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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章 论功定半分

    时间转瞬到了四月,在月中的玄廷廷议之上,诸廷执方始将琐碎事情说过,便即又提到关于张御这一次立功该当如何褒奖之事。

    武倾墟先是在座上言道:“武某已是将那两名异神的气机查看过了,又是去往那处金宫查验了一番,这异神确为前纪元之主宰,其族鼎盛之时,也是占据了内外层界,若得恢复,并唤醒更古之异神,确对我是一威胁。

    且现如今之异神,通过武某质询,察其本有与外层之敌联手之意,所幸这次得张守正及时将之镇灭,方才未曾酿成大祸,张守正此回确然是立了大功的。”

    座上众廷执听罢,都是认可他所言。

    天夏乃由修道人统御上层,讲究的是消劫于兆起之时,但不是说事情没有发生你便没功劳了,反是功劳更大,因为谁都能看到不去阻止的后果是什么,绝不致不去承认。

    可张御的功劳虽然没有问题,但这件事的争议却不在此,而是在于以何名义给他叙功。

    风道人这时敲了一下玉磬,站起言道:“我就此事问过张守正,他却有一言在此,还请首执和诸位廷执过目。”

    他拿出一枚玉符,往一下抛,此符落至光气长河之中,就飘至各人座上,众人拿了过来一看,有人暗暗点头,有人则是面无表情。

    首座道人道:“张守正此言,诸位廷执如何看?”

    玉素道人一敲玉磬,在座上发声言道:“张守正之言,颇合情理,四大府洲负有开拓进取之责,岂能因循守旧?此番功绩当是论在玄首之职上。”

    钟廷执见此,也是敲动玉磬,起身言道:“首执,钟某还是上回之言,要是把守正之功算在玄首之位上,对镇守诸洲的其余玄首实属不公。”

    他说完之后,场中一下沉默下来,随后一个声音不出意料的响起道:“钟廷执,你这话不对。”

    众人都不吭声,俱是在那里等着下文。

    钟廷执面上无甚表情的看过去,便见晁焕坐在座上,冲着他言道:“要是张守正这次是在别处剿灭这异神,那自是无话可说,可此番却是在东庭行事的,而东庭乃是张守正镇守之地,他清除自家辖界之下的祸患,怎么能不算在玄首镇功之上呢?”

    钟廷执缓声道:“钟某已是说过,恐是引得诸洲玄首非议。”

    晁焕嗤了一声道:“他们自己不行,还怪他人立功太多不成?再说我怎么不见有谁有异议?有不同之见可以自己上书来说么。怎么?莫非他们都把书信递到晁廷执这里了?我倒不知,晁廷执什么时候去帮韦廷执分担事责了?”

    钟廷执不言。

    崇廷执这时却是站起,朝上一礼,道:“首执,诸位廷执,晁廷执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崇某以为,此事不必一概而论,而当分开看待。

    张守正既是守正,又为玄首,那么此一功可嘉张守正守正之功,同时也可嘉其玄首镇守之功。”

    众人思量下来,不觉点头。

    这个决定是最好,既不至把张御的功劳抬的太高,也不至于不承认其镇守之功,还能稍加安抚其余玄首。

    虽如晁焕所言,自己不成不能怪别人立功太多,可全然追赶不上,也不是什么好事,或许本来有心上进之人,见到这回争位已无是无望,那或许干脆就坐守不动了。

    晁焕这回只是轻嗤一声,却没有再出讽言。

    陈廷执这时看了韦廷执一眼,后者便即出声道:“此事也算公允,韦某以为此议可行。”

    首座道人颔首道:“若诸位无异见,那便照此议褒奖张守正。”

    钟廷执这时与晁廷执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对上方一礼,道:“首执,诸位廷执,经由张守正此事,可见我天夏内层尚有不少隐藏蛰伏的异神神怪。

    我天夏疆域广大,再加上上宸天不久之后极可能来攻我,如此怕是张守正一个人顾不过来,故钟某提议,不妨再立一个守正之位,也好应对此事。”

    陈廷执抚须点头,道:“钟廷执之言到也切合实际,这也并无不可。”

    玉素道人此刻也未反对。因为在他看来,现在的形势,再立一守正也是有必要的,钟廷执并非是胡乱提议,而是看准时机,认为玄廷确然有此需要才是提出的。

    而座上众廷执也是偏向此一建言。

    上宸天上次费尽心机要令他们将清天星盘用去,要是这次一旦入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多一个守正护持也无不可。

    戴恭瀚这时向钟廷执问道:“钟廷执既然有此提议,却不知属意谁人呢?”

    钟廷执道:“钟某推荐一人,乃是梅商梅道友。”

    戴恭瀚讶道:“正清一脉么?”

    钟廷执正色道:“梅商道友虽是正清一脉,可被驱逐三百载,他们这一脉已是赎清罪责,现又将据地奉出,算是回归了天夏,上回清剿之后也已为自己正名。诸位都知,梅道友在天夏到此之时就已成道,他做守正,无论功行资历,那都是够的。”

    首座道人这时见一个人还未发声,索性看向其人,道:“晁廷执以为呢?”

    晁焕却是道:“我以为可以啊,不过情势如此严峻,一个守正又怎么够?不妨再立一个。”他抖了抖袖,站了起身,对上打一个稽首,道:“晁某在此推荐朱凤朱玄尊为守正。”

    钟廷执皱眉道:“晁廷执,朱玄尊方才归回天夏,过去一片模糊……”

    晁焕却是理直气壮道:“既然梅商可以,凭什么朱凤不行?朱凤可没有被驱逐之前例,此前上宸天入侵,朱玄尊也是暗中提醒于张守正,这才使我及时发现敌踪,这不早已是证明了其自身么?”

    钟廷执沉声道:“钟某对此还是有所疑虑的。”

    他话虽然没有说清楚,可众人都是明白他的意思,暗指朱凤此举有可能是假意如此做,好取得天夏信任,并以此谋取更大的好处。

    这表面看去说得通,可能性也有,但是极其微小,试问有谁知道玄廷忽有一日会让她去当守正?上宸天推算之能再好,也算不到这一点。

    晁廷执听到钟廷执如此说了,却是立刻精神来了,道:“钟廷执,要说疑虑,正清一脉岂非更是惹人怀疑?岑传和梅商是回来了,可那正清却说是在闭关,但谁知道他在干什么?按照钟廷执的说法,这可是大大的疑虑啊。”

    首座道人这时道:“好了,两位注意分寸,无论是朱玄尊还是梅玄尊,既已归回天夏,便为同道,我辈不当有疑,此后也不必再说。”

    众人听他这么说,都是在座上打一个稽首。

    陈廷执道:“首执,梅商这人以往为人诚谨,做守正也无不可,朱凤么,我多少也知晓一些,这位女道除了心气较高外,也无甚劣迹。既然晁廷执举荐了朱凤,那便让她列入补序之人中,之后待问过她自己的意思后,再做定论吧。”

    首座道人点了点头,他看向众人,道:“诸位廷执可还有什么建言么?”

    座上无人再言。

    其实大多数廷执对此都没有什么太多意见。因为无论是梅商也好,朱凤也罢,这两个即便做了守正,也并非如张御一般是常摄,就算有什么不妥,他们也可以随时将二人的名位收回,仍是在玄廷控制之下的,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首座道人见无人有异,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下。”

    因诸议皆定,场中磬钟一敲,诸廷执互相执礼之后,便各自散去。

    钟廷执回到妙皓道宫之后,就换了一名道童过来,道:“你去下界一行,去昌合府洲那里,请梅道友过来一叙,便说我有些话要与他交代。”

    道童领命而去。

    而另一边,明周道人则是奉命往朱凤道场过来,此行是代玄廷问询她自家之意愿。

    朱凤这些时日来一直在道场之内修持,什么地方都未去,听闻玄廷欲立她为守正,不禁惊讶,她疑惑问道:“为何玄廷会让我去担任此职?”

    明周道人便将廷上之事一说,道:“朱玄尊此番提请,乃是晁廷执举荐之故,不过此议并非强求,朱玄尊若是不愿,也可以推了。”

    朱凤一转眸,轻笑道:“我为何要推却呢?”

    成为守正虽然危险了一些,可是她有护持神通在身,打不过自信也能走得了,当年岑传也没能拿她如何。而为守正还有玄粮为酬,这可对修行大有好处的。

    以往她没往此处努力,不是不想,那是知晓自己并无此希望罢了。

    晁焕这位廷执,她也久有耳闻,不过她也知道,这位从来不讲所谓人情,你不理他还好,你要去谢他,反可能被他讽刺一顿。

    她想了想,道:“听道友说,这次守正共是得有两位,不知另一位是谁?”

    明周道人言道:“乃是梅商梅玄尊。”

    朱凤若有所思,点头道:“也是一位旧相识了。”她微笑一下,敛衽一礼,道:“明周道友,多谢你前来告知,这守正之位我接下了。”

    ……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天外有使来

    在解决了寄虚之地的护持问题之后,张御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守正宫中修持。

    期间他又以不少玄粮换了一些宝材入手,待是准备祭炼那真正的守御法器。

    至于那神树,复还此物还需之挪出界隙,并择一处上好地界栽种,目前哪里都是不适合,而且动静也是太大,故此事只能靠后。

    而作为现如今唯一一位守正,廷议之上的结果也是由一名值司传报到了他这里,这才知晓玄廷又是增加了两名守正。

    此后不久,风道人也是通过训天道章告知了他廷议之上具体情况。

    听得此事乃是钟廷执所提出的,他也不觉意外,这里用意也是一目了然,当是要想通过新增守正来分薄他的功劳。

    守正之间是并没有任何隶属关系的,他也指使不了二人。不过这两位担任了守正后,身份虽与他一般,但从潜在地位上来说,倒是不能和他相比。

    因为他是从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明确,也有足够的功劳积累,未来迁功容易的多。

    便是在再远一些的时候竞逐廷执,他也是比别人更容易坐上此位。

    而梅商、朱凤二人虽为守正,可却没多少可能往上走了,且说不定什么时候战事一止,就令二人卸位退去了,除非两人届时功行能够再是高上一层,那还有几分希望。

    可尽管钟廷执可能隐藏有这些小心思,但他对此事其实是持欢迎态度的。

    天夏内外敌手甚多,他一个人也应付不了所有事,眼下上宸天又侵攻在即,有人来替他分担压力也是好的。

    正思量之时,忽见阶台之下有明光闪过,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那里,并对他打一个稽首,地递上一封诏旨,道:“守正有礼,明周奉命将此次功赐送至。”

    张御目光一落,将诏旨凭空摄拿了过来,打开一看,见上面有言,这一次剿灭伊帕尔神族,嘉功三百钟玄粮。

    但他明白,其实所赐玄粮越少,放在玄首之上的叙功才是越多,如今算是折中考虑了。

    明周道人见他看完诏旨,便又言道:“守正,异神那一处金宫和界隙因俱在东庭,玄廷令张守正自行处置便可,稍候当有公文送去东庭。”

    张御点头,这其实就是金宫仍是归属于玄廷,但是治权落在东庭,玄廷名义上虽可随时收回,可只要东庭内部不生变故,却也不至于来做此事。

    待是明周道人告辞之后,却有神人值司前来禀告道:“守正,朱玄尊已到守正宫外,令小人向守正通禀一声。”

    张御自座上起身,自里走了出来,到了殿外,见到朱凤,叙礼过后,他道:“守正宫本是守正值守之地,朱道友到此,却是不必向我通报。”

    朱凤轻笑一声,道:“事情大抵都是有先有后的,朱凤后至之人,岂能不知礼,再说张守正屡历殊功,朱凤也是比不上的,此举敬得不止是张守正,更敬得是道友以往为我天夏所立的诸多功绩。”

    站在一旁两名神人值司听她此言,不禁佩服。其中一人向着同伴传声道:“哎,这位新来的守正可真会说话,原来玄尊也是会说好听的。”

    另一名值司鄙夷道:“那是自然,要不然你怎么只是一个看门的呢?”

    先前那神人不服气道:“为玄尊守做事,岂非高低贵贱?你不要看不起人!我口舌不成,可做事一向利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哪位守正召去做事。”

    另一名值司戏谑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张御这时已是将朱凤请到了正殿之中,将守正宫如今大致情况稍稍说了说,而其余琐碎自不必他来多言。

    不过在朱凤到来后未久,梅商也是前来拜访,他便将这位一并请了进来,一番交谈下来,发现这人谨言慎语,看去是个十分小心之人。

    而这时他才是知晓,这两人现在原来都是在“观持”之中。

    所谓观持,就是说虽然有了正式的名位,但在担任某职期间,只是执掌有限权柄。

    譬如守正本有观翻所有玄廷修道人的录册的权柄,但是两人都是不得调阅,除非对象明确有了反逆之行。

    而这“观持”什么时候拿去,颁宣的诏旨也没有明说,或许一直不拿去也是可能的。

    玄廷说是对他们过去不在意,但实际上防备总是有的。

    两人也知道这个意思,梅商心思不明,但是朱凤却不在意,她知道,自己若不去镇守一方,要想拿到玄粮,那么来做守正是最方便的,她也没想着去看那些录册,这样反而容易惹人忌讳。

    两人坐了一会儿,就各自在守正宫内选了一处驻殿,朱凤因不耐在此驻守,便就回了自家道场。

    梅商也是告辞出来,出来之后,就直接到了妙皓道宫之外,很快就被请入进去,到了里间,钟唯吾请了他坐下,道:“梅道友方才见过那位张守正了?”

    梅商道:“已是见过了。”

    钟唯吾问道:“道友觉得这位如何?”

    梅商想了想,郑重言道:“钟廷执对此位之重视却不为过,不说其余,这位的功行我便看不透,也难怪能与我师兄论一个平手。”

    钟唯吾沉声道:“道友身为守正,最大好处是能四处巡守,近段时日需尽可能积累功行,若是功劳足够,我或还可设法为道友摘去身上‘观持’,待到什么时候上宸天与交手,道友便需得把握好时机,期间勿要与那位有所冲突。”

    梅商点了点头,又道:“上宸天确然要来攻了么?”

    钟唯吾道:“这是必然之事,如今……”这时他语声一顿,便见一封金符飞了过来,接了过来一看,神情一肃,回头道:“玄廷召我前去议事,想来是有什么要事,我需赶去,便不招呼道友了。”

    梅商赶忙站起一礼,道:“钟廷执身肩重担,不必在梅某这里耽搁。”

    与此同时,张御在送走两人,本也在修持之中,这时他忽生感应,起意一观,却是久已无有消息的金郅行传言过来,他唤出训天道章,将一片光幕展开,便见金郅行对他打一个稽首,略显激动道:“拜见张守正。”

    张御点首还礼,看了看其背后,却是一片虚空,便道:“金道友,你那里可是安妥么?”

    金郅行忙道:“有劳守正挂心,在下此刻正自上宸天去往某一小派,此间不致被人发现。”

    他顿了下,才道:“近日在下身处上宸天,教授一众弟子浑章之法,本无什么发现,故也不敢有所动作,这次传告守正,却是知晓了一桩要事,近来上宸天将会派遣一个使者前来访拜天夏。”

    张御道:“哦?此是为何事?”

    金郅行道:“金某还不知晓,但是试着向浑空那里打听了一下,这极可能是上宸天内某一派欲与天夏试着解决两家纷争。”

    张御微微点头,这应该就是上次所言上宸天有意与天夏议和之论了,但他不认为两边真的会议和,除非天夏是能大幅度的退让。

    从正常情况看几乎是不可能的,作为强势且占有优势的一方,天夏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能压垮对手,那又何必妥协?除非是上宸天那里握有什么让天夏忌惮的手段。

    他想了想,问道:“使者什么时候到来?”

