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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明光自暗出

    白真山,山巅主殿之内。山主邓景坐在蒲团之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只古式炼丹炉,炉膛之内,化作青色的炉火却是犹如凝冰,但是通透澄澈的光芒却正里自里泛出来。

    他此刻正在试着祭炼某一种丹药,只是这里似乎遇到了什么关隘,每每考虑了一会儿之后,才会往炉膛里打入一道灵光,随后又抓起一把外药洒入进去。

    过了许久,炉内本是一直存在一股勃勃欲发的生气,可是他这一举动作出后,那生气却又一次落下去。

    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踱了两步,思虑道:“到底是差在何处呢?”

    他深入细想,眼见着要捕捉到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感之时,却忽然被一个意外冲来的气机所打断。

    “嗯?”

    他很是不悦的抬头望去,却发现一个椭圆形的法器出现在了白真山的上空,天空立刻黯淡下来,徘徊在外的大小石丸一时也是失去了光泽,随后便见有一道光芒一闪,一道漂浮不定的人影在前方浮现了出来。

    他不难看出,对方这是利用某种法器,绕过外间禁制,直接把元神之形照入到了这一方灵妙玄境之中。

    这无疑是一种威慑。

    他自座上站了起来,望向了来人,身上的白衣飘散开来,如浓云般一般涌动着。

    那形影此刻微微凝实了一些,看去却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女道,她打一个稽首,道:“邓山主,有礼了。”

    邓景皱眉道:“乔玄尊?”他语声微冷,道:“你可知晓,无事擅闯驻守灵境,在天夏是何罪责么?”

    乔姓女道语声温和言道:“真是失礼了,我先前已是多次递书来往白真山,但始终见不着道友回应,这才出此下策,还望道友勿怪。”

    邓景一皱眉,道:“书信?”

    乔姓女道向他看来,道:“道友不曾收到过书信么?”

    邓景一转念,最近他一直都在闭关炼丹,一切事情都是交给了弟子聂昕盈去处置,这书信当是被聂昕盈拦下来了。

    他知这里面定是牵扯到了什么,心里也是无奈,这徒弟也真是,有什么麻烦不能跟他这个做师父的说么?

    可自己的徒弟终究是要维护的。

    他此刻心意一感,就找到了那一份书信,待是看罢后,心下一皱眉,抬首言道:“书信我已是看到了,这几日有要紧事做,所以一时无暇答复乔玄尊,怎么,贵方便就这么等不及么?”

    乔姓女道言道:“邓道友,你那弟子本是我元都派门下,但既然你收了下来作为白真山嫡传,那我元都派看在两家以往之交情上,也就不来计较了。

    只是你那弟子,却是在联络我宗门弟子,试图将之聚集一处对抗我元都派,这便要请道友管教一二了。”

    邓景看着她,嗤笑言道:“只要不违抗天夏律令,我弟子想做何事便做何事,何时轮到贵方来指手画脚?先不说那些弟子是否是你们宗门之人,便当真是,你们自己管不住,又与我何干?”

    虽然他说得极不客气,乔姓女道却并未着恼,而仍是用之前一般的平和语气道:“我元都派与天夏之间,早前是有过定约的,邓道友若是不知具体,不妨问一问玄廷。

    我等邓道友三天,三天之后若无回言,那我会便向玄廷递书质问,那时邓道友莫要怪我不讲以往之情谊。”

    语毕,她打一个稽首,身影化金光一闪,就此不见,而那椭圆形的法器也是一同消失,天光又一次明亮起来。

    邓景见她离开,方才不客气的神态也是收了起来,神情变得凝肃了一些。

    此前与故意用言语刺人,要是对方忍不住与他动手,那么这件事就可以转变为一个私下间的冲突,就用不着去拿定约说事了。

    可对方居然忍耐下来,这无疑说明了对方的决心。

    他在殿内走了几步,便往上看有一眼,身上微微一闪,就有一道化身光亮倏然去往上层。

    过去不久之后,那一道光亮重新落到了身上,他考虑了一会儿,对着殿外值守的弟子道:“去把昕盈唤来。”

    过了一会儿,聂昕盈来到了殿上,对他万福一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邓景示意道:“坐下说话吧。”

    聂昕盈没有坐,道:“师父面前,哪有弟子座位,师父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弟子可为老师分忧么?”

    邓景看她一眼,沉声道:“你那封书信为师已是看过了。”

    聂昕盈神态自然,道:“徒儿就知道瞒不过师父。”

    邓景顿时无奈,道:“留下书信没什么,你召唤那些昔日同门也没什么,若是为师与你位置相唤,也当如此做,世间情谊最是不能辜负,无情之人,何留世间。”

    说到这里,他神色严肃少许,“不过这一次,为师恐怕不能任由你继续下去了。”

    聂昕盈认真道:“师父这么说,定是有理由的,弟子不会让老师为难的。”她知道自家老师从来不是怕事之人,肯定是这背后涉及到更大的事情,才会如此说。

    邓景道:“元都宗当年与天夏有过约定,为师身为守镇,在此关键之时,不便给元都派以借口。不过为师这次虽然不能出面,但你那些已是到来的往昔同门若是待在玉京不出去,那么暂且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聂昕盈明白了这里的意思,只要不出玉京,那么哪怕不在白真山,就可以避过此事,但是这样一来,其他同门就没办法庇护了。

    她道:“师父,那约定是如何一回事?”

    邓景摇头道:“我无法透漏给你知晓,且我非廷执,也不知具体内情,但是有一个,”他放缓语声道:“我能庇佑你,那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师,所以这么做也是合道理,合情理的,你可明白了么?”

    聂昕盈眼前一亮,她万福一礼,道:“多谢师父提醒。”

    邓景点了下头,道:“你还有三天时间,只要不违背天夏律法,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其余事自有为师在后面看着。”

    聂昕盈再是一拜,就从宫内出来,自山巅之上下来后,她回到了修持道阁之内,立刻就着人把桃定符和江旬二人找来,道:“两位师兄,情势有变。”她当下把从邓景那里听来的情形说了一下。

    江旬本来想着只要玉京这里,能够让宗门有所忌惮,再以此为依托联络其他同门,就能聚集起来力量。

    可是没想到,宗门力量如此之大,居然还能够让白真山山主都不得再插手此事。

    他神情凝重,道:“我们不能不管那些同门。”

    若是那些同门自愿归回宗门的,他也是不会去阻拦的,不过就他所认识的那些同门,他敢肯定没有一个甘愿跑去受宗门制束的。

    聂昕盈也是肯定道:“自然不能管,好在事情还有转机,按照小妹师父他老人家暗示,师父他可以庇佑我,那是因为我们有师徒名分,可是师父他无法庇佑诸位同门,因为诸位同门与小妹师父无有关系,老师就不好插手。”

    她微露笑意,道:“所以可只要寻到一个名义上与所有同门牵连的玄尊,那么就可名正言顺遮护所有人了。”

    江旬讶道:“师妹是说荀师么?”

    他想了想,摇头道:“不妥,荀师早说过,我们自此之后就不再是他的学生,也不要用的他名义行事,再则找了荀师,那不更是承认我们是宗门弟子了么?”

    聂昕盈抿嘴一笑,道:“江师兄恐怕还不知道,我们有一位同门已然成就玄尊,并且在玄廷也有一定名位。”

    “玄尊?”

    江旬心中一震,同时大为振奋,他不由自主坐直了身躯,急忙问道:“却不知是哪一位师兄?”

    聂昕盈与桃定符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笑,聂昕盈放缓语速,以清晰语声道:“这位并非是师兄,而是老师当年收下的一位师弟,只是那时江师兄已是离开了,所以未曾与他见过。”

    “师弟?”

    江旬更是吃惊了,下来他在询问了一番关于张御的事情,心中不觉震撼无比,三十岁不到便即成就玄尊?这是何等天纵之才?

    他忍不住道:“这位张,张玄尊如此了得,为何荀师当日没有把他收在门下呢?”

    他不认识张御,说起来也没什么同门情谊,所以他可不适合跟着桃定符、聂昕盈二人一同称呼张御为师弟。

    桃定符道:“老师曾言,张师弟虽有资质,但不合真法,故是张师弟便去转修了玄法,他最终也是以玄法成就了上境。”

    江旬不禁恍然,这才知晓张御为何修道如此之快了,因为玄修之中最上一等天资之人,譬如那等神元盈满之人,道理上一切条件满足,那是能在一夕之间便可入得上境的。

    这位张师弟虽没这么夸张,但也十分了不起了,极可能便是那等天生神元满盈之人了。

    他又道:“张师弟可愿意帮衬我等么?”

    桃定符道:“我不久之前,张师弟说过,若是涉及同门之事,我们大可去寻他。”

    聂昕盈道:“只是张师弟在东庭,而我们也只有三天时间,所以我们现在要尽快联络到可以联络到的同门。”

    江旬点了点头,他目中泛起光亮,振奋言道:“虽然时间短了些,若放在我们或许来不及做此事了,可现如今有玄廷大能立下了训天道章,我们可以试着一寻!”

    ……

    ……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同天得所佑

    桃定符这时想到一事,道:“原师兄也是在外联络同道,他四处奔波,怕是不及收我传讯。”

    聂昕盈道:“师兄无需忧虑,小妹稍候把每一个同门都试着联络下,只要他们当中有一个见得原师兄,他就能知晓了。再说,除非玄尊出面,以原师兄的遁隐之能,可不见得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桃定符倒也同意这个说法。

    这位原师兄最擅长遁隐之术,又整天在琢磨此法,看上去就想着以此道攀上境了,就连那天与他说话的身影,他也判别不出到底是假是真,这位只要不主动现身,不是玄尊还真不见得能找到其正身所在。

    他道:“我先去与张师弟打一声招呼。”

    而在桃定符走后,江旬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道:“张玄尊虽然如今是玄尊,可是宗门也是势大,并且门中疑似有数位玄尊,他们若是联合在一起逼压,张玄尊能够扛住这等威迫么?”

    他倒不为自己担心,大不了被宗门寻去,而张御明明是玄尊,自己是可以脱身事外,不必趟这摊浑水的,要若因为他们被牵累进去,或是被玄廷责怪,他也是过意不去。

    聂昕盈问道:“师兄放心,小妹方才说了,张师弟不同于寻常玄尊,乃是有名位的玄尊。”

    玄尊与玄尊是不同的,有名位的玄尊与无有名位的又是不同的,前者只是代表了功行境界,后者则意味进入了上层的统摄层。

    她是玄尊弟子,十分了解这些,也知道有名位的玄尊的份量,但是其他人未必清楚,故她也是于此稍加解释了一下。

    江旬听完,这才理解。

    可这引得他更为感慨。他原先以为聂昕盈已是他们这些人中前路最好的了,但没想到这位张师弟却是更为了得,而且说起来后者所受到的师长指教,反而是他们之中最少的,这更不容易了。

    不过聂昕盈这么一说,他倒是对此事更多了几分信心了。

    桃定符出了白真山后,便即寻到了驻留在玉京之中的杨璎,他知道杨璎身边有着东庭玄府的玄修护持,凭此当是可以通过训天道章找到张御的。

    杨璎上次就是找到了桃定符和聂昕盈二人才得顺利办成东庭升府之事,现下她自是自义不容辞,立刻唤过嘉月,道:“嘉月师姐,此事就交给你了。”

    嘉月站了起来,小心道:“是要我联络玄首么?”

    桃定符打一个稽首,道:“事情颇急,拜托这位道友了。”

    嘉月可不敢受,赶忙避过,再是万福一礼,道:“前辈言重了。”

    她定了定神,心下一唤,将大道玄章唤出,随后寻去张御那处,她试着呼吸了一下,才敢发声道:“玄首可在么?弟子嘉月拜见。”

    待得光幕之上有人影现出,她不敢去看,低头敛衽一礼,道:“玄首安好。”

    张御她自是见过的,当年她还当面受过指点,可现在张御不仅是玄首,且是一位玄尊,故她此刻有些紧张。

    张御声音在她心神之中响起:“不必多礼,可是玉京这边有事么?”

    嘉月赶忙以明观之印现出背后桃定符,杨璎等人,道:“是桃道长这一回要找寻玄首,说是有紧要事机。”

    张御道:“你告诉桃道长,有什么话由你转告于我。”

    嘉月道了一声,“是。”

    桃定符将大概事情说了下,因为隔了一个人,他没有说得太明显,不过他知道张御应当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张御听得转告之后,对嘉月言道:“你告知桃道长,就说我已是知晓了,也不用担心那些同道,若是赶不及来玉京,可去往各洲守正宫驻地暂留,自可得有护持。”

    嘉月当下将他话转述给桃定符知晓。

    桃定符听罢之后,便就谢过嘉月,立刻转回白真山,说明情形后,聂昕盈没有耽搁,立即着手安排,试着将此消息传至各同门所在之处。

    一晃之间,两天过去。

    翼空上洲之北,乃是幽原上洲,这两洲之间,亦是有着广大阔土,守正的分洲驻地便落在此间。

    此时在驻地高台东面的宽长台沿之上,盘膝坐着一名望去三十余岁的道人,他面相很是英俊,一身黑色道袍,在阳光底下眯着眼,抱袖而坐,模样看着有些懒散。

    有一名弟子自台沿另一处走来,向他递上一物,道:“沈道修,驻地的牌符在此。”

    沈道人展开袍袖,站起来,将牌符收过,稽首道:“这位同道有劳了。”

    那弟子还了一礼,便就离去了。

    沈道人拿着牌符看了几眼。

    就在昨日,他得到了聂昕盈的传报,了解到宗门正四处找寻他们这些以往曾在荀师门下修过道的学生。

    他是怕麻烦且又有些懒撒之人,在幽原上洲只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其余事一概不过问,被宗门找上,在他看来就是最为麻烦之事,所以也就接纳了聂昕盈的说法,往守正驻地来避风头。

    他暗忖道:“既然聂师妹说来了这里无碍,应该能挡住宗门吧?若是不成,我却只能躲去荒原之中了,唉,当真是麻烦,这世间承负何其多也。”

    他也是心里抱怨,他修他的道,宗门管宗门的事,彼此两不相干,何必找到他头上来呢?不知道越折腾承负越多么?

    他收好牌符,正待坐下时,却忽然天空一暗,整个驻地忽然被一大片阴影所笼罩,他不由一眯眼,往上看去。

    上空金光一闪,有一名道人出现在了那里,其手中持有一枚玉符,道:“弟子沈乘安,宗门相召,符印在此,随我速归!”

    沈乘安看了几眼,懒得说话,只是把手中刚捂热的牌符冲着上面一晃,意思是我和你不是一个统属,你不要来找我,有本事找上面去。

    那道人冷笑道:“你们这些人,果是如折师妹所言,一个个桀骜不驯,不遵门中规矩,既你不愿走,那就由我来代劳了。”说着,他将手中玉符往下一掷,就有一道光华直奔下方而来。

    可就在这时,驻地中那一根玄柱之上却忽然爆发出一阵光芒,那玉符撞在上面,却是轰然破散,化为点点光芒散开。

    那道人一惊,望下面的玄柱,怔了半晌之后,终究没敢再动,最后一声不发,就如来时一般离去了。

    沈乘安见那天上阴影散去,天光再显,心里琢磨了一下,把那块牌符小心收好,不过胸膛却是挺起了几分。从此刻起,他沈乘安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而这个时候,韦廷执在奉命之后,就离了上层,来至内层之中。他停在天中,拿出了一枚玉符,往外一抛,此物就化一团光芒散开,融入了大气之中。

    元都派整个宗门都是落在镇道法器之内,并时时在内层转挪,除非真的撕破脸皮,以清天星盘全力搜寻,不然很难找到其之所在。

    从这方面说,他猜测上宸天此前迫使他们动用星盘之举,许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给元都派立造分离出去的条件。

    若真是这样,这计谋其实很是高妙。这是暗中给了不安分的人一个机会,不安分的人自然就跳出来了。

    他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之后,便见上空有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法器,其正在大日之中,将天光遮掩了去。

    他打一个稽首,道:“玄廷使者韦梁,前来面见元都一脉诸位道友。”

    元都派早前便已申明,已然化去宗门,并入天夏之中,故他以元都一脉相称,而非是再说原先宗门之名。

    他话音落下后不久,一道金光自上将落下来,并垂落在他面前。

    他整了整袍服,便就走入进去,随着那金光一闪,他发现自己已是出现在了一座流淌着悬空瀑布的浮山之上,有一名身着的鹤氅道人站在不远处,对他打一个稽首,道:“韦廷执有礼,掌门师兄命我前来迎候。”

    韦廷执微微一皱眉,他还有一礼,谨慎言道:“王道友,韦某这便随前往面见任道友。”

    王道人看他一眼,态度依旧和善,笑道:“韦廷执随我来吧。”

    元都山门这里经过了历代营造,风光景物格外秀美,称得上仙灵荟萃之地,就更有大道自然之意趣,便是玄尊观来,也是心旷神怡,只是韦廷执一路走来,却是无心多看。

    王道人道:“韦廷执是第二次来我元都吧?”

