?”

    小隆道:“对啊,这些图案好奇怪,成玄修身故半年前,每天都在这里画这些东西,听人说是在画符。”

    张御盯着看了几眼,他立刻判断出来,这不是画符,和道法也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这是一种不知名的神异图形。

    他眸光微微闪动,须臾之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异常模糊的人影双手张开,贴在墙壁缓缓挪动着,姿势非常古怪怪异,只是过了一会儿,那光影便就消散了。

    毕竟已经相隔一年了,尽管这里没有人来,开始许多痕迹都是消散了,他看不出太多东西来。

    不过他也是把这古怪的一幕记在了心里。

    见这里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他便里出来,又在湖边走了一圈,便就回了军垒。

    因为军署委派随时可能到来,所以他没有回去自己的居所,而是就在驻地给他安排的宿处中直接住了下来。

    时日一晃,两日过去,到了二十八日这天,卫氏军正式收到了军署表敕。

    卫灵英在看过内容后,原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军署这次并没有委派下来太过艰难的任务,而是让他们前南方沼地剿灭几个供奉邪神的土著部落。

    荒原之中这种部落其实也并非真正土著,大部分反倒是过往邪神侵占这处地星时杀光原本土著之后留下的信众和神裔。

    这些邪神信众在邪神被驱赶或杀灭之后,便就流散在荒野之中,他们时常会招引邪神分身到来,天夏各处聚集地平日主要任务就是防备和清除这些毒害。

    邪神信众是不算什么,可邪神却不见得是好对付的,若是邪神化身降临,没有修士守镇,就算真能完成任务,也一定是伤亡不小。

    不过这一次也算是在家门口作战了,无需如以往一般调去奎宿其他地星征战,所以卫灵英心情放轻松了不少,她找靳小柏商量了一会儿,就命人去请张御,同时传令把各伍首找来。

    张御步入大厅的时候,众人已是先一步到来。

    在见过礼后,卫灵英请了他与众人坐下,便就将大致情形说了一遍,最后她补充道:“这一次军署给了我们卫氏军半月时日,表面看起来时间尚算充裕,可是那些土著部落四处游荡,要找起来很是不易,所以我们要及早出发。”

    这时一名看来四十余的年长伍首翻了翻表敕,诧异道:“咦,这次委托不只有我们卫士一家么?”

    靳小柏道:“是的,林叔,还有一支南方的雇募军也受命前往那处,不过我们不在一处,而是分开行事,彼此没什么干扰。”

    林姓伍首道:“可知是哪一家么?”

    靳小柏道:“我查过了,那位军主姓顾,据说是新近立起的一支军伍,关于这家消息很少。”

    林姓伍首想了想,看向卫灵英道:“军主,那就按惯例,出发之前送一封贴书过去。”

    卫灵英道:“好的,林叔。”

    她下来又朝在座诸人逐一问过,见所有人都对他的提议没什么反对和疑问,她心中焕发出一股昂扬斗志,道:“好,既然诸君都同意,那么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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