    金郅行道:“在下知道此事之时,使者恐怕已是到了天夏了,不过在下也是打听到了此人师传来历。”

    他们这里说话之际,诸廷执再度来到了清穹云海之上。

    首座道人站在光气长河上端,道:“百前上宸天致金书前来,要与我议谈共存一事,我天夏回书之后,一直再无音讯,而如今其却遣派使者持书到此,想要重新启议此事。”

    玉素道人冷笑道:“此辈竟然还有脸面到此。”

    除他之外,座上也有廷执同样表情冷然。

    百多年前,因为天夏推广玄法,使得浑章玄尊陆续出现,上宸天那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故是有意与天夏合谈。

    因那时候两边已经斗战了两百余年,不是一时能停下的,所以此事又拖延了十数载双方才交换了金书。

    可在两边准备正式议谈的时候,浊潮却至,内层一十三上洲霎时给隔绝成了孤岛,只有外层和下层尚有一线牵连,而紧跟着没多久,又是幽城出走之事,这导致天夏前所未有的空虚。

    上宸天见到机会,登时不再提此事,而是趁机联络幽城和邪神来攻,当时天夏内忧外患,玄廷上层包括诸廷执几乎全部出动迎战,连内层各洲都不怎么顾得上了。

    可即便面对如此危局,天夏仍然是挺了过来,并将来犯之敌击退,但此后议谈之事也就无从谈起了。

    而现在上宸天却又提及此事,并且持书派使前来,这也难怪玉素道人说其不要脸面。

    陈廷执道:“以我天夏自有礼仪,既然此辈持书而来,那便就见上一见,看他到底是何意思。”

    钟廷执算了一算,道:“首执,此事依旧天机不明,不若让人先去接触一二,待看过此辈来意来说。”

    这个意见较为合适,众廷执都是同意。

    戴廷执这时言道:“却不知,此事该派何人前往?”

    ……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金章传玉书

    韦廷执此刻出声道:“首执,若按我天夏礼仪,风廷执乃是执掌外礼之人,该当由风廷执前往为妥。”

    众廷执心下一思,都是点头。

    执掌外礼就是负责与天夏外部势力沟通之事宜,此事本就是由风廷执担任的。

    不过天夏的外部势力几乎都是天夏的敌人,故是百多年来,这就成了一个无事的司职了。

    当年风廷执能得上位,也是因为玄廷需要他成为廷执,故才安排了这么一个无甚要紧的职位,也未指望他能做什么,众人也都不曾放在心上,就算风道人自己也是忽略了此事。

    风道人这时站起道:“此既是风某之责,自当由风某前往招呼。”

    首座道人颔首道:“那就劳烦风廷执走一回了。”

    风道人奉命之后,便出了清穹云海,他先是回到道宫略作收拾,换上了玄廷所赐的玉拂冠袍,还有暂时遮蔽虚空外邪的宝珠,便即由上层降去外层。

    此次上宸天的使者到来后,便就跓竢在了南穹天翼宿天城之外,由镇守此间的吴玄尊负责招呼。

    风道人到来后,直接降落到了天城法台之上,吴玄尊化身已是等在此间,见到他后,打一个稽首,道:“见过风廷执。”

    风道人还有一礼,道:“吴守镇,上宸天使者何在?”

    吴玄尊伸手向外一指,道:“便在那处。”

    风道人转目看去,见是远处虚空之中,漂浮一驾倒锥型的法台,外有幽深气息,与周围虚空几是融合一体,他看有片刻后,道:“便劳烦吴玄尊与我一同去见一见这位上宸天来使。”

    吴玄尊打一个稽首,道:“自当从命。”

    风道人一抬手,把此番带来的玉拂尘一摆,就有一道光霞自脚下延伸出去,霎时将天城与那法台连接到了一处,而后便与吴玄尊踏步其上,顺着那光霞而去,须臾,便来到了对面法塔的顶台之上。

    此刻正有一个风姿高爽的白衣道人负手站在这里,其身后是一名捧册道童。

    吴玄尊上前与之见过一礼,转身对风道人言道:“这位是卢星介卢使者,卢使者,这位是我玄廷风献之风廷执。”

    卢星介看了风道人几眼,对着吴玄尊言道:“天夏莫非小觑我上宸天乎?两家大事,贵方何故派遣一名玄修到此?”

    吴玄尊面色一沉,不悦道:“卢使者请慎言,风廷执乃我玄廷廷执,岂可轻辱?”

    风道人伸手一摆,看向卢星介,正声言道:“我天夏上承古训,下开新风,包纳乾坤,宽弛天地,可容诸道。风某虽为玄修,却也是玄廷廷执,有关此世天地转运诸务,自有一言可执,不过道友出身上宸天,逐风去礼已久,不明此理,倒也不奇,风某自是能理解的。”

    卢星介笑了一笑,看他几眼,打一个稽首,道:“原来风廷执是能作主的,却是卢某不明了,还请风廷执勿怪。”

    风道人不理他言语之中的讽意,只道:“卢使者,上宸天与我天夏分属敌对,我自不会去怪责尊驾,至多将来场上有机缘再论高低,而我此行,是奉玄廷之命过来一问,不知你此来何事?还请明言。”

    卢星介这时也是神情严肃了一些,道:“卢某此回到来,是得我上宸天之授命,来与天夏一谈百年前未尽之议。”

    他一伸手,便从身边道童手上将那一份金册取了过来,而后又从袖中取出一封玉册,道:“这是我方之请议。”

    风道人看有一眼,道:“未想贵方还留着金册,是早知会用到,还是又去哪里寻了出来的?”

    天夏与同文同源的势力交流,便是使用金册和玉册,这也叫金章玉书,金册对交,则便是表明两边以礼言事,罢战止戈,而玉册则是载具文字,表意对言,后者通常不止一册,会有往来许多回。

    这也是古夏之时诸派之间沟通往来的风尚遗存。

    照理说,金书一递,便是两边默认停手,不能再兴杀伐。可当初两边明明交换了金册,上宸天却又另起图谋,这就是打破了默认规矩了,廷上几名廷执不待见持书来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两大势力的交锋和博弈,绝非是意气用事,更非是为了逞一时之痛快,而是需深思远虑的。

    而这一次,天夏早知上宸天内部不和,存在着战和两见,若是拒之门外,那就是堵死此路,那反而是坚定了此辈心念,令其全力整合,死争到底了。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放开一个口子,使之有此期望,则可令其分歧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本质上,这也算得上一种谋算,更是另一个层面上的交锋。

    风道人将金书玉册都是拿过,把玉册打开看有一眼,见了上面所提出了几个条件,他心中顿生不满,不过他知道自己此回只是来试探对方来意,并向玄廷递交传信的,并不负责具体议谈,所以一眼便就收起,抬头言道:“风某会将这封玉册送至玄廷,后续之事自会另有通传,还请卢使者在此等候消息。”

    卢星介微笑道:“那我就等候了。”这时他又朝四下一指,“只是卢某再如何也是上宸天来使,贵方一直让卢某待在这外层界中,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风道人言道:“贵方得金册百年之后又忽然登门,是敌是友,尚难分辨,又叫我天夏如何上来便以上礼相待?不过卢使者勿急,你之所请,风某会一并带于玄廷的,还请卢使者耐心等待就是。”

    卢星介笑了笑,没再说话。

    风道人则是抬手一礼,便就与吴玄尊踩着光霞一同回转天城了。

    卢星介待他们离开后,只一抬手,整个法台便被浓浓幽深气息裹罩起来,而后他向前抛出一物,平地之上顿有一团光芒绽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光云,他朝里走入了进去,过有片刻后,灵都道人的身影显现在了那里。

    虚空之中虽有虚空外邪,可以上宸天的手段,自也能做到来回通传,只是这需法器和大法力维持,代价略高,做不到如训天道章一般沉淀至下层,能用的多是上层修士,且也只能在少数紧要之事上用到。

    灵都道人身影开口道:“卢道友,情形怎样?”

    卢星介道:“我与天夏那边的使者交谈过了,已是将致书交给了他们,下来便就等那边回音了。”

    灵都道人隐晦提醒道:“那事还需设法做成。”

    卢星介微笑道:“卢某省的,但此事还在于天夏那处,卢某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

    灵都道人没再多言,身形在光云一阵虚实不定的闪烁中消散而去。

    风道人回到翼宿天城之后,对着吴玄尊关照了一些话,也是归返了上层,下来他也不耽搁,直接来至清穹云海之上。

    首座道人及诸廷执对此事极为重视,一直等在此处,风道人将玉册递上之后,又将此行经过说了下,最后道:“那上宸天使者递书之后,提出一言,说是自身此刻被隔绝在外,认为这是天夏不尊重来使。”

    玉素道人冷然道:“外层诸宿亦是天夏疆域,放他过来已是看在他是使者的情面上了,还想如何?”

    戴廷执也是道:“他既是玄尊,穿渡必会引起内外层界动荡,却是不宜让他入内。”

    韦廷执道:“不妨先看风廷执带回来的玉册,再做定计。”

    众人颔首。

    首座道人将玉册在案上打开,拿过拂尘一扫,册上有光芒一闪,并在各廷执座上映现出来。

    这玉册之上先是客套问礼,再言过去两家之渊源,下来才是转入实际,其言上宸天与天夏两家数百年交锋,彼此攻伐,各生疲敝,如此下去对两家都是不利,此番愿意罢战谈和。

    看到这里,座上有几名廷执对此嗤之以鼻,光看这上面所说,好像天夏快要支撑不下去一般。

    可实际情况却是天夏一日强过一日,上宸天那边倒是情况不妙,再等下去,不待天夏动手,怕是自己都快维系不住了,不然也不会再一次拿起百年前的谈议之事了。

    不过谁都知这只是纸面文章,照拂脸面之用罢了,所以也没人去开口计较什么。

    而玉册下面之言才是涉及实质之事。上面只有三个议请,第一个言及,天夏若是愿意重新接纳上宸天,复还神夏往日之格局,那么两家自可重归于好。

    这一议请没什么可看的,双方都知道没可能实现,要不然也不会打生打死数百年了,这只是作为上宸天一方所必须添加上去的一条存在于上面。

    而第二议请,则是要求天夏放开内层及上层,让上宸天修士可以入内交流往来,并有一部分修士可以长久进驻此间,而上宸天则愿意名义上重新归附天夏。

    不少廷执面露冷笑,如今天夏之基业,乃是上下一同建立起来的,上宸天过去非但未曾帮忙,反而屡屡入侵,带来无数死伤,现在一句话就想获得这些,若是答应这一议请,那天夏岂不是不战而败了?

    这自也无需去多作考量。

    而第三个议请,却是令几位诸廷执皱起了眉头,上面是言,双方各自罢战百年,上宸天立誓期间不再侵攻,但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要天夏废除训天道章!

    ……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众志意气存

    众廷执沉默起来,前面那两条议请自不必多看,关键就是在最后一条上,这看着平平常常,可此中用意却十分之深远。

    有几名廷执一瞬间都是在想,这等事是否值得?

    而随即他们知道,只要考虑了这等可能,实际上就落入了上宸天的算计之中了。

    可有些算计就是如此,你明知道他是针对你而来,可出于某种对自己的有利考虑,又很难将之放弃。

    这一招其实很高明,这是看到了天夏内部玄浑二道极可能借此崛起,对真修有了压迫之势,所以特意借由此事将之引动,因为训天道章正好处于双方的矛盾点上。

    废弃玄法就绕不开训天道章,而只要有训天道章在,玄浑二道必然崛起,要阻止此事,打压训天道章也成必然。

    所以不管此事能不能办成,一旦引发了玄廷的争执或者不同异见,都会造成天夏内部的不稳。

    这看去十分寻常之议谈,其实也并不弱于一场凶险斗战。

    首座道人这时开口言道:“此辈妄动心机,训天道章绝无可能废除。”

    不说训天道章在推行之下此时带来的种种好处,光说训天道章引得五位执摄出面亲自认可,这就绝无可能将之废弃。

    众廷执心下都是微微一松,首执主动表明了态度,那大抵就能免了廷上之争了。

    然在这时,听得一阵玉磬之声传来,众廷执看去,见那声音却是从陈廷执座上发出的。

    陈廷执这时缓缓开口道:“诸位,首执说得不错,训天道章是不可能废除,但是诸位需当看仔细了,上宸天这回只是要我暂止用使训天道章,而要能用此换得我天夏百年安固,当真不值得么?这里却还有几分商榷余地的。”

    他抬起头,看向首座道人,语声之中隐含提醒道:“首执,上宸天这一次用意不难看出,若是我等一律不允,那么回去之后,其必定抛却和谈之念,一心备战,那时我恐其走上那一步。”

    说到这里,他又望向众廷执,“诸位廷执也当知晓,上宸天其实并非没有还手之力。而我若是能安稳延续百年,我辈力量当能稳稳压过其等,届时便他翻脸,也当无惧了。”

    他目光移动之时,特意看向了竺易生,后者顿时想起当日陈廷执与他所言的那番话,也是不禁深思起来。

    若是天夏随时可以将上宸天剿灭,那今日其等所提议谈之条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可事实上,上宸天背后也自是有所倚仗的,若其不顾一切,却也是能给天夏带来极大的威胁的,现如今不过上宸天自己也不愿走这一步,但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那就难说了。

    其实不止是他,今日能坐在这里的玄廷廷执,也都是清楚这件事的,也明白陈廷执顾虑为何。

    首座道人看了陈廷执一眼,见他抛出此事,知晓此事必须要在廷上解决了,他看向下方,道:“陈廷执之见,诸位廷执以为如何?”

    这时一声玉磬响起,钟廷执这时站了起来。众人目光投去,晁焕则是一挑眉。

    钟廷执对上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他顿了一下,“钟某不同意陈廷执之见。”

    众廷执都是有些意外,平日钟廷执对训天道章的可是屡屡提出打压之言,今次这等机会本以为他会来一个顺水推舟,可未想其却是提出了反对之意,难道是还有什么下文么?

    钟唯吾此刻的确没有借机打压训天道章的意思。因他虽然在意玄修日后会逐渐压过真修,可事情自有主次,他十分清谁才是自己真正的生死大敌。

    训天道章的出现,使得玄浑二道由此勾连到一处,并会对真修产生压迫,甚至未来可能会使得真修边缘化,可能对他本人如何么?

    说穿了,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他退下廷执之位,退位之人依旧是有玄粮可取的,不过是稍少一些罢了。

    天夏的规序维护了上下,也同样维护了他。

    但是上宸天不同,上宸天要是得势,那他们这些原本天夏的上层定然是没有好结果的。

    而且上宸天明白着是要挑起矛盾,他也不可能按照对方所期望的路数去走,真以为随便挖一个坑,他就会跳下去么?

    此刻他继续言道:“陈廷执所言之事,我亦知晓,不过便是过了这百年,上宸天便就不做那事了么?只要他们一日不胜我天夏,一日强弱之势不变,那么迟早是要做得的。

    或许有人认为,有百年之期,我天夏早可趁势而起,到时自是再也无惧,可如此简单的道理,上宸天又岂会不知呢?”

    他看向陈廷执,又言:“这一点陈廷执想必也是知道的,可陈廷执却仍是坚持提出此议,想必是认定,百年之内,他们拿不出来手段越过我天夏。

    不瞒陈廷执,钟某也不认为此辈能超迈于我,但世事变幻,天数难断,敌手意图去做之事,我等绝不能遂其心意,故是钟某以为,这等机会绝不该给他们!”

    玉素道人点头道:“钟廷执这话不错,便是上宸天走了那一步又如何,如今之我天夏又岂是昔日之天夏?”他冷笑道:“让他们来便是。”

    竺易生深思片刻之后,他拿起玉槌敲了玉磬一下,待众人看来,才是缓声道:“我天夏能从万般险难之中一路行走至今,绝非是靠妥协退让,而是经历了诸般奋战的,若是上宸天那里做得那事便能将我击垮,那也枉费了我们数百年来之努力。”

    众廷执都是心下认同此言,数百年中,他们再是艰难险恶的局面都面对过,特别是百年之前,那时真是势若危卵,险些有覆亡之危,可还不是一样让他们坚持过来了?

    晁廷执忽然站起,大声言道:“首执,晁某提请廷决!”

    首座道人看他一眼,又看向了众人,点头道:“好!”

    玉素道人冷然道:“上宸天之人由何处来,自何处去。此辈之议请,我当拒之!”他拿起玉槌一敲,登时发出一声清亮磬音。

    晁焕亦是一举玉槌,袖袍荡起,用力一敲玉磬,大声道:“当拒之!”

    而在他之后,一声声磬音在光气长河之上不停响动起来,众廷执拒斥之言更是接二连三发出。

    “当拒之!”

    “当拒之!”

    “当拒之!”

