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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一十五章 急流潜乱波

    清穹地陆之上,钟唯吾和崇昭二人正各自在自家道宫之中作法反阻天机。

    自数年前上宸天侵袭内层之际,他们就已然在做此事了,并且一直未曾停下过。

    现在他们大多数时间处于遮护己方状态之中,偶尔能对上宸天进行一次反算,不过这等机会并不多。

    纯以演算天机来说,上宸天占据上风,咄咄逼人,而天夏这边居于守御,但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只是某一个时刻,两人忽然觉得天机推算变得更为困难了起来。

    以往上宸天的天机之算虽然起起伏伏,但变动来去不大,可是似这等陡然高涨,如同汹涌海潮一般到来的势头却是从未见过。

    钟唯吾站了起来,来至殿壁所在,对着前番一挥袖,殿壁亮了起来,崇道人的身影在内浮现出来。

    他沉声道:“崇道友,情形不对劲。”

    崇道人道:“是否可能是上宸天准备动手了?”

    钟唯吾琢磨了一下,摇头道:“不像,若是上宸天试着召唤寰阳派,自有问天台悬针测度,那是遮掩不住的。

    上宸天纵然不知道我们有此物,可也不难推断出我等有监察此事的手段,既然他们也是明白的,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崇昭道:“钟道友的意思,是此辈暗藏其余目的了?”

    钟唯吾道:“钟某以为是如此,此事紧要,我们做不了主,还是要尽早告诉廷上知晓为好。”

    崇昭同意此见。

    接下来两人当即拟定了一封奏书,很快就将此事报了上去。

    首座道人这里很快就收了奏报,他没有耽搁,立刻把林廷执请了过来,便道:“林廷执,此前那‘根定盘’祭炼的如何了?”

    根定盘是为了代替清天星盘所炼之法器,但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对抗上宸天的天机推算。

    其实自两家对抗以来,天夏都是一直在试图祭炼这等法器,但这需要调用诸多玄尊一同施力,而这三百多年,天夏虽然占据内层,但局面始终未定,所以这事情也是断断续续,一直未能完全做成。

    林廷执回道:“首执,此法器还欠了一些火候,配合天机推算之法器,最是精微玄妙不过,差一分都是差。且为求上乘,法器本身也在天机之中,天机不至,再是祭炼也是下器罢了,作用仍是有限。”

    首座道人将道:“钟、崇两位廷执的奏书林廷执当方才也是见到了,上宸天此举必有用意,我虽囿于所限,无法算到其作为,但也需有所回应,不能任其肆意施为。”

    林廷执思量了一下,道:“若是只为反制,或可放出‘角空星’。”

    首座道人问道:“现下放出此器,可是合适么?”

    林廷执道:“林某以为,正得其时,我有训天道章牵连各天,便失机算,也无大碍,而上宸天更仰赖于此,便不能撼其根本,也能令其乱得一时。”

    上宸天虽是拨乱天机,可其实是乱中有正,不然连自己都是无法为用,所以确切而言,只是一种遮蔽之术。

    而“角空星”则是天夏秘炼的法器,可以把天机完全搅乱,而这里自是不分敌我,一旦放了出去,天夏自己也是无从推算了。

    不过既然本来就无法推算了,做此事也没什么损失。反而各方有训天道章,便失机算,也无大碍。

    上宸天因为机算高明,对此依赖可是比他们大的多,与各方之联络,还有对天夏的窥探,都依赖于此,一下断掉,那可说是暂时夺了其耳目。

    首座道人思考片刻,吩咐等候在一边的明周道人,道:“明周,将此议传去钟、崇两位廷执处。”

    交代过后,他又对林廷执道:“若是两位无有异议,那林廷执就即刻放出‘角空星’,以此作为反制。”

    林廷执稽首一礼,肃容应下。

    上宸天,某处附从空域之内。金郅行捧着一卷道册,正在指点下面弟子修习玄法。

    他来这里有两载了,但是迄今为止,真正能在这里成功转入浑章的,却是仍然不多。

    究其原因,是上宸天的主流终究是真法,玄法被鄙弃为下法。

    其实到这里修习的弟子,都是下宗和不受重视之人,真正有资才的弟子是绝不会来他这里学道的,而有些弟子并不认为自己前路已然尽了,对于被强迫来此学法总是有着种抵触。

    对此他也不在意,这些弟子学成了也不过是增加上宸天的力量,不愿意学反而更好,他也省去了更多力气。

    这一次宣讲完毕,他也不理这些弟子,径直转回了居处之中。

    只是方才走到里间,却是忽有所觉,见浑空道人正站在那里,他打一个稽首,道:“未知道友,失礼了。”

    浑空道人淡淡道:“金道友,此前交给金道友的那些眼线可还在么?”

    金郅行心中一跳,表面则很是镇定道:“俱在,只是金某不知上面之意,故是没有轻易动用。”他一抬头,试着问道:“道友可是有什么关照么?”

    浑空道人道:“是有一事,需用到道友手中的那几个眼线。”

    金郅行道:“还请吩咐。”

    浑空道人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拿出一份令信,递了过来,道:“道友照此施为便可,

    金郅行接连过来。

    浑空道人也未再多言,一个稽首之后,便即化一道白光离开了。

    金郅行在他走后,回到了原来座上坐定,将书信打开一看,心中微微一惊,这却是要他令那些眼线开始在天夏内部一同搅乱局面。

    这看着不是什么大事,本来只需交代一声便可,可上宸天上面却郑重其事的发下书信,令他觉得事情恐怕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想了想,并没有自己做主,而是将此事暗暗以训天道章传去张御处。

    张御自开始修持之后,便一直在定坐之中,感受训天道章之内传意到来,便即心神转出,接引了过来。

    待看过之后,他略作思索,唤了一声,道:“明周道友可在?”

    明周道人现身一边,道:“守正有何吩咐?”

    张御道:“近来关于上宸天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么?”

    明周道人回道:“上宸天自退去之后,便再无什么动静了,只有数日之前,廷上传言似是搅乱天机的动作比原先更大了许多,我天夏天机推算更显困难,故是商议下来,决意几天之后便放出‘角空星’。”

    张御问了一下,才知这法器的效用。

    而问过之后,他也是在思索,这两件事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上宸天这些眼线遍布各洲,所居位置各不相同,有的如班岚这般声望较高,能鼓动人心,还有的蛰伏不出,自身分量根本无甚紧要。

    所有人都一样去做此事,结果肯定大不相同,这方略很是粗糙,这看去根本就没打算好好利用这些眼线,也根本不在乎结果。

    但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隐藏在这下面。

    他凝神细想,从上宸天最早开始侵攻,再到近来之事,这看着零散,但总感觉有一个前后似能相互串联起来的。

    他隐隐约约感觉把握到了什么,可是因为缺少一些关键的线索,仍是没法将之看透。

    找不到答案,他也没有继续下去,直接通过训天道章将此事传报上去,相信廷上诸廷执自是能有所判断的。

    冰原之上,原道人在经过半月的修持之后,从定中醒来,他抬手稍运法力,见凡是法力过处,那一部分身躯便好似从天地之中消失不见,待把法力运转至全身,他整个人也是随之一同消失,连半点气息残痕都是不存。

    过了一会儿,他便又现身出来,此时已是从坐姿变成了站立,对着一直站在那里,似从开始便不曾挪动过位置蒯荆打一个稽首,道:“多谢蒯师弟护法了。”

    蒯荆微带期待的看着他,道:“师兄下来可是要着手修行了?”