    韦廷执道:“确实是第二次。”他顿了下,目光注去,道:“不过眼前所见之景,似与往日有所不同。”

    王道人笑了笑,道:“韦廷执却是不知,我元都挪移换空,景物多变,对应天外二十八宿,有二十八处外景,又有日月二殿,却是对应日升月降,阴阳轮转之理。

    前次韦廷执所往之地,乃是月殿,如今阴阳变易,却是轮到日殿为正,我如今正好是去往日殿路上。”

    韦廷执道:“日月轮转以为值,贵方显是看重天理,知晓正序为何,也如此方得行正道,恰如那天地之分,乃是清升浊降,若是浊在清上,那便是头重脚轻了。”

    王道人笑道:“道友此言谬矣,天地不同,则道理不同,怎可用一世之理框尽诸天之理?似如此世之中,浊潮一至,则必然天地大扩,诸星重列,此浊者,才是推动万物变转之主宰,故不拘窠臼,顺天应机,方唯正道!”

    ……

    ……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寻机趁势易

    韦廷执没有继续与王道人争辩,他只是以此试探确定王道人的态度。

    而眼下看来,王道人其实偏向于宗门那一路的。

    他心中寻思了一下,元都派这一辈,那位自称掌门的任殷平乃是上代掌门的三弟子,上面其实尚有两个师兄,分别是荀季和瞻空。

    这两位都是倾向于天夏之制的,要是这两人愿意站出来,当能压制这一位。

    他状似无意问道:“我上回来时,乃是由瞻空道友招呼的,不知瞻空道友和荀道友何在?”

    王道人轻描淡写道:“荀师兄和瞻空师兄多年前便是出外游历,许久未归了,如今门中自有任师兄负责主持。”

    韦廷执心中微微一沉,他也是从玉素道人那里了解到张御接触过瞻空道人一事,知是极可能是返回宗门了,可现在王道人却是推说其不曾归来,这里情形有些不对。

    而且了瞻空道人,那对他们从内部对元都派施加影响力都无从做起了,那样事情极可能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

    他正暗自思量之时,却已是来到了一座堂皇道宫之前,王道人顿足回身,言道:“师兄正在里面相候,韦廷执,请随我来。”

    韦廷执点了下头。他跟着王道人走入殿门,来至殿之中,就见一名年轻俊美的道人坐于主位之上,其人发髻插着玉簪,身着元虚应星袍,两目清澈,犹如深静之清潭,神气更是质雅而温润。

    而此人身外气息虚虚荡荡,似与一物冥冥中有所牵连,不着于世,不入天地,难以分辨具体修为。

    他打一个稽首,道:“韦梁见过任山主。”

    任殷平在座上一点头,便算回礼,他作势一指,道:“韦廷执请入座。”

    韦廷执谢过一声,就在客席之上落座下来。王道人也是走到了另一边,坐了下来。

    任殷平看向韦梁,道:“韦廷执到此,可是玄廷有所关照?”

    韦廷执道:“韦某此行受玄廷所托,过来问询一事,近来贵方门下驾法器落于各洲,似在召聚门下弟子?

    说来这本也无碍,可玄廷听得下方呈报,这些弟子并非是贵脉门人,而只是在荀前辈门下修过道罢了,如今他们皆为天夏修道人,元都一脉如此做,这似是有所不妥。”

    任殷平眸光平静无波,他道:“三百余年前,我元都一门助天夏驱逐上宸天,且并入天夏。我虽出此大力,然则这三百年来,却与天夏无所获取,反而传继愈发艰难,如今为延续宗脉,光扬道法,这才召回诸多弟子。”

    韦廷执暗觉皱眉,对方此言,说得是传继,可明显是意在宗门。

    任殷平说元都三百余年来无所获取,这其实并不确切。

    按当年定约,天夏准许元都在本土之中传法收徒,准其自辟一地,更许其一人为廷执,可以入廷参事。

    这本来是一招妙手,可以通过廷执插手到元都内部之中,长久之后,元都就实质以上成为天夏一员了。

    但不论荀道人还是瞻空道人,都是无心此事,余下之人则是根本不至,算是自己放弃,所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看来,可能任殷平那时就另有打算了。眼下只是趁上宸天侵攻,而又无有清天星盘算定宗门所在,故是趁势要挟。

    只他既是来此,便是希望渺小,却也要尽量设法令对方打消或者暂缓这个念头。

    他想了一想,道:“韦某以为,此中许可寻一个妥善之法?”

    任殷平没有说话。

    王道人则是笑了笑,在旁道:“韦廷执,不知何法?”

    韦廷执道:“贵方既言传继艰难,那自明年始,往下百年,但凡有资脉出众之弟子,则可由贵方先行择选,贵方以为如何?”

    王道人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任殷平这时淡淡道:“我元都并非天夏之从属。”他又道:“韦廷执难得来此,不妨多留两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他看向王道人,道:“师弟,代我招呼好韦廷执。”

    王道人立起打一个稽首。

    任殷平站了起来,便即离了大殿,随着一阵虚气晃过,他是已是来到了宗门最高处的攀微台上。

    他站在这处,却是直接看到了那些外层星宿,过了一会儿,缓缓抬头,往上层望去,然则却那里被一层清气所阻挡。

    许久之后,王道人来至殿顶之上,道:“师兄,韦廷执已是答应下留下两日。”

    任殷平道:“乔师妹那里如何了?”

    王道人回道:“当还在召聚弟子。”

    任殷平依旧看着天穹,他平静道:“阴阳化易,主客之势已变,有些事也是需变一变的,去告诉乔师妹一声,按我元都派的规矩,把那些弟子都给带了回来。”

    王道人躬身一礼,道:“是,掌门。”

    内层天穹之上,有一座凝影化成的浮陆,乔姓女道正坐于莲花台座之上,旁侧则是并列着两株娇嫩菡萏。

    一道金光一闪,一名年轻修士出现在此,躬身一拜,道:“师父。”

    乔姓女道言道:“如何了?”

    那年轻修士道:“弟子看了下来,白真山中再未有我门中弟子前去投奔。”顿了下,又言:“只那桃定符仍是在那里未走。”

    乔姓女道点了下头,道:“此人便由得他去吧。”

    只要白真山不再继续收留其余弟子,差得一人她就不打算去过问了,毕竟和邓景这等玉京镇守起冲突不是明智之举,极易引发剧烈矛盾。

    过去一会儿,又一道金光闪过,一名年轻道人自里现身出来,对她一拜,道:“师叔有礼。”

    乔姓女道看了他一眼,道:“看你样子,想是事情未曾办成?”

    那年轻道人低头道:“师叔,我去奉命前往召捉那沈乘光,可是到了地界后,那人却是躲入了玄廷一位守正设下的驻地之内,师侄祭法器出去捉拿,却被驻地得法力击退,不得不退了回来。”

    “守正驻地?”

    乔姓女道有些讶异,她具体问了问,不由蹙眉,这无疑是有玄尊出手遮挡,若是如此,倒也怪不得其人,那的确无法对抗。

    而她思索之际,随着这处浮陆上不断有金光闪过,那些派遣出去的弟子陆陆续续转了回来,然而待问了下来,结果却令她很是不悦。

    所有派遣出去的弟子中,只有一人成功捉拿回来了一名过往弟子。

    而能做到此事,还是因为被捉这位常年独自一人居住再荒原之中,不得与外联络,得她赐下法器才得成功“说服”,不然也没可能带回。

    而其余人,无不是因为目标躲入了守正驻地之内,才致失败的。

    她蹙眉道:“守正驻地,这背后之人莫非是哪位天夏守正?”

    她知晓这次做此事或许有着一些阻力,但没想到这么麻烦,她这次来主要向玄廷传递出某些信号,事情其实已算是办成了。而继续下去可能会与玄廷起冲突了,她认为或许可以稍退一步了……

    可就在她这么想时,却见金光一闪,一道玉符飞来,便伸手一捉,拿来一望,略一沉吟,忖道:“既然掌门师兄关照,那却不能退了。”

    她伸手一招,便有一封金书飞了过来,细细看了起来,这上面却是记载着如今玄廷的玄首和守正名讳。

    不提如今,元都过去也一直算是天夏一脉,虽然玄廷之上大事不可能告知元都知晓,可是名位之变动,对元都并不作隐瞒。

    她待看了下来,暗道:“原来这人还兼任着玄首,分量倒是不轻。”

    她知道解决问题的症结就在那位守正身上,故是得从这里下手。

    其实光是守正一个名头,她并不怎么在意,若非廷执,不过一个随时可被玄廷摘掉名位的玄尊罢了。

    可是对方还有镇守玄首身份在,那她就需谨慎一些了,至少需要拿出对待邓景的态度了。

    她站了起来,伸手一拨,整座浮陆一晃,霎时从这片天穹之中挪移不见。

    守正宫中,张御正在观书,忽然心生感应,眸光一闪,便站了起来,身上清光一闪,正身却是自上层降下来,落到了东庭玄府的星台之上,并与化身汇聚到了一处。

    他负袖站在此间,望西望去。

    在等了一会儿后,就见上方天穹一暗,似被某物遮了去。这东西出现的十分突兀,似是骤然浮现,又好像本来就在那里。

    随着此物出现,一道金光自天穹之中降落而下,乔姓女道自里走了出来,稽首言道:“张守正有礼,贫道乔悦青,乃在元都门下修道。”

    张御还有一礼,道:“乔玄尊此来何事?”

    乔悦青站在半空之中,她不自觉凝望了张御几眼,顿了一下,语声温和道:“近日我元都正召聚以往散落在外的门中弟子,然则我闻,这些弟子却是躲入了各处守正驻地之中,得了张守正之庇护,这本是我门中私事,不知守正为何阻拦呢?”

    张御抬目看向她,淡声言道:“乔玄尊所言不对,这些弟子,并非是元都门下,而皆为我天夏修士。”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去影碎玉莲

    乔悦青道:“张守正,你怕是不知晓,天夏与我元都曾有定约在前,我召集门人并无越矩之处,此事张守正一问玄廷,便得知悉。”

    张御看她一眼,道:“那定约我亦知晓些许,且不论这一次贵方做得此事是否合乎道理,只谈定约,我亦有理由做得此事。”

    乔悦青一怔,她思忖了一下,以为找到了答案,抬目看来,道:“原是这般,却不知哪一位弟子与张守正有渊源?”

    她心下推断,应该是某个召回的弟子与张御有牵扯,这一次无故招惹到了后者头上,这才导致其人出手。

    若是这样,那么就不妨给张御一个情面,不去召回那人就是了。反正在玉京那里她也是如此做的,与区区一名弟子相比,实在没必要和一个有名位的守正起冲突。

    张御道:“乔玄尊若问哪些人与我有渊源,那么我之回言,便是涉及此事的所有人。”

    乔悦青顿生不悦,道:“张守正,贫道乃是诚心详谈,张守正又何必说此玩笑之言?”

    张御看向她道:“我并非胡言,我当初亦是在荀师伯门下修过道的,贵方意图捉拿的弟子,名义上皆可算是我之同门。”

    乔悦青闻听此言,不免心生惊讶,道:“张守正竟也是荀师兄的门下?”

    她之所以知悉自家师兄门下这些弟子的名姓,那是因为其中有一名弟子告知她的,可是后者并未告诉她任何有关张御之事。

    她再一想,猜测这位可能那名弟子离开之后,自家师兄才收的弟子,但也或许是张御成就玄尊后并未允许世间人记留自身。

    她猜测是后一个可能最大,因为前者的话,也就意味着张御短短二三十年间便就成就了玄尊,这委实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她心中不太容易接受。

    而她有些惋惜,又有些埋怨自家师兄,这等天资横溢之人,怎么转去修习玄法了呢?若是她元都门下该是多好?

    而若是这样,张御的举动便也就说得通了,可谓名分理由都是占据。

    她犹豫了一下,其实她也不愿意与张御产生矛盾,只可惜掌门这次让她把人带回,也就不得不坚持下去了。

    她斟酌了一下语句,才抬头道:“张守正,那些弟子这次贫道有不得不将之带回的理由,既然你我皆有道理,那不如此,你我一论道法,若是贫道输了,便就此退去,不再提及此事,若是道友输了,便让人贫道把人带走,如何?”

    张御却是断然否决道:“我天夏自有规序,没有私下拿过去宗门陋规去判论事机的道理!”

    乔悦青沉默片刻,目注他道:“既如此,那贫道也只好道一声得罪了。”

    她对浮陆上面等候着的弟子传声道:“你们自去拿法器捉人,这里有我拖住。”

    她一伸手,便捉出了一株莲花,莲花之上荧光浮动,在昏暗天空之下犹如一盏莲灯,柔和而娇美,随着花瓣一朵朵绽开,这光芒也是无声无息间融入天地之内,霎时在外形成了一团笼罩四方的光纱。

    她自忖张御正身在这里,自己也用不着上去与之对斗,只要阻碍其回去上层,同时派遣那些弟子持法器去各处驻地请人,对方也自阻拦不住。

    因为有师门镇道之宝相助,她很快就可将众弟子挪移到各个驻地之中,而后将人带了回去,便算做成了此事。

    当然久守必失,一味遮挡,坚持长远或许有变数,可守持片刻她却是有信心的。

    张御抬头看了一眼,当下唤动训天道章,向各驻地淡声传言道:“外来之人,凡有进犯驻地之举动,一律拿下。”

    各驻地得他吩咐,俱是同声回应。

    而在此时,他身后一道青色剑光倏地飞起,往天穹中去,随着一声悠远剑鸣,对着那遮蔽天幕的光纱就是一冲!

    乔悦青见到他居然驾驭剑器,不禁有些意外,剑修素来是真修常见,玄修之中少有见得,而能御使之人,定然不可小觑。

    她倒不慌,凭着自己所驾驭的少许法器之力,当可以将剑上之力转挪了出去,然而这一剑上来,她却是发现不对,那剑上之力凝聚于一处,自己竟是转无可转,挪无可挪,更似有一股斩断一切的锋锐,她失声道:“斩诸绝?”

    那剑光过去,天穹之中的光纱霎时被撕裂出了一道巨大裂口,裂隙边缘处光芒闪烁不已,似在使力弥合着。

    乔悦青听得一声清脆声响,便见手中莲花之上出现了一道裂痕,随后一瓣花瓣掉落了下来。

    她知道不好,连忙施以法力补救。

    然而那剑光并未到此停止,再是旋空一斩,又是劈开一道天隙,随着那剑光接连闪烁,光纱之上更是处处豁口。

    乔悦青见莲花之上花瓣一朵朵掉落下来,最后颓然也是放弃了此举,因为遮蔽一破,意味着张御随时可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到上层,再去支援各处,她这一番心思也算是落空了。

    她暗自一叹,心知事不可为,却也无脸留在这里,打一个稽首,道:“道友高明,贫道技不如人,这便退去。”

    言毕,她化一道金光转去,顶上那遮蔽天光的阴影也是一并散去。

    张御见她离去,也是收回目光,他方才也是有过思量,是否出手将此人留下。

    不过这事情牵涉很大,加之对方身外有一种虚荡不实的气机,似能随时转挪到其余地界,这多半是那件镇道之宝的作用,他便是出手,也未必拿得住,故是没有再去拦阻。

    他略作思索,便以训天道章向晁焕传言道:“晁廷执,有一事劳你转告廷上……”

    而与此同时,那些乔悦青派遣出去的元都弟子,也是各自来到了各洲驻地上空。

    在幽原上洲这处,随着上方阴影浮现,上回到来的道人再次现身于此,他望向下方,冷笑一声,把玉符往下一掷,此物便化一道灿灿金光自行飞去。

    这是门中拘符,受过玄尊法力浸润,只要知晓对方姓名,一旦落中目标,那自能将之拘拿了过来。

    这一次,那玉符未见阻挡,直入驻地之内。

    沈乘安正在高台之中打坐,在这一瞬间,似是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随即便看到一道金光冲着自己而来。

    然则他想要躲避之际,却感觉自身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此物过来,而就在那光符要着落他身上时,那立驻地之中的玄柱再度有光芒闪出,那光符此光一照,就如烈阳融雪,顷刻化消散去。

    那一道光芒也并未到此停下,而是由驻地继续向外扩散而去,眨眼从名道人身上晃过,此人被光一照,神情不由一阵恍惚,等他再是清醒过来时,却骇然发现自己已是被人以符印镇压住了。

    而这一幕情形,也是在其余各处驻地之中上演,来袭的元都派弟子除了少数未曾参与之人得以走脱,其他动手之人俱被擒捉。

    乔悦青待回到浮陆之上,见到了那逃回来的两名弟子,才知其余弟子俱被拿下了,她也是无奈,更不知现下当如何做,只能将此间情形落于玉符之上,将之传去了门中报呈此事。

    元都派纵空转挪之术极为高明,王道人这里很快收了乔悦青传来的玉符,他看过之后,不敢耽搁,急忙离了自己道宫,来到了攀微台前。

    通禀之后,他来至台上,见任殷平背对着他坐于此间,看去似在推算什么,他便上来打一个稽首,低声道:“师兄,乔师妹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本来按照师兄指示行事,但却被一名名唤张御的守正拦住,许多弟子也被此人扣下。”

    他顿了下,又道:“师兄,这人似也是荀师兄教出来的。”

    任殷平停下了推算,但却没有说话。

    王道人想了想,试着道:“师兄,你说这是否是韦梁早已安排好的?便是向我元都示以强硬?”