    陈廷执见得众人皆是如此表态,场中更是气势高昂,他沉默片刻,也是拿起玉槌敲了一下,也是赞从了众人之议。

    首座道人见此,不禁颔首,他看向光气长河一端,道:“风廷执。”

    风道人站了起来,道:“风某在。”

    首座道人道:“你明日去回告那上宸天来使,他们今次所提之请,我天夏一概不取!若还想谈,门在此处,可以换册来见。若是不愿,我天夏亦不勉强,只望他们慎思之。”

    风道人道:“风某遵谕。”

    此事到此便算定下,下来便看上宸天选择了,随着首座道人那里磬钟一敲,诸廷执便从光气长河之上各自退走。

    竺易生起身离座,向外走去,但是他并没有立刻转回自家道场,而是站在那里不动,似在等着谁人。

    过了一会儿,陈廷执来到他身侧,并道:“竺廷执,你该知道,陈某并无私心,只是上宸天若行那事,我天夏就要付出不小代价了,若得缓上一缓,就可避免许多无谓死伤。”

    竺廷执看着远空,道:“我知道陈廷执之意,可是有些事,哪怕只是为胸中一股意气,那也是不容退缩的。”

    陈廷执皱眉道:“意气?”

    竺廷执目光看向下方,似是又看到了那一株遮护青阳上洲的巍巍青榕,他道:“过往许多人,为遮护天夏,付出甚多,我做不到如他们这般,难道还做不到坚守他们遮护下来的天地么?

    陈廷执不由默然。

    竺廷执回转身,道:“我天夏自此世之后,宛然新生,勃勃奋扬,陈道友,不要不太小看如今之天夏了,以我如今之势,又何须妥协?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好了。”

    晦乱混沌之地的道场之中,张御坐于主宫之内,正在祭炼那护持法器,面前可见有一团紫色光气飞舞。

    此是他以紫星尘沙为参照所炼,这法器一旦炼成,即能聚合为一,又能用于侵攻,还同时兼具遮掩之能。

    关于护持寄虚之地的法器,到底是以遮掩还是以守御为主,道书之上注疏中还有过许多争论。

    有人认为寄虚之地若被人找到,那么离被攻破已是不远了,还不如已遮蔽为主,在此期间尽快解决掉对手,那便无碍了。

    而另有人认为当以守御为上,只要法器坚不可摧,那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这里没有对错,只有思路不同。无论哪一个说法,其实都是需要契合自身功法还有战斗风格来用的。

    而他身为守正,所要面对的是各种手段不一敌人,若是走单一之路,那极可能被人轻易克制,故是需兼具各方之所长。

    正当他用心祭炼之时,却是心神中生出一阵感应来,便自道场出来,来至守正宫中,见是玉素道人正面色严肃的等在那里,他眸光一动,抬手一礼,道:“道友何来?”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灵枝可渡引

    玉素道人言道:“方才有上宸天使者持金书到来,并向我递上了玉册,玉册之上提出了三个议请,其中最后一条,便是提出以其百年退守,换我废除训天道章,不过此议已被廷上驳斥了。”

    张御眸光微闪,他略作思忖,道:“御有一问,上宸天敢于提出此议,其底气从何而来?”

    只从如今的情势上看,天夏不去打上宸天已然不错了,其居然还敢提出这等条件,那想来不会没有缘故。

    玉素道人道:“这便是我此来要与道友言说之事了。”

    张御作势一请,道:“道友,我等坐下说话吧。”

    玉素道人一点头,两人分别在殿中落座下来。他坐正身躯,道:“道友当知,上宸天本乃是从我天夏分离出去的。这上宸天实则当算是上宸派,其由是古夏之时维持至今的宗派。

    其实在我天夏到来此世之前,我天夏主流已是不言宗派了,唯有少数传承不衰的宗门依旧还是存在,此辈便是其中之一,此主要也源于其实力不凡。”

    张御点了点头,不难明白,在当时诸派瓦解之大势下,却还能保持自身独特性的宗派,要么就是传承高上,不易被人动摇,要么就是门中有大能支撑,上宸天显然是两者兼有的。

    玉素道人继言道:“但这终究是一个隐患,后来发生之事内情我不便多言,但道友也是知道了,上宸天从我天夏分离了出去。

    但道友不知道的是,在当初到来此世之时,除了上宸天之外,其实还另有一派实力不在上宸天之下,只是这一派当时想法尤为激进,故是被我早早驱逐了出去,在此过程中,上宸派也是出力不少的。”

    说到这里,他神情凝肃了少许,“可虽是驱逐了此派,但此辈也是有可能归来的。当时为能不致碰撞死伤,我天夏用一法器,还有上宸天有一件名为青灵天枝镇道之宝,合力将之逐了出去的。

    上宸天的青灵天枝妙用无穷,一枝为一天,一叶为一界,也是以此为凭,当初才能顺利做得那事,可是同样,上宸天是知晓那一派去到哪里的,也有能力将之找回,这也是他们当初故意留下的一手。

    今回我驳斥了上宸天之议请,若最后两家不曾谈拢,最后势必掀起战端,此辈却是有一定可能做出那等事的。

    要是如此,局面相对我天夏就有所不利了。

    因为这两派若是合流,那么在上层力量之中,实力至少也能与我天夏持平,若再联合上幽城或是邪神,那就很是被动了。”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这些年天夏不去主动侵攻上宸天,是否也有此等缘由在呢?”

    玉素道人道:“这倒并非如此,要想寻回那一派,也是要做一些准备的,当初上宸天方才分离出去时,内层有着诸多实力不弱的神怪异神,着实牵绊了我等不少手脚,故我也无力把力量投向外层,反而很是被动,当初推广玄法,也为了应对这等窘境。

    待得后来,我等逐渐占了优势,也是一度迫的上宸天不稳,此所以才有后面议谈之事,但是浊潮到来,幽城分离,却是又中断了此序。

    可是大好时机已经错过了,百年前我天夏骤然势盛,上宸天根本未及反应,也来不及去做那些事,现在他们必然已是做好了准备。”

    此时他看向张御道:“一旦他们当真做了此事,我天夏纵然不怕,可一场大战是免不了的,道友身为天夏守正,到时候便是冲在最前之人,自此刻起,就要做好生死搏战的准备了。”

    张御微微点头,他心下一转念,道:“御还有一问,上宸天若真有那等举动,我天夏可能提前察知么?”

    玉素道人言道:“道友可还记得那观世,问天二台么?”

    张御道:“自是记得。”当初他和岑传论战,就去了观世之台上,那里有着清天星盘,而问天台却不知是作何用的。

    玉素道人道:“观世台以清天星盘监察内外,而问天台中有一枚摩空悬针,就是用来探看虚空异动的,悬针不动,那就是上宸天说未曾做得此事,若其动,我们必需先发制人,试着看能否在此之前阻止此事。”

    张御思量了一下,要是真到了这等时候,那先行涉及的,定然是更上层力量的角逐,倒不见得是他们上阵了。

    玉素道人这时站了起来,道:“这次上宸天虽来议谈,可也需防备其借机侵袭,这次我到此,也是与道友打一声招呼,会调用两位新任守正前往外层护持,道友便先此安心修持,以应后面可能到来之战事。”

    张御也是站起,点头道:“御知晓了。”

    玉素道人打一个稽首,便就转身离去了。

    张御站在远处想了想,其实这一次上宸天把着力点放在训天道章上,虽也算上得是一招妙棋,可从结果来看,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反而会促使天夏继续维持和推动训天道章。

    他看了看外面,无论最后事情走向何方,做好斗战之准备总是没错的,自己也需要加快动作了。

    他一转身,就往自家道场回返,准备继续祭炼那未能完成之法器。

    而在此时,风道人已然带着玄廷玉册落到了外层翼宿之上,并与镇守此间的吴玄尊一道,沿着金虹又一次来到了那一座漂悬在虚空的法坛之上。

    他对已是等在这里卢星介执有一礼,道:“卢使者,我天夏回言玉册在此,还请尊驾一观。”

    卢星介见天夏这么快就有答复,心中略觉意外,回应越快,那就说明着争议越少,意见越是统一。

    他将玉册拿了过来,翻开一看,眼神微眯,天夏对于上宸天所提之请的回书很简单,那就是一概不取,这番回言可说是毫不客气,恰是预期之中结果最差的那一种。

    风道人看着他道:“还望贵使知悉,贵方若还想谈,可以换册来见。若是不愿,我天夏亦不勉强,只望贵方慎思之。”

    卢星介将玉册收了起来,打一个稽首,微笑道:“卢某已是知晓贵方的意思,当递书回去,下来会是如何,总会再给贵方一个交代的。”

    风道人点点头,道:“我天夏随时等着。”说完之后,他又是一礼,就与吴玄尊一同离去了。

    卢星介在他之后,在原地想了想,叫过一名随行弟子,道:“你持此书回去,将此交由门中。”

    那弟子收下之后,躬身一礼,片刻之后,一驾秘炼飞舟就冲入了虚空之中,一闪之后,便即不见。

    卢星介这时又叫过一名修持的浑章的弟子,道:“你且以训天道章联络金玄尊。”

    他很清楚如今上宸天的情况,这一次出来议谈,有许多人是激烈反对的,这个弟子未必见得就一定能把正确的消息传回去,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那弟子乃是金郅行教出的学生,今回是被特意带出来的,此刻得令,忙是唤出大道浑章,呼唤了一声。

    金郅行那边很快就有回应,道:“何事?”

    那弟子连忙将卢星介的关照转述给了他。

    金郅行道:“告诉卢道友,我会将他所传之事告知灵都道友的。”而在这同一时刻,他又暗暗在训天道章之中向张御那里传递出了此事。

    卢星介得了那弟子回禀,也是点头,金郅行毕竟是玄尊,又投在了灵都门下,由其转告,当能确保此回消息传递无失了。

    这时他看向前方的翼宿,不过事情并没有到此就结束,他们上宸天做事,从来都不是只走一条道的,总是会留下诸多后手的,而这一次过来,他同样也不会只着力于单纯的递交玉册。

    他向外一指,一道隐晦气息往虚空之中落去,隐隐约约可见那似是牌符一类的东西,但是很快化去不见。

    做完此事后,他又是一弹指,一道云光在面前绽开,他也是往里走入了进去。

    不过这一次,对面出现之人非是灵都道人,而是另一个模糊人影。

    他看着此人道:“天夏那边对我很是提防,也回绝了我等递书,看来还是需得道友动手了。”他顿了一下,强调道:“不用留手。”

    对面那人影没有说话,而是看他一眼,很快消隐不见。

    而与此同时,翼宿地星天城之上,吴玄尊也是凝望着对面的法坛,自卢星介到来后,他就一直心存警惕,虽然对方是使者,可谁也不能保证上宸天是不是会采取一边来议谈,一边前来突袭的做法。

    毕竟上宸天是有过不守信义的举动的,要是遇到特殊情况,那么他还可能正身降下迎战,不过他知道,玄廷一定也是同样关注着这里,现在盯着卢星介的人肯定不止自己一个。

    此刻有弟子过来禀告道:“老师,我等已是在周围看过了,没有什么动静,周围也没有裂隙存在。”

    吴玄尊沉声道:“好,不要放松警惕。”

    那弟子道:“是。”

    吴玄尊关照过后,继续看向前方,可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不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时,便见对面的法塔上忽然爆发出了一团巨大的光亮,而后轰然崩开一角,并倾斜了过来,接下来,他便看到两道宏大气机碰撞在了一起!

    ……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暗涌湍流急

    吴玄尊一开始下意识的判断是上宸天的人要动手了,可是他很快发现,这一回来人却是冲着卢星介那里去的。

    他仔细看了下,来者身份不明,气机也是十分陌生,可以肯定,并非是他所认识的天夏修道人。

    这场冲突也是起因不明,但为了确保稳妥,他还立刻把正身从上层潜修之地降落下来,并放出法力,先是维护好了翼宿地星。

    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两道强盛光芒的闪过,朱凤和梅商这两名新任守正一同出现在了天城法台之上。

    他们二人一直在此守着,见是前方出现的异变,与吴玄尊交流了一下,便主动往前冲去,试图阻止这场斗战。

    卢星介作为一个上宸天派来的使者,一名玄尊,若是死在这里,那极是有可能引发两家直接开战的。

    天夏虽不怕与上宸天交手,但也当避免因为一些无谓的原因引发战端。

    便不谈这个,哪怕是对方自己弄出来的事情,他们不允许对方在天夏的地界之上大肆动手。

    两人一至前方,便一左一右分围上去,准备插手战斗。

    只是此时他们却是发现,短短片刻时间,卢星介就落到了下风,有此缘故,不是他自身不成,而是对方的实力委实太高,明明境界与他们仿佛,法力却是强到不可思议。

    他们只是冲到近处,便感到了一股宏大厚实的法力,使得前进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碍,两人不禁神色严肃起来。

    不过那突袭之人似也是知道事可不为,故也没有继续下去,身上有金光一闪,那庞大气机骤然缩为一点,而后轰然化作一道闪烁曜光,往远一射,倏然之间,就从诸人感应之中消失了。

    卢星介这时把身上法力收敛,对着梅商、朱凤二人打一个稽首,面上犹带微笑道:“多谢两位前来相助了。”

    梅商郑重提醒道:“卢使者,你可千万小心了。”

    卢星介微笑道:“多谢道友提醒,只是卢某也是想不到在天夏地界上会遭遇外袭,一时有些防备不足。”

    他这是话里有话。

    梅商听得出来,可没有他做言语上的纠缠,为防止来人转头杀回来,与朱凤商量了几句,决定暂时不离开这里,又让吴玄尊把此间发生之事报至玄廷。

    上宸天使者遇袭,这非是什么小事,但因人没事,故这一次并没有再开廷议,首执也没有露面,众廷执只是化影分身投照至清穹议殿之中。

    韦廷执道:“以诸位廷执之见,这可能是上宸天故意弄出来的举动么?”

    风道人道:“前番这位卢使者提出,说我天夏把其留在外层不是待客之道,这等举动会不会是他故意做出来给我们看的,想迫使我们把他接至内层来,好达成什么目的?”

    韦廷执道:“风廷执这么一说,也是有此可能的。”

    竺廷执想了想,道:“根据梅、朱二位守正报上来的情形看,来者非同一般,法力极其深厚,但是境界却是不高。

    这等异状,倒是令我想起了上宸天中有一门蹈元之术,可以聚合数人之力合同一个化身出来对敌,此与两位守正所见倒是对得上。”

    林道人沉吟一下,道:“上宸天内部不乏激进之人,此事不见得与卢使者有关,会不会是那些主战之人欲借此事主动引发两家战端?”

    戴廷执这时出声道:“也可能是为了遮掩什么。”他沉声道:“若是两名修道人斗战,其余波所及,足可将许多事情遮掩了去。”

    风道人若有所思道:“莫非是要想布置什么东西,好方便未来他们从此间破入内层么?”

    陈廷执看向钟廷执和崇廷执二人,道:“两位廷执,此事可能作推算么?”

    钟廷执摇头道:“我等方才已是试着推算了,但是天机一直在对方遮蔽混淆之下,难以测准,但凭一点机算上看,可以说对方这次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所图谋的,就是不知道朝着哪里去了。”

    陈廷执沉声道:“不管此辈要行何策,我等只管守好界门,可着令严查各处是否有虚空裂隙,是否有物事自外入界。”

    众人都是认可。

    待此事议毕之后,各人照影陆续散去。

    钟唯吾化影回来,正琢磨之间,忽见殿壁之上有光芒亮起,却是崇昭、长孙道人两人身影出现在了那里,便问道:“两位道友,可是有什么事情?”

    长孙道人道:“钟道友,你我都是知道,若上宸天单独与我斗战,那尚无事,可此辈若是走出了那一步,局面便凶险许多,两边一旦交手,我天夏很可能需付出极大代价,死伤非在少数。”

    钟唯吾看了看他,道:“长孙道友,我记得你方才在廷决之上也是不同意陈廷执的建言的。”

    长孙道人语声淡漠道:“我非是觉得要与上宸天妥协,而是说这一战我等皆有战亡之可能,而天夏则需要更多力量来维护自身。”

    钟唯吾一开始还有些不理解,可心思一转,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诧异道:“道友是想重新拾那造物修士之事?”

    长孙道人看向他道:“要想推动这等造物,眼下这等时机不是正好么?当初我天夏推广玄法,使得天夏渡过了危难,可现在为何不能依靠造物再度压服此辈呢?”