    原道人道:“正是。”

    蒯荆道:“师兄的功法是以潜踪匿迹为主,可光是回避无用,因为上境便在那里,若想去到,非是靠此能到得了的。”

    原道人倒也没有反驳,笑了一笑,道:“道理是不错,那么,蒯师弟可是有什么高见么?”

    蒯荆认真道:“一个办法,我来相助师兄修行,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师兄废弃原来之功法,转修他法。”他诚恳言道:“可是师兄道路已然有些走偏了,所以我建言师兄用后一种方法为好。”

    原道人看了看他,道:“转修他法?蒯师弟是说玄修么?”他倒没有立刻排斥,而是认真考虑了一下,随后摇头道:“修浑章需得接纳大混沌,这里凶险太多,我并无把握。”

    蒯荆微笑道:“那是别人,小弟有办法帮助师兄过得此关,且还能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原道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心头一震,他抬头看去,见蒯荆的样子比之以前也没有什么两样,可是随着他目光下移,眸光微微凝,其人脚底之下,赫然有一圈焦土状的黑末。

    ……

    ……

第两百一十六章 祭功以求浑

    外层虚空,某一颗荒废地星之上,在两座灰色高峰之间,存有一个粗糙的石砌法坛。

    赢冲站在这座法坛之前,他身后则是跟着数名上宸天修士,这些人功行有高有低。他打量了法坛几眼,又亲自上前检查了一边,便退开几步,道:“怀五。”

    一名中年修士排众而出,躬身一揖,道:“真人,怀五在此,请吩咐。”

    赢冲道:“金郅行过往所说得那些东西,你可是听明白了么?”

    那中年修士道:“是,这些时日金玄尊所说的东西,弟子都是听明白了,弟子也都是学到了。”

    赢冲道:“那便开始吧,我会恕你之罪责,也会照料好你的后人,并允诺你,你怀氏十代后裔,都可入我上宗为亲传。”

    那中年修士低下头,道:“是。”他又一抬头,道:“弟子会尽力的。”

    赢冲点头道:“你去吧。”

    那中年修士再一躬身,他在众人注视之下走到了祭坛之中,而后缓缓坐定下来。

    赢冲淡淡道:“若是他不成,你等就替上。”

    在场众修士凛然称是。

    许久之后,众人忽然发现,那中年修士身上有一团黑雾升了起来,这却是其人直接沟通大混沌,且无所顾忌不留后路去祈求,也是由此,他开始慢慢蜕变成了一个混沌怪物。

    就在他彻底丧失理智的那一刻,他试着沟通了一个存在,而下一瞬间,他却是变成了一团蠕动着各种手脚和眼目的黑雾。

    在场那些修士都是不约而同露出了戒备紧张之色,唯有赢冲一脸淡然。

    那个混沌怪物在蠕动了许久之后,忽然一顿,而后化一阵黑色飘散了,只是在原地留下了一圈黑灰。

    再接下来,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有弟子道:“真人,可是失败了么?”

    赢冲看着那一圈黑灰,没有回答,这时他忽有所觉,转身看过去,便见一个黑衣白肤的男子负袖站在那里。

    他肃然看着此人,抖了抖袍袖,对其人打一个稽首,道:“可是霍道友么?有礼了。”

    霍衡玩味看着他道:“你是上宸天的修士,赢冲?呵,费了这么多心思唤我到此,我倒有兴趣听听你的目的了。”

    赢冲道:“今次唤动霍道友,是想向道友求取一些有关混沌大道的道理知识。”

    霍衡看他几眼,道:“你既然有求,那想是愿意付出一定代价的,那且让我看看代价为何。”

    赢冲道:“上宸天中,但凡霍道友看中的弟子,都可任由霍道友挑选,收入门下。”

    霍衡冷哂一声,不屑言道:“入我之道,全凭自愿,我从不勉强他人,况且混沌大道,乃是无上之法门,汝辈莫非以为,人人都可入得此中么?”

    赢冲一听,诚恳致歉道:“霍道友,这里却是赢某无知了,霍道友想要什么,可以提出。”

    霍衡看向他,悠悠道:“若是我要赢道友你投入混沌大道呢?”

    赢冲却是毫不迟疑道:“那也不是不可,但是需得道友拿出混沌之道高于我所修之法的明证,不然不足以让人信服。”

    霍衡玩味看了他几眼,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我不在意这些,看在你的确有资格入我混沌大道,我便予你一些道法好了。”

    说话之际,他的身影缓缓淡去,直至不见,而在他消失的地方,一页黑书凭空出现,并向前飘了过来。

    赢冲伸出一手,把那黑书拿在了掌中,可他神情却并没有得到此物的欣喜,反而透着一丝凝重。

    虽然达成了目的,可他知道,霍衡交给自己这些东西,也并未存着什么好心,他不敢确定,自己在看过这些道法之后,会不会当真去走那混沌大道。

    他没有立刻去看,而是沉声道:“我需在此定坐几日,维定心神,好观此术,你们且去四周看护。”

    众修士大声应下,便去了四周看护。

    赢冲则是坐定下来,并试着稳固自身之道心,足有百余夏时之后,他睁开双目,这才将那一页黑书拿起至面前,并看了过去。

    在目光落去的那一瞬间,他似是受到了什么冲击一般,双手微微颤抖了起来,但是很快又被他稳住了。

    可随着他深入看下去,眼中渐渐泛出了一股漆黑之色,浑身气息也由清澈向幽晦转变,可这景象只是出现了一会儿,便又被他克压下去,可过去片刻后,却又一次重现出来。

    这等情形在反复来回几次之后,在努力之下,他目光从那页黑书之中脱离了出来,随后他试着收定心神,许久之后,浑身气息终是恢复了平常。

    他略作沉吟,伸手一指,随着光芒泛起,身前方便就凝聚出了数枚玉符,关照道:“怀三,把这些玉符设法送到那几人处。”

    一名修士闻声走了过来,将玉符都是拿过,他犹豫了一下,道:“师尊,那些人是我等仅有的几枚暗棋了。”

    赢冲望向内层,道:“数百载布置,就为今朝,现在不用,又待何时?”