    任殷平语声平静道:“你去和他谈一谈吧,让他知晓我元都派的条件。”

    王道人心下微松,道一声是,再是一礼,就退下去了。

    韦廷执此刻正在客阁之内,他这两天反复在思索任殷平那日之言,说什么元都非是天夏从属,非是从属,那就是想自为主宰了。

    他神情凝重,这绝非他想看到的结果。

    其实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现在和元都派闹翻,这个时候天夏若是内部出了问题,哪怕元都派不动,天夏也会被牵制住一部分力量,更不用说此辈动用法器,还有可能将上宸天或是邪神放入了内层。

    两线开战是要尽量避免的,不过若是元都派不听劝告,那么天夏也不吝付出一些代价,将这麻烦彻底解决掉。

    他们竭力维持和睦,并不是畏惧对方,而是为了避免更多损失,终究生民不易,内层这才又安稳了几年,一旦再次开战,那便是死伤无数。

    这时身边一个跟随他的玄修忽然神情一动,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便走上前来,对着他一礼,道:“韦廷执,玄廷传告。”随后他传声过来。

    韦廷执听罢之后,眼芒一闪,他琢磨片刻,不禁点头,而此刻外面有人禀告道:“韦廷执,元都来人,说是王玄尊相请。”他站了起身,沉声道:“告诉来人,说我稍候就至。”

    ……

    ……

第一百八十九章 留符指天陆

    韦廷执自客阁出来,来至殿上,再次见到了王道人,两人叙礼之后,主客各是坐定。

    王道人道:“这两日怠慢韦廷执了。”

    韦廷执道:“这却无碍。不知上次韦某之提议,贵方思量的如何了?若觉有所不妥,也可再作议谈。”

    王道人道:“那王某便就明言了。便我元都派按韦廷执当日之言纳收弟子,得有百年宽舒,可那又如何?于我修道人而言,纵百年不过一瞬耳,而在百年之后呢?我元都必得有一个长远之望。”

    韦廷执这时也不去计较门派之言,道:“那么贵方之意为何呢?”

    王道人道:“为得宗门传续,不单单是弟子之事,更在修道之资粮。我元都当年助天夏驱逐上宸天,但却不能去往上层修持,甚为遗憾,如今我元都也不奢求于此,只说当日天夏对我之酬功,却是太薄,而若天夏愿意以玄粮为奉,济我元都,使我存续仍可维系,那我元都也便不用再向外求了。”

    韦廷执听他说出此言,心下一动,元都一脉这是着意于玄粮之上?

    不过想想也是,站在元都派的立场之上,天夏诸廷执乃至各洲宿镇守享有玄粮供奉,实力一日强过一日,便是其余玄尊也是居于上层,不致功行有失。

    但是元都派因为当日仗着有镇派之宝之故,不惧天地化变侵害,所以那时并没有能融入进来。

    可他们纵然功行能得长进,却也无法与有玄粮修持的天夏玄尊相比,这般长久下来,无疑会助长他们的危机感,也就难免会提出此议了。

    但这也不是天夏当初有意忽略,因为那个时候,天夏方至此世未久,清穹地陆才刚刚开辟,还未曾得有多少玄粮,自然没提到这等事。

    可是问题来了。

    天夏固然有玄粮,也供得起元都一脉,可是玄粮作为最为重要的功俸,不是随随便便可得的,无功而不得酬。

    要是这般就给了出去,那就是坏了自己所定下的规序了。

    而且今日能给元都,那岂不是说,来日幽城讨要要也可以给,往后上宸天伸手也能给了么?

    他谨慎言道:“王道友,玄廷之上至今仍是给贵脉仍留了一个空位,不拘是道友,亦或是任道友,若是能入廷为执,或者去做镇守守正,那么都是可得取玄粮的……”

    王道人道:“可若如此一来,那就是我元都派为天夏做事了。”

    他笑了笑,道:“我元都之所以提出此议,乃是感到了当日所获甚少,感到了不公,天夏若是不答应,那也无妨,只消认承我宗门之名,那么我宗门之事与天夏自不相干,我元都也可允诺,今后绝不与天夏为难。”

    韦廷执沉声道:“王道友,此事是违背我两家当年之定约的。”

    王道人却是道:“时移世易,过去之约言仍可再定。”

    韦廷执沉吟半晌,道:“此事韦某无法做主,需得与诸位廷执一议。”

    王道人微笑道:“无妨,韦廷执可先行回去问过,不论到时是何决断,回告我元都一声可。”

    韦廷执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便退了出去。

    王道人待他离去后,也是转回了攀微台上,向任殷平禀明了这番对言。

    任殷平道:“劳烦师弟了,且等天夏回音就是。”

    王道人道:“师兄若无吩咐,小弟这便退下了。”他见任殷平再不说话,一礼之后,便就离去了。

    任殷平在此坐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身躯之外虚气漫过,霎时之间,却已来到了一片似虚似实空域之中。

    可见瞻空道人正在此间来回走动,时不时会停下来推算一二,并默坐感应,似在找寻出路。

    任殷平看着他道:“师兄,你还是不肯答应么?”

    瞻空道人看到他到来,语重心长道:“师弟,放手吧,元都派没可能存在了,你为何非要一条路走到底呢?”

    任殷平道:“我元都派一脉传续,岂可在我这一辈手中断绝?当年大师兄是门中主持,他作主之事我无可反驳,而今大师兄离去,自当由我来作主。”

    瞻空道人道:“你这是何必呢?不管有无门派,都不碍我元都一脉传继,为何非要立一个宗门之名?我又不似上宸天那般需要奴役下面的小派人口。”

    任殷平道:“师兄,我只问一件事,若是老师什么时候再度入世,问我元都派如今如何了,你们该是如何回答?”

    瞻空道人沉默片刻,道:“这事之中另有牵扯,我现下不好与你分说……”

    任殷平平静言道:“师兄,小弟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你将法器制权交出,小弟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瞻空道人沉声道:“这不用再问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任殷平看着他,只道:“师兄不妨再思量一二,我下回会再来问师兄的。”说完,他身影就缓缓消失了。

    东庭玄府,张御化身站于星台之上,自那乔悦青退走之后,他这里就再无变化,但这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故他也是加大了戒备。

    李青禾这时自下方走了过来,躬身一拜,道:“先生,安小郎和那谷小郎求见。”

    张御颔首道:“让他们上来。”

    李青禾一个躬身,就转去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便带着安知之带着小谷走了上来。

    安小郎他还是第一次来到星台之上,他看了眼四周,不禁哇哦一声,随后走到前方,行有一礼,道:“学生见过先生。”

    小谷也是在旁跟着他恭恭敬敬行有一礼。

    张御颔首道:“你怎么来了,寻为师可是有事么?”

    安知之道:“回老师的话,学生想念老师了,故来看望一下老师,还有……”他拉过小谷,道:“小谷也说有要事要面见老师,学生便带他来了。”

    张御看向小谷,神情温和道:“你老师临去之前托我照拂,你若有什么事,都可与我言。”

    小谷点了下头,随后他小心翼翼自身上取出了一封符书出来,双手往上一递,道:“老师离去之前曾有关照过,若是半月之内不得回转,就让小谷把这封东西交给守正,还说让守正细观。”

    张御心念一转,当日这师徒二人是当着他面分别的,那么这事应该私底下传音交代的,那么这东西当是一直寄放在小谷身上,想来不简单。

    他目光一落,那符书便自小谷手中飞了过来,他拿住之后,对李青禾看道:“青禾,你带他们两个在星台周围观览一番。”

    李青禾道一声是,就带着安知之和小谷两个小郎下去了。

    张御则是打开符书,见这上面画着一些道箓,看去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但仔细一看,却看出一些玄妙来了。

    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十分高明的转挪虚空的功法。

    但待他把这篇功法看完之后,却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功法虽是不错,但给他一个玄修看,也就稍有借鉴罢了,他也不可能照着去练。

    莫非是怕自己回不来,所以想借他之手转传给自己的弟子小谷?

    这可能是有,但这功法虽是奇妙,却并不见得有多高明,若是小谷日后能修炼到元神境界,那完全不必由他来转传,只要懂得看道箓,自己便能领会了。

    他再是思忖了一下,便即起目印观去。

    而这一次,玉符之上却是又有了变化,丝丝缕缕的金光出现在了大气之中,从玉符之上一直延伸到了天穹深处。

    他在凝目看有片刻后,就从那千丝万缕的金光之中寻到了一个与众不同之处,感应顺此而去,霎时感觉好似接触到了某一个物事。

    这时他若有所觉,目光下落,却见手中所持拿的符书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的乃是一面玉牌。

    而当他持拿此物之时,便能隐隐感觉到一个所在,似广似微,似虚似实,又在时时挪转之中。

    这一瞬间的接触,他便知晓这是何处了。

    这是元都一脉驻地之所在!

    现在元都一脉对天夏威胁最大的地方,那便是其宗门可以转挪游走,若无清天星盘,便很难找到其准确位置。

    这不是说其他法器一件也不成,而是在找准这处所在之后,其若是忽然又挪转去了别处,那就需重作推算了,而这里也唯有清天星盘是能时时盯着的。

    他拿起玉牌看了看,瞻空道人留下这东西在弟子身边的初衷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是这东西却是足以改变两边的战略态势,也可以使得天夏下来在与元都的交涉之中占据主动。

    故是他没有半分迟疑,当即传意去往正身所在。

    张御正身此刻在守正宫中,受得这意念传递之后,眸光微闪一下,伸手一拿,便将那一枚玉牌取拿了过来。

    这东西其实一直存放在天地之间某一处,无论是分身还是此刻这里,他所取到得的也是一分照影,并非正物,不过凭此却也足够了。

    他道:“明周道友何在?”

    殿下中光芒一闪,明周道人现身出来,稽首道:“明周在此,守正有何吩咐?”

    张御道:“劳烦道友转报廷上,说我有有关元都一脉的要事相告。”

    ……

    ……

第一百九十章 雾遮似迷途

    韦廷执从元都派出来,一刻不停转回到了上层,得知他回来,众廷执各是将自身化影投照至议殿之中。

    首座道人见除出使的风廷执之外,所有廷执都已到了,便请韦廷执说一下此番详情。

    韦廷执将经过详细告知诸人,又把元都派所提出的条件说了一下,但这条件几是立刻遭到了所有廷执的否决。

    戴廷执言道:“元都一脉这是想效仿幽城。”

    众人点头。

    应该是就是如此了。

    宗派或势力从天夏之中主动脱离出去,过去不是没有,幽城就是一例。

    但是天夏直到现在也未承认过幽城。

    而且因为幽城并非宗派,其本来又在外层,当时内层子民并没有人受到损失,所以造成的危害便也不大。

    可是按元都要真是离了天夏,其却仍在内层之中。

    说什么过后两不相干,那么谁又能保证,元都一脉一定不会放开门户让外层修士进来呢?这等于是一下破掉了外层二十八宿的守御,这是绝不容许的。

    便是不谈这等事,天夏也不可能去开这个宗派旧制复苏的先例,这无疑是自掘根基之举。

    在场所看人都是看得明白,元都派于这个时候提出此议,正是看准了天夏极可能需要应付外层诸势力的联手,说不定这其中还有寰阳派,局面很是凶险,所以想以此为要挟,顺利摆脱出去。

    林廷执道:“如今最好办法,就是寻到荀季,瞻空两位道友,要是能得这两位在,那么我等可以让这两位去消弭此事,也就不必要有什么冲突了。”

    韦廷执摇头道:“根据此前张守正所报,瞻空道友应该是一早便回去阻止此事了,可是现在却是不知下落。

    韦某猜测,瞻空道友有可能是被任殷平设计困住或是干脆囚禁起来了,我们不能指望这位了。但若是荀季道友仍在,以他威望和能为,倒是足以压服任殷平。”

    首座道人似是知道些什么,他出声道:“荀季道友就不必去寻了,这件事只有靠我们自己来解决。”

    听他如此言,众廷执也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各是寻思起来。

    其实过去他们对元都派不是没有防备的,毕竟定约之事,只看你愿意付出代价的大小,并不能一定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上层设有清天星盘为监察,以备不妥,再一个,荀季、瞻空二人是完全倾向于天夏的,故是过去三百余年,元都派一直都很安稳,几乎就如不存在一般。

    可哪料到,这两位一下无法左右门中事宜了,清天星盘又在先前用过,这便就有些被动了。

    所幸还有定约为维系,使得元都派现在暂时还无法迈出那一步,但是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

    陈廷执这时冷声道:“元都派所倚仗的,不外乎是其宗门难觅踪迹。”他看向钟、崇二人,道:“钟廷执,崇廷执,你们二位若是借用合用法器,可能追觅到一线踪迹么?”

    钟廷执想了想,道:“若只是找寻宗门所在,那是可以做到的,但意义却不大,因为就算我们找到了那处所在,因我推算之时会搅动天机,驾驭法器之人也会生出感应,进而提前进行回避。”

    崇廷执这时道:“要是我等能够完全空出手来,再合法器及诸位道友之力,可以一直盯牢此处,但是自上宸天那一次侵攻之后,其天机搅扰就一日未曾停过,我们便无从做到此事了。”

    众人都是皱眉,在天机推算一道上,这是上宸天少数能在天夏这里占上风的手段,故是他们很难绕了过去。

    玉素道人断然言道:“元都所提出的条件,我天夏绝然不能接受,可明言告诉他们,让他们遵循定约,若是他们不愿意,那么我天夏只有不惜代价动用一些手段了。”

    韦廷执这时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元都虽然生出异思,但现在毕竟还不曾走出那一步,还留下可得沟通的门户,韦某愿意再去元都一次,对其晓以利害,若是实在无法,那也是他们违反约言在先,那时再是动手不迟。”

    首座道人考虑了一下,正待说话之时,殿中有光芒闪烁了一下,明周道人出现在了殿台之下,他望了过去,道:“明周,可是有事么?”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恭敬言道:“首执,诸位廷执,张守正有要事呈告廷上,说是这里涉及元都一脉。”

    林廷执转身道:“首执,既是牵扯到元都一脉,说不定张守正能带来什么有用消息,正好诸位廷执也在,不妨请张守正上殿来言。”

    首座道人颔首道:“也好,明周,你去把张守正请来。”

    明周道人躬身一礼,便即退去。

    过了一会儿,便见一道光芒浮现,张御身影出现在了此间,他看了一眼众廷执,从容抬袖一礼,道:“首执有礼,诸位廷执有礼。”

    议殿所落之处出于某种目的较为隐蔽,除了首执之外,无人知晓何处,每回都需以化影才可入,故他此刻同样也是以化影至此。

    林廷执语声和气道:“张守正,明周道友说,你有与元都相牵扯的重要事机相禀告,不知是何事?”

    张御道:“前些时日,元都一脉的瞻空道友曾带弟子来东庭游历,当时我与他照有一面,可他忽然察觉到某个事端,急着离去了,临行之前将弟子托付在我处,此事御先前已是报至廷上。

    只是就在方才,瞻空道友的那弟子忽然来寻我,说是瞻空道友临走之际留下了一物,说若他久去不回,便交托于我,并让我细看。”

    说着,他将那枚玉牌拿了出来,“我方才看了一下,发现凭此物,能够寻到元都一脉藏身之所在!”

    “哦?”