    钟唯吾有些犹豫,其实他更希望在廷上博弈取得优势之后再去做事,这样不但光明正大,而且也没有后顾之忧。现在与上宸天随时有可能发生大战,若是提出此议,虽有机会,可也有借机谋事之嫌,不是好选择。

    崇昭道:“钟道友,崇某觉得,长孙道友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现在无疑是最好时候,若是我等一同提出此议,玄廷是有可能同意的。”

    钟唯吾想了许久,最后摇头道:“不妥,时机不对,且我天夏不同以往了,就算面对两家合力,也未必不能胜。”

    长孙道人倒是没有坚持,而是道:“钟廷执考虑的也对,此时确实有些早,我只是提出一个备用之法,万一我天夏受损严重,那么此法也是可以拾起来一用的。”说完之后,他打一个稽首,身影便就散去了。

    张御自玉素离开之后,正身在道场之内祭炼法器,闭关不出。而他化身则是镇守在还在继续修筑的东庭府洲之中。

    与此同时,他又分化出了一个化影分身,准备循着养父留下的线索,去找寻那些散落在外至高石板。

    根据信签之上留下的线索推断,那应该仍是在东庭地陆之上,一处名叫“气丘”的地方。

    若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地名,显然是找不到这等地界的,但是信签的上语言却是出自某一个内迁部落,他觉得可以由这个部落土著口中获知此地之所在。

    而即便这个部落不知晓,那也可以从其信奉的异神那里去找寻线索。

    事实证明他的养父并没有在这里给他设置太大的障碍。

    那所谓气丘的地界,是一处流淌着温泉的土丘,上空终年飘荡着雾气,是当地有名的圣地,几乎每一个土著都有在成年后去那里洗去身上邪秽的习俗,连附近的土著一些部落都听说过这个被称作天神呼吸的土丘,所以并不难找。

    他的化影分身根据土著迁徙的路线,只是半天时日,就寻到了气丘之所在。

    站在外间查看了一下,他便有所发现,随后深入到了泉水之下,在一处被封闭起来的半空地窟之中找到了下一块石板,同时还有一封附带的信签。

    在拿出来看过后,他发现留在信签上的文字与上次又有不同。

    其实以目前获得的三封信签来看,每一次所用文字都是不同的,这就需要自己去推导,然后找寻出线索。

    本来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事情,因为经过了纪元变动,有太多的文字和历史湮灭在了时间长河之中,尽管文字之间也是有规律可寻的,可想要凭空解读出来也是很困难的。

    所幸他在伊帕尔的征服长廊之中见到了很多过去神族的文字,其中就有与之十分相近的文字,也是借此将之译读了出来。

    在这里他也是发现,若按照先后排布,每块石板所涉及到的文字时间是慢慢往前推的,最早的石板正好是能用上个纪元存在的土著文字用来解读,而现在所找到的一块,其时间无疑能推到更远,近乎于前纪元了。

    关键的地方在于,没有足够的力量是到不了这里的。

    显然按照他养父给他安排的路数,是在他得到石板之后,因他自身的实力逐渐增强,会引导他去到更为危险的地界获取力量。

    而信签上的语言也是隐含深意,这是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积累学识,磨练和积淀自身的实力,以便为去到下一个线索之前做准备。

    不过他现在自不必要需要如此,唯一阻挠他的,也就是这些晦涩的古代文字了。

    他将新近获得的这份信签看过,根据线索很快读出下一块石板可能存在的地方,这里没有具体的地方,只是指明了所需去往的方向和大概的地形地貌。

    他记下之后,站在土丘上看了眼远方,而后身影一闪,便化一道虹光飞空而起,往那里寻觅了过去。

    ……

    ……

第一百七十六章 虚符潜宇内

    伊帕尔神族的魁梅辛帕神丘之前,东庭府洲安排的一驾飞舟飞临到了此处上空。

    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伊帕尔神族的圣地可,而已是被改名为“伏州”,算是东庭在此设立的一个外州。

    岳萝此刻站在主舱之内,正用训天道章和丁盈等几名亲近同道沟通着,同时用明观之印将前方银白色的魁梅辛帕神丘,还有外面那广袤富饶的平原给展现了出来。

    这等宏大壮观的景象顿时惹来了几声惊呼,纷纷问她到底到了哪里。

    岳萝解释了一下,又把周围的场景略略展现了一会儿,才道:“我下面就要进入神丘内部,飞舟也马上要降落了,那里还不便展观,不过过得几日安排妥当了,我当再往道章之中呈送一个影画的,让大家过过眼瘾,好啦,先不说了,小盈、小染,过几日我们再见。”

    待得把大道玄章收起,她松了一口气,抚了下鬓角,回过头来,对着走过来的崔岳万福一礼,道:“崔玄正,消息送出去了。”

    崔岳点头道:“做得不差。”

    岳萝有些担心道:“玄正,这里远离瑞光,现在镇守的人又少,不会有敌人看到影画后找到这里来吧?”

    崔岳道:“不用畏惧此事,我还怕他们不来。况且这个地方僻处偏远,又有浊潮遮掩,就算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存在,也无法知晓具体落在哪里。”

    岳萝这才心情放松了些。

    舟上同行的一名浑修旧时是农家弟子出身,他看着下方,惋惜道:“这般丰饶的土地,若不运用起来,那委实太可惜了,那些异神白占了这些地界,自己不用,也不想着分给他人耕种。”

    其实不止是他,一些随行的军士役从,看着这么大一片肥沃土地,总觉得想要种点什么。

    崔岳道:“所以我们才要将这里展示给同道观看,若是能让内洲同道把仙灵草木栽种到此,那对我东廷也不无补益。”

    那浑修也是心中赞同。

    不得不说,这里的地理条件实在太好了。本身身处界隙之内,周围都是广袤且适宜种植的沃土,其中还经过了数千上万年神异力量的浸润,使得这里变得极其适合种植一些稀有的草木。要是能开辟出来,未来这里不定又能成为一个繁盛州府。

    岳萝对于神丘的展现虽然只有惊鸿一瞥,可是由于之前那一部东庭的盛剧与她有关,关注她的人着实不少,所以很快流传了出去,不少人顿时对这伏州生出了一些兴趣。

    这其中就有班岚。

    他看过那仅有数个呼吸的影画后,忽然道:“这地方不错。”

    何礼在后面问道:“先生想去哪里?”

    班岚道:“是有此意。”

    上宸天的使者到来并不是什么隐秘,翼宿之上目睹这一幕的修道人很多,如今大道玄章传递一个消息实在太方便了,只要玄廷没有刻意设阻,那么一个人知晓,很多天夏绝大部分地方都会知晓。

    他是很警醒敏锐的一个人,立刻意识到上宸天与天夏之间怕是要起纷争。

    而两家这一斗起来,他这等做眼线的人一定会被启用,成为夹在两者之间的第一批牺牲品。

    自伊洛上洲回来之后,他发现洲中盯着他们的力度非但没有如先前预想之中一般减弱,反而还得以加强了,他意识到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露了破绽,引发他人的怀疑了。

    但他忍着没动,要是一动,反而更是暴露自己的心虚,且他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回避。

    现在危险的是,那些上宸天接头之人随时可能出现,最后说不定还会利用训天道章向他传递消息,这等事对面是绝对干得出来的,因为他们只是棋子,上面不会在乎他们的生死,只要完成交代的任务就行了。

    他一直在试图谋求自救,只是想不出好办法。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他之前在都护府的影画较量之中输给了东庭,那么亲自前往看一看,去那个地方走一走,也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更妙的是,这个伏州现在明显是与世隔绝的,到了那里,那些上宸天接头之人怎么样也是没法找到他的。

    他想了想,道:“我去向玄府告一个假,你先安排起来,待准备好了,我等便一起动身,顺势也将那些眼线甩开。”

    何礼精神振起,道:“是,属下这便去准备。”

    外层虚空,翼宿天城之上。朱凤、梅商二人一直盯着卢星介那里,但是自那道人袭击之后,下来就再没有任何动静。

    朱凤这时道:“梅道友,这位卢玄尊你可是认识么?”

    梅商摇头道:“当初天夏渡来之时,玄尊之中当无此人,许是后来成就的道友。”

    朱凤嗯了一声,她道:“记得上宸天那里,有孤阳子、灵都等人都是修道长远,功行深厚,他们也算得上是我等前辈了,想是不会轻易出手,不过上宸天能与我天夏对抗这些年,想也有不少了得的后辈人物出现。”

    梅商点了下头,上宸天厉害的人物之中确实有就这几位,他又想了想,道:“当年上宸天分离出去时,我师兄曾有过评价,说上宸天中有一位后进人物十分了得,若是能成道,许是未来成就在这几位之上。”

    朱凤好奇道:“还有这般人物?不知这一位是谁?”

    梅商摇头道:“当时我天夏和上宸天未曾分离,这一位又名声不显,我师兄没说名字,许是怕搅扰到这一位修行,后来我便再未问过,但是这数百年过去,这位想来也早是成道了,我师兄从来不会看错人,我越不闻其名声,反而越需小心。”

    朱凤也是心下慎重起来。

    正清她也是认识的,知道这位的了得。当年见面,她便感觉这位距离上境很可能就差临门一脚了,若不是被逐这么多年,还不知今天是什么修为。

    这等人物说话,不会信口开河。

    她道:“梅道友,我等也算旧识,现又同为守正,也算有几分同道之谊,往后也当互相扶持才是。”

    梅商郑重点头,他也是不难想到,他们二人身为守正,万一战起,那些了得人物自也是他们需要应付的。岑传是要他立功,可若连命都保不住,那么这一切也自休提了。

    而就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一道先前被卢星介送了出去的虚气却是寻到了一个十分微弱的隙口,往里一钻而入,就进入到了内层之中。

    其先是顿了一顿,随后没有任何折转,直奔就奔着某一处方向过去了。

    东庭,瑞光城。

    瞻空道人一身古朴道袍,带着那小童走入城中。

    东庭洲治虽然下来准备搬至安州去,但是现在那里还未完全修筑好,如今只有玄府一部分人手和军府迁移了过去,大部分人口还在此间,再加上不断有人自内陆到来,所以非但不见半点衰退,反是更多了几分繁盛气象。

    瞻空道人看着周围,天空之中是飞来遁去的飞舟和造物,负责巡查的是犹如金属巨人一般的披甲军士,建筑也再非是砖木,而是一座座耸立在那里的金玉琉璃高台,其朝下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像是能将路上那些川流不息的车马行人吞没。

    他感叹道:“多年不履人间,没想到有了这么一番变化。”

    他倒是听自己师兄说起过,在这片地陆西岸之处似有一处天夏都护府的,不过印象不深,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他印象之中的天夏州府,仍是停留在两三百年前的模样,在更早时候,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相异,而现在一看,却是大为不同了。

    小童看着周围从未见过的物事,满是好奇眼神,这时一个寒江虫造物飞车从头顶上飞了过去,他指着道:“老师,那些都是什么?”

    瞻空道人言道:“都是活物。”以他的目光,自是能够看出这些东西的根本,也能看出其中所乘之人不是修士。

    不过他可没什么排斥抗拒的意思,反而很是赞赏,并不忘教导弟子道:“徒儿你看,即便非是修道人,如今也能驾驭这等物事飞天遁地,这便是世人的智慧了,你以后便是成道,也千万莫要小看了。”

    小童嗯了一声,用力点头,又道:“这就是老师常说‘道非一道,乃在万妙’了吧?”

    瞻空道人抚须言道:“意思虽非尽同,可用在此处倒也无甚不妥。大道虽妙,要想观得,还在于人。我辈修道之法,最早得自上古之先民,后人才可循路而上,我观此法,当是方兴,可焉知往后不能见大道呢?”

    这时他转过身来,对着走过来的一名年轻道人稽首一礼,道:“张守正有礼了。”

    张御也是还有一礼,道::“瞻空道友有礼。”

    瞻空道人乃是玄尊,去到哪里,一般人无可察觉,可他在对方一进入东庭境内便就知晓了,而后者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瞻空道人道:“不想张守正也在此处?倒是巧了。”

    张御道:“并非巧合,御乃是东庭玄首,自需镇守此间。”

    瞻空道人有些意外,再是看了他几眼。

    玄首和守正这两个身份只有一个还不算什么,可同时拥有两个,那就不简单了,他觉得自己倒是有些小看这一位了。

    正在他在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心中忽然一动,往一处方向看了过去,方才那一瞬间,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隐光欲唤眠

    张御见瞻空道人忽然看向某一个方向,他也是往其所见观去,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可在关注之后,心中也有几分隐约的异动。

    他猜测,这兴许是有与瞻空道人牵连较大之事发生。

    瞻空道人此刻似是想到什么,思考片刻,就抬头对张御一礼,道:“张守正,贫道忽然有事,需得离开一会儿了,但却不便带上自己弟子,可否劳动守正照拂一二。”

    张御看了一眼那小童,道:“自是无碍。”

    瞻空道人郑重道:“贫道欠道友一个人情。”他转而关照那小童道:“徒儿,你先跟着张守正,为师过几日再来寻你。”

    小童对他一礼,道:“师父不必为弟子挂心,在张守正这里,弟子不会有什么事的。”

    瞻空道人再对张御一个稽首,道一声劳烦了,便身上光芒一闪,倏尔化一道清光遁去了。

    张御对那小童道:“你叫何名?”

    小童很懂礼貌,端正一礼,回道:“回禀守正,晚辈小名小谷。”

    张御见这小童年纪虽小,但警惕心却是不弱,并不轻易报上真名,这其实是十分正确的作法。他点头道:“跟我来吧。”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小谷嗯了一声,便跟了上来,跟随在张御身边,他不敢问东问西,一路上都很安静,不过还是很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他感觉自己走得并不快,可不知不觉之间,又好像走过了极远的路,最后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干净整洁的石板路,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了,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略觉恍惚之中,就进入了一间覆盖着琉璃大壁的工坊之内。

    门内外之人却好似根本没看到他们,自己在做自己之事,一直到了里间,他见到一个十来岁的小郎自里奔出来,对着张御恭敬一揖,面带喜色道:“先生怎么来了?”

    张御道:“这是小谷,乃是一位同道的弟子,这几日就先住在你这处。”

    小谷上来一礼,恭敬道:“小谷见过这位郎君。”

    安知之听他这一声称呼,顿时看小谷就很是顺眼。

    平时不管他拿出多大的本事,可总是有人把他当小孩,对他小郎小郎的叫,可他就是不喜欢。

    他拍着胸脯道:“你就在我这里住下,谁欺负你你告诉我。”他又对张御一礼,道:“先生来了,也且容学生招待一番,”又抬起头,振奋道:“学生还有几件新近打造出来的东西想请先生一观。”

    张御点头道:“也好。”

    伊洛上洲。班岚从玄府回来之后,就对何礼关照道:“你去准备一些我伊洛上洲特有的草植灵株。”

    何礼奇怪道:“先生要这些东西用来做什么?”

    班岚道:“我回头想了一想,东庭府洲愿意将那个伏州泄露出来,吸引人去是没错的,那处地界若说有什么特别的,不是那座神丘,而在于外面的那片土地,带了这些东西去,当是可顺利一些,且也好有个借口。”

    何礼想了想,不禁佩服道:“还是先生眼光独到。”

    班岚淡然道:“去吧。”

    何礼拱手而去。

    班岚的行动一直有人盯着,而他这一番动作也没遮掩,自然很快就被人报到了许成通这里。

    许成通得报之后,稍作辨别,立刻有所判断,他冷笑一声,道:“这小子八成就是外边的眼线了。”

    负责禀告的弟子不解道:“老师,何以见得?弟子这段时日察观下来,并没有发现此人身上什么不妥啊。”

    这些天班岚可是一直在做什好事,要说对伊洛上洲贡献最大的修士虽不见得是此人,但要算上前几个,班岚却一定是在其中的,有时候看看班岚做得那些事,连他也觉得有些佩服了。

    许成通撇他一眼,道:“这两天的消息不知道么?”

    那弟子有些茫然,躬身道:“弟子愚钝,还请老师示下。”

    许成通恨铁不成钢,他拍案训斥道:“我早是跟你们说了,我等做事,别只盯着眼前,还需留意大局,一个个鼠目寸光,等为师不在的时候,你们又怎么能独挑大梁,又怎么能给守正办好事?”

    那弟子惭愧道:“是弟子等无能,拖累老师了。”

    许成通道:“前两日天外来了上宸天的使者,这明显是有大事发生,依我之见,其与我用天夏必有一战,而斗战首重敌情,这必动眼线。你再看这班岚的借口,说是什么见得东庭影画,上次被人压住一头,欲去讨教。”

    他冷笑道:“上次昌合府洲的影画之事都过去一年了,他早不去晚不去,为什么偏偏现在想到了?这小子要么就是寻机会传递消息,要么就是想要避开风头。

    而再看那伏州,乃是内外隔绝之地,不便传递消息,此人先去那里,我料其多半是想躲藏起来,好保住自身。”

    那弟子不禁面露钦佩之色道:“老师果然慧眼如炬。”他心下既是佩服又是嘀咕:“老师为何每次都能把这些人心中的打算看得这般清楚明白呢?”