    这一次的谋划,在上宸天当年被逐出内层的时候,他就已是在准备了。

    而在此之前所有针对天夏的举动,其实都可算得上是铺垫,其中有些是有目的,有些则只是单纯用来混淆视线的。

    若是此次算计还是不成,那么上宸天就只能走天鸿道人召回寰阳派的那一条路了。

    也是因此,上宸天过往埋下的所有棋子,不管有用无用,他都要设法启用起来了。

    奎宿,昙泉地州,垂星宫庐。

    数名玄修在日常的论道结束后,便说起方才过去未久的那一场真玄论法。

    座中一名修士言道:“今年之论法,可是比往年精彩许多了,两边斗得可谓是有来有往,不像过去,我玄修一方大多数是输,至多也就是维持一个平局。”

    他又看向座上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修道人,道:“祁道友,今次若是你早些来,再加上许久不曾出面的俞瑞卿俞道友、那说不定就赢过他们了。”

    祈道人摇头道:“不用我上,如今论法虽是平局,可再过几年,这等局面恐怕就要反过来了。”

    有人道:“祁道友说得有理啊,这几年来,我玄法论法之修士,年年都有不同,而真修那一边,当年是哪几个,现在还是哪几个,似未怎么变过。”

    有修士认同道:“说得也是,自从玄廷上层有大能立造训天道章以来,这几年之中,我玄修俊才也是愈发多了,真玄论法持平之局,放在数十年前,那也只是想想罢了,如今却是越来越是平常了,再是下去,我玄法当可胜之!”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祁道人道:“诸位,赢得一场两场论法并不能决定什么,我们唯有在道法压过真法,才算真正胜出。”

    他这一言说出,众人却是安静下来,有人感叹道:“可是,这条路太难了,如今成就又有几人呢?如今玄廷之上,多是以真法成道之人,以玄法成就的,又得几人呢?想要胜过,还不知要多少载年月。”

    祁道人沉声道:“玄法可不止一条路,玄廷之上以此法成就的大能也是不少。”

    “浑章之法?”

    众人许多暗暗摇头,因为这一条路同样不好走。

    现在玄廷之上的浑章玄尊为何是以真修成就居多?因为玄修精进虽然快了,可多是修持不足,收拢不了自己心性,稍有不慎,就被大混沌所侵染了,稍有行差踏错,那便就万劫不复。

    浑修修士在外层还好,可在内层之中,却往往不受人待见,很多人并不能在洲内长久居住,这让他们如何愿意去走这条路呢?

    祈道人默默听众人谈论了一会儿后,便就站了起来,对众人拱手一礼,道:“祈某还有一些事,便先与诸位告辞了。”

    众人也是站起回礼,目送他离开。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一股寂寞萧索之意。

    有人叹息道:“说来祁道友也是可惜,他本来也是天纵奇才,百多年前便已是修炼到了第四章书,若是一切无碍,他未必不能和上面早先成就的几位玄尊一比高低,可惜数十年前,一次出外巡游,遭遇到了外层修士,据说为了救一名同道伤了道基,而那个同道,因为伤势过重,最后也未能救回来。”

    众人露出惋惜之色,道:“还真是可惜了。”

    有修士心下一动,问道:“看这个意思,祁道友是想走另一条路?”

    先前那人道:“祁道友不是今天才有此意,这也是一个绕开缺失的办法,只我看他总是下不了决心,可能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一股执念吧。”

    祁道人离开宫庐大堂之后,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台阁之内。

    他如以往一般走入进来,可在进入内室的时候,却是目光一凝,因为案几之上,正摆着一枚玉符,却不知是什么人,什么时候留在那里的。

    他立刻将周围禁制开启,而后走到了案前,将那玉符拿了起来,霎时一股意念流淌入心神之中。

    他喃喃道:“终于来了么?”他闭上眼睛,随后睁开,郑重言道:“得人之恩,必当厚报!”

    ……

    ……

第两百一十七章 取符挪天门

    祈道人走到了外面,对着宫庐之内的人吩咐了一声,道:“这几日我心有所感,待要闭关,勿来相扰。”

    嘱咐过后,他回到了宫室之内,开启了周围禁制,在蒲团上坐定下来,开始全力感受大道浑章。

    玄法修士若想要自玄章转入浑章,这并不困难,只需感应大道浑章,彻底投入其中便可。其实他这些年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早就盘算好了所有,故可说是一蹴而就。

    许久之后,两眸变得一股幽暗之色,随即又渐渐红芒泛了出来,气息也是变得深沉无比。

    此刻他已然成为了一名浑章修士。

    但这只是第一步,而接下来,他便是要试着以浑章攀登上境,这里便要借用大混沌之力补全自身之欠缺和不足了。此间欠缺还包括根基乃至功法上的缺失,缺的越多,则所需补足进来的大混沌也便越多。

    他慢慢摸索那一枚玉符,这么多年下来,他深切知道借用大混沌成就上境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心神稍有偏失,那就可能失败。而这条路也是有进无退的,失败就必然被大混沌所侵染,继而变成一个混沌怪物。

    可在收到玉符后,不管他有没有做好准备,都要朝此前进了。

    他没有立刻如此做,而是来至案边,提笔写了一封呈书,令宫庐里的修道人送去军署,接下来便在此间静心等待。

    三天之后,宫庐内来了一名发须皆白的老道人,在找到他后,道:“祈显诚?请随我来吧。”

    浑章修道人若是要想攀登上境,若是变成混沌怪物,那么很可能会对外界造成严重的破坏,所以并不允许在人口稠密的地方如此做,若要尝试,必须上禀军署或玄府,并在其指定的地界上破境。

    要想暗中偷偷晋升是不可能的,因为有玄尊会随时留意这等事,你要不经禀奏就如此做,那么玄尊会立刻出面阻止,并被允许直接下手将此等人除灭。

    祈道人跟随那老道离了宫庐,来到了地州之外的一处荒地之上。

    老道人指着其中一座石台道:“道友可在此破境,若是你失败,我等会把你困在此中,等有办法解决大混沌侵染,我们自会放了出来的。”

    祈道人知道这只是安慰之言罢了,他目光移动,看着旁边的那几座高台,道:“那里是被困着的同道么?”

    那老道人言道:“所有高台之中都无人。”

    祈道人立刻懂了,道:“明白了,若我失败,便有人来救,也分不清楚是哪一座才是囚押我之地。”

    那老道人没再多言,道:“道友请入内吧。”他着重提醒了一句,“希望道友还能出来。”

    祈道人这时道:“我想问道友一事,道友既是处置此事,此前见过几次破境之举?”