    众廷执听他如此说,都是关切看来。

    他们方才商议这许久,其中最难解问题,就是元都一脉之人藏身之地难寻,没想到张御却是带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首座道人看了一眼,那玉佩从张御手中消失,直接出现在了他手中,他看了一下,确认道:“此牌符的确能牵连元都一脉之所在。”他抬头看来,“张守正,照你所言,这东西是瞻空道友一早留在那弟子身上的?”

    张御回道:“正是。”

    首座道人点头道:“那无错了,此应该是瞻空道友留下的后手,此牌符当是元都一脉的出入牌符,凭此符不止能寻到元都一脉所在,且还能由此进入”

    陈廷执目光精芒隐现,道:“首执,若是如此,我等便得主动之势了。”

    首座道人却缓缓摇头道:“没这么简单。”

    元都山门之内,乔悦青自外转回了宗门,她令弟子自去,自己则先去见了王道人,见面之后,她歉然言道:“师兄,小妹惭愧,没能带了人回来,却反是将门人失陷在外。”

    王道人安慰她道:“师妹不必如此,谁能想到那位张守正竟然也是荀师兄的门下呢?他以此为借口,我等受定约所限,在未正式与天夏分割之前,确也不好如何。”

    乔悦青道:“师兄,不知任师兄可是在么?小妹有些事要禀告。”

    王道人道:“师兄在攀微台,师妹自去就是。”

    乔悦青应了一声,她从王道人处告辞出来,就往攀微台来,待通禀过后,她沿着台阶来至高台之上,对着等候在那里的任殷平一礼,道:“师兄有礼。”

    任殷平还有一礼,道:“师妹回来了,此行辛苦了。”

    乔悦青低头道:“小妹未曾做成事情,还请师兄责罚。”

    任殷平平静道:“此事与你无关,我知你已然尽力。”

    乔悦青再是一礼,又道:“师兄,小妹去那里看过了,那里确实是有瞻空师兄留下的印痕,也有外来的气息痕迹,那应当便是上宸天的传讯了。”

    任殷平道:“能确定便好,有劳师妹了。”

    乔悦青道:“师兄,那些被捉的弟子,不知能否向天夏讨要回来。那终究是小妹带出去的,不能弃之不顾。”

    任殷平点头道:“这些都是我门下弟子,自不会放弃,此事我为会和天夏再议,尽量让他们早些回来。”

    此时有弟子过,躬身道:“掌门,狄师弟到了。”

    任殷平对乔悦青道:“师妹若是无有什么事,便先下去休息吧,若有什么话,改天再言。”

    乔悦青道了一声是,她正要离去,却是犹豫了一下,她抬头道:师兄,瞻空师兄不曾回来么?”

    任殷平没有回答。

    乔悦青没有得到答案,有些失望,她万福一礼,就退下去了。

    等了一会儿,一名二十余的年轻弟子走了上来,他身着一身干净白袍,面容之上带着几分自信,上来躬身一礼,道:“见过掌门师叔。”

    任殷平看了一眼,道:“功行有所精进,你近来修持的很是勤勉。”

    年轻弟子谦言道:“多谢师叔夸赞,只是小有进步罢了。”

    任殷平道:“你师父不肯回头,我希望你代我去劝一劝他。

    年轻弟子一怔,道:“掌门有命,弟子自该奉令,只是那终究是弟子的师父,弟子怕是劝说不动。”

    任殷平道:“不妨,你尽力就是。还有,你代我问他一句,那宗门出入之符不知他可还带在身上么?”

    年轻弟子不觉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又快速低下头,道:“是。”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玄机未必缺

    首座道人在殿上沉声说道:“这出入牌符,乃是以一符对一人,若携此物寻去,那至多也只能进去一人罢了,便是他人同去也是无用,是进不得那扇门户的。”

    他环望众人,“且元都一脉直到眼下,还没有做出正式违反之举,所以此刻还不能判其有过,若我先动手,那便先违了双方定约,其便可无所顾忌了。

    这一面牌符,不止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此辈故意留下的破绽,就看我等如何选择了。”

    众人思量了一下,若是按照首执这般说,那么这件事许是任殷平有意放任的了。

    这个方法倒是巧妙,就是给一个天夏上门突袭的机会。

    若是天夏先违定约,那么元都再重立宗门,就不会受任何誓约束缚了,半点代价都不用付出。

    而这牌符还至多只能进去一人,正常情形下,一个人也不可能对元都一脉造成任何威胁,可以确保他们自身无虞。

    所以他们要么不做这个选择,做了就要确保成功,否则就要承受加入元都一脉彻底倒向上宸天那边的结局了。

    陈廷执沉声道:“我等不能只是困束于约言,以至于自缚手脚,如果元都一脉一直保持不动,直到上宸天侵入开始才是发作,难道我们眼睁睁等到那时候么?既然早点晚点都要动手,那还不如由我们主动来做。”

    玉素道人道:“陈廷执说得是,此事无可妥协,更不能有所退缩,唯有先以制人,而不是受制于人!”

    崇廷执沉声道:“如今天机被蔽,要是元都与上宸天有所勾连,我天夏也难以察觉,与其坐等,还不如先行出手。”

    晁廷执道:“晁某便不说什么大道理了,既然他们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若不抓住,那也说不过去。”

    其余廷执在考虑过后,也都是陆续出言,表示赞同。

    他们先前释放过好意,并且在可能的限度上愿意让步了,可元都还是坚持己见,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戴廷执这时道:“诸位,那遣何人去为好?”

    陈廷执沉声道:“此事既然是陈某提出,那便由陈某亲去走一趟吧。”

    听他如此说,在场大多数廷执都是认可。因为陈廷执功行仅在首执之下,双方修为也相差不了多远,由其出面,却是有着一定胜算。

    钟廷执这时却是站了出来,稽首言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有一个合适人选。”他顿了一下,“若是我天夏决定做此事,那还是由张守正出面为好。”

    首座道人目光看向他,片刻之后才道:“钟廷执理由何在?”

    钟廷执未曾回避首座道人的目光,他道:“张守正曾经在荀道友门下修道,虽非弟子,但却与元都一脉有着一定渊源。

    而瞻空道友的弟子献符,又是指明交给张守正的,那么由张守正出面做此事,那便算是应了瞻空道友之所请,就不算先是违背定约了。”

    众廷执不禁思索了起来,若是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由张御出面,确实是名正言顺的多,甚至从某个角度上可说是元都一脉内部的争端,因为天夏虽是不承认宗门,但却是承认师长学生的关系的。

    首座道人道:“这当还需问过张守正。”

    张御抬起头来,抬袖一礼,道:“御本为守正,又与元都有这份渊源在,且确如钟廷执所言,那牌符是瞻空前辈送至我这处的,若是廷上决意做得此事,那么当由御前往一行!”

    首座道人看向张御,认真言道:张守正,此举十分凶险,尽管可做诸多准备,可也难说万无一失,你若失陷其中,很可能遭遇不测,你当需想清楚了。”张御从容言道:“御自是清楚。”

    他对自己有着准确的判断,还有来自自身的判断,到他这个境界,就算落世之身消散,寄虚之地仍在,仍可照映出来,只要寄虚之地不失,那便不会有事。

    首座道人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张守正了,若是守正有什么额外求情,也可回头提出,玄廷会尽力配合你。”

    竺廷执此时考虑了一下,出声道:“诸位,张守正若去往那里,却是要对抗整个元都一脉,地利人和都不在我等这处,唯有让张守正携带更多法器用以破局。”

    玉素道人道:“张守正可携‘藏神珠’前往,当能提升一些胜算。”

    藏神珠也是一件上乘宝物,可以将多位玄尊的元神之影投照其中,当需用时可以照显出来。不过这东西也不是没有缺点,那就是坚持不长,要是此中存纳之神气一旦耗尽,此珠便就成为了一个摆设了。

    武廷执沉吟片刻,道:“瞻空道友不在,那多半是被困在了某一处了,张守正可携带‘追仙铃’前往,凭过往之机运设法将这位找了出来。

    瞻空道友若得救出,即便无法立时让元都一脉放下心思,凭他威望,却也能压制除任殷平之外的其余门中同辈。”

    林廷执深思许久,抬首言道:“张守正进入元都门户后,我们可以用‘三才神圈’试着定压那元都那镇道之宝,只需一瞬,而后将‘地烛红尘砂’洒入其上,下来就可找准其之所在。”

    戴廷执疑问道:“林廷执,那可是镇道之宝,定压一瞬,此法当真可成么?”

    林廷执道:“当初元都门上代掌门因为镇道法器驾驭不易,加之另一种考虑,故是将驾驭之权柄分于三人,若是瞻空、荀季二人不在,那么就只有任殷平一人操持,他势必不能将法宝之能全数使出,那么此事是可行的。

    我们非是为了定压此宝,而是为了方便将红尘砂渡至其上。

    一旦沾染了此砂,元都一脉为了不使自身暴露,必需尽快清楚,这需得驭宝之人亲自施为,那么就可为张守正分担压力了。”

    可以说,若是没有人主动进入元都一脉内部,那么这么做毫无意义,可要是内部有他们的人,那就可以此牵扯敌方主要驾驭者的一部分力量,从而为里面之人创造机会。

    韦廷执这时出声道:“首执,韦某可与再去任殷平谈一次,如此韦某便能进入元都一脉藏身之地,那时候或许能与张守正相配合。”

    陈廷执沉声道:“此法成功可能不高。元都那法器厉害,可以将人分而挪困,韦廷执未见得能与张守正配合,或还可身陷险地。”

    韦廷执道:“但终究也是可以牵制住元都一脉一部分力量,毕竟那任殷平手中权柄不全。”

    他向上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可去的,为何韦某去不得?此事虽然凶险,但我既廷执,也该当由我等来为。”

    首座道人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韦廷执,就劳烦你再往元都一行,告知他们,玄廷要求他们按约言行事,若是他们仍是一意孤行,那当也需承受我天夏之治罚!”

    韦廷执肃然应命。

    而在接下来,众廷执又各自思量,填补和纠正了一些细节和漏洞,并将可能遇到的危险事先讨论了一下,设法帮着拟定了一些应对之法。

    这本来是一件十分危险困难,近乎不可能完成之事,但在诸廷执商议这一番下来后,看起来却是变得十分稳妥可行了。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天夏深厚底蕴之上的,尤其天夏乃是一个整体,使得他们在面对一个共同目标的时候,可以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力量去做此事。

    而此刻的元都门中,任殷平站在攀微台上,随着他的默默推算,似是终于找寻到了什么。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伸手一拿,一道金光道箓便出现在了面前。

    那道箓之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对他恭敬打一个稽首,道:“可是任掌门么?”

    任殷平神情淡然,没有和他打招呼,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只是一团气机所显化,并不是其本人到此。

    正如元都一脉留下一个道观,好方便上宸天过来传讯,上宸天同样在外层留下了一个道箓,元都一脉也可将自己的意思由此传去上宸天。

    这也算是他们当初留下的一个退路。毕竟元都名义上归入天夏,但实际上还是自辟一地,终归还是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的。

    只不过任殷平手中的御器权柄不完全,所以推算了许久,才绕过天夏的监察,找到了一个漏洞,得以那道箓寻到。

    他语声淡然道:“我元都派与天夏正在议谈之中。并已向天夏提出,望天夏能任由我元都自立。”

    除了这句话之外,他什么都没再说,就把袖一挥,将这道箓送了出去。上宸天要是能收到他的传言,自会知晓该如何做,就算道箓被天夏半路截夺了去,也不会凭此来指责他什么。

    守正宫中,张御待那化影回来,便睁开了眼目,既是要去元都,那么下来该是开始准备起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当会先由韦廷执再前往那里做最后一次劝说,要是再是失败,才会由他前往。而要是在此期间元都直接反立,率先违背定约,那么倒也用不着再由他一人突袭,天夏自会发动力量,直接出力镇压。

    他思定之后,转回后殿,先是调和心神意气。只是才是定坐了半日,忽觉训天道章之中有意念传渡,见是金郅行那里传来的,心下一动,问道:“金道友,何事?”

    金郅行声音略显急促的声音自里传出道:“守正,上宸天这里似有异动。”

    ……

    ……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宣威藏内机

    张御听得金郅行说上宸天有异,心下依旧镇定,自上宸天使者到来后,玄廷这里做好了一切准备,戒备的程度比平日更是严密,并不怕任何突袭。

    上宸天真来也好,假来也罢,都是无碍。

    若不算寰阳派,单独一个上宸天,也没什么好畏惧的,双方过去不知交手多少次了,对彼此表现出来的力量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道:“金道友,无需担忧,天夏这里早有应对,上宸天究竟有何异动,可说与我知。”

    金郅行道:“是,在下今日因事去见浑空,浑空虽是出来照面,但在下发现,其人乃是一个化身,虽他自身遮蔽几乎到了难辨真伪的地步,但他不知,在下也曾修过目印,故是一眼就看出他有问题。

    便是分身相见,那也无什么,可他偏偏如此遮掩,那一定是有所图,于是在下随后又寻了个借口探看了一下别处。

    纵然那些玄尊每日一如往常,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可是此辈遮掩得了自己,却遮掩不了门下弟子,在下留意下来,见这些玄尊门下不少弟子要么就是闭关,要么就是不在,若是一处还好说,可多处如此,这必然是一同出动了。

    在下以为,这些上宸天修士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外,这极可能是对着天夏而来的。”

    张御微微点头,金郅行倒是用心了。

    虽然看去能察看到这等事无甚稀奇的,但这却需平日时时留意这些玄尊的弟子门人,才能在关键时刻发现破绽。

    换了其他玄尊,那些高高在上之人,又哪里会去把目光放在下面低辈弟子的身上?

    他道:“金道友有心了,我会告知廷上,此当记道友一功。”

    金郅行心中欣喜,他忙是说道:“不敢,为守正效力,为天夏效力,乃是金某本分。”

    他又道:“守正,除此之外,风廷执似也是到了,只是金某未曾见到,也不敢与风廷执有所交通。”

    张御道:“此是正确之为。”他再问了一些细节后,又关照金郅行继续盯着,而后将此事报去了晁焕那里。

    待从训天道章之中收回心神。他想了一下,

    若说上宸天于这个时候大举侵压,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但现在正是天夏高度戒备之际,这时上门来攻,那是最为糟糕的选择,所以上宸天当是另有他图。

    而他首先想及的就是元都之事了。

    天夏这边方才与元都一脉接触,那边上宸天就有异动了,世上很少有这么巧合之事,所以极大可能是配合元都派的,为得就是牵扯住天夏一部分力量。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说明元都派与上宸天保持着某种程度上的联系,而越是这样,越是要果断行事。

    玄廷先前的判断是对的,不能等元都派在那里慢慢布置,唯有快刀斩乱麻,尽快结解决内部的隐患。

    他想了下来,继续定坐修持,调养心神,准备韦廷执那里一旦有消息,就出发去往元都派。而外面之事,相信玄廷自会处置。

    就在金郅行报传之后,只是一天过去,四穹天各宿都是向玄廷传报,说是各处都是出现了上宸天修士的影踪,其中亦不乏有名有姓的玄尊身影。

    玄廷得报后,立刻于议殿聚议。

    陈廷执道:“若是按方才张守正传报,上宸天这是有意分我之力,让我无法专注处理元都之事。”

    戴廷执沉声道:“这是极有可能的,上宸天若采取侵攻之法搅扰我等,我等确实不能无视之。”

    林廷执道:“若是如此,我等不妨就做一个样子,让此辈以为我等果被牵扯住了,相信此辈当会消停。”

    众人都是深以为然。

    上宸天是一群什么人,他们很清楚,人人都以自身为重,指望此辈为别人拼死拼活,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派几个分身前去露面,展示自身对侵攻的重视就是了,莫说对面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去声张,如此就和稳住局面了。

    决定之后,戴恭瀚、竺易生、长孙迁还有玉素道人等四人都是化出分身,各自去往四宿坐镇。

    西穹天之外,一座银色飞舟之上,一名有着宽广光洁额头,头发往后竖成一把的少年道人站在那里,他身上袍服呈现赤红色泽,一如火云飞扬。

    他负手看着下方,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只是这时候,却见是一道冲天寒冽之气在对面冒了出来,咦了一声,惊讶道:“长孙迁?天夏这是连廷执都出来了?”

    下面修士问道:“真人,我等可要进攻?”

    少年道人嗤了声,道:“攻什么攻?既然天夏那边给我脸面,那我当也给他们面子,传命下去,就这般维持着,对面不动,我便不动。”

    长孙迁此刻站在秘炼天舟之上,同样也是看着对面,后面弟子问道:“上尊,诸天城镇守和署主来问,可要驱赶对面?”