    许成通关照道:“继续给我回去盯着,无论他去到哪里,都给我盯死了。”

    那弟子赶忙应下。

    班岚准备了几日之后,就带着何礼和几名役从弟子乘坐飞舟往东庭去,过程之中很是顺利,没有人过来阻拦。

    伊洛上洲位在诸洲之中,过去青阳上洲,再渡过大洋那便是东庭了,说来只两个地界,其实相隔万水千山,便是飞舟全力飞驰,也需近月时日。

    他所乘坐的这一艘载运飞舟宽敞庞大,这一艘能载三千余人,两旁更有斗战飞舟护持,路上安全当是无虞。

    他为了避免意外,订了一间上等舱室,起先几日,他都是尽量不外出。

    过去八九天后,何礼过来道:“先生,舟上有一位曹君子,他是新近去往东庭赴任的置农官,恰逢他小儿百日,办了一个百日宴,听闻先生也在舟上,故是想请先生过去。”

    班岚对于世俗之人并不排斥,反而很是愿意亲近,讲道之时也非常照顾凡人学子,所以他的名声并不局限在修道人中,在民间也很有声望。

    若排除他眼线的身份,实际上这些年来他做得许多事是很多寻常修道人都做不到的。当然,这一切也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东西。

    他想了想,既然是东庭的官吏,到了那里也是要打交道的,便道:“也好,我过去一趟。”

    出门之后,他在那位曹姓置农官面前露了一个脸,赠上了一份贺礼,待了一会儿,便就回转来了。

    可就在行过舱廊之后,对面走了过来一个人,见到他后,忽然面露惊喜之色,拱手言道:“可是班先生么?”

    班岚站定道:“是我。”

    那人似是非常热情,道:“果然是班先生,在下以前在训天道章之中常听先生讲道,获益匪浅,只是先生后来少去道章之中了,当真是遗憾,对了,在下有些问题,想请教班先生,不知班先生方不方便?”

    站在班岚身后的何礼道:“先生事情不少,今日修行也还未做,这位同道,可否改日再叙呢?”

    那人连忙致歉,道:“这是在下的不是了。”他一拍脑袋,从袖中拿出一本册子,目光带着几分期待看过来,“在下平日有诸多不解,都写在了册子上,先生若有暇,可能替在下批看一二么?在下感激不尽。”

    班岚迎上他的目光,温和一笑,道:“自是可以。”

    何礼上来主动将册子接了过去,道:“我来帮先生拿着吧。”

    那人见他接过,面上堆笑,拱了拱手道:“那班先生,我等就改日再会了。”

    何礼见其离去,想说什么,但见他班岚眼神,便即闭口,待进入了舱室之内,他这才传声言道:“先生,可要打开么?”

    班岚点了下头,何礼打开翻看了起来,随后松了一口气,抬头道:“先生,不像是那边过来的人。”

    班岚拿了过来,见上面的确只是一些寻常问题,他冷静道:“现在还不能排除这等可能。”

    何礼心一怔,心中微紧道:“那先生,我们该怎么办?”他们到东庭,就是为了躲开旋涡,要是被那边主动找上来,那就避不开了。

    班岚平静道:“不管此人是不是,既然未曾显露身份,那我们就先当作不知好了,前面就是青阳了,到时会有同道来接我,换乘一驾私舟,到时自可将此人还有那一路跟随的盯梢甩开。”

    而另一边,那一道虚气在进入了内层之后,就一直往东庭方向而来,但却并没有来至地陆之上,而是最后落到了一处被迷雾笼罩的海岛之上。

    岛屿中间,有一座废弃的天夏形制的道观,上面供奉着一尊牌位,那虚气一降,就落在了道观供案之上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符中。

    这铜符得此气一激,猛然亮了起来,外面的铜锈也是簌簌掉落下来,其晃了一晃,缓缓飘起,而后化一道光芒往外射去。

    只是才出了道观,就被一只伸出来的手凭空捉住,被一下拿捏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牌符挣扎了几下,却不得脱去,这个时候,牌上虚气一浮,出来一道虚虚不定的人影,稽首一礼,道:“瞻空前辈,许久不见了。”

    瞻空道人看他几眼,道:“赢冲?”

    那虚浮人影言道:“正是晚辈。”

    瞻空道人沉声道:“你们上宸派既已离了天夏,还回来干什么?”

    ……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未雨风先至

    那虚气浮现的人影道:“瞻空前辈莫非忘了贵派当日与我上宸天的约定了么?”

    瞻空道人沉声道:“那只是我师弟自作主张,我等何从与你有过定约?”

    虚气人影言道:“可贵师弟难道贵派不是掌门么?”

    瞻空道人冷然言道:“现在何曾有什么门派?也从来没有什么掌门。”

    那虚气人影笑道:“瞻空前辈拦住晚辈也没有用,我既来此,那一位必然有所察觉的,那约定履不履行,也不是由前辈说了算。”

    瞻空道人面无表情起手一捏,整个牌符顿时碎裂,而那虚气无了寄托,也自消散而去。

    只他沉思起来,暗自皱眉道:“师兄不在,师弟无人可制,必不安分,不行,这事我得回去一趟,无论如何也要拖住他们。”

    他拿出一枚玉符,往外一抛,看着这东西往东庭玄府飞去,他这才驾起遁光,化清虹飞去。

    而此刻在往东庭来的载运飞舟之上,班岚没有等到飞舟停泊下来再行动,而是借助了飞舟供给军士出入的通道带着何礼等少数几人先行遁出了飞舟,利用训天道章寻到接应之人,就落到了青阳上洲的涵州境内。

    一行人来到一处落在郊野的庄园之内,这里早就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们,为首一人十六七岁的年轻人,面皮白净,相貌俊雅,他这时上来一礼,恭敬言道:“可是班先生么?”

    班岚还有一礼,道:“正是班某,可是狄郎君么?这次有劳你了。”

    狄郎君笑道:“先生哪里话,学生从先生那里获益良多,能为先生做事,学生也很是高兴。”

    狄氏乃是青阳上洲大族,族主狄崇和上任洲牧还是连襟,虽然现在洲牧换人,声望不如以前,可根底仍是很厚实,有着自己的天机工坊。

    狄郎君与班岚寒暄一番后,就把一行人待过一驾小型飞舟旁边。

    班岚看过去,见这个造物飞舟形若大虫,前躯胸腹厚重,包裹着密密铠甲,而后驱轻巧,有若薄纱,隐隐能看到内里,腹下四只前肢紧扣地表,虽然后半段微微上抬,悬空离地,但看着重心十分稳当。

    狄郎君笑道:“先生请看,这昆图造物冷蟾,乃是由我狄氏打造的,莫看这副模样,但是隐蔽之能十分出色,能避开很多不必要的监察。”

    何礼见他在那里卖弄,却是感觉有些看不惯,这时丟了一句出来:“狄氏是想避开什么么?先生可不是鬼祟之人。”

    狄郎君看他一眼,又看向班岚,笑道:“先生,虽然这些年神怪被清剿了,可空白的地方总有别的东西补上,这上之洲外总是会遇到一些灵性生灵,有了这等造物飞舟,就可避免被这些东西盯上。”

    何礼不客气道:“先生岂惧这些?”

    狄郎君从容道:“先生不惧,可是能少一些麻烦,先生便多一分清静,我们做学生的,总要想得周到一些,不是么?”

    班岚道:“狄郎君有心了。”

    狄郎君这时忽然对着班岚忽然一拜,无比真诚言道:“班先生,学生知晓先生的志向,愿意跟随左右,还望先生能给弟子一个机会。”

    班岚看了看他,道:“你炼气也有一定功候了,也好,这次你就跟着我,由我来传你道法。”

    狄郎君恭敬道:“多谢老师。”

    要说现在学道,训天道章之上都能找到,但是拜老师不仅仅是为了学道法,老师的人脉,老师的名望,都是亲近弟子可以一同分享的。

    当然,有力弟子也能成为师长名声和人脉中的一部分,是相互依靠的关系,狄氏观察了班岚了许久,才是允许他的投拜。

    毕竟舍去这般名望不提,班岚本身还是一位第四章书的玄修,将来还可能成就玄尊,现在靠上来,未来说不定能得到更大收获。

    班岚并没在这里停留多久,稍作休整,就乘上了冷蟾飞舟,往东庭方向驶去。

    上宸天,某处边缘小派驻地的宫室内,金郅行正在传授几名弟子玄修法门。

    在讲道到一半的时候,他见到外面过来一团灰白气雾,便道:“今天就讲到此处,你等先下去吧。”

    众弟子站起一礼,退出宫外。

    金郅行站了起来,看着自外面走进来的浑空老祖,打一个稽首,道:“浑空道友怎来了?”

    浑空老祖言道:“天夏的玉册已是送到了,与金道友所报消息一般。”

    金郅行道:“事情顺利便好。”

    浑空老祖却是道:“若没有道友先把事机报上来,可不见得会那般顺利。”

    金郅行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个话题,他这个归附未久的人自是不好多谈,只道:“不知上面会做何打算?”

    浑空道人道:“如今第二封玉册已是着人送出,且看天夏如何回应了,要是再谈不拢,那就只好做过一场了。”

    金郅行点了点头,他是明白的,现在两边既是在交流,同时也是在为斗战做准备,一些棋子已是开始落下了,要是最后没能谈妥,那上宸天除了开战也没路可走了。

    他半真半假的叹了一声,道:“这一战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浑空老祖道:“道友无需担忧,我上宸天也不是没有倚仗,但是不到万一,不想走那条路。就如显定上尊所言一般,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毕竟到了那时,谁又能保证自身性命无忧呢?但前提是天夏愿意让步。”

    金郅行想起那封玉册上的内容,叹道:“此事有些难,天夏如此强硬,看来我若不先做退让,那是不成的。”

    他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上宸天敢有胆子提出那几个条件,现在听浑空老祖所言,才是明白过来,上宸天也是有几分底气的,他暗暗道:“也不知守正知道这个消息么?我要想办法把尽快此事告知守正。”

    浑空老祖道:“我上宸天本来势弱,再退又能退多少?不过这决断权也不在你我手里,到底如何,只能等下一次结果了。”

    顿了下,他又言:“我这次来,是门中有些事,决定交由道友你来做,文书我留在此间了,道友有空慢慢看就是了。”

    再说了几句话后,他便告辞离去了。

    金郅行在送走了浑空老祖,便回转过来,他心中不禁琢磨了起来。

    有一件事他到现在也没法确定,灵都道人究竟有没有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看破的他身份了?

    浑空老祖这次是特意来安他之心的,还是来有意让他传递消息的?而且特意把他安排到这上宸天边缘之地,会不会就是方便他与天夏那便交通?

    有些事不好细想,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背后发凉,他也是果断止住了自己的念头。

    这时他将浑空老祖留下的那份文书取出,上面没什么复杂的事情,却是要他把几个天夏那边的玄修眼线管起来。

    他看着这些上宸天的同行,表情凝肃,心中暗忖为什么这件事显定交给他来看管,是试探么?

    可再一转念,觉得是自己当是想多了。

    上宸天可不同于天夏,这些高高在上之玄尊,哪里会在意下面区区几个眼线?此事交给他,估计纯粹是他正好也懂得玄法罢了。

    他把那些个名姓看下来,就唤出大道浑章,将方才与浑空老祖对言那番话再加上这份名单,暗地里朝张御那里呈送了过去。

    混沌之地的道场之中,张御周身清光大放,笼罩着整个殿宇,而在他面前,则浮动着一团若有若无的盈盈紫光。

    在宝材充足的前提之下,经过这一段时日的祭炼,这一护持法器渐渐有所成,如今已是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

    祭炼这等法器,不用寻常手段,前后整个过程都需放在心光之中完成,并且还要求一气呵成,以确保不沾天地之气,而在炼化完之后,还要将之化入虚空,最后再是回引世间。

    这当中一步不能出差,顺序更是不能颠倒,不然定会前功尽弃。

    虽说祭炼坏了不过损了一些宝材,还可以再次进行尝试,可这祭器涉及到心神之中的一些微妙变化,头回祭炼总是最容易的,到了后来就会越来越难,故他也是期望一次成功,而不必再度反复。

    此时随着清光激荡,那紫气渐渐化若淡雾,变得愈发不可见了。再是一段时间过后,清光之中的紫光已是剩下了微可不察的一缕。

    他心神凝注其上,见得那紫光不断往细微处收缩而去,到得退无可退的那一瞬间,忽然一股玄妙感觉浮现心头。

    这一瞬,那一扇虚实之门户轰然爆开,在这极端的一刹那间,他祭炼出来的那一团紫气霎时由现世转入了那一片虚空之中!

    同一时刻,那玄浑蝉一闪飞过,将属于他一缕神气渡入了进去。

    此时他眸光微微一闪,不待那门户合闭,起庞大的心光一引,扛着那仿佛一整片天地倾来的压力将那紫气再度接引了回来。

    这个时候,他再抬目看去,便见一团似虚非虚,似实非实,恍若雾纱一般的紫色气光已是浮现在了面前。

    ……

    ……

第一百七十九章 紫炁定虚门

    张御对这一次的祭炼较为满意,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一气呵成,当中没有任何中断。

    特别是最后那虚实之变,要是不能将这法器一气带了回来,那就还需要试着再次洞开虚实门户,循着神气指引将之觅回。

    但是那样一来,由于整个过程中有了脱离心光这一段,难免就不那么完满了,很可能会留下瑕疵,虽然还是能用的,可在将来或可能留下许多隐患。

    他此刻看过去,见那一片紫光只是落定在那里,便感觉整个天地都似被剥离出去了一片。

    并且这东西还在不断向外膨胀扩张,只是一会儿工夫,这一座道宫便沐浴在了一片紫色光华之内。

    而他凝神细观,还可以看到,这光芒内中有着无数紫气在不断相互碰撞的,其既似气流又似微尘,又似是在不断变化之中。

    而这时这紫光似是感应到了他的关注,这东西从极大范围倏地收缩了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并缓缓飘落到他身前。

    他伸出手去,这一团紫光自然滚落入他的手掌之中。

    此刻再望,其已是不再原来虚荡如茫茫气雾般的模样了,而更像是一枚浑圆无暇的紫玉丹,并能感受到,随着时间推移,还在逐渐变得沉重起来,像是随时随地都在变化之中。

    这些变化其实也是贯彻了他之前所想,既能用于攻敌,又能护持自身,还能用以回避遮掩。

    且或许是因为在虚实之中变幻了一次,这东西还多了一些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特性,在扩散出去之后就会不断膨胀蔓延,其势愈向清灵,而当缩成一团,又会不断往里塌陷收缩,去势便向沉浊。

    这时他一挥手,紫玉丹猛然飞了出去,毫无迟滞的洞穿了殿外一座山岳,随后在心意召唤之下又转了回来。

    他察看了一下,这当中没有半分减损,再是一转念,这一回心光渡入其中,紫玉丹骤然变成了龙眼大小的一枚,而后伸手上去一弹指。

    紫光一闪而逝。

    轰!