    老道人道:“老道我其实不想与你说这事,既然你问了,我还是告诉你,这百年来,以浑章成功求取到上境的玄修,还不曾有一例,故是道友现在打消念头还来得及。”

    祈道人却是摇了摇头,沉默往前走去,在他接近大台后,厚重满布禁制的石门缓缓抬起,他脚步不停走入进去,身后大门轰然落下,将他封闭在了这里。

    他环目一顾,见偌大的石台内部除了一只蒲团外空无一物,只有四边的台壁之上点着静心香,这是为了对抗虚空外邪的,当然外面的禁制同样也是有此作用。

    他来到中间,舒展袍服,在蒲团上坐定下来,先是收拾心神,待得数日之后神气完满,便即开始全力感应大混沌。

    即便此前做了多次的推演和准备,还是准备借取大混沌补足不足,他也没有跨入玄尊之境的必然把握。

    但若是用另一个办法……

    随着他心思定下,蒲团之下渐渐有一圈黑色的水渍在砖石之上蔓延开来,很快染满了地面,而他整个人,则是渐渐往下沉入进去。

    随着他半个身躯沉陷之后,若有所感般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有一个道人坐在他的对面,此刻正看着他,他努力想辨清楚对方的面目,却是看不清楚,但感觉那好像就是自己。

    那个人冷漠的俯视着他,看着他一点点下沉,直至被那黑水彻底淹没。

    不知多久之后,他好像从水底之下浮出了水面,猛然醒了过来,而在这一瞬间,他双目之中的幽赤之色隐藏了去,重新变作了原来的模样。

    他缓缓站了起来,随后往外走去,但是蒲团周围却是多了一圈焦黑色的碎屑,随着他头也不回的一挥袖,这些碎屑全数消失了。

    大门厚重的台门本是牢牢合闭的,可是对于此刻的他根本不曾造成任何阻挡,他从上面轻易穿透而过,并从中走了出来。

    那老道人正盘膝坐在石台之外的座台上,对于他的出现全无所觉。

    他来到其身后,道:“这位道友。”

    老道人不禁一震,他站了起来,猛然转过身来,愕然看着他,他惊异无比道“祈道友,你怎么出来的……”

    他这时看了看那座高台,似是反应过来,紧紧看向祈道人,一反之前的冷淡态度,略显激动道:“道友可是……”

    祈道人缓缓点了下头。

    老道人不由一阵吸气,随即换上了一副敬服神情,稽首道:“祈玄尊,贫道有礼了。”

    随后他抬起头,郑重言道:“祈玄尊既是成上境,却不该再停留在外层,而当是先告知镇守,再通传玄廷,并由玄廷使者接引去往上层。”

    虚空外层,荒星之上,赢冲已是在此等了百余天,期间陆续有传报送回,一些有点分量的棋子已然就位了,但是如今还缺少最为关键的一步。

    这时一道虹光自天外而来,落地之后,化作一个轩朗挺拔的年轻道人,他对着赢冲打一个稽首,道:“赢真人,苏盏有礼了。”

    赢冲道:“苏真人,你可是准备好了么?”

    苏盏微笑言道:“为这一天,晚辈已经准备了许久了。”

    赢冲道:“苏真人,我与任道友相识许久,希望你能继传他之遗志。”

    苏盏肃容道:“我与任师虽未见过,但我定然会尊奉先师之志,在掌握元都权柄之后,当会重立元都一派。”

    赢冲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无边广大的内层,道:“我与任道友之愿,是否可成,就在此一举了。”

    当年元都派与天夏定约,任宣平心知无法扭转两位师兄的决定,为了不使元都派破散,他借助赢冲暗中留下的交流渠道,与后者做了一个秘密约定。

    赢冲这边在上宸天挑选出上百个资质出众的弟子,遥拜在了任宣平的门下。虽然任宣平本人见不到这些弟子,但名义上的师徒关系是成立的,并且皆是修习任宣平送递过去的元都派功法,还年年祭拜元都祖师。

    这三百年来,这些人受到了赢冲暗中的倾力培养,可百余人中,最后却只有苏盏一个人成就了上境。

    而这一切,赢冲则是通过送入内层的那一道虚气告知了任宣平。

    至于后面虚气落入道观之中被瞻空截取,乃至后面任宣平仍然坚持派遣师妹乔悦青前往查验之举,这实际上不过只是一种掩饰,是为了让瞻空和其余人不致有疑。

    任宣平在身死之前曾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开启了元都玄图的门户,这看去是要上宸天之人进来,但其实也只是一种遮掩。

    他的真正目的是以自己手中掌门符诏的权柄,授予了当时在外层的苏盏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指认为其为下一任掌门的继传者,并令其身上法符能够感应到元都派所在之地。

    身为掌门亲传弟子的苏盏,照理说也当掌握赢冲所掌握的那一部分权柄,但问题是,他从来不曾去往元都门中祭拜过祖师,所以暂还无法执掌,但这里不是没有任何弥补的办法,只要想法取拿到掌门符诏,那一样可行使权柄。

    任宣平在决定重立元都一派时,也曾预想过自己可能会失败。

    这里他有两个判断,一个是自己身死,掌门符诏被师兄收回,后者重任掌门,这样的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上宸天那边也就不用理会了。

    而另一个,就是符诏被荀季拿去之后自己不持,而是让自己的道传弟子领取掌门之位。

    这一个可能任宣平认为最大,因为荀季曾经立过心誓,若由自己来接取,那么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而令弟子接位,不但可以避过此事,而且因为新收的弟子功行太过浅弱,无法驾驭法器权柄之故,反而可以避免再启事端。

    要判别此事,其实也非常简单。假设荀季是接取了符诏,那么只需一念之间,就可夺去符诏赋予苏盏的掌门继传者的身份,后者也再无法凭借身上玉符感应到元都所在。

    苏盏现在仍能好好的感觉到元都之所在,那么就说明,这个掌门符诏当就是落在了荀季那名弟子的手中,而其人因为修为不够,所以无法做得此事。

    现在上宸天这里所要做得事情,就是想办法杀死这名无甚功行的弟子,那么掌门符诏自然就会自行来到苏盏手中。

    到时候,其人就能凭借这一符诏,打开元都玄图,转挪虚空,带着整个上宸天乃至其余势力一举送入内层之中!