    长孙迁语声淡淡道:“传命下去,不必动,守住阵势便好。”

    而同一时刻,虚空深处,一条碎星带之上,显定道人身影出现在了这里,他站定在一个莲花台座之上。

    过了一会儿,他旁侧出现了一个羽衣星冠,目若朗星,姿貌高扬的道人。

    显定道人对此人打一个稽首,道:“天鸿道友有礼了。”

    这位天鸿,乃是上宸天中的激进主战之人,与灵都道人那一派在对待天夏的态度上可谓截然不同。

    天鸿道人还礼道:“显定道友,有劳久候了。”

    显定道人道:“方来片刻,道友约我到此,不知有何事?”

    天鸿道人没有客套,直入正文,道:“今请道友过来,是想与道友商议对付天夏之事。“

    显定道人看他一眼,淡淡言道:“这等事情,贵方不是一直在做么?”

    他很清楚,上宸天一直在绕开他试着拉拢幽城下面的城主,让他们为己出力,所以双方上层虽然没有说定什么,但实际上幽城有一些人早就和上宸天暗中配合了。

    不过对于这个,他也只是当作未曾看到。毕竟幽城对下面约束不强,只要不叛至对面,那就不算什么。

    天鸿道人笑一声,看似洒脱实则霸道的言道:“过往之事不必再提了,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事却是离不开道友的,道友该是知道,我近来正与天夏议谈。”

    显定道人道:“有所耳闻。”

    天鸿道人不屑言道:“可这议谈又岂能成?不出所料被天夏驳了,还平白折了脸面,堕了志气!”

    显定道人却对这结果一点不意外,道:“天夏若会妥协,那你我岂会还在这里?”

    “说得正是。”

    天鸿道人道:“前几日天夏使者已至我上宸天,若是这一次再是谈不拢,我极可能与天夏一论高下,就此了结彼此数百载之承负。”

    显定道人目光看来,道:“哦?贵方下得了这般决心?”

    上宸天势力是不小,可要说正面对抗天夏,不是他小看上宸天,就算加上他们幽城,一样压不过天夏。

    天鸿道人道:“这次不同,我等对付不了,那便再加上一个寰阳派就是。”

    显定道人一惊,看他片刻,沉声道:“道友莫非是在玩笑?”

    天鸿道人看过来道:“我说话像玩笑么?”

    显定道人眼神闪烁,他修行长远,也是与寰阳派打过交道的,只是对后者颇为不喜。

    寰阳派为什么当时被上宸天和天夏一同驱逐出去?这当然也是原因的。

    这一派除了修道,还试图融汇上古神道,并在钻研各种早被废弃的邪魔功法,有一些玄尊把派外同辈视作血食资粮,甚至还一度对同道下手,以至于惹来天夏和尚未分离出去的上宸天共同厌恶,将他们逐了出去。

    他提醒道:“把寰阳派召回,莫非不怕此辈对我等先行下手么?且莫要忘了,当初驱逐此辈之人,也有你们上宸天。”

    天鸿道人道:“寰阳派虽是偏执,但并非都是愚蠢之人,知道利在何处,亦知道如何去求,就算要与我分胜负,也当先除掉天夏这个大敌才是。”

    他见显定不言,便又道:“我便与道友明说了吧,现在天夏坐拥上层,一日强过一日,不设法制压,那只能坐以待毙,寰阳派回来,哪怕当即与我翻脸,大不了也是论过一场,总好过看着天夏兴盛,却又无能为力。

    而这若得此事做成,说不定下来一战就要决定今后之格局,要么我等将天夏翻覆,要么天夏将我等扫灭,却不知你幽城,打算站在哪里呢?”

    显定道人过了一会儿,才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仔细思量,且这事我也需问过师尊。”

    天鸿道人道:“自当如此。”他笑了笑,凝视着显定道人道:“若是贵方回绝,可以来书,若是不见回音,我便当道友应下了!”

    显定道人这时忽然道:“自我幽城叛出的金郅行,是否就在贵方?”

    天鸿道人爽快承认道:“不错,此人被灵都收在了门下。”

    显定道人提醒道:“此人能叛我,亦能叛贵方,贵方可要小心了。”

    天鸿道人看他一眼,笑道:“道友说得是,是该当心才是。”说完,他又笑一声,身上扬起一片几是晃动虚空的炫光虹芒,就从这处碎星带上移去不见了。

    ……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往来秉正道

    上宸天,兰原。

    风道人进入了这里之后,便被安排在了一座还算宽敞的宫庐之中。不过除了一开始有一位上宸天玄尊出面招呼他外,此后再无人到此来过,似是把他遗忘了。

    不过他也不急,对方愿意拖下去的话,他也自当奉陪。现在耗不起的不是天夏,而是上宸天。

    他只是照例每日递一封要求议谈的书信出去。而趁着这个机会,他也是试着观察了一下此间。

    天夏与上宸天分离的这三百多年来,不是没使者来过这里,但是都未停留多久,也没有深入到内里。

    他判断自己此刻身处之地,应该是依附于上宸天的某一处小天地中,算不上什么要地,所以没人来约束他,任由他在这里游逛。

    这里同样也有不少生民,在这片原野上开垦栽种为生,但手中工具很是粗陋,耕作方式也是落后,故他每日都会派遣一具化身出外,向这里的当地人传授文字和各种知识,帮助他们提升劳作水平。

    他记得自己还是一个修为很低的小玄修的时候,就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他会去到荒原之上,教会地陆上的生民如何耕种土地,教会他们如何辨别和制作草药,教会他们如何打造更先进的工具,教会他们如何修筑水利,灌溉农田。

    当时那些人还只是一些土著,而眼前这些人却是与天夏人同出一源,双方沟通起来更是容易。

    在这期间,他没有展现出任何神通法术,只是纯粹用自己语言和行动去让人信物。

    不止如此,在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取得了这里的人的信任后,他开始传授一些孩童简单的呼吸法门。

    孩童既爱玩闹又没耐心,还有一些则需帮助大人作活,所以能坚持下来的没几个人。

    可他并不介意,哪怕只有一个愿听,他也愿讲。

    并且他不是单纯的讲道,而是在会在讲过法门之后说一些非常有趣味,且又引人入胜的故事,有些孩童为了听故事也就留下来了。

    这里虽比不上内层,但是有他这个玄尊在,自然而然便使得天地环境发生了有益的改变。

    时间不长,倒也有几个孩童渐渐开了窍,并且身躯也变得轻灵强健了许多,干得活更多不说,脑子也是变得聪明起来,而有了这几醒目的例子出现,这顿时引发了当地之人的热情。

    这些生民并不傻,没好处的时候他们不愿上前,可见了好处,自然一拥而上,连更远一些的人都是把自家的小儿送了过来。

    风道人来者不拒,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如此一个月下来,这些孩童和半大少年,渐渐变得懂礼知礼起来。

    又一次讲道过后,众孩童和少年起身,对着坐在石上的他躬身一礼,道:“谢先生传授。”这才陆续散去。

    风道人看着他们欢笑远去的身影,依旧坐在那里。

    这时有一个道人的模糊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道:“这位道友,你如此做可有意义么?”

    风道人笑了笑,道:“自然是意义的。”

    那个道人身影道:“你等天夏修道人可真是奇怪。”

    风道人看着在田野之中的劳作的身影,缓缓道:“此所以我天夏为正道。”

    那道人身影沉默片刻,道:“不过是一些卑微的蝼蚁罢了,随道友高兴吧。”丟下一句话后,其便就离开了。

    风道人知道这道人为什么说这话,或许只是一场天灾,或许只是上境修士随意一个恶念,这些生民的平静生活便会被打破,眼前所有都将不存。

    所以在此人看来,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可他不这么看,他传下的这些东西就如薪火,哪怕有一个人记得,哪怕有一个人传下去,那就等同于把希望传递了下去,等着未来再一次将之点亮。

    再说未来变化无尽,谁又说得定的呢?

    指不定这里还不曾出现变化,上宸天便已是被天夏平灭了,那么这一切不就有意义了么?

    他看着那正一个个努力耕耘,对未来满怀期望的生民,有些事,上宸天的一些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而在如此想时,这一瞬间,他似乎触动到了什么。

    长久以来推演的道法,忽然像是地下暗藏之水冲破了地面坚硬的岩石阻挡,化作清泉泊泊流淌出来。

    而此刻宫庐之中,他正身所在之处,身上却有清气浮动起来,目中亦有清芒泛动,直到许久之后,才是恢复原来模样。

    他自查了一下,感慨道:“不想今次有此收获。”

    这时他有所感觉,看向外面,道:“何事?”

    外面有弟子道:“风廷执,上宸天有人来了。”

    风道人道:“让他进来。”

    过有几息,阁门一开,一名素衣弟子来到了他面前,打一稽首,道:“风使者有礼,灵都上尊有请。”

    风道人道:“好,我这便前往。”他站了起来,走出了宫庐,见那里有一团灵芝玉云降落在殿前广场之上,他便踏了上去,只觉芝云由此往上而行,很快就到了一座云殿之内,灵都道人正站在此间。

    风道人虽未见过这位本人,但见过画影,拱手道:“灵都上尊有礼。”

    灵都道人还有一礼,随后作势一请,道:“风道友请坐。”

    风道人再是一礼,在一旁坐了下来。

    灵都道人也是坐下,他道:“风道友可知,在过来之时,天鸿却是带着不少我上宸天之人去往天夏了。”

    风道人闻言却是半点不慌,道:“可是上尊却是坐于此间。”

    灵都道人道:“那只是因为此回议谈未了,依我本意,是不愿和天夏斗战的,这才推动了此事,但若贵方不愿让步,那结果便不好说了。”

    风道人抬头看向他,认真道:“其实此事并非不能谈,也并非完全不能让步,但我们只愿意和愿意谈的人说话,似那等执迷不悟之人,又何必去理会呢?”

    灵都道人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哦?那我倒要听听贵方的说法了。”

    元都山门之内,自封掌门的任殷平坐在攀微台上,他依旧是在那里用心推算着什么,有弟子来至台上,躬身向禀告道:“掌门,那位天夏的韦廷执又来了。”

    任殷平道:“把他请至日殿。”

    弟子应命而去。

    任殷平又再做了半天推算,这才自台上站起,身上虚气浮动了一下,就出现在了日殿玉台之内。

    韦廷执已是在此等了一会儿,见他出现,当下稽首为礼。

    任殷平点头回了一礼,道:“韦廷执,对于我上回之言,不知你们可曾考虑清楚了?”

    韦廷执沉声道:“任道友,廷上认为,那定约之事,当初乃是荀季、瞻空两位道友与我所定,便是当真要谈,现在这两位道友也当出面,就算来不了,也当有信物在此,不然叫我无法信重。否则这两位若是回转,再起反复,岂不是空谈一场?”

    他现在表达的意思,就是我可以与你谈,但是你需得有分量的人到此,当初什么人,现在还是什么人了,若是找不回来,对不起,只你自己,却是分量不够。

    但若对方真把这两人找回来了,以这两人的态度,问题自也是可以顺利解决了。

    任殷平神情平静,吩咐侍立一边的弟子,道:“叫王师弟把狄溟,戚未央二人寻来。”

    过有不久,王道人带着两名年轻弟子来到殿上,稽首道:“师兄,两位师侄都已是唤到了。”

    任殷平道:“师弟,你来和韦廷执说。”

    王道人道一声好,他转向韦梁,指着那一名白衣弟子,道:“韦廷执,这位狄溟,乃是瞻空师兄的嫡传弟子。”

    狄溟对着韦廷执一礼,

    王道人又一指另一名少年道人,道:“而这位戚师侄,则乃是我大师兄亲传弟子。”

    那少年道人看去也就是二十出头,然而身上气机勃发,可见根基异常之厚实,被指到时,他也是不慌不忙对韦梁打一个稽首。

    任殷平淡淡道:“把符信拿出来,请韦廷执过目。”

    狄溟,戚未央都是道一声是,各自从袖中取了一枚符信出来。

    王道人笑着道:“韦廷执,这两封符信乃是我大师兄和二师兄留下的,说是将门中所有事宜,都是交托给任师兄处置,还请韦廷执一观。”

    韦廷执神情微凝,他将两枚玉符拿了过来,查看了一下,见上除了交托文字,还有两人之落名签印。

    他心下一沉。

    其实别的不说,只从瞻空道人不曾露面来看,这东西极可能是伪造的,不过任宣平有这两样东西,至少名义之上已能证明,其自身足可为整个元都一脉作主。

    当然,他也可以坚决不认,非要让荀季。瞻空二人出来,但这般就变得他这边无理了。

    任殷平十分平静道:“韦廷执,现在可以谈了么?”

    韦廷执暗自摇头,目光一抬,神情严肃道:“我天夏之意,定约不能轻变,只韦某前次所言,仍是可以作数的。”

    任殷平目光转来,看他片刻,最后道:“任某知道天夏的意思了。王师弟,待我送一松韦廷执。”

    王道人道一声是,作势一请,道:“韦廷执,请。”

    韦廷执暗叹了一声,知道这一刻,事情已经是无法挽回了,他站了起来,道:“任山主还请好好思量一番,韦某先行告退了。”言毕,一个稽首,他自大殿内退了出来。

    待走到了外面,他对等候在那里的两名玄修弟子沉声传音道:“向门中传讯吧。”

    ……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承符道随身

    任殷平看着韦廷执离去,目光之中平静无波。

    王道人走了上来,稽首道:“掌门师兄,天夏看去是不可能退让了,我们该是如何?”

    任殷平淡淡道:“按照此前定计行事便好。”

    王道人精神一振,道:“是,掌门师兄。”

    要说将元都一脉重立宗门,他是最为积极的,因为只有任殷平成为了掌门,他未来才有可能如荀季、瞻空这两位师兄一般,获得掌握镇道之宝的权柄。

    这宝物不仅是身份地位的明证,更是元都一脉弟子往更高境界修持所必须要掌握的。

    此刻原本站在殿下的狄溟走了上来,朝台阶之上躬身一礼,道:“掌门师叔,弟子已是见过老师了,但并未能劝说成功。”他语声坦然,“弟子已是尽力。”

    任殷平不见任何意外,也没有责怪他,而是道:“既已是尽力,那便无过。”他对场中所有人言道:“你们都是下去吧。”

    场中诸人对他一礼,都是退了去。

    任殷平身外虚气一浮,眨眼之间,回到了攀微殿上。他把袖一拂,目光之中,浮现出来一个隐隐约约的天地轮廓。

    这便是元都派的根本,镇道法器“元都玄图”!