    整个道场猛然一个震动,并摇晃了几下,像是遭遇到了莫大的轰击。

    他不禁点了点头,方才却是将紫玉丹当作空勿劫珠来用了,虽然没有劫珠那等威能,可也不能算弱了,关键是还无需蓄势。

    他把手掌摊开,紫光一闪,紫玉丹再度转了回来,同时心意一动,此物轰然散开,再次化变为方才的紫气薄雾。

    他自里取了一缕出来,放置外间,便见这一缕紫气一单独分出,便也是以同样速度向外蔓延,但是越往外膨胀,过程越是缓慢,到了最后,虽然这个过程仍在继续,但几乎不可察觉到了。

    看到这一幕后,他又试着往里渡入了心光。

    这一缕紫气在此支持之下,原本已是缓止的势头却再一次高涨了起来,很快将道场都是笼罩住。

    并且似是因为此气可在虚实之中往来变化的缘故,竟是随着心光一路延伸到了道场之外,并与那些晦乱混沌之气碰撞消磨起来。

    他观察了一会儿,心意一收,紫气一敛,重新归拢一团。

    这一番尝试了下来后,他已是明白,这东西在剧烈变动或是遇上能够与之相抗的外力后,那是会不断损耗的,可其同时又能自行增长,特别是在他心光激引之下,只要有一缕还在,就能不断生了出来。

    不过这扩张范围是有限的,那时除非他再继续以心光推动,不然就不会再继续增长,但是在消耗多了之后,却又会快速增长,随后在扩展到一定程度后再度缓慢下来,总而言之,若是他的心光不渡入其中,在越是稀少的时候,蔓延扩张速度越快。

    在弄清楚此物特性之后,他也是给此物此定了一个名字,唤作“离空紫炁砂”。而他这个心意方起,这紫炁砂似便多出了一分灵性。

    定名便是定根,由此才可得灵。而这一灵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虽然此物也可以在虚实之中变化,可仍需以灵性照化入寄虚之地,让心神与灵性一同驾驭,方可守稳,不然隔了虚实界限,他也无法自如指使这法器。

    这也是境界功行所限,要是他功行再往上增进一层,虚实相生,阴阳互济,那就往来自如,无有隔阂了,但现在还无法做到。

    他默坐片刻,起心神一引,就将紫炁灵性顺利引入了寄虚之地中,仿若一点明光落入极黯之中,霎时照亮了此间,不过只是一瞬间,随着一片紫光映出,便将此处遮蔽了起来。

    这件事做完,守御之法便已得完全,他心头也是微微一松,下来也无非就是慢慢积累功行,以期早日进入到下一个层境之中了。

    他振袖起身,自闭关之地出来,往外走去,随着周围景物一阵变化,却已是回到了守正宫中。

    他查阅了一下这些天来的呈书文册,都是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太大动静,便即拿过一册道书看了起来。

    待得半天过去,他忽然察觉训天道章之中有所动静,便唤出道章一看,却见是金郅行那里又有呈报传递过来。

    首先看到的是,却是浑空老祖与金郅行的那一番对言,他略一沉吟,便将此转送去了风道人那里。

    这等事情,关键还是看上层的博弈,他现在并不参与廷上事机,很多事情也不了解,没必要去多事,玄廷自会处置。

    倒是金郅行送来的那一份眼线名单,令他注意了几分。

    这些人说重要又不重要,因为决定斗战胜负仍旧是上层修士,底层修道人不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大局。

    可说不重要又很重要,因为透过这些人,上宸天才能了解到天夏内层的动向,而且还能指使此辈在关键时刻做出一些事来,起到一定的作用。

    他待看过之后,把意念往训天道章之中一转,就立刻将这些人的出身来历还有所修炼的功法路数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待把这些人过往作为都是看过后,他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这些眼线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这些年来要么一直遮藏不出,要么就是十分高调,用名声和事功来掩饰自己。

    遮藏不出的人自然危害不大,因为不展现能力,自然到不了要害职位上,而那些高调之人,平时自然要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若只看过往,这些人对天夏所做出贡献反而大大超出这些人所造成的损害,甚至有些人还根本来不及做出太大的事来。

    比如这其中有个叫班岚的,可当真是个人才,此人在伊洛上洲之时,经常去往各个偏僻州镇开课讲道,其人非常热衷于授业解惑,而他讲的还不只是修道上的事,还有一些常人也需掌握的知识。

    有许多修道人更是受了他的感染和鼓舞,都是效仿他身体力行。

    只是这人再如何努力这人也是眼线,平时没什么,可战端一启,那定然是会给天夏带来一定破坏的、

    不过他并没有将之拿起来的意思,一来这些人除了少数几人身份可以确定之外,其余下人是不是还待确认。

    二来若是都暴露出来,也对金郅行不利,而且上宸天有了防备后,说不定会设法再设人手,现在留着这些人反而更有用,说不定还可利用起来。

    只这关注到那班岚的时候,他也是发现,此人近日却是往东庭这边过来了,这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东庭算得上是偏远地界了,一是少有人口,二来是某种不知名的缘由,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见到什么裂隙存在。

    再则地陆深处到现在为止都是情形复杂不明,比如那个伊帕尔神族的初代神王的下落,还复神会背后真正操纵之人,都是不清楚,比起西边广袤无人的荒原,上宸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这里为突破口的。

    他考虑了一下,便唤出训天道章,向着伊洛上洲的驻地问询了一声,而许成通那里很快就有递呈上来。

    他看过之后,不禁点头,许成通倒真是得力,一早就把那班岚盯上了,而且看其分析,此人也是希图自保,想避开两边纷争。

    这一点判断他也是认可的。

    从班岚最近的举止看,这人从训天道章中换来了不少章印章法,这明显是为了窥望上境而做准备,可以很明白看出此人有一定摆脱上宸天的想法。

    这也很正常,若能成为棋手,谁又愿意去做棋子呢?特别是那些有能力有手段的人,那更是不甘受人制束了。

    而这般来看,就能解释的通其人这一回的举动了。

    他这时若有所思,现在有这些眼线和金郅行这条线,似乎能做些什么,即便不成,那也没什么损失。

    而在这等时候,他忽然听得磬钟响起,不禁向外看了一眼,现在并非是月中廷议,诸廷执相聚,很可能是上宸天的第二份玉册送到了。

    这是很关键的一次廷议,要是这次也是谈不拢,那么很可能两家便会就此开战。

    又是小半日过去,他感得风道人有意传来,知这定是此回廷议有结果了,便就将之接引了过来。

    ……

    ……

第一百八十章 引机唤未定

    大道玄章的光幕在面前升起,风道人的身影随之出现在了那里,其人对着张御打一个稽首,道:“道友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风道友,这次廷议,可是上宸天玉册送到了么?”

    风道人道:“正是,只是这一次上宸天并未让步,只是提出,为避免两家争杀,他们愿意以论法斗战来解决此事,哪一边输了,那便答应赢家先前之请。”

    张御一转念,却是摇了摇头。

    上宸天提出的这一套,其实还是以往古夏各派林立之时的遗风。

    因为在一个大派之中,不论你是不是愿意承认,上层修士的作用都是无可取代的,只要有上层修士在,哪怕其余弟子都是尽绝,那么一个大派就仍是可以长久存在下去。

    有时候两个大派之间起了矛盾,那么为了避免损失更大,就会通过上层修道人之间对决的来解决问题。

    上宸天有这个想法不奇怪,因为其到现在为止也还是一个宗派,除了一些小地方的改善,其大体上维系着古夏之时的格局。

    可天夏不是什么门派,也不可能将天夏上下所有人之利益寄托在几个修士的比斗上面,这不仅仅上下层都不愿意,天夏大律本身也不允许。

    似这等论法之事,天夏不是没有,但仅限于内,解决一些不甚严重的矛盾,但对外论争,律法早就将之废除了。

    他道:“廷上如何说?”

    风道人道:“天夏自有规序在,哪里会同意这等事?”

    诸位廷执并不糊涂,先不说律法,光说这个办法本身,就几乎将天夏本身所具备的优势都削去了,而上宸天的优势却被无限放大。

    天夏当初能超胜上宸天,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在占据了上层的前提下又推动了玄法之故。诸多浑章修士的出现,使得上宸天根本无力招架,便是拼消耗也拼不过,如今叫他们舍长而就短,那自是无有可能的。

    张御道:“上次已是拒了上宸天一回,此回若再拒之,此辈怕是不会再退了。”

    风道人道:“此次我会再给上宸天一封玉书,并且派遣一名使者前往商议,此事很可能由风某担任。”

    张御一想,这在应对上是一招好棋,面上营造出还可以继续谈的迹象,并且给上宸天以和缓的余地。

    风道人虽未说得明白究竟会怎么做,但他猜测应该不脱瓦解分化这一招。

    要知上宸天自身也是矛盾重重,要是真能做到一点,那无形之中就是削弱上宸天内部的力量,所谓上战伐谋,这样的争斗,其实比打杀打死更为高明。

    风道人执掌礼外诸事,由其去自是最为合适的,这位以前虽一直被压制,可那是功行不够,得位不正之故,但不等于说其人就没有手段了,且他还有训天道章,随时随地可以与玄廷交流,这便更能发挥长处了。

    他道:“道友若要出使,那千万要小心了。”

    虽说杀死一个风子献对天夏实力无损,这么做也根本没有意义,可有的时候,不能以常人思路来衡量一些激进派的。

    风道人这次出使是有玄廷赐下护持之宝的,不过他仍是致谢道:“多谢道友提醒,风某自会小心的。”

    东庭府洲这里,张御化身站在星台之上,在查望了一遍内外禁制之后,他转回到了殿台之内,在后殿之中,此刻栽种着一株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的大树。

    这是伊摩安神树的一根长枝。

    此物就是伊奇曼丹栽种在间穹之中并用鲜血浇灌的那一株,他发现之后,将之移栽到了这里,本用神藏之地的神气渡来一些,只是短短时日中,便就成为了一株参天大树。

    此树一成,周围本来便就已至低弱的浊潮更是下降了几分,十分有利于阵禁的维护不说,连他这一具化身的实力都感觉增长了几分,若是玄府弟子在附近修持,也一样能得到许多补益。

    这株神树要是什么时候恢复能到青阳上洲大榕树那等地步,那也是可以考虑在上面建州的。

    这时他目光一瞥,却见远空飞来了一枚玉符,便放开禁制,任其飘了过来,那入手中一看,这是瞻空道人送来的,其人言可能回来的比原来预计的还要晚,希望他得弟子小谷能在东庭再多待上一段时日。

    照拂好一个弟子这是小事罢了,只是瞻空道人这般郑重其事,也是让他一时有了许多联想。

    他思考了一下,觉得有一些事,还需得这位回来之后再问了。

    与此同时,翼空上洲之南,与青阳上洲相接的空阔旷野之上,原道人一个人站在这里,看去似在等什么人,时不时有一阵风吹来,掀动他的道袍。

    许久之后,天空之中一黯,大日忽然被一个巨大椭圆形影子所遮蔽,旋即一道金光降落下来,落在平原之上,少顷,光芒散去,自里面出现了一个道装打扮的女子,她对着原道人打一个稽首,道:“原师兄,许久不见了。”

    原道人还有一礼,微笑道:“折师妹有礼了,你我得有九十来年不见了吧?不知折师妹约我到此,是有什么事呢?”

    折姓女道拿出一枚道箓玉符,向他示意了一下,道:“原师兄,门中传来法谕,要你速速去往各处,将那些曾经拜在荀师伯门下弟子召集起来,随时准备听从掌门的安排。”

    原道人笑了一笑,道:“原来是为此事,只是折师妹怕是找错人了,我又非是贵派门下弟子,这事由我来做不妥当吧?”

    折姓女子看了看他,蹙眉道:“原师兄,我不是在与你说笑。”

    原道人道:“折师妹,你应该清楚,我们这些人,也只是跟随老师修道的学生罢了,从来不曾拜过祖师,也算不得是贵派门中弟子,自离开老师之后,也都是各自修道,要我将他们召集起来,我既不愿去做,也做不到。”

    折姓女子神情严厉道:“原辛,你这一身道法难道不是荀师伯所传?如今师门传谕,你敢不奉令?”

    原道人悠悠道:“这你可说错了,我入道虽老师引入门中,可修行乃是我自己修炼得来,连荀师都言,我出去之后,不要说是他的弟子,你要自称宗门,我不介意,但却也管不到我的头上。”

    折姓女子神色略显严肃道:“原辛,你可考虑清楚了,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

    原道人微笑道:“能有什么后果?”

    折姓女子点了点头,不再劝说,身为一点金光,霎时飞入那椭圆形的法器之中,只是呼吸之间,阴影散去,天地又是开阔了几分。

    原道人在原地站立了片刻,身形也是在下一阵大风刮来之前,便已是消失不见了。

    两天之后,玉京郊野,江岸之上一座高亭之上。

    原道人站在这里凝望着下方滔滔江水,过去不就,一道赤红光华自天落了下来,桃定符现身出来,走入亭中,稽首言道:“原师兄有礼。”

    原道人回转身,还礼道:“师弟有礼了,今唤师弟来,是提醒师弟一声,近来老师宗门之中有找上了我,说不定很快会来找你们。”

    桃定符有些奇怪,道:“老师宗门之人?来找我们做什么?”

    原道人看着前方一条顺着江水飘下的小舟,道:“老师这一脉道传,原本乃是一个大宗,老师居长,按照规矩,便该是由老师继承掌门之位,不过老师从来不在意这些,并且不认为天夏此时再该有什么宗门了,便推拒了此事,可是老师的一位师弟却是提出道派之传不该就此断绝,自承了此位。

    老师也无心与之相争,也就带着我与几位师兄出了宗门,一边指点我等,一边找寻能继承老师道传的弟子。”

    他笑了笑,道:“由于老师不认可宗门之制,故也从来不把我们当作师传弟子看待,而至是如玄府之下的学生一般,可问题是,有些人未必这么看。”

    他语声中多了一丝讥嘲,“在这些人看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在老师门下修过道的,那么就是宗门之人,他们有可以指使的权力,如今我虽是回绝了他们,可是他们既然来找我,那么稍候也一定会来找你们的。”

    桃定符想了想,道:“我等乃是天夏修士,而是天夏自是有法度规矩的,我等不愿奉从,他们莫非还能越过天夏的规序不成?”

    原道人呵了一声,道:“这可未必,宗门可是势力不小,我曾听闻,当初天夏能入世,还有能把上宸天驱走,宗门好像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据我所知,天夏和曾与宗门有过定约,具体如何我不知晓,但是他们若真的寻过来,那定是有把握的,天夏未必见得会出面干预。”

    桃定符不禁思索起来。

    原道人看向他道:“桃师弟,还记得上次我与你们说的话么?有些事是需我们一同面对的。我们这些人若是分散开来,那么宗门找上门来,就能够一个个对付,到时候不得不屈从,可是若是我们合势到一处,那想动逼迫我们就范,就没那么容易了。”

    ……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得满庭蔽

    原道人可是清楚的,当初老师为了找寻合意的道传弟子,也或许为了别的什么事,自离开宗门之后,就教导出了许多学生。

    而这些弟子也能入老师门下学道,自也是因为有可被看重的地方,资质都是不差的。

    如今许多人都是找到了合适于自身的道法。

    好的似如聂昕盈这般,直接成了玄尊嫡传门下,而差一点的也是一方玄府的中坚。

    但也有似桃定符这般,继承了前人失传之道承,且只在意修持,不愿意再另投他门的,但是能量也是不小。

    这些人数目不少,联合起来也是一股很庞大力量,对于在天夏各个方面都有影响,这就能抵抗宗门的相召了。

    连道法和师承都是不同,那又凭甚说是宗门弟子呢?

    桃定符这时问道:“原师兄,你可知晓,这宗门相召我等,到底是为了何事?”

    原道人道:“现在上宸天使者到来天夏之事,桃师弟想必也是知晓的吧?”

    桃定符道:“知道。”他虽非玄修,可就在玉京,有什么消息自然很快就知晓了。

    原道人道:“为兄以往在宗门待过一段时日,宗门现在那位‘掌门’,也就是荀师的那位师弟,当初可是与上宸天有过一些往来的,似还有因此有过一场争执。

    宗门往日对我等采取不理会的态度,可现在却又忽然召集我等,我怀疑与此事就与上宸天有所关联,故是我们绝然不能靠了上去。而就算与此事无关,我们也不是宗门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

    桃定符神色严肃了一些,要是这些事牵扯上宸天,那就不是仅仅他们这些同门之间的事了。

    但此事他也没法听原道人的一面之词,还需得求证一番。

    他道:“原师兄的话我记下了,我回去会和聂师妹说一声的。”

    原道人道:“此是应该,其余同门也当知晓此事,我下来会寻去告知他们此事,让他们有所提防。”

    桃定符这时方要迈步,却又止住,想了想,道:“师兄,众位师兄弟之中,现在当属张师弟功行最高,原师兄以为,他们会不会去找张师弟?”

    原道人道:“我也听说了这位张师弟,他身为玄尊,又是天夏守正,很是了不起。更是难得的是,我听说这位张师弟当初也未跟随老师多久,老师更未教过他半分道法,他有这等身份,照理说宗门当是不会去找他了。

    可如今把持宗门的那一位,想法不能以常理度之,若是派出宗门长辈,那可就难说的很了。”

    桃定符皱眉道:“宗门长辈?”