    ……

    ……

第两百一十八章 伏流黯光动

    赢冲此番所谋,表面看着简单,但是为了实现此事,他当中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用了多少布置。

    此中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关键,那就是需要调和内外。

    对外自不用说,那就为了对抗天夏,重夺内层。之所以说还有对内,那是因为赢冲知道,上宸天内部虽说不上是一片散沙,但也可说是矛盾重重,人心不齐,越是上层越是如此,个个擅长惜身保命,见势不对一个比一个退得快。

    这点他也无力改变,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对付内部比对付外部更吃力。

    所以这一次的谋划,他也并非是要与天夏拼命,而是占据元都玄图,并以法器为依托与天夏对峙,如此也便在内层有了一个据点。

    因为不是要底下修士上去与天夏拼命,这才有可能被所有人所接受。

    任殷平会被天夏所拿下,那是因为真正有实力的只有他一个,便是有两名同门作为帮手,作用也十分有限。

    可是当一个整个上宸天乃至其余势力进入元都玄图,并且还掌握有掌门符诏时,那天夏是怎么也拿不下的。

    更别说元都玄图能够时时挪转,等到苏盏在成就寄虚之后,便就能够控制元都主殿,暂时获得法器全部的权柄,那时候还可设法遁去上层,开辟一方境地,从而与与天夏分庭抗礼。

    如今这里只剩下一件事,就是找到荀季的那名弟子。

    至于荀季本人,倒是不用顾忌,因为按照任殷平的说法,自己这位师兄从来没有将弟子带在身边长久教授的习惯,且其人因有一件重要事情需去做,所以师徒二人肯定是分开的。

    若是荀季将弟子带在身边,那么事情就较为复杂了,但是现在,仅仅只需针对一个功行不高的弟子,那却是容易许多了。

    苏盏这时言道:“元都掌门符诏所在之地,掌门弟子只需作法遥拜,皆可感应,但是晚辈如今未曾拜过祖师,且身在外层,却是无法做的此事了。”

    赢冲却是神情自然道:“无有关系,稍候自会有人将此弟子具体所在送来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苏盏道:“原来前辈早有安排了,这般晚辈便就放心了。”

    他不知道是那个弟子是谁,但想来应该就是某一位他名义上的同门,很可能就是任殷平之前便就安排好的。

    奎宿地星,昙泉地州东北荒域。

    祈道人听得那老道人要他设法去往上层,却是沉默以待。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破境尝试其实是失败了。

    此刻的他,已然是蜕变了一头混沌怪物。

    现在之所以还清醒着,那是因为那一枚玉符之中有一门法诀,可以帮助他稳固心神,故他仍然保留着自己原先的意识,还能清楚认识到自己是自己,并没有完全堕入混乱之中。

    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的遭受着侵蚀,这样的清醒也仅能维持不长的时间。

    而他尽管用玉符里的的办法改变了自身气息,使得自身看上去像是一个以浑章成就的修道人,可要是去了上层,却极可能暴露自身,且也不利他下来行动,所以是万万去不得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功行方成,还需再沉淀些许时日,那时再去上层不迟。”

    老道人没法作主,道:“且待贫道向镇守禀告,”

    他唤过一名看守此地的玄修弟子,正要用训天道章向上传报,可这个时候,却见有一道光亮出现,一个道人化影出现在了平地之上,对他道:“不必了,我已是知晓了。”

    老道人见了,连忙一礼,恭敬道:“镇守。”

    那道人化影点点头,又看了祈道人几眼,道:“道友气息晦涩,心力气机起伏甚大,确然需要再安固几日,不宜立时去往上层。”

    祈道人还有一礼,道:“多谢镇守谅解。”

    那道人淡淡道:“不用谢我,道友因为成就是在外层,所以此事可以宽容一些。”随后他语声一肃,提醒道:“不过在册录下来之时,还望道友不要随意四处走动。”

    祈道人知道玄廷对玄尊的约束极大,故是回应道:“那祈某这几日便在修持便是。”

    那道人见他应下,神情一缓,道:“如此便好。”说完之后,人影便即散去了。

    而另一边,赢冲等人在荒星之上等了数日,便有弟子将一封符信递到了他面前,他道:““看来是找到了。”

    那弟子道:“师尊,可要现在传令动手么?”

    赢冲冷静道:“不急,再等等。”

    又是两日之后,又一封符信被送了过来,两相一对照,这两处所上报的地点几乎是完全一致的。

    赢冲仍是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依旧在那里等待。而这一次等了不到一天,便有第三封符书送到了。

    苏盏在旁留意到,前面两封符书形制相似,而这一封却是有所不同。他心念转了转,立时明白了。

    若猜得不错,前面两个当是自己老师任殷平的安排,当这并没有办法完全令赢冲取信,所以这位当是又另行安排了一个暗线,这第三封信符,当就是暗线传来的。

    赢冲看过后,对旁边侍立的弟子道:“给他们传讯,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还有那些‘东西’,也是一并送去。”

    那弟子肃然一礼,便下去安排了。

    祈道人在高台之内一直坐观了半月,眼见越来越难拖延之际,忽然心有所感,便骤然化身外出,只地原地留下了一个黑圈。

    身为混沌怪物,他能去到其余混沌怪物曾经去过的地方,而不叫他人察觉,但这其实是因为混沌怪物与大混沌紧密相连,故是能如玄廷修士借助上层去到其余地界的道理一般。

    但因为这里还涉及一些精妙的道法变化,所以通常来说,没有理智的混沌怪物是不会运用的。

    只越运用此法,他便越受大混沌侵染,他自我推断,这方法最多使用两三次,自己便会真正失去理智。

    可他也知道,自己其实没这么多机会,这等手段只要用一次就会暴露根底,所以也就没所谓这些了。

    到了天中后,伸手一拿,便就接到了一封他等候已久的符书,并且随同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件法器。

    在看过书信之后,他收妥法器,目中有漆黑色的气雾泛动了一下,整个人便就已是从天中消失了。

    北穹天,虚宿地星之外,瞻空道人正驾一驾法器在此游走。

    玄廷授给他的观治这个职位,其实就是四处巡游察看,拾遗补缺,无需他具体做什么事,便是什么都不做,那也是可以的,

    可得了名位,他也是拿玄粮的人了,自是不好厚着脸皮任何事都不做。

    因为上回极可能是任殷平的举动才是引得上宸天前来逼压,故他这些时日也是一直在外层游走,希望也能添一份力。

    正在漫无目的游荡之时,他突然见到一个相貌平平的道人出现在了前方,正拦阻在去路之上,好在在那里等着自己。

    瞻空道人看他几眼,却是警惕了起来,问道:“尊驾何人?”他本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修道人。

    祈道人打一个稽首,缓缓道:“名讳对在下已无意义,这次是闻得道友名声,特来向道友请教高明的。”

    瞻空道人撇他几眼,缓缓道:“尊驾专门找上贫道,怕并不是我了找我切磋,而是要拖住我,想做其他什么事吧?”

    祈道人不知道上面要做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缠住瞻空,无论瞻空道人本人如何想,他都不在意,他直接道:“请道友指教。”说着,浑身黑色气雾一涨,就朝着瞻空汹然涌了过去。

    荒星之上,赢冲出声言道:“此番之事,重点在于瞻空其人!荀季与瞻空乃是师兄弟,荀季若是离开,那么极可能拜托瞻空照拂自己的弟子。

    虽然瞻空此人在外,但他掌握了元都玄图的一部分权柄,要紧时刻,极可能及时赶回去,那将对我等计划很是不利,所以我等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设法先拖住此人!”