    可这件镇道法器他现在只是执掌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唯有三方权柄合一,才能发挥出最大威能来。

    若得合一,那这玄图便可带着宗门和其中所有人任意往来,穿渡内外层界不在话下,那根本不需要去畏惧天夏什么。

    但可惜的是,大师兄荀季许久不在门中,而且当初与天夏定约的就有这一位,所以这一部分权柄他暂时是拿不回来了,唯有从瞻空那里想办法了。

    虽然瞻空道人对此屡屡拒绝,可等时机一至,他终究有办法让其拿出来的。

    而这里关键,就在于破除天夏定约,最好是天夏主动破除的,这般有许多事他便可以做了。

    当然,这并非是说天夏不动,他就不动了,一旦时机成熟,不管天夏如何,他都是主动打破定约的,只由他来打破,这里所需付出的代价较大罢了。

    可对他这个一心光复宗门的人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就算他自身因此而消亡,也会继续将宗门之位和手中权柄传给王道人,由其继续执掌宗门。

    他缓缓收回目光,在攀微台上坐下,只等时机到来。

    韦廷执在向天夏传讯过后,便就往客阁回转,路上倒是没人来阻拦他,可就在他踏入客阁大门的那一瞬间,忽然感觉不对,回头一看,见殿阁之外已是变成了一片虚空,而两个本来跟随在身边的玄修弟子已然不见。

    他正要试着推算两人所在,却又发现,自己所站之地,已然变成了一片虚空,没有任何物事可凭参照,而天机混乱,时时变动,根本无法知晓自己身在何处。

    他吸了口气,知是元都一脉定是发动了镇道之宝,将自己困在了此间,而这一切也正如此前所预料的那般。

    他也早是做好了斗战准备,心下道:“只望张守正这一回能够成功。”

    清穹云海,守正宫中。

    张御一身玉袍,定坐玉台之上,经过数日之持续,他身心已然调和至最为完满的状态之中。

    台阶下方忽有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出现在那里,朝台上打一个稽首,道:“守正,首执和诸位廷执请守正前往穹台。”

    张御闻言,眸中有灿烂星芒闪了一下,振了振衣袖,自玉台之上站了起来,道:“御这便前往。”

    他自守正宫中走了出来,抬头看去,见一条虹桥自殿外广台之上向外斜着延伸而去,一直探到云穹深处。

    他走了过去,一步踏到了虹桥之上,并沿此迈步而行,只是几步之后,眼前就出现了一座有若天圆格局的巨大殿宇,环穹之檐重重向上,直入不可不见之处。而下方环阶层层,浮呈于玉云白海之上。

    此处便是穹台,乃是清穹之上最高之殿台。

    过去每一个廷执授符传印,都需来此。而再往上面去,据说就是诸廷执平日用于廷议的清穹云海了。

    云海再往上,传说才是五位执摄之居处。

    在过去他与玉素道人谈话之时,后者曾有提到,诸廷执之中,似也只有首执能去那里,不过当真要与执摄联络,倒是不必要真到那里,功行不到,也去不了,而清穹之上也自有传递消息之所在。

    他沿着那云阶一阶一阶向上行走,最后来到最上一层台上站定,明周道人已是站在此间,对他稽首道:“守正,诸位廷执就在殿中。”

    张御抬目一望,台殿匾额之上有“光穹殿”二字,他一摆袖,就往殿台之中走去。

    过了那一排雄伟正门,他来至大殿之中,见这里矗立着一座座柱形高台,在前方呈半弧状排列,首座道人站在最中间的高台之上,其余廷执则是分列两侧,殿中仙雾缭绕,灵云飘涌,霞光万丈。

    除却作为使者的风子献、韦梁两位廷执之外,如今廷上所有廷执都已在此,连首执在内共是一十一位。

    他抬袖而起,双手一合,左覆右上,行有一礼,道:“首执有礼,诸位廷执有礼。”

    座上众廷执都是还有一礼。

    首座道人看了下来,言道:“张守正,韦廷执已是传来消息,元都一脉拒绝我天夏之诚意,事机已是无可挽回,如今我自当按此前之定计,令你持符入元都,镇束此辈,护我天夏之礼序。”

    张御正声言道:“御自当尽力。”

    首座道人往上方看有一眼,一道金光闪烁的道箓出现在半空之中,这道箓巨大无比,上面呈现诸多道理玄妙。

    他道:“张守正,为提升你此行之胜数,我等当以这‘神通道箓’授你。”说话之间,那道箓往往向下而来。

    张御站在那里不动,这是之前便就定好之事,故心中早有准备,尽量抚平自身心神,使之像是一面平静无有涟漪的湖水,并由得这道箓缓缓沉落到自己身躯之上。

    在这道箓完全落定,此刻观去,他好像披上了一层金光符箓织就的道衣,光芒闪烁,熠熠夺目,让人难作直观。

    首座道人见他成功披上这道箓,不觉点头,同时又伸指一点,就有一道光芒落到了那符箓道衣之上,只是微微闪烁一下,便就消去不见。

    张御知道,这是首座道人给予他的一道神通,此神通附着于那神通道衣之上,下来只消他意念一动,就可使了出来。

    因是神通道箓可以完满承托外来的法术神通,故是此术一旦运使,与首座道人亲来施展也别无二致。

    不过到此一步,还未结束,陈廷执见他在接受了此术之后依旧神情自如,点了下头,也是伸指一点,一道深色光芒也是同样落在了他身上。

    而在接下来,诸廷执纷纷出手,一道道光亮接二连三落下。

    只是这个时候,在场诸廷执也都是露出讶异之色。

    神通道箓虽可寄托神通法力,但这一切本身终究也是需修士承受的,且这里负责承托的不是那世间之身,而是寄虚藏神之地。

    这就好比往一个军士身上增添甲胄兵器,并不是越多越好,每多上一物,便需多承受一分份量,若是太过,那休说与人交手了,自身都会被先行压垮。

    本来以一个寄虚玄尊的本事,即便有了神通道箓,在不影响战斗力的进行下,通常至多也只能承担二至四人的法术神通。

    可未想到,差不多大半人寄托神通上来,张御的气机依旧如常,并未呈现出任何迟缓沉滞的迹象,看起来远未到势尽之时。

    众廷执不知具体缘由,可也没去深究,因为这终归是一件好事,张御承载得神通越多,那意味此行越有可能成功。

    张御此刻感受身上围绕着磅礴力量,心神却十分平稳。他能做到这一点,除了自身根基深厚,寄虚之地可以承受更多力量之外,还在于他背靠那一株神树,可以将符箓之力暂时沉寄一部分于神树之上,这般就可分担去他一部分压力。

    而待所有廷执都是在他符箓道衣之上留下一道神通后,诸人这才收手。

    不过,光是如此还不足以确保胜算,这个时候,又有十余道光芒从四面八方飞来,一齐往张御所站之地飞来。

    这是都是之前商量准备给他携带去的法器法符,在这其中,还有他一向比较喜欢动用的空勿劫珠。

    待他将这些法器都是妥善收了起来,这才算是准备稳妥。

    首座道人这时打一个稽首,郑重道:“张守正,望你这一回能顺利归来。”而台上其余十位廷执也俱是对他打一个稽首。

    张御抬袖回有一礼,他一振衣袖,转过身来,就从大殿之中走了出去。

    来到大殿之外,他在此站定,看了一眼前方飘渺云海,便将那枚瞻空道人留下的牌符拿了出来,当即把心光朝那牌符之中渡入进去。

    很快,他又一次感应到了那一处所在,他没有丝毫的迟疑,起意念上去一触,只是忽然之间,整个人从原地消失不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元都攀微台上,坐在那里的任殷平忽然睁开了眼睛,道:“已是来了。”

    ……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剑过光破影

    任殷平自攀微台上站了起来,望着天空之中,在那重重云雾之后,有一座恢廓殿宇出现在了上方。

    元都派除了日月二殿之外,尚还有一座元都之殿,那处才算是得上整个元都玄图的机枢主殿。

    这地方本来唯有掌门继承人或是掌门本人才可入内,可在元都派定约并入天夏之后,这殿宇已是被荀季封镇起来了。

    任殷平的权柄不够,得不到大殿的承认,也便到不了上面。

    然而天夏主动破约的话,就意味着束缚尽解,那么他就可以直入其中,以临时掌门的身份掌握那里,从而取得暂时的权柄。

    不过这也是足够了,足以他赢下眼前这一局了。

    心念转动之时,他也是试着渡去,只是意念上去之际,神情却是微微一变,那里一层阻碍依旧,与之前尝试之时毫无两样。

    定约……竟然未破?

    张御激发那牌符之后,便顺着感应所在遁去,但过程之中,只觉有诸般力量向着自身压来,他没有动用身上道衣,心光一撑,清光洒开,将这股力量挡在了外面。

    而越是抗拒,越是感觉自己在与那一处接近,最后心光一空,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辽阔浮陆之上。

    尽管方才好似经过了极长时间,可他却能明确知晓,自己事实上只是一意转动之间就到了这里,此间天地之运转已不可再拿惯常的眼光去判断了。

    此刻往天空看去,二十八宿星辰环列,漫天诸星映照,光芒洒向巨陆,这里好像一片真正的天地。

    事实上也不算错,这元都镇道之宝就可以视之为一处单独的界域。

    从韦廷执先前带来的消息来看,那是二十八星宿应该就是那二十八殿了,他目光又往顶上看去,那里大日临空而照,月光偏居一隅,而那大日当就是日殿之所在了。

    在明确自己已至元都之内后,他便按照与玄廷的议定,首先唤出训天道章,试了一下,发现言语却是能够传递往来,自己可以随时可以玄廷保持沟通。

    他眸光微动,原本以为,元都玄图号称镇道法器,对于附着于大道之印上的训天道章便不能阻隔,也当能有所搅扰,但实际上并没有影响,他猜测这或许也可能是任殷平所掌握的那一部分并不完全之故。

    可不管如何,这是一桩好事。

    而今风廷执在上宸天,诸廷执之中也就只有晁焕能与他交流,不过由其沟通两边,也是足够了。

    与此同时,上层清穹之中,所有廷执都立在穹光殿中等候消息,晁焕这时抬头,大声道:“张守正传来信传,他已至元都!”

    众廷执都是精神一振。

    陈廷执道:“当用三才神圈了。”

    林廷执道一声好,这次他是由分身看顾悬针,正身抽隙到此的。他自袖中拿出一枚无色无形的气圈出来,在场众人无法观见此物,但却能感觉到其存在。

    而此物好似沉重无匹,只一抬起,所有人都是感觉浑身一沉。

    林廷执伸手在气圈上面一抹,刹那间,圈身之上有无数毫芒泛起,十分刺目,他将此宝往外殿外一抛,这东西就一闪而逝。

    就在抛出神圈的同时,还有一蓬红砂也是被他一并洒了出去,但见红光一闪,同样沉入云海不见。

    元都门中,任殷平发现定约没有任何动静之后,他心思立转,很快判断出来,有这等结果,除非是来人此行被视作元都内部之事机,是出于私,而非出于公,所以定约不破。

    他此前就听说了张御之事,知道后者曾在大师兄荀季门下修道,但若只是这个缘故,还不足以被如此认定,所以其人此行到来,一定是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分的。

    这个名分可以他大师兄荀季所授,也可能门中之人所予,但无论哪一个,都对他所预想的安排造成了妨碍。

    他目光微冷。

    这里不是没办法解决,只要镇压来人,再做一番法事,或者迫其改口,强行认定张御为玄廷派遣出来的,那么就可以破除一部分定约,只要不是全部定约是被他主动撕毁的,那么剩下的心誓代价他却是承受得起。

    只要他功行仍在,并能执掌整个元都玄图,那么一点代价也算不得什么了。

    然而正待他出手对付张御之际,却是发现天外有一圈神光照来,整个元都玄图被此光一照,居然被定住了一瞬间,虽然玄图随后又是将之摆脱,可在短短片刻之内,一蓬赤红尘砂自不知处而来,瞬间沾染到了玄图之上。

    本来元都玄图时时挪转,似与天地融同一体,无处可见,无处可觅,可被此砂一染,却好若浓墨入清水,变得醒目无比,转挪去了哪里都可被望见。

    他神情一沉,明白这是玄廷手段。应当是借用了那入门牌符,寻到了所在元都玄图准确之所在。

    显然他在算计玄廷的时候,玄廷也在借此算计他。

    若是那染上来的尘砂不除,那么以天夏玄廷的底蕴,下来不定什么时候就可真的将这镇道之宝定压住,进而杀入进来了。

    这个问题他不能不顾,且由于现在只他一个人执掌玄图权柄,也无法交由他人去解决,只能由他自己亲力亲为。

    这般他就暂时顾不上张御了。

    他当即传声道:“风师弟,乔师妹,你们稍稍阻挡一下来人,你们以元神相牵制便可,不必与他当真拼命,等我抽出手来,自会亲来处置此人。”

    风道人和乔悦青二人方才感得有人闯入,就在等候他的命令,现下听得他传命,也是当即应声。

    二人正身落于自身洞府之内不动,但是一道元神却是同时飞遁出殿,一起往张御所在之处落去。

    张御这里在与玄廷沟通过后,继续按照既定的策略,一抬手,将那“追仙铃”取了出来。

    此物名为铃,实际上却是一团光芒,但在拿了出来后,便有一股股奇异波荡向着四面八方传去,这东西也是在不停急颤之中,看着像是随时会崩开一般。

    他也不去多看,将此物往外一扔,由得这东西出去之后,崩散为无数细小光点,再纷纷向外散去。

    先前玄廷判断出,瞻空道人十有八九就被困此间,而这追仙铃只需要你知晓追寻之人的姓名样貌,又与之接触过,那么就可以试着追寻。

    虽然瞻空道人被困之地很可能禁制严密,可这法器只要有一丝缝隙,或者一丝可趁之机,就可见缝插针,寻到可能存在的其人。

    瞻空要是真的能被解救出来,凭其威望,那这场斗战许还不必要到那最为无可挽回的地步,那么还在此间的韦廷执也可能因此脱困,这是一举两得之事。

    只是方才做完此事,却见天空上方有清光落来,王道人和乔悦青二人身影自里出现,拦阻在了前方,看得出来,二人此刻俱是元神显化。

    两人对他稽首一礼,乔悦青道:“张守正,为何闯我山门?莫非玄廷欲要毁弃我双方约言了么?”

    王道人则是指责他道:“玄廷派遣尊驾前来,显是破约在先,那却也不怪我元都门无礼了。”

    张御可不会顺着二人的话头说,若如此,那便是承认自己率先破约了,他道:“此番御乃是受贵派瞻空道友之邀而来,不然如何进得了此间?”

    “瞻空师兄?脱身?”

    乔悦青看了王道人一眼,传声道:“王师兄,怎么回事?”她感觉张御说得不错,要是没有人助他,那根本进不来此间。

    王道人正色道:“师妹,外人之言,岂可轻信?关于瞻空师兄,击退了此人,为兄再与你细说。”

    乔悦青看他一眼,沉默不言。

    张御没心思与这二人在这里纠缠,此行正主乃是执掌元都镇道之宝的任殷平,而不是面前这二人。

    晁焕方才已是通过训天告诉他,玄廷已经牵制住了任殷平,但是并不会太久,望他能抓住这个机会。

    而他这里心念一动,乔悦青和王道人也都是生出了感应。此前乔悦青与张御一战,已知他擅长飞剑,根本不敢让他率先发动,故是他们二人不约而同祭出两道梭状法器,随后拿定法诀,准备合力定压张御。

    他们不求胜得张御,而求先将他拖住,等到任殷平那里一旦抽手出来,自能调用镇道之宝将之镇压。

    然而张御的发动却比他们想象之中更快,就在二人动作之时,一道剑光已然飞起,几乎是部分先手从二人元神之上一掠而过。

    而他不顾守御发动剑势,那两件梭状法器也是毫无阻拦的落到了他身上,先自破开心光守御,再往内里撞来,可当再是落至那道衣上时,却有两枚道箓自上飘出,将两件过来的法器俱是抵住,令之无法再进。

    这个时候,王道人和乔悦青二人身影闪烁了一下,就如泡影一般消散了。

    而那两件法器失了御主驾驭,在坚持了片刻之后,后力顿失,便自凭空掉落下来了。

    那剑光一旋,霎时回到了张御心光之中。他这时抬头目注上空,把袖一振,身上清光一放,放出一团不亚于漫天光华宏盛清光,就那天顶之上的大日冲射而去!

    ……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虹去光逐日

    王道人正身坐在殿中,此时他身躯一震,双目一下睁开,眼眸深处还犹自带着一丝惊悸之色。

    尽管元神破散,未能伤到他本人,可那一道明锐无匹的剑光却依然深深烙印在了他心神之间。

    他神情也有些难看,方才根本没发觉是怎么回事,元神就被一击破散了,不止如此,本可使得元神再度凝聚的神通也未能起到任何作用。

    这是因为“斩诸绝”力集一点,迅逾电光,又绝灭诸物,斩法斩神,他与乔悦青功行道行都是远不及张御,自是被克压到无力抵挡。

    虽然他只要正身还在,元神就能再行凝聚,可依照方才的情况看,就算再遣元神下去,恐怕也是同一下场。

    而元神被破,也不是没有任何损失的,故他与乔悦青交流了一下,一时也不敢妄动,干脆躲在上方悬殿之中驾驭阵禁,以期阻碍。

    不过此法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那一道清光冲来之时,每每有剑光一闪,前方禁制随之就被斩破。而他们尽管不是去当面对敌,可因为那剑光太过犀利深刻,仿佛下一瞬就跃跳杀来,这着实令二人心凛不已。

    任殷平这边,随着他亲手施力,不断转挪山门,躲避玄廷时时施加过来的压力,最终将渡染在元都玄图之上的红砂全部驱逐出去,这才把注意力转回。

    此时他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来到攀微台边沿,目注下方,就见那一道宏盛清光正朝着日殿这里过来。

    此时他有一种感觉,整个天地之间,似只剩下了自己与对方二人,这是力量强到了一定程度,进而排斥其他外物所产生的独特感应。

    王道人见他终于抽身出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忙是传声道:师兄,这人厉害,我与乔师妹联手也是阻挡不住。”

    任殷平见到了张御气机,对他实力有一个判断,倒也不觉意外,道:“来人准备充分,而且功行也是远胜你等,你们上前只会被其所制,这人交由我来对付了,王师弟,你与乔师妹替我看好瞻空师兄和那位韦廷执便就可以了。”

    王道人吸了口气,道:“是,师兄。”

    乔悦青这时忽然出声道:“师兄,瞻空师兄是怎么一回事?”