    原道人道:“宗门当初能相助天夏驱逐上宸天,实力自不会弱,荀师之师,也可说我等那位师祖,修为通天,高不可测,要不然天夏当初也不会与宗门定约了,还有那荀师那几位师弟师妹,也非等闲。”

    当然,他说得也只是一个可能,宗门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清楚。

    桃定符点点头,对着他正容一礼,道:“多谢师兄此回前来告知了。”

    原道人道:“谢倒不必了,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他打一个稽首,“师弟,那我等就先别过了,事情做完之后,我再去玉京寻你。”

    话音落下之后,他化身为一道清风,只是周围江水涟漪泛动了一下,其身影便就不见了。

    桃定符与原道人分别之后,也是离了江畔高亭,直接回到了白真山了,将事情转告给了聂昕盈。

    聂昕盈蹙眉道:“原师兄真的这么说?”

    她倒不担心自己,现在她可是白真山嫡传,与原先的宗门可没什么关系了,对方敢找上门来,她老师自会出面阻挡。

    可要是真如原辛所言,天夏与宗门有定约,她不认为以往那些同门合起来就能对抗得了,最后能不受拘束的或许只有极少数。

    她思索片刻,道:“小妹稍候会设法去和师父说一声,但是真正能解决这件事的,我看唯有张师弟了。”

    桃定符郑重道:“我这便去和张师弟一说。”

    要只是单纯宗门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去麻烦张御,可若是涉及上宸天,他却有必要去提醒一声了。

    而这件事情又涉及很多隐秘,不好以训天道章代传,所以只有他亲自走一趟了。

    此时此刻,东庭府洲,旦港之外,随着一驾飞舟降落在泊台之上,一名黑衣修士急匆匆自里走了出来。

    他乃是许成通的弟子,这此在路上负责盯着班岚,可他又不可能一天到晚不停看着后者,所以一直到了青阳上洲时候,才是发现班岚早是提先一步走脱了。

    他也是唯恐班岚就此逃走,所以立刻利用和青阳上洲的良好关系,调阅了一下飞舟出入文载录,很快查了出来,班岚乘坐了狄氏的私舟前往东庭了。

    这时他才松了口气,前往东庭,至少说明此人没准备逃。他则在心中狠狠记了狄氏一笔,随后向检正司借了一驾飞舟,连夜追了上来。

    可此刻他也是心中忐忑,班岚脱离了视线这么久,半途做了什么,又见了什么人,这他就不清楚了,这般回去免不了要受许成通一番责罚,便被发配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他迈动脚步,正准备立刻去往调阅这这些天的来飞舟往来录记,查一查班岚下一步的去处时,却忽然见到一个面熟的弟子迎面走来,上来对着他一礼,道:“郑师叔。”

    郑姓修士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弟子道:“师侄是随着老师一起来的。”

    郑姓修士一怔,道:“姚师兄?他也来了?”他看了一下左右,“他人呢?”

    那弟子恭敬道:“老师不在,老师让弟子留在这里告知郑师叔一声,那班岚一路上都被他盯着呢,请师叔放心。”

    郑姓修士诧异之极,道:“你们这是……”他一下收住了口,却是忽然回过味来了,小心问道:“是,许师的安排?”

    那弟子带着些微的得意,道:“是,在班岚准备出发之时,师祖就让老师查看了班岚在青阳上洲里认识的所有有背景的人物,并关照老师先一步往这里来盯着这几家,后来果然不出所料,这班岚找上了那狄氏。

    此人自以为甩脱了师叔,殊不知他全程都在老师的监察之下。”

    他又惋惜道:“可惜这人半途没与人有过任何联络,不然就能顺着挖出来一线暗线了。”

    郑姓修士听着又是佩服又是惊讶,自家老师这一手料敌机先可真是给他上了一课,说起来这也不是多机巧多复杂的事情,只是多想一步罢了,但却是实实在在把对方心中的路数给摸透了。

    他暗自感慨道:“老师还是老师啊,弟子不如也。”

    那弟子道:“师父让郑师叔放心,有他盯着班岚,不会让他有机可乘的。”

    郑姓修士心情稍松,想了想,道:“这毕竟是老师交由我之事,我需尽快赶过去,此人现在到了哪里了?”

    那弟子道:“应该是去了伏州了。那里不好去,这人在这里待了几日才得通行,我们有驻地文书,不必等待,师叔若是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

    郑姓修士果断道:“好,立刻动身。”

    许成通安排弟子盯着班岚,因需跨洲追至东庭,自然也是规规矩矩给张御送呈了一封报书上来。

    张御化身这里也是一早收到了他的传报,不过他没有伸手去干涉。

    班岚此人,不管今后怎么处置,现在都是可以先利用起来的,这人能力过人,特别善于传道授业,连他手下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在这里正好让其发挥一下才干。

    而且在伏州那里,此人接触不到外面的眼线,再加上其人自身的回避态度,暂时就对天夏没有危害。

    至于训天道章那里,金郅行掌握了源头,随意传一个暗语命令,就能让这些眼线安稳的在各自位置上卖力,这也算是让这些人物尽其用了。

    他目光看向东庭深处,伊帕尔神族虽被覆灭,但这片地陆上隐藏的东西仍感觉有很多,而且复神会仍在,这个组织不消灭,总感觉仍能生出事来。

    只是现在还不清楚,这组织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支撑的。

    正思量之时,他察觉到有一股熟悉气机靠近,放开了玄府禁制,并传了一道意念过去,“师兄远来,可来星台之上相见。”

    过了一会儿,一道赤红光芒由下而上飞来,几息之后,便就落停在了这一处几可触手抚天的星台之上。

    待光芒散开,桃定符自里走了出来,他看了一下四周,又看了一下站在那里笼罩在一片清光之中的张御,心中多了几分感慨,不过他是洒脱之人,很快抛开了无谓感叹,打一个稽首,道:“师弟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师兄有礼。”又道:“我观师兄行来急切,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么?”

    桃定符郑重道:“是有一件要事,不久之前原师兄来我这处,告知我了一些事,很可能涉及老师背后宗门。”他将自己从原道人那里听来的事情,还有自己的一些判断都是告知了张御知晓。

    张御待听完之后,眸中光芒隐动,道:“竟有此事?”

    ……

    ……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云过光影乱

    桃定符道:“我只是听原师兄说了这些事,可是原师兄说的也未必都是真实,尤其这里还有可能涉及上宸天,我与聂师妹也没法查证,思来看去,也唯有师弟这里可以弄一个明白了。”

    张御回忆了一下,当时他拜入那位老师门下后,虽然跟随了一段时间,但他是成年人的心智,知道不该打听的就不去打听,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麻烦。

    同门之间虽然偶尔会对师门来头谈论几句,可谁都知自己并非嫡传,将来不入门墙,对此也没有谈论太多,所以他对这位老师的出身,知道的也实是有限。

    直到遇到瞻空道人之后,他才隐约有所猜测。

    现在听桃定符这么一说,又言这宗门在天夏到来之前便就存在,他却是能够肯定了。不过他此刻想的不是对方是否找上门来,而是想到,瞻空道人一时不得回来,说不定也是与此事有关。

    他缓声道:“劳烦师兄亲来将此事告知,这件事我会设法查证,若是宗门之中有人来找师兄或是其他同门,可让他们直接来寻我,我来与他们分说。”

    他不知道宗门与天夏达成了什么约定,但是如今这些同门都是天夏的修道人,就算宗门要做什么,也不可由其自说自话。就算寻常宗派之间都没这个做法,更何况这里还是天夏。

    桃定符道:“有了师弟这句话,为兄便有底气了。”他又道:“师弟镇守一方,职责重大,便不打扰师弟了,这便先回玉京了。”

    张御点头道:“如今两边沟通方便,师兄那里若有什么变故,或者有哪里同门需要帮衬的,可随时以训天道章告知于我。”

    桃定符正容应下,打一个稽首之后,便就化一道赤虹,自星台跃起,遥遥飞空离去了。

    张御在离开后,也是立刻将这里得来的消息传至正身之上。

    守正宫中,他正身此刻正在翻看道书,心中感得分身传意,立刻深思起来,随后他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伸手一拿,手中立刻多了一封报书,这却是抽调了那日的外层翼宿天城的报传过来。

    他对照了一下时间,发现瞻空道人在有事离去的时候,恰好是在卢星介遭遇不明之人袭击之后。

    这两个时间十分之接近,当并非是什么巧合。

    他再是一转念,站了起来,运起目印,凝眸一望,往当日瞻空道人有所感应的地方望了过去。

    那里先是一片空白,但是随着他意念精神往一处寻去,就看到有一痕淡不可见裂隙显现出来,很快看到,那里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虚气自外飘入内层,并往东而去,最后落入到一处偏僻的小岛之上。

    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他就将整座道观里的东西看了一个通透,并且也看到了上面所供奉的牌位,目注片刻之后,他移目别处,旋即看到了一团模糊人影伸手捉住了什么东西。

    不过那人影虽是模样,可是凭借着目印之能,他却是能够大致分辨清楚其身份,一时心中已是了然。

    他收回目光,沉吟片刻之后,就出了守正宫,动身往曜光道宫而来,到了道宫之前,便就被请入进去,到了殿内,玉素道人已是站在那里相迎,见礼之后,两人各自落座下来。其人道:“道友何来?”

    张御道:“来此特意一问,有关当年元都派之事。”

    玉素道人看了看他,道:“道友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张御坦言道:“御入道之前,曾遇一师,并得授一门呼吸之法,这位师长曾直言,御在真法或无甚成就,便推荐御去修行玄法,后来才是拜入了东庭玄府。”

    玉素道人若有所思,点首道:“我知道道友说得是哪位了,没想到道友还与这位前辈有此渊源。”他面上一肃,道:“可是元都派那里有事?”

    张御下来便将桃定符陈述之事,还有此前他所查看到的线索一并告知了玉素道人。

    玉素道人想了一下,神情严肃道:“以道友所探知的情形来看,其如此做,就并不是单独召聚弟子这般事情,许是故意做给我等看的。”

    张御点头道:“御也是有此猜想,或许待我过去质问,其就会提及其余了。”

    玉素道人略作沉吟,才道:“既然道友与元都派有此渊源,又是常摄守正,那我便说一些可以交代之事。

    这元都派有一件镇道法器,此器可连通内外层界,并有挪转虚空,换渡人间之妙,可谓关联甚大,这一法器一向掌握在元都派历代宗主手中,后来此宗并入天夏,上任掌门再不入世,就将此器交托给了几名弟子共管。”

    张御眸光一闪,道:“也即是说,若是元都派与上宸天勾连,那么运用此器,就可让上宸天之人进入内层?”

    玉素道人道:“道理上是如此,不过没这么简单,我天夏当时也是与元都派有过定约的,具体是什么,唯有只有几位执摄知晓。”

    他站起身来,肃声道:“这件事很是紧要,好在道友及时来告知,我等也能提先有一个准备,这件事我会即可上告玄廷,一有消息,我会告知道友。”

    伊洛上洲,阳州。

    江旬乘坐在一艘昆图造物飞舟之上,俯瞰着下方的景物。

    他虽是修士,且还是一个真修,可却并不排斥造物,反而觉得这些东西很是舒适便利,周围无处不在的造物,更是让他可以有更多时间用来修道。

    飞舟下方,是一片繁华景象。过去的老旧得建筑和道路现在都被巍峨耸立的如林高台和平整厚实的玉道所替代,天空之中,也是飞来驰往的造物飞舟。

    很难想象,两年之前,这里还是一片只有几处零散农庄的郊野,而就在过去二十多里地,就是灵妙玄境的一处入口。

    他其实喜欢繁忙且有生气的地方,更喜欢看日出日落之时的美景,故比之以前的伊洛上洲,他更喜欢现在的样子。

    所以他也没有选择住在灵妙玄境之内,而是在这里在买下了一座金台。

    这里附近有一片满是绿色草地的花园,几株树冠庞大的花树落在其中,还有许多巧匠设置游乐机关,许多孩童和学子都会来到此游玩,充满了勃勃生机和无限活力。

    飞舟在顶上转了一圈之后,就往不远处一座覆裹着琉璃璧的三层高台落下。

    他把伸手微微一抬,台中玉臣感应到了他的气机,琉璃穹罩自两边分开,露出了一个小型露天泊台。

    飞舟降下之后,青色的甲胄状舱门向后层层收拢,他自里走了出来,正想要回到居处之内,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回转身看去,便见一个穿着道装的陌生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泊台之上。

    那女子见他望来,便微抬下巴,问道:“可是江旬?”

    江旬不喜欢她看人的目光和表现出来的态度,皱眉道:“是我,你是何人?”

    那穿着道装的女子道:“我名折音,我等经过查证,五十年前,你曾跟随在荀师伯门下修道,现如今宗门召你回返。”说着,她拿出一枚玉符,朝他一抛,“拿着此物,你便知晓该去哪里了。”

    江旬伸手将玉符接到了手里,看了几眼,那折姓女子见他拿了东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

    江旬喊住其人。

    折姓女子一下停住脚步,转身看来。

    江旬将手中的玉符朝她扔了回去,道:“从来没有什么宗门弟子,有的只有天夏修士,这枚玉符恕我不能接。”

    折姓女子似乎感觉有几分不耐烦,道:“一个个都是这般。”

    她吸了口气,似是忍耐下来,道:“既然你不明白,那我来与你说清楚,荀师伯当初引你们入道,那么你们就是宗门之人,现召你们回去,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江旬道:“我当初是在荀师门下修行过几年,可荀师说过,只是引我入道,并非师徒,我去哪里都是可以,我做什么无需对他交代,荀师不会过问,但我遇事也不准报他的名头。”

    他认真言道:“我现在仍敬荀师是师长,但却不认识你们。”

    折姓女子冷声道:“这既是你的选择,那么后果你自也需承担。”随后她一转身,作势欲遁。

    江旬见她又要走,沉喝道:“站住,我问你,你来伊洛上洲之中,可有通行文书?”

    折姓女子蹙下了眉。

    江旬上前一步,道:“近日伊洛上洲多了不少上宸天眼线,你没有通行文书,我怀疑你们与他们有所勾结。”

    他一语落下,远处光芒隐动,却是浮现出了一个个金属巨人,还并且天穹上方还有一头造物蛟龙隐隐看过来。

    折姓女子看他一眼,目中满是冷意,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江旬负手言道:“这里是伊洛上洲。”

    折姓女子哼了一声,身上金光一闪,便自冲空而起,眨眼之间便化作一点光芒。

    那些金属巨人正要追赶,江旬却是一摆手,道:“让她走吧。”

    他知道这些披甲军士绝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便真是抓起来,也是个麻烦。

    而他心中却是暗忖道:“宗门里的人怎么会突然找过来,看来需与几位师兄师妹联络一下了。

    ……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剑音落海天

    张御从曜光道宫出来后,也是回到了守正宫中。

    他想了一下,这一回卢星介来使,其中一部分目的,可能就是包括了联络元都派。

    假设那召回弟子就是元都派的回应,那或许不仅是给他们看的,也可能给是给上宸天的某种回应。

    从玉素道人透露出来的消息看,元都派的实力很是不俗,要是此一回选择站在上宸天这一边,天夏无疑将会面对更大的压力,尤其这个敌人还在内层,还有能力绕过外层守御,把敌人接入此间。

    这时他又想到了一点,瞻空道人当日毫不犹豫把亲近弟子留在他这里,这举动当时看着只是只是临时选择,可现在回过头来看,背后的意义却不是那么简单的,有点像是借用弟子来传递自己真正的态度和立场。

    要真是这样,足以说明元都派内部也是意见不一,那么事情恐怕还未必要走到那一步,还是有缓和余地的。

    不过无论结果怎么样,天夏这一方面,无疑是要做好最坏打算的。

    他看向云海处,现在就看玄廷那边是如何处置此事了。

    玉素道人此时已是把关于元都派的消息带至廷上,玄廷对此也是异常重视,诸廷执都是化影投来,聚在议殿商议。

    首座道人沉声道:“玉素廷执之报呈,诸位廷执也是见到了,以诸位之见,元都派此意为何?”

    钟廷执打一个稽首,道:“首执,元都派在上宸天到来之际与之暗中交通,现又行此事,那用意已是十分之明显了。”

    他顿了下,道:“在钟某看来,他们无非是看到了机会,在为复立试探罢了,其召唤门内弟子,所着力之处便就在于‘宗门’之上,若我强留那些弟子,不承认其之所言,那便是不承宗门之说,那么或可能导致其立场偏转。”

    玉素道人看了看众人,冷然道:“此事不可退让,退一步就可退得二步,我天夏岂可受人之制?”