    苏盏道:“那个祈显诚便是前辈选定的对付瞻空的对手?可这人便得成就,怕也未必敌得过瞻空。”

    赢冲道人道:“此回非是要将瞻空道人杀死,但混沌怪物却可将瞻空道人暂时拖住,让他不来搅扰我等。”

    混沌怪物背靠大混沌,一般手段怎么样也是杀不死的。足以将瞻空拖住一会儿了。

    所以不是祈道人自身求道不利,而是赢冲交给其人的玉符本就有问题,就是要让其成为混沌怪物,这样才能对抗瞻空。

    苏盏道:“前辈,那去杀死那荀季弟子的人,此刻也该动手了吧?”

    赢冲道人道:“自然,我所派遣的人,想必此刻也是该到了。”

    幽原上洲与玉京之间的起伏山岭之中,存有一处灵关,灵关入口处修筑有一个不起眼的道观。这里住着十余名道士,其中大多只是粗通炼气的普通人,不过灵关之外设有禁制,所以他们能够安稳在这里过着隐居修持的生活。

    在灵关之内的一间道居中,一名大概八九岁左右,看着胖乎乎的小道童正捧着道册读书,童音朗朗,清脆无比。

    而在此刻,灵关之外的地面上,突兀浮现出了一圈焦黑,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上面,这个人推了眼镜,面无表情的迈步前进。此人无视那些禁制,径直走入了道观之内,未有多久,就到了那一间小童的道居之中,看了几眼后,便伸手向前拿了过去。

    ……

    ……

第两百一十九章 断机布未先

    小道童这个时候有所察觉,回头一看,面上露出惊喜之色,从座上站起,对着来人端端正正一礼,道:“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蒯荆微笑道:“方才来了一会儿。”

    他方才伸出去的手拿住了案上另一本道册,示意了一下,“你精进很快,原来的书可以先放一边,下来着重读这一本便好。”

    小道童小脸一正,恭恭敬敬道:“是,师兄。”他又扬起脸,认真道:“师兄,师弟这里正有许多不明之处,正要请教师兄。”

    蒯荆推了下眼镜,微笑道:“师兄时间有很多,可以慢慢教你。在你未曾学成之前,师兄是不会离开的。你尽可在此安心修道,虽然这个世界很危险,但一些小麻烦,师兄是会帮你处理掉的。”

    小道童虽然年纪小,但却是能感觉到蒯荆的话里另有所指,不过老师交代让他听这位师兄的,他也很聪明的没有去多问。

    蒯荆交代过后,就又从道居内从走了出来,在半途之上,他身影闪烁了一下,直接便来到了道观门口,此刻见有远处有十余驾飞舟正往此处飞来。

    那些道士看到这些飞舟之后,好似早有准备一般,立刻停止正在做得事,都往灵关里面退去。

    那些飞舟很快接近了这一处山岭,接着舟腹下面有数个光点接连闪烁下了,哪怕在阳光之下,这光芒也是异常耀眼明亮。

    下一刻,蒯荆所站之地,顿被一阵白光所遮掩,再是一阵阵轰天巨响响起,腾起了大片的烟尘。

    但是这并没有到此结束,那些光芒如雨一般落下,竟是不停将舟身之上所载的玄兵轰落下来。

    在其中一条飞舟的主舱之内,一名黑衣道人站在那里,正冷然看着下方。

    他与几名同道此回是遵循赢冲之命,前来杀死此间之人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选择自己先上,而是神通法术影响了一支驻扎在野外的一营战兵,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要想将这一营三百余人的战兵,还有包括驻地里的玄修全都影响到神智,这并不是短时内能做到的,而是通过长久以来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们以往一直暗中潜伏不动,直到如今命令下来,他一举用了出来。

    此刻下面光芒终于收敛,声息也是减弱下来,而可见到,下面山头已是被夷为平地,这座原本陡峻的山岭也是被生生削去了一大片,中间则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而灵关前面的道观自是早已不复存在,连禁制也是被一并破散。

    虽然烟尘还未完全散尽,但最前面的两架飞舟已是直接往灵关之内冲入进去。

    然而这两驾飞舟方至前面,却是忽然一个倾覆,从头天中一头载了下来,坠落在了山岭表面覆盖的那一层厚厚的灰土之中。

    那黑衣道人眼神一凝,他看过去,却见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修士站在那里,外表看着十分儒雅,身上没有半点灰。

    他哼了一声,倒不见意外,早就知道事情不会简单,他从袖中摸出了一枚赤红色的雷珠,而后往那年轻修士所在之处就是一抛!

    这是赤星雷珠,轰爆之力足以将一个城池都是夷为平地,在洲内这东西没什么用,因为玄尊足以生出感应,并提前将之抚平,但是在野外,却是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这东西。

    随着此物落下,先是赤红色光芒无声闪烁了下,再是震天巨响,而后一股巨大的冲天烟柱升起,向外翻滚落下。

    死了么?

    黑衣道人眯着眼看着,可这时他忽然感觉不对,猛然转头一看,惊悚发现,那个戴着眼镜得年轻修士,不知何时,居然出现在了主舱之内!

    外层虚空之中,瞻空道人见一片黑雾朝自己蔓延过来,神情立时凝重起来,道:“混沌怪物?”

    祈道人用法诀可以掩饰自身气息,但是这一准备动手,那就再也遮掩不住了。

    瞻空道人对此不敢小瞧,要杀混沌怪物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更别说这个混沌怪物还有清晰的认知,这比对付那些意识混乱的同类困难多了。

    且最讨厌的是,混沌怪物具备的一定侵染之力,气机法力与之一接触,若是自身不慎,那么很可能就会被大混沌之力顺着攀附进来,故他并不去直接碰撞,身上荡漾出一圈灵光,却是将笼罩过来的黑雾直接转挪了出去。

    祈道人见瞻空道人停下应付,他将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瞬间,将上宸天交托给他的法器一掷,霎时一道烟云遮拢四周,这洲外屏绝,这可让北穹天之人无法察觉到这里的斗战。

    瞻空道人看了一眼,仍是站着没有动,他知道对方找上自己一定是有目的的,可他不可能将这么有威胁的混沌怪物甩去不顾,唯有停留在此一战了,至少要对得起玄廷给他的玄粮。

    内层,东庭府洲。

    原辛从造物飞舟走了下来,这东西他也是第一次乘坐,以往来回飞驰,他都是驾驭自身祭炼的法器的。

    他本就是东庭人,出去十来年之后,现在又是回到了这里,看着眼前大变模样的瑞光城,他心里也是多了不少感触。

    瑞光城以前是东庭都护府的治所,如今只是东庭府洲的一个港口城市,而真正的洲治已然是在远在安山山脉之东的安洲了。

    哪怕是站在港口之上,也能看到那宏伟无比,几可把整个安山当作城围的巨型高台。

    此刻站在这里眺望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很多自飞舟之上下来的乘客,他们都是为眼前这等场景而感到震撼,并连连发出惊叹之声。