    任殷平道:“瞻空师兄无碍,乔师妹,为兄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宗门,现在是解决外敌之际,我们先驱逐来人,再谈此事。”

    乔悦青性子较软,这刻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出声了。

    任殷平交代过后,不再迟疑,当下沟通了元都玄图,而后引动其力,往张御身上一落,试图把张御挪转去某处,待困住之后而后再慢慢收拾。

    然而这一挪之下,却发现那清光之外有一道道道符闪烁起来,他竟然没能将张御挪动,不自觉眼神一凝。

    张御这个时候也是感到了一阵力量降落至身,不过这个时候,身上道衣闪烁了一下,便自将这力量克压下去。

    这件道衣不止是用来承载神通的,也同样也具备一定的力量,主要是在于定镇之能。

    因为元都玄图是能用于挪转诸物的,假设进入此间的修道人定镇不了自身,那么身为御主的任殷平就能随意将人挪去任何一处,那根本无可能与此人照面,更不用说和这人进行斗战了。

    不过有了这件道衣也并非万事无忧,毕竟他是在他人镇道之宝腹地之内,时间一长,就可能被找出破绽,故是察觉到此后,他又加快了几分遁速。

    随着他身躯冲上,这里云层气光一下变得坚厚沉重起来,仿佛一时之间都成了阻碍。

    这是当然,哪怕他有瞻空道人许以的牌符在身,毕竟不是元都门人,对于这镇派之宝来说,他就是外人,只如平常一般活动自是无事,可当功行催发到一定境地,产生了一定威胁,那自然会有排斥生出。

    不过这些阻碍俱被他身上的心光排开,随着霞光撞散,云层洞开,那一道清光长虹轰然冲入了大日之中!

    张御感觉自身之外震动了一下,好似撞破了一层隔膜,眼前景物骤变,这是一处呈现天圆之势的界域,澄蓝天空之下,笼罩着一处飞天悬山,而在这圆天之外,则是灼热金火,炽烈流焰。

    他凌空而立,望了过去,见高台之上站着一名姿貌高扬的年轻道人,这人身周围虚气晃动,整体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看不出具体的法力高低,而此人毫无疑问就是韦廷执所说的那任殷平了。

    这时他微微一抬头,也是注意到了那飘行在上空,似是薄雾被撕开一角的元都大殿,借训天道章与玄廷一阵交流,便知此处应该是那镇道法器的正枢之所在。

    任殷平见张御到来,他没有出言斥责,以前与天夏之间尚可谈,到了这一步,说这些已是没有意义了。

    张御也没有与说话的打算,唯有以最快速度解决此事,方能削减这其中所可能产生的更多变数,他收回目光后,心中气意一引,飞剑直接斩了过去,几乎就在剑光出现的时候,已然斩至任殷平身前。

    任殷平却没有半分闪躲的动作,那飞剑却是直接从他身躯之中一穿而过,他平静道:“无用之举,在此斗战,我之神通受镇道之宝护持,任尔手段再多又是如何。”

    张御眸光微闪,他对元都派是做过了解的,其最厉害之处,就是在于转挪万空之法。

    不止是镇道法宝,元都修士自身神通也是如此,只是修炼此门功法之人条件太过苛刻,能练成正传之人实在是少数,任殷平这一代,只有他和荀季、瞻空这两位师兄方有此成就。

    这本身功法神通已是不弱,现在又是利用了镇道法宝,威能更增三分,外法神通上去都会被其挪去,根本到不到此人身上,任你神通威能再大也是无用。

    不过既然来到这里,他又怎会不做准备,手中拿出一枚宝珠,往下一掷,霎时珠光一碎,霎时照出一道光亮来,将整个日殿都是照亮。

    任殷平皱眉道:“此是何物?”

    张御道:“镇元一气珠。”

    这宝珠是玄廷所赐,专以用来克制这转挪之术,宝珠祭炼的也很是巧妙,并不是去完全克制对方的神通,只是对其气机稍加迟滞。

    可对于攻势迅捷,特别是他这等擅长以飞剑攻袭的修士而言,攻势可谓刹那即至,只要令对方不及在剑光到来前转挪出去,那这神通就等若不存。

    而就在他说话之际,那一道剑光自外绕回,再次朝此人斩去。

    任殷平这次不得不做出躲避,他身影一化,倏然从原地消失不见,而他声音则似从天外飘忽传来,微带冷意道:“好一个‘镇元’。”他哪会听不出,镇元即镇压元都之意,这分明就是玄廷早有针对他们的意思。

    张御倒不觉有什么,元都本来独辟一地,玄廷肩负着天夏子民,自然要有防备制约的手段,对元都完全信任才是有问题。

    他目光这时一转,方才任殷平虽是化去不见,但这只是一门玄妙遁术,能凭空飞快挪遁,却远不如方才护持之法,而他剑上感应牢牢照定其人,一击不中之后,随后又折而向上,继续追去。

    在半空之中,那剑光一振,倏地分出三道,从不同方向包抄斩来。

    任殷平在三道剑光压迫之下,挪遁空间顿被不断挤压,他知躲避不去,索性不动,拿一个法诀,身上一团团虚气浮动,自身外散开。

    而三道剑光却是骤然一合,化为一道,往一处冲去,轻而易举冲破了那虚气遮挡,直接从他眉心之中一穿而过,他整个人顿时化为团团虚气散开。

    这些虚气去到外围之后,忽然一个个都是变化成了他本人的目光,一时之间,十余个任殷平出现在了日殿高空,目光齐齐落下,向张御凝视过来。

    此是“万象真觉”之术。此术以他真性为定根,以镇道之宝元都玄图为依托,分化照显诸空,而后再将诸空之我转挪出来,可以说,此刻在场每一个任殷平都是真实的,每一个都是具备他全盛之时的神通法力。

    张御看到这一幕,眸光一闪,不难感到这所有任殷平都与原先那人一般无二,要他一气对抗十个任殷平,那是绝然不可能的。

    不说其他,单说每一个任殷平同时施展神通道术,他就不可能抵挡得住。

    也难怪此人敢于与天夏对抗,就此一招神通,其自身一人势就不下于幽城了,这还只是执掌之宝受限情况下,要是瞻空道人的权柄也被其人夺去,还不知道会是如何。

    不过他对此同样也所准备,气机一引,又一枚宝珠从袖中出来,自他背后升起,来到高空之上,向外一放,骤然有一道光芒射出,便见天穹之中,一个个袖袍飘扬的道人身影出现在了场中。

    他却是一气将“藏神珠”中诸位廷执的元神投照之影给放了出来!

    因是藏神珠存纳神气有限,诸廷执之照影存在时间不可能太长,故是一出现,一句话也未多言,就一个个化神光飞去,各自找上了一名任殷平作为自己的对手。

    ……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日缺天地倾

    如今场上之战,不止是张御与任殷平两个人的争斗,更是两个势力之间的对抗。这里不单限于人,并还在于物。

    背靠元都玄图的任殷平所拥优势无可比拟,张御必须依靠所携带的法器诸物来设法抵消这等优势。

    眼前众廷执的元神投照之影,也仅仅只是照影而已,纵然具备正身的部分能为,可存在时间却也不会太长,若不能及时杀灭任殷平这些分化之身,那么局面仍是危险。

    场中十余个任殷平此刻望了眼那枚藏神珠,立刻辨别出此中藏纳神气有限,所以并不上去接战,而是纷纷往外遁光避开,准备拖延至照影自身神气耗尽。

    然而这些照影也同样知道自己存在时间不长,故是此刻压根没有去做什么纠缠对抗,而一上来就用上了同归于亡的手段,随着照影身躯之中光芒迸发,便在半空一个个爆闪开来。

    元神轰爆之力何等强横,哪怕只是小部分照影之力,同样也是威能无匹,这一瞬间,这一座恢宏的日殿隆隆震动起来。

    而当这股力量传递出去后,也是震动着整个元都地陆,天穹之上那个洒放光明的大日猛然明亮了数分,随后整个苍穹都是被一片白光所充斥。

    张御在那些照影爆裂之前便就有所准备,随着他心意引动,就将“离空紫炁砂”给祭了出来,身上泛起一团厚实紫光,将自身团团包裹在了其中。

    此刻他视线之外一片模糊,感应之中也是一片混沌,只能感受到那破散的余波不断侵压上来,使得最外一层的“离空紫炁砂”被不断冲刷消磨着,但在他源源不断的心光支援下,局面尚能维持得住。

    实际上那些元神照影轰爆的力量高度集中,几乎九成力量都是着落在了目标之上,扩散到外面的只是极小一部分,但即便如此,仍然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压力。

    而同一时刻,王道人和乔悦青尽管距此极远,却也是同样察觉到了这股动荡的力量,并能感觉到整个元都地陆都是晃动着。

    二人都是心下惊骇,自他们入得山门以来,整个元都玄图就一直是稳固不动的,他们委实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得此间也产生了如此动荡。

    不止如此,各处阵禁似也有一些不稳,他们连忙施展法力,维护各方禁制。

    王道人这里尤其着紧,因为他此时负责看顾的是陷入阵中的瞻空道人。

    其实他不知道任殷平是怎么把瞻空困入进去的,但却明白,这阵禁定然是将瞻空隔绝在内的,否则同样掌握一部分元都权柄的瞻空,一旦与这镇道法器产生联系,那一定是能脱困出来的。

    那大日光芒在闪烁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是逐渐消退,此刻再观,整个大日已然变得黯淡了许多,而那原本是一个圆日,现在上面却是崩塌了大片大片的缺口,并还在不断垮塌着,可以想见方才的震爆有多么强烈。

    张御在紫炁围护之下坚持了有十来呼吸,见那股力量稍有退却,立刻试着感应了一下,发现周围属于任殷平的气息在这次轰爆之中逐一消失,最后只有两个还存在于那里。

    这一次除了首执之外,其余十位廷执都是将元神之影寄托入藏神珠内,而任殷平方才一共是显出了十二个化身,这两个幸存下来的应该是方才没有被单独针对的。

    他没有去等待余波完全耗尽,意念一转,身外紫炁散开,把袖一挥,而道衣之上则有光芒微微一闪,一枚金灿灿的道箓飞出,就将其中所蕴藏的一道神通给放了出来。

    这是陈廷执所授予他的一门神通,名唤“元煞灭相雷罡”,这神通本身一开始威能不显,可雷罡一旦入世,那么可以就吞夺周遭一切存在之物,并将之化为雷罡本身。

    这势头若是不去阻挡,那么可以将一界之地尽数转化,要说缺点,那就是这不是陈廷执本人所驾驭的,所以可能雷势蔓延不快。

    两名存身下来的任殷平这时见到一片煞气雷光滚落下来,并向着自身奔来,都是神情一凛。

    这雷芒速度不快,可他们却是瞬间辨别出了这东西的危险,明白若是对此置之不理,不仅日殿都可能被吞去化为雷罡,并且这雷势威能会随着扩散,导致威能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元都之内的物事都被吞夺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其中一个任殷平主动向前一冲,身影化为一股虚气,与那未及扩张开来的雷罡霎时合在了一处,而就在这一瞬之间,整片雷罡与他自身都是转眼化去不见。

    却是他以自身为凭,将此煞雷化入了一处空无界域之中,不过这样一来,场中再度变成了二人对峙。

    张御见此,自不会错过机会,当即骈指一点,蝉鸣剑上一道神光映现,便朝着对面最后一个任殷平杀了过去。

    他只以剑光斩去,这是因为其余神通都没有飞剑来得迅快,既能击敌,又能将对方的深藏起来的神通手段逼迫出来。

    他不难察觉到,任殷平方才都是借助法器施展神通,气机又深藏若渊海,显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拿出真正的手段出来。

    别看此前斗战激烈,可双方仍是处于你来我往的试探之中,任殷平应该是与他一般打算,在通过逼迫施压的办法,设法引出他身上可能藏有的杀招。

    他心中很清楚,这方面明显任殷平是占优的,因为他是孤身前来,没有后援,若身上所携手段一旦用尽还没有占据到上风,那就等若什么都没做,接下来便只能靠自身之力与之争锋了,那就变得十分被动了。

    他若失败,也就等若这一次玄廷策略的失败,无论于他自身,还是整个玄廷来说,都会是极大重挫,对于大局那更是不利,故是这一次,他唯有尽一切可能去求胜。

    任殷平见剑光逼压过来,遁身往外挪走,他撇了一眼,那镇元一气珠所形成的光芒仍是存在于那里,这东西应该和气机相牵,御主不亡,则宝物不散,所以并没有在方才的爆裂之中产生损伤,仍是在那里迟滞着他自身的转挪神通。

    而似“万象真觉”这样的神通,是需要事先准备的,他也不可能接连使动,这就使得他需以其他手段应付了,但方才以此神通引出了藏神珠,他认为这也是值得的,他猜测张御下来便还有厉害招数,也当及不上此物了。

    此刻他心意一唤,身上浮动出来一圈圈烟雾白气,在身外如虹回旋,并主动迎向剑势,纵然在与剑光一触之下便重重败退,可这东西生生不息,并没有一击溃散。

    得此一个迟滞,他眼帘低垂,默念了一句法诀,一股力量顿被沟通,霎时间,脚下这座日殿骤然一沉,无数光芒朝此汇聚而来,而整个元都地陆,竟然缓缓向张御那一边倾斜过去。

    而另一边,王道人神色微变,传声道:“师妹,师兄施展了‘天外无量’之术,你要守好了。”

    乔悦青也是赶忙回应道:“师兄放心。”

    也是在一刻,那阵禁之中露出了一丝裂缝,一缕徘徊在外的气息寻到了空隙,往里钻入进去。

    被困在阵禁中的瞻空道人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他伸手一召,将气息抓了过来,他一感上方拿寄托意念,他叹道:“多谢玄廷道友来救了,但我此刻不能出去,否则反而会坏了大事。”

    他看向外间,沉声道:“此事只能靠贵方自行解决了,但却要小心,万万小心!此刻任殷平所掌之力远胜以往,若见不利,可先行退走,届时我可设法为贵方开得一扇门户。”

    说着,他将意念寄托其上,伸指一点,那一缕气机便又转了出去。

    日殿上空,张御感到身躯之外压力骤增,这一瞬间,仿佛身上背负了上了一座沉重山岳,并由四面八方向他挤压而来。

    不止如此,他看着那逐渐倾斜过来的地陆,好似一整个元都的天地之力都在朝他这里倾压过来,且这股这力量还在持续增长之中。

    任殷平看着张御身周围的清光在压迫之下不断退缩,目光冷然,这“天外无量”之术,能“使力于一,倍加其上”,承受之人除非能以一己之力撬动整个元都天地,否则必被压死。

    张御此刻有一股危劫到来之感,他知若不能及时破除这一神通,那么自己必无幸理,他见任殷平掐动法诀,犹如廷柱一般立定不动,再从那若断若续的气机感应上,知晓此术在于任殷平本身。

    唯有动摇其本人,方可破除此术。

    他也没有迟疑,再一摆袖,又是一金光灿灿的道箓飘了下来,下一刻,他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裂隙虚影,像是一个空洞眼眸一般,尽演天地开阖之道。

    这是首座道人所予之神通,“观元生灭”,神通一出,所谓“生死一观,生灭一现”,此刻那空洞朝着任殷平一照,天地忽而明灭了一下。

    这一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任殷平却是露出了愕然之色,而表情却是凝固在了那里,过了片刻,身躯之上出现了无数裂隙,整个人化一团碎烟,就此崩散而去了,不止如此,连带他身后的半边日殿亦是无声无息崩裂开来。

    ……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影入照图

    随着日殿的破散,天上的大日也是在无声无息中骤然缺去了一大半,只余小块还残存在那里。

    张御身在半空之中,只觉身躯忽的一轻,见原本似是向自己倾斜过来的地陆,此时也是恢复了原本模样。

    他看着空空荡荡半点大殿,从此前辨察来看,任殷平应该也是到了寄虚之境中,在通常情形下,入世之身这一破灭,想再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果条件允许,还可再作法封闭,令其难在短时之间归来了。

    但他此刻却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而就在他转念之际,忽然发现,整个日殿不知在什么时候,居然又重新了恢复了过来,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先前未曾发动神通前的时候。

    此刻他若有所觉,抬头一看,目光微微一凝,却见任殷平不知道何时又出现在了那里,其人负袖而立,一如方才,身上气息完满,看去没有损伤。

    这个时候,那一道追仙铃的气机正好转了回来,飞入他心光之中,同时也将瞻空道人寄托上面的意念带了回来,他待看过之后,眸光一闪,暗道:“原来如此。”

    任殷平也是察觉到了那一缕气机,并感应到了上面拿一道熟悉意念,他淡淡言道:“想来尊驾也是明白了。”

    在过去,元都派每一个执掌了元都玄图的权柄弟子,都会将自身之拓照烙印入这镇道法器之中。

    那么只要还在元都玄图的天地之内,就算被杀死,也可再度映照了出来,且当中根本不用耗费丝毫神气法力。

    但是这样一个厉害能为,过去却是被荀季和瞻空联手封禁了。

    他们二人做出这等决定,也是为防备有门中之人利用这一点主动破开天夏的定约,而不用付出太大代价。

    任殷平一直是对此耿耿于怀的,因为少了这一部分手段,他的实力无疑被削弱了,但他后来发现,有一个办法其实是可以将这限制绕过去的。

    那就是利用掌门符诏!