    众廷执心中都是同意此见。

    现在元都派那里只是试探,说明其还忌惮天夏,不敢明着来,但他们自己若是早早退让了,那无论是上宸天还是元都派都一定会认为天夏自身先是畏怯了,而那原本态度动摇不定的人一见如此,不定真的会过来一同过来参与压迫他们了。

    但他们可以不受威胁,却不得不考虑一旦元都派加入这次斗战所造成的后果,尤其此派能靠镇道法器把上宸天接入进来,要是这里再加上当日被逐出去的一派,那他们下来所需面对的形势无疑将变得异常之险恶了。

    竺廷执这时出声道:“诸位,元都派当日早已是归入天夏,自行分化了,而那几位同道是什么态度诸位也都是知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又转而恢复宗门,便有意见,也会主动来提,可现在却突然做出此事,此中缘由值得思量。”

    陈廷执沉声道:“竺廷执之言有理,元都派的几位道友早无所谓宗门之念,要说有此心思的,也只是少数,不能视作整个元都派都是如此。”

    林廷执抬头道:“首执,我们不妨派遣一人前去问话。问一问他们到底想要如何,也顺便看一看此派门中具体情形,下来也好妥善应对。”

    陈廷执赞同道:“林廷执此议可行。”

    首座道人见所有人没有反对,颔首道:“那好。”他看向一边,“韦廷执,此事便劳你前往一行。”

    韦廷执打一个稽首,应下道:“韦某遵谕。”

    汪洋之上,桃定符此刻正往玉京折返,他没有乘坐载运飞舟,而是驾着自己打造的法器飞舟飞渡海天。

    就在这个时候,却是顶上一黯,天光似被遮去,而后看到看不出具体大小的椭圆形的法器出现在了天顶之上。

    他凝神看去,就见金光一闪,一名望去二十来左右的年轻道人出现在面前,神情较为淡漠的看他一眼,道:“桃定符?”

    桃定符点头道:“不错,是我。”

    那道人语声淡然道:“宗门相召,你跟我回去一趟吧。”

    桃定符看了看他,却有些不满,道:“我听闻你们相召同门,都是会出示宗门玉符的,为什么召我偏就不见玉符了?”

    那道人为之愕然,随即他道:“你只要随我回去,就能见到了。”

    桃定符感慨道:“这是欺负人啊。”

    他伸手拿住背后长剑,缓缓拔了出来,随着一声剑鸣,剑上清光一闪而逝,他仗剑而立,悠悠言道:“桃某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那道人见他拔剑,眼神犀利了几分,道:“看来你是有所决定了。也好,省的我再多费口舌,我本来就说过……”

    桃定符一振剑刃,发出一声高亢剑鸣打断他的发言,悠然言道:“看来宗门里是没人与你说话啊,真难为你有这么多啰嗦之言了。”他目光一抬,“要战便战,无需多言。”

    他手腕一抖,剑光之上有赤色光芒一照,轰然一声,仿若烈阳之芒绽开,焰流滚滚,海上水雾,天上浓云,俱被驱开。

    那道人很是谨慎,在光芒泛起那一刻,身形一闪,瞬时退避到了远处,随后对着桃定符所在伸指一点。

    像是一整个空域都被凝固,桃定符晃了一晃,随即如泡影般破碎不见,原来那只是一个虚影,真身早在前一刻就脱离了。

    那道人立知不妥,却见一道剑光飞射而来,待察觉之时,已至前方,他身上立有一团灵光及时泛开,用以斥拒飞剑。

    那剑光冲了上来,却没有对着他直接斩下,反而一个绕转,往旁边空处一冲,未等落去那里,道人身形由虚无中浮现出来,并往远处遁走,而原来留在那里的一个身影骤然破散,原来也只是一个虚像。

    只那剑光紧追不放,冲着他追了过来。

    那道人往外遁走躲避的同时,目光同时朝着四方扫视,试图找出桃定符隐匿之身形,但始终无所见,此时他把袖一抖,一枚枚由光芒结成的道箓散开,一入半空,似被劲风吹动,俱往一处飞去,但才去不远,轰然一声,凭空燃烧起来,俱烈焰之中纷纷化为灰烬。

    可由此他辨得了气机源头之所在,转头往一处凝观而去,目光所至,天中凭空闪过一道亮光,好似晃过一道闪电。

    桃定符身影自里现身出来,可在被察觉的一瞬间,其却又消失不见。

    那道人本以为其又隐遁,可却猛然发现,桃定符居然一瞬间摄着剑光挪遁过来,同时伸手一捉剑,握紧之后,剑刃一闪,就向他斩了过来!

    这一剑看去轻飘飘不带烟火气,声势远不及方才猛烈,可却是有一股惊悸之感涌至他的心头,心意一转,身前顿时浮现出一面水银状的屏护。

    桃定符此刻却是动作极潇洒的一转长剑,将之往后一背,同时伸出另一只手,起两指在那屏护之上轻轻一点,又是轰然一声爆响,滚滚火光焰流爆发出来。

    那道人发现,这些声光气色一出,桃定符只是现身了这么一瞬,就又从视线及感应之中消失不见,而他受此一撞,气息不由滞了一滞,一时顿在了原地,此时他不敢乱动,于是一边守好水银屏护,一边再度找寻下落。

    这个时候,却突然见到天空之上一点赤色亮芒闪烁,而后急速向他落来。

    他眼瞳一凝,看得出来,那一点赤光没有引发半点波澜,那非是威能不盛,而是此中力量完全收缩到了一处,没有半点外泄,并能看出,这是追逐气机,根本无从躲避。

    他立时反应过来,桃定符其实一早就在谋划此术,所以先以重重手段进逼于他,待迫得他趋向守御,再拿出这杀招来。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完全是被后者在带着节奏走。

    可他眼底却也是藏着一丝冷嘲,因为他自信,任凭对方战术如何高明,但最后终究还是他胜。

    此刻他不躲不避,看去是放弃了抵抗,赤芒一落,爆发出一团耀目光芒,他整个人被炸裂开来!

    可在一息过后,天空之中有银光闪烁了一下,他的身影却又一次在那里聚现了出来。

    桃定符持剑站在上方,却是未在进攻,

    那道人只以为其人已被他震慑住,冷笑一声,可在这个时候,却是神情一变,身形扭曲晃动了几下,便就又一次散开了。

    而此刻千里之外,某个岛屿之上,这年轻道人的正身看着空中那又带斩来的剑光,吐出了一口鲜血,伸手捂住肩头之上的一个大洞,不理脚下被击碎的法器,化金光一闪,倏尔不见,而天穹之上那椭圆形法器也是随之一同消失无踪。

    那一道飞剑在原地转了一圈后,转头而去,霎时越海千里,锵的一声,重新跳跃回到了桃定符背后的剑鞘之中。

    而这时他手腕一振,原本握持在手的长剑倏尔化光散去,原来自始自终只是一道虚幻不定的分光剑影。

    而那真正飞剑,早在他拔剑那一刻,就已是飞去找寻那道人的正身了。

    他悠然言道:“此刻我却也能狂妄说一句‘不过如此’了。”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却没有小看那道人。

    这次能赢得如此轻松,却是自老师那处听说起过这一门道法,施展之时,元神照影可渡全身之力,自身则可避在一边,自身不失,则照影不散。

    可惜对方小觑了感应之敏锐,剑刃之锋利,更未看出他道法之虚实。

    其人吃亏在于在外搏战不多,没有多少经验,不似他在灵妙玄境之时都是寻人论法,斗战经验丰富。

    不过下一次怕就没那么轻松了。

    然则他想到这里,却是潇洒一笑,看着下方汹涌汪洋,吟道:“世潮纷纷来,扰动海天争,有缘皆可渡,助道更高峰。”他朝远一望,乘起脚下飞舟,就往一道耀目赤虹往远空奔去了。

    ……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守聚待风起

    守正宫中,张御见桃定符一路驾舟离去,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心中早有判断,元都派既过来相召所谓在外弟子,那绝不会只找那位原师兄一人,肯定也是会去找寻其余同门的。

    桃定符此前一直未曾遇到宗门来人,那应该是因为其人在白真山暂驻,又是在玉京这等天夏重地,宗门来人就算想找他也是不易,不由玄尊出面,也根本没有到他面前的机会。

    可是现在桃定符前往东庭来传递消息,那宗门说不定就会趁这个时候去寻上去,假设桃定符遇袭,那他自会出手帮衬一把。

    下来事情也确也如他所料,果然宗门之人于半途拦截。不过那来人虽然功行与桃定符相若,隐隐还略微高出一线,但从头到尾都桃定符所压制,最后败退而去。

    有这结果其实也不奇怪,在他看来,那宗门来人并不是说没有斗战经验,而是其以往应该只面对过一种斗战路数,所以一旦面对其他路数就有些不适应。

    现在的天夏,在破除了门派宗门的藩篱之后,彼此之间的交流远远大过以往。哪怕是灵妙玄境的真修,也是能与各种同道交流。

    似桃定符这般喜欢四处走动,去各处切磋道法之人,那更是不用说了。

    由此可见,元都派至少在较长的一段时间内处在封闭的环境内,很可能内部依旧延续着以往的宗派作派,所谓并入天夏,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改变。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道念上的不同,才最易引发冲突,而且很难妥协。

    而他能想到,玄廷应该也能认识到,且元都派还在内层,那么毫无疑问,玄廷下来一定是会率先处置此事的。

    其实此刻的玄廷,在派遣出韦廷执往元都派去后,也是开始考虑到万一交流失败,元都派加入这一场斗战的可能。

    而对付什么样的敌人,又该是如何应对,玄廷都是一早都做好了庙算的。

    按照事先定下的斗战策略,玄廷也是把元都派也放入了这盘棋局中,并派遣各个廷执分头去做准备。

    晦乱混沌之地中,岑传在此开辟出了自己一个道场,为了随时能与分身沟通,他也是保持着道场与清穹之气的牵连。

    他正定坐之间,忽感到有人寻上门来,不由睁开了眼目,但并没有放了人进来,而是自里出来,来至清穹地陆之上,见得钟廷执正站在那里,他执有一礼,道:“钟兄来了,可是有事么?”

    钟唯吾也是执有一礼,道:“我今次是奉玄廷之命而来,有一事需与道友打一声招呼。”

    岑传神情郑重了一些,道:“什么事情?”

    钟唯吾道:“风廷执已至上宸天,正在那里与上宸天议谈,只是我们不知上宸天如何思虑的,当是做好最坏打算。”

    岑传沉声道:“与上宸天斗战,岑某自是责无旁贷。”

    钟唯吾道:“岑道友也是做过廷执的,当是知晓当日被我等驱逐的寰阳派,如今上宸天极可能将之唤了回来。

    为了妥善应付这一战,每一个天夏修道人都需得做好参战之准备,不拘是闭关之人还在潜修之人,都要出力为天夏征战,正清道友也不例外,故是廷上这几日恐会征召正清道友归来。”

    岑传皱眉道:“我师兄尚在闭关。”

    钟唯吾沉声道:“这是廷上的命令,并非是在与道友商量。”

    岑传气息微微一滞,他是做过廷执的,他知道整个天夏的力量发动起来将会有多么可怕,那还只是三百多年前,现在的天夏当是比以往更是强大了。

    而玄廷的意志这一落来,他心神之中立时感觉一股庞大压力,仿佛什么力量在此面前都会被一举碾碎。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设法提前通传师兄一声的。”

    同一时刻,武倾墟走入了清穹地陆深处,他看了那一根根由道箓捆缚起来的通天大柱,这里镇压着以往被关押的玄尊和各种强横存在,而有其中一些人,关键时刻也可用来作为后备力量。

    他来至一根大柱边上,松开了最外层的一些束缚,露出了一个道人身影。

    余常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武倾墟,他有些诧异,一般来说,刑罚不满,是不会来理会他们的,他想了想,试着问道:“武廷执,可是上宸天来攻了?”

    武倾墟沉声道:“不用问这许多,天夏若需用到你,自然会告知你。”

    余常点了下头,没再多问。

    武倾墟站着不动,看着余常随着大柱这一段缓缓落了下去,下来若到需用其人时,随时可以解开束缚,但提前会让其先立下心誓。

    他转过身,又往下一根大柱走去。

    而另一边,林怀辛则是来到了问天台中,走入台上高处之后,他看着悬在上方的那一枚光芒四溢的长针,那烁烁之光延伸出去,似乎去了到天地两极。

    仔细看去,会发现其时时刻刻都在变动之中,并在视界之中呈现出来各种形状,不是这悬针自己在变,而是象征了天机变转。

    也就是他是玄尊,才能看到这等景象,寻常人来此,看得的也仅仅是一根长针罢了。

    这悬针虽然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着,但这变化其实是稳固的,变化在他看来也是有数的,也是运用了这等特性,天机之中一旦有强力干预,或是多了一种判别方法,那么他立刻会反照到这上面来,从而被他观察到。

    他在此间坐定了下来,从此刻开始,他会亲自在这里盯着,一旦有变数增加。那么他就意味着上宸天开始动用那枚青灵天枝了。

    天夏玉京。

    江旬从飞舟上走了下来,在那日折姓女子走后,他便向伊洛上洲递了一个通行呈书,乘坐载运飞舟来到了这里。

    那些曾经在一起学道的同门之中,他可以联络到的人,最为明确的,就是在玉京的聂昕盈了。

    这一方面玉京是天下诸洲之首府,另一方面聂昕盈地位够高,玄尊的嫡传门人,这也是极少见的,至少他未听说哪些同门还有此际遇。

    不过那位老师到底收了多少弟子,他也并不清楚,毕竟有许多人早在他入道之前就离开了,现在也不知在哪里潜修。

    才从泊台大厅之中走了出来,他便看见一个清俊道人站在那里,面上带着几分洒脱笑容,对他打一个稽首,道:“江师兄,有礼了。”

    江旬讶道:“桃师弟,你也在此?”

    桃定符笑道:“我来玉京许久了。”

    江旬看了看见桃定符,见他气机深纯,平和内敛,难见根底,显也是修到了与自己一般的境界之中。

    可他倒是并无任何惊奇之处,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当初能被那位老师收在身边修道的同门,就没有哪个不是才资出众的。

    他感慨道:“与师弟自上次一别,也是二十多年吧?如今想来,依稀昨日。”

    桃定符道:“江师兄这么多年都在伊洛上洲么?”

    江旬点头道:“当初我选择了离开东庭,自去寻找缘法,老师便以法器送渡我去了本土。后来我便落在了伊洛上洲,后来我便一直留在了那里,直到如今。”

    他们这些弟子,修行到一定时候,那位老师就会让他们自去找寻道缘。

    如原辛、桃定符这般自身道缘在东庭的,就选择留在了东庭,而许多人则是由那位老师以法器直接送离了此间。

    但那个时候,离开东庭其实并不一定是好选择,因为浊潮还未平复,各洲的各自麻烦也还没有解决,譬如青阳上洲的泰博神怪,也是近十年之中才解决的事情,可谓到处都是充满了危险。

    两人在此说了几句话后,桃定符就将江旬请上了过来时乘坐的法器飞舟,并带着他往白真山而来,

    江旬在半途之中问道:“桃师弟,宗门可是找过了你了?”

    桃定符点头道:“找过了,聂师妹这里倒是还未曾有人来过。”

    江旬道:“这也在情理之中,宗门那些人再如何也不会冲撞有玄尊坐镇的地界。”

    桃定符想了想,道:“情理是如此,可宗门之行事,却很难说,按照原师兄所言,宗门以往与天夏是有过定约的,现还不知定约为何。”

    “原师兄?他也来了?”

    江旬怔了一下,又问道:“那定约又是如何一回事?”

    桃定符便将从原道人那里听来了事情与他细说了一遍,又道:“原师兄的意思,打算把师弟师妹都是唤过来,还有老师以前的一些学生也是寻到,这样汇聚成一股力量,一同向宗门发出拒声。”

    江旬点头道:“原师兄却与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也是想着,荀师宗门来人,当不会只寻我一人,可能会去寻其他同门,这才来此。”

    可他又忧心道:“只是宗门这般强横,门中有玄尊坐镇,还有着那不知情形的定约,怕是我们联合起来,也不见得能够打消他们的念头。”

    桃定符道:“师兄放心,若是真把所有同门都是唤上,未必不能拒斥宗门威迫。”

    江旬以为这只是他宽慰之言,笑了笑,道:“说得也是,我们先尽量把同门召聚起来,在聂师妹这里,想来一时当是无碍。”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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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