    周围的泊台管卫对此也不奇怪,反而有一股自豪之感。

    可以说,现在第一次来到东庭之人,在见到安州之后,多会显露出这等表现,哪怕是来过好几次之人,也都免不了来一次赞叹一次。

    原辛出了泊台后,往位于一侧的穹桥走去。

    这座穹桥呈现飞虹之状,由瑞光城这一端向着另一端的安洲跨空而去,可以直接由此实现两处地界之间的跨越,但作用主要是用于军事,一般不对民间开放。

    原辛自己飞遁其实也不慢,但如今在东庭上空飞遁,却是需要符令的,为了不耽搁时间,他直接来自穹桥下端,并对此间值守修士道:“我有要事面见张玄首。”

    那值守修士谨慎道:“敢问道修身份?”

    原辛道:“我名原辛,曾与张玄首在一个老师门下修行过,道友请报了上去便知。”

    值守修士不敢怠慢,直接以训天道章报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便一拱手,道:“原道修,玄首说了,允许原道修乘穹桥去往玄府。”

    原辛得他放行,便走入了里间,顺利乘上穹桥,在踏上去的那一刻,他只觉身周围如流虹一般飞速掠过。

    仅是在几个呼吸之后,他身躯一顿,便发现已然站在了安山山巅的一处平台上,回头看去,瑞光城已是甩在了远端。

    他思忖着这般前行速度,也亏得自己是修道人,要是换了寻常人,那非得用造物外甲护持不可。

    他转回身,见前方是一条宽敞的平坦的廊桥,从安山之上一直连接到玄府,当中跨越了一条宽敞峡谷和河道。

    他沿着壮观的廊桥而行,走到了高耸入天的星台之下,便见一个玄府弟子正等在那里,其人对他拱手一礼,道:“原道修,请随我来。”

    原道人往上看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星台仿若不见尽头。他点了下头,跟随着那玄修弟子进入了台内。

    星台占地极广,内部更是宽阔如湖海,而上下之间更是没有任何台阶通道,给人以深远无限之感,一走入进来,便觉自身无比之渺小。

    那弟子进去了百来步,站住脚,回身言道:“玄首就在上面相候,原道修自行上去就是。”

    原道人道:“多谢了。”他仰起首,看了几眼,片刻之后,身躯顿时化作一道流光,往上冲去,在几息之后,他似乎撞破一层柔水,出现在了一处平广的圆形大台上。

    见是一个身裹云雾星光的年轻道人身影站在那里,他上前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

    张御点首回礼道:“原师兄有礼。”他是听桃定符说起过这一位师兄的,说来这位与他还有桃定符都是东庭人。

    原辛忙道:“不敢。”他当年离开东庭之时,张御可还没有入门,双方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情,只有一个同门的名义罢了,他可不敢托大。

    张御道:“原师兄说有要事寻我,不知何事?”

    原辛神容一正,沉声道:“原某这一次,是为送一封书信而来。”

    张御道:“书信?”

    原辛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道:“这封书信据蒯师弟所言,乃是荀师亲笔所书,也是蒯师弟送到我这里的,但我并没有打开看过,还请张守正过目。”

    张御心下微动,他看有一眼,这书信便从原辛这里飘了过来,落至面前,他伸手上去拿住,便将之打了开来。

    ……

    ……

第两百二十章 承诏亦可算

    张御打开书信之后,见上面只有一句话:“蒯荆之言可信。”

    这的确是那位老师的笔迹,当然光凭笔迹还不足信,不过上面所携带的一层玄妙法力,这却是骗不了人的,不到一定境界,根本看不到这上面的字。

    他略作思索,抬头问道:“除了这封信托师兄送来,蒯师兄还说了什么么?”

    原辛道:“有一些话蒯师弟说是转述荀师之言,但我不确定真假,也不知此中具体情由,但我可说给张守正知晓。”

    张御颔首道:“原师兄尽管言说,是否真伪我自会判断。”

    原辛道:“蒯师兄说他在上次出了元都山门之后,便就遇见到了老师的化影分身,老师向他交代了一些话,并令他有暇之际照看一下门内的一位小师弟。这位小师弟也是老师后来找到的传道弟子。”

    张御嗯了一声,他听瞻空说起过,这位老师曾收过一名叫作戚未央的弟子,只是后来似对这弟子不怎么满意,故又去另觅弟子,看来应该就是这位了。

    原辛继续道:“蒯师兄说,老师上一次为挽回元都一脉,所以不得不出手阻止任殷平,最后还将那掌门符诏收了去,并由这位小师弟接了符诏,所以如今,这位小师弟便成了名义上的元都‘掌门’了。”

    张御听到这里,就知这番转述之言不是编造,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少数人,除了玄廷上层,就是当时有资格在场之人了。

    对于将掌门符诏交给弟子保管,他倒是不觉太过意外,他早便知道,这位老师做事一定是会留有后手的,哪会平白被任殷平逼得去接下承负?

    原辛此时神情郑重了些,道:“蒯师弟之言中,说老师认为任玄尊在最后一刻打开了元都法器,并为此舍弃了性命,这不会是什么意气之举,而当是有明确目的的。

    当时任玄尊手中可用算谋极少,故是利用掌门符诏为乱是最为可能的,其极可能在外间择人授徒授权,而后设计夺符,以图再窃道器。”

    张御听到这段话,眸光微动,此中说得是可能,但荀师既然送来这封信,还借蒯荆之口转述了此中因由,那这事极可能正在发生,或许已然发生了。

    他忽然想起前些时日上宸天陡然加大的搅乱天机之举,假设这两件事是相关,那么倒是解释的通了。

    并且他之前一直觉得上宸天长久以来就似在谋划着什么,可缺少必要关键的线索,所以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可此刻这个环节一补上,却似如拨开了迷雾一般,整件事情立刻就清晰起来了。

    他见原道人不再言语,抬头看去道:“就是这些话了么?”

    原辛道:“蒯师弟要我转呈给守正的话,就是这些了,蒯师弟还说有些话,他要当面告知张守正。”

    张御道:“蒯师弟现在何处?”