    不管荀季和瞻空当年如何定约,可这掌门符诏仍是存在于那里。这东西是伴随着元都玄图一同存在的,没法废除,而两人都是遵照定约,不立宗门,不继尊位,那么这东西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实际上,持此符者,若不经过掌门授传仪式,那也是算不得是真正掌门。

    但有一点,持有掌门符诏之人若是在山门之中杀死,这便很可能涉及宗门存亡了,为了宗门能得以延续,符诏却是极可能引动玄图,助其主动破除封禁的,而他打算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还要求他必须是在绝对力量下被击溃的,而不是去主动送死。

    可即便如此,他也并不确定,此法是否当真有用。

    若是符诏对此根本不予承认,而是干脆去寻他的同门或是弟子,那么他最终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有可能被玄廷就此被阻隔在此世之外,再也无法回来。

    但若是不如此做,他就不具备与天夏对抗的底气,所以这对他来说,不啻是一场豪赌,但好在现在他是赌赢了。

    张御看站在那里不动,似是神游天外,他也不客气,心意一引,徘徊在空的飞剑倏地往下落来。

    任殷平看到剑光飞至,这一次他却根本没做任何阻挡,任由那一道剑光从自己顶门之中贯入进来。

    在剑光的冲击力量之下,他的身躯猛然炸开,但是那些身躯残块化散出去,很快消散不见,而一下课,他却又一次出现在了那里,浑身上下依旧完好无损。

    他平静言道:“没有用的,张守正莫非还不明白么?有这镇道法器在此,杀我一次便回来一次。”

    此刻胜券在握,他倒是不急了,目光俯视看来,缓缓道:“张守正,如我之前所言,只要天夏愿意与我定约,任我元都重立宗门,我仍是愿意遵守之前约定,与天夏两不相犯,若是贵方不放心,我也可以立誓,绝不放一个外层修道人入内。”

    张御见得瞻空道人的那一缕意念后,也是知晓了此人为何不愿意出来,这是因为任殷平掌握着掌门符诏,这上面有一个临时权柄,可以拘押同门。

    这本意之上,是为了镇压那些同样掌握镇道法器权柄的门中叛逆的,但是却被任殷平反过来利用了。

    在这符诏下令拘束的这段时间之内,若瞻空主动出来与“掌门”对抗,就极可能被顺势夺去权柄,所以唯有等躲避过一段时间才能露面。

    好在瞻空和他那位老师荀季当初也是留下了一个后手,他们自己无法出面,那却借用学生弟子来理论此事。

    他这位荀老师这些年来教授了不少弟子,并指点他们一个个投奔了天夏,有一些弟子还拜入了玄尊门中,这里面固然是这位为了挑选可以交托道传的弟子,可同样也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让天夏有借口插手进元都之事。

    而做这一切,二人并非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遵从天夏之规序,不愿让元都再走回宗派之旧路。

    此刻他将目光看向任殷平,道:“元都早已并入天夏,而旧日宗门之制,也绝不可在天夏再得重立,这一点无可商量。”

    任殷平见他仍旧不愿答应,摇了摇头,淡淡言道:“你等三番两次拒绝我之好意,那也休怪我元都不客气了。”

    虽然没能达成所愿,可他现在也无所谓这些了,有那烙印为凭,他已是稳立于不败之地。

    他信手一挥,一股浩浩荡荡法力漩流便自上空转挪而来,向着张御倾压过去。

    有了烙印为凭,他与元都玄图的联系变得更为紧密,哪怕现在还没能执掌元都大殿,可能借用的力量比之此前却是更多了。

    再加上外来任何攻势对他已经没有威胁了,所有攻击他都可以不去躲避,只需出手攻袭便是。

    张御站住不动,意念催发之下,剑光一闪,斩在那一道袭来漩流之上,高度凝聚斩诸绝并没有挪动分毫,一击之下,更是将此力消杀斩灭。

    但他知道,要是不解决任殷平,无论将来势击溃多少次都一样。

    而在那瞻空道人的意念之中,其实也给出了对敌之法,一个是设法抹去烙印,这很难做,几乎没有机会,因为你不知道烙印在哪里;

    第二个便是瞻空希望他能坚持到自身脱困,那么就能出来相助于他,到时候可以利用其手中掌握的法器权柄相助。

    可他认为,等瞻空出来,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且难说任殷平再无后手了,所以不能指望其人,这件事必须由他自己来做!

    他眸光微闪,一挥袖,一道金灿灿的符箓便从道衣飘飞了下来,霎时化作一道气光冲照到了任殷平的身上。

    任殷平对方才那两个神通可谓印象深刻,尽管现在已是无惧,可他仍是不由露出慎重之色。

    但这一次,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呵了一声,把袖一挥,试图再是打出一道法力漩流。

    可这个时候,他却是诧异发现,这漩流只是出去少许,便即自行崩散了。

    张御这一次所使出的,乃是晁焕留在他身上的神通,名唤“诸机善对”。此气光一落,修士在使用相同手段之时,除非前后两次之间没有半分差别,不然就会被夺去威能。

    可世上没有哪个动作会是相同,也没有力量会是一般无二的,哪怕玄尊也做不到,如此神通便等若被封住了。

    任殷平这刻才是弄明白了这里的变化,他冷然道:“无聊之至。”

    他身躯一化,却是自我崩解,顺势也是将这神通除却了出去,随着场中光芒一闪,依靠那烙印,他转瞬之间又再度映照出来。

    旋即他神通一转,天中忽有阴云到来,遮蔽半阳,却见丝丝天雨降落,随那雨滴落下,凡所接触之物,都是顷刻消去,却是每一滴雨水都是具备转实化虚之力。

    他看得出来,张御能避开玄图的转挪之力,主要就在于身上的道衣,只要消去此衣,便可任他摆弄。

    当然张御也可用心光抵挡,可时时抵御,也自消耗不小,不可能坚持久远,那他也一样达成了目的。

    张御望见这雨水,也不难猜出对方目的,一挥袖,身上再度飞下一道灿灿金箓,金箓一晃之间,霎时一道无形无相之轮旋绕周身,而所有过来之雨水皆是反倾至半天之中,一时上下相持,激撞之处呈现出一道白线,仿若将天帘横割两半。

    此是长孙迁所予神通“万相天轮”,此可把一切外来之力俱是反折出去,甚至送还至御主身上,不过这样作法消耗甚大,故他只是将之收持于身上。

    有此神通,足以抵御一时,但他知道,要击败此人,光靠守持是没有用的,而且这拓形之能也不是真的无法可破。

    此时他持拿一个法诀,又一道金光符箓自道衣之上飘下,这一道符箓之中所蕴神通非是最强,但却是他较为熟悉的力量,甚至可以渡入自身之心光,以助其威!

    随着符箓一碎,随着一声巨大轰响传出,一轮巨大无比的青色骄阳霎时升腾至天穹之上,并向着天地四方施放出无量光芒!

    ……

    ……

第一百九十九章 灿星射神空

    天顶之上一轮青阳照空,光洒万里。

    这是廷执竺易生送至道衣之上的神通,名唤“天炉青丹”。

    此神通的气力之变可以说是与“青阳轮”同出一源,张御由于以往驾驭过这件法器,较为熟悉里面的力量,故是不同于其他附着在道衣上的神通,此术他是可以稍加驾驭的。

    而此神通不在于一时破坏之能,最重要的地方在于随着心光渡入,威能能得以无限止的提升。

    也即是说,御主的心光有多浑厚,神通的威能就可多强横。

    现下青阳一出,他自是毫不犹疑的往里渡入心光法力。

    从交战到现在,他很少动用自身的心光神通,只用飞剑和诸廷执所授神通斗战,这既是保存实力,以待决战,同时也是不让对面窥探出自己的真正路数,好在关键时刻制压对手。

    青阳得他心光之助,光焰再盛几分,登时将天中原本的大日光芒俱皆掩盖,漫天星辰一时失色,只有一片青光笼罩天地,便连那上方落下来的真虚雨水,在此光之下,也是于数息之内蒸发殆尽。

    任殷平被这光芒一照,顿时感到自身法力在不断流逝之中,方才发现,这光芒竟是有着消融法力之能,随着他的身躯在照耀之下持续消融,只是几个呼吸之后,整个人就在青光之中消失不见了。

    张御见其身影消失,微微抬头,目光投向无限深远之处。

    这青阳之光至阳至热,可将万物化作熔炉,包括禁制阵法一切都可消融瓦解,浑作一团。

    若是一切皆是顺利,那么被困在此间的韦廷执可能就此脱身,而方才被转挪出去的煞雷,也有可能在此光照之下被重新释放出来。

    不过煞雷可以被重新困阻,韦廷执便是脱困,也还不能主动出手,因为打到现在,实际上双方并未正式破约,完全还可以说是元都的内部争端。

    所以这些都不是最为紧要的。

    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持续不断的给予任殷平以打击。

    早在他得到瞻空道人的意念传报之后,实际上已是极为隐蔽的使动了一个神通。

    此术名唤“意渡天弦”,乃由钟唯吾和崇昭二名廷执合力塑就而成,此术之能在于,可以随他意愿推算出某件事或者对手的某个漏洞。

    他所选择的,是试着去推算对方的寄虚之所在。

    从瞻空道人的意念之上可以看出,元都门内弟子这等拓印之法乃是拓形,而非是寄神,其等心神真性无疑都是寄托在了寄虚之地中,而每一次任殷平身形照出,都是化出身躯之后,心神再落入其中。

    只要寄虚之地的神气一除,再诛其入世之身,那所谓拓形便再是照出,也只是化演出一个只存躯壳的活死人罢了。

    只是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在元都玄图之中,任殷平气息转挪不定,十分难以捕捉。

    根据神通之回应,若想要推算成功,那他就必须给予对手足够的压力和打击,而此等事做得越多,神通推算起来方才越是容易。

    而在反复攻杀任殷平后,靠着这一门神通的加持,他现在差不多已是隐隐约约触摸到那个所在了。

    日殿之中一道光芒闪过,任殷平又一次转了回来,只是青阳当空,势头仍盛,他一出现,便又开始消融他的体躯,不过他神情却是一片平静。

    在他看来,张御现在毫无疑问是在以心光支撑神通,而他可以借助至宝不断重塑身躯,但是对面的心光却不可能无穷无尽,所以场面上虽是张御占得上风,可等到身上心光一尽,那便再无力与他对抗了。

    只这个时候,他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因为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危机之感,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张御这时心中蓦然一动,冥冥之中,好像一根天弦被拨动,天弦一端在他这里,另一端则是牵引到了一处原本深藏的所在。

    他目光顺此看了过去,便见一缕清湛神气躲藏在无限深远虚空之中,若隐若现,似存非存,并时时转挪不定。

    而就在他看到此处的那一刻,因为自身神气被窥,任殷平也自是生出了一丝感应,可他眼底深处却是露出了一丝冷嘲。

    他的寄虚之地虽不受元都玄图的保护,可同样有着法器护持,更能转挪避劫,你望见了这一处,可等寻去之时,早已是避去他处了。

    尽管他自认寄虚之地十分稳妥,可既然发现了对方的意图,那也没有任由对方杀上门来的道理。

    当即心意一转,也是试图将元神遁去那里卫护,可这个时候,却是猛然发现,自己元神居然无法去到寄虚之地,不止如此,他与张御明明彼此可见,但却又觉相距无边之远。

    身为擅长转挪之法的修道人,他立知自己被困入了某种独特的禁锢之中。

    此是武倾墟所予神通“封生不常”,修士一旦被困在这里面,自身感应乃至认知会完全错乱,而这等错乱是深入身心的,你越是与之较劲,那便越是混乱,在最极端的情况下,甚至最后可能会诞生一个性情与原来完全相反的人出来,从而代替原主。

    任殷平也非常果断,在稍加试探,发现此术难以破解,他也是十分果决,当机立断选择再次崩解自身,以求快速脱困。

    张御见他崩灭而去,再寻解脱,心知眼前这一线空隙乃是绝好机会,于是当机立断,心神转动之间,一道璀璨星光划过,玄浑蝉从自他眉心之中飞了出来,双翅震动之间,往前一冲,轰然一声,霎时撞破虚实之界限,直直往着那处寄虚所在寻去!

    任殷平认为有转挪护持之宝,外力便是找来,也难觅其所在,通常情况下也的确是如此,可是其人并不知晓,他还掌握有大道六印之一的目印!

    只要神通寻到了那里,再是被他见到,那就等于盯死了这一处所在,无可能再从他视界之中脱离出去了。

    此刻他眸光隐现神光,观视虚空,玄浑蝉观想图则由着他的神气指引,直直冲到了任殷平那神藏之地的近处,便见这里被一团环转不休,时时挪转的磅礴虚气所包裹。

    玄浑蝉立时攀附上去,幽气所聚的蝉足勾住此气,如灿烂星河般的双翼一展,翅翼之上有万点光芒落下。

    这一刻,好似浩瀚星河落来,但是落至那旋转虚气之上,都好似落入了一团深不见底的渊暗之中,虽是在表面激起无数波荡,但却若石沉大海,不见回响。

    张御心中明白,这法宝要想按正常手段攻破,非要不断进行消磨不可,可现在他不可能在此耽搁下去,任殷平一旦复还,元神必会随之到来,那攻破此间的难度将是加倍提升。

    故他此刻也不再留手,决定动用长久以来藏匿不动的杀招。

    他于心中一唤,袖中惊霄、蝉鸣二剑得此招引,剑光一闪,直接跃跳至了虚空之中。

    他之前曾将身上两柄飞剑都是寄托入了寄虚之地中,本来是作为暂时护持的守御之器,有了“离空紫炁砂”后便可有可无,而现在却是正好用来攻杀。

    双剑一出,直接向下方气海杀去,蝉鸣剑光华湛湛,锐气横空,而惊霄剑看去有影无形,似可忽略不见。

    蝉鸣剑一落虚气,荡起层层涟漪,整个虚气大海都是动荡不已,但仍旧坚持着未有任何破损,而在这个时候,一道晦涩剑气从侧面无声无息刺入了进去。

    长久以来,张御一直在惊霄剑剑身之上积蓄剑势,以其作为一击克敌的伏杀之剑,只是此前一直不曾用过。

    而在此刻,为破开对面封堵,他毫不犹豫将动用,见此剑已是杀入内里,心意一催之间,便将其上所蓄之势尽数倾泄出来。

    那本一团厚实无比的虚气大海先是一顿,片刻之后,却是猛地崩散开来,化为无数破散虚气,这些虚气在试图重新聚合一处,可那显露出来的空隙却是一时无法弥合,里面那一缕神气也是由此暴露了出来。

    有着法器守御的寄托神气就好比层层坚壳保护起来的火种,而若没有没了坚壳保护,那是经历不了任何外间冲击的。

    等候在外玄浑蝉此刻灿烂双翼再是一振,仿若天外流星一般,带着一缕星光轨迹冲到了那一缕神气之上,刹那间,蝉身之上滚滚幽气将之一股吞没!

    虚空骤黯。

    诸物顿消。

    日殿之上,任殷平身影已是映照出来,他本来还待要以元神遁去支援寄虚之地,可意念一动,气息却是骤然一空。

    他怔怔站在那里,随后抬起头看去。

    天穹之中的青阳此刻已是散去,只剩下了无比澄澈的天穹,而那一座元都大殿不知何时已是隐去不见了,在他眼中,这一处地界似已不再存在了。

    张御站在半空之中,目光投向其人,虽然杀破了那寄虚之地,可任殷平仍是掌握着元都玄图的权柄,难说还会不会有其他手段,而他也不容许其人再得翻盘。

    现在只要斩杀了此人这一具身躯,那么一切风波便能平息了,于是他剑光一振,待要将之解决。可这个时候,却听得一声叹息,道:“张守正,他既已失去寄虚之能,便看老道薄面,且放他一马吧。”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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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