    原辛道:“这我不知,我问过他,他却未说。”

    张御这时目光投向那封书信,道:“我知道了,劳烦原师兄此回带来了这些消息。”

    原辛笑了笑,道:“倒也不麻烦,只是有些东西我倒宁愿不知晓。”

    张御道:“原师兄可在我东庭玄府多住些时日。”

    原辛知道这事涉及不小,恐怕了结之前,自己没可能就此离开,便很是知趣的言道:“我本是东庭人,久未归来,正准备多留一段时日。”

    张御这时把手中书信往外一甩,此物到了外面之后,上面自有一道法力映现,而后化一道流光飞去。

    他看着流光远去,自身站着没动,但是位于上层的正身之上,却于霎时间又是化出一道分身,往流光所指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那一座位于幽原上洲与玉京之间的山岭上,黑衣道人悬空立在那里,他的面色很不太好看。

    他自恃法力在同辈之中也是不弱,可方才一番争斗,却始终不能拿下对面的那个年轻修士,而周围的飞舟则是莫名其妙一驾驾坠落下来,里面之人也是一个未见出来。

    不过随着这里动手,随他到来的四名修士也是一同过来,将那年轻修士围在了中间。

    有一人传声提议道:“林道友,此人似是擅长匿迹回避之术,短时内难以杀死,不如留几人在此看住其人,我先去灵关内拿人。”

    黑衣道人这个时候却是没有急躁,反而很是冷静,他沉声回应道:“不要去,这人遁法奇绝,不解决此人,我们一旦分开,极可能被此人各个击破,需先解决此人,再理会其余。”

    先前那人道:“道友,我需得提醒你,后面那可是灵关,若是我们此行目标从另一头出去,怕就难以追到了。”

    黑衣道人道:“不要紧,我携带有‘追魂珠’,只要那目标在这里待过,无论他逃到哪里也能追上。就这么一会儿,逃不到哪里去,我们速战速决就是。”

    在极短暂的时间交流过后,五个人当下各运法力,准备施展杀招手段,随着气息涌动,脚下这座饱经摧残的山岭都是隆隆震动,似要坍塌一般,蒯荆则立在中间,面含微笑,看去一点都不紧张。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发动的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都是骤然一止,好似忽然间时光忽然停顿了下来。

    包括那名黑衣道人在内,众人身躯外表之上渐渐生出一丝丝细微裂纹,随后像破裂的陶土一般,一小块一小块从身上剥离掉落。

    张御自天中缓步走来,身外则是一片灿烂耀眼的玉雾星光,他与那五人擦肩而过,一路来至前方,而那五人则在他身后于无声无息之间化变成了漫空飞灰。

    他看了蒯荆一眼,道:“蒯师兄?”

    蒯荆微微一笑,打一个稽首,道:“是我。”

    张御看得出来,此人表面虽与真人一般,但确然只是留于一个世间执念。

    执念本身没有什么善恶对错之分,只做自身认为该做之事,但有的时候,只要方法正确,哪怕不去施加外力,也是可以加以引导的。

    那位老师令他看护同门,这其实并不奇怪,因为执念大部分时间仍然把自己当作原来的自己,对于师长之请,蒯荆自然不会去抗拒,而从这位过往的作为看,其本身或许也乐意接受。

    他道:“老师那封书信,是你托原师兄送来的?”

    蒯荆微笑道:“是的。”

    张御又问:“我现在已是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蒯荆道:“张守正稍等。”他身躯从半空之中骤然消失,下一刻,已然进入到了灵关之内,走入道舍,对着那小道童道:“师弟,那张掌门符诏可何在?”

    小道童回道:“在的,师兄可要用?”

    蒯荆微笑点头。

    小道童哦了一声,从身上将那一张掌门符诏拿了出来,双手举着,踮着脚往上一递,道:“师兄,给你。”

    蒯荆拿过这符诏,身躯一闪不见,随后再一次出现在了张御面前,并将符诏递过,道:“张守正,荀师交代过,门中有人可凭感应,寻到此符之所在,若是见到正守正,就将东西先放在守正处,荀师还有一句话,说是‘算人者,人亦算之’。”

    张御将掌门符诏拿了过来,他感应了一下此符,略作思索,顿时明白了这里面的意思,眸光也是微闪一下。

    这掌门符诏是能被人寻见的,但是这东西反过来也可用以寻人。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足以证明过这位师长的推断是正确的,而对方既然图谋这符诏,那必然是需要一个接符之人的,不然这番算计就空落了。

    他抬头往上看去,为了尽可能获得成功,这位接符之人此刻必然是躲在相距二十八宿不远的地方。

    而发动策划整个谋算之人,说不定此刻也在那里。这个人能指使此事,地位定然不低,要是这次能将顺势之灭去,那定能对上宸天的造成一定打击。

    方才他有一个疑惑,既然荀师早便猜测到任殷平可能有此作为,那为何要让蒯荆来与他说,而不是告知玄廷这等可能呢?

    现在通过蒯荆的举动,再加上他对这位老师的了解,他顿时明白了,这是老师有意送给他的一场功劳。

    当然这功劳也并非白送。

    他结合前后因由,明白了这位老师的意思,他对着蒯荆道:“蒯师兄,你可告知小师弟,此处已不安全,他下来可以来东庭修道。”

    蒯荆推了下眼镜,微笑道:“我会告诉他的。”

    张御看向远空,而接下来,就是要尽快解决此事了,免得拖得太长,让人给走脱了。

    虽说上宸天和天夏两边名义上还在议谈之中,可既然对方已经打到门上来了,难道还不允许天夏反击么?且谁又能说和谈之际就不能打了?历来边打边谈之事又岂是少了?

    他意念一转,便将此间之事传告去了上层正身所在。

    张御正身本在定坐之中,接到传念,他一下睁开双目,眸中有神光微现,思考片刻后,他起身来到前殿,道:“明周道友何在?”

    明周道人应身出现在一旁,态度恭敬道:“明周在此,守正有何吩咐?”

    ……

    ……

第两百二十一章 清芒焕虚空

    张御问道:“瞻空道友如今落在哪里?”

    他认为上宸天那边若要夺取掌门符诏,那么肯定会把方方面面的事都是考虑进去,而瞻空道人与荀师本是师兄弟,又是坚定站在天夏这一边之人,那么要谋算荀师弟子,瞻空道人那里不会不做布置。

    明周道人探查片刻,道:“回禀守正,瞻空玄尊正在北穹天虚宿之内,但是现在不见身影,疑似被某物遮掩起来了,”

    张御走前两步,借由守正宫舆图往明周所指之处看去,瞬间便望到了那里,便见那里被一层迷雾所遮掩,并无法确定里间情形。

    此刻他运转目印,眼中有神光透出,便直接透过此一层遮掩,见到了里面有两个身影正在法力对抗之中,其中一个无疑就是瞻空道人。

    而这已然能够证明他的判断无错。他没有犹豫,直接唤出训天道章,将上宸天袭击灵关以及瞻空道人受袭的事呈报给了玄廷,并言自己会先循着符诏所指,先行去往那背后之人可能存在之地,并尽量拿下此辈。

    在传告之后,玄廷之上很快有回应,允许他视情形自行处置。

    张御一转念,便知道玄廷的意思了,这是让他以守正的名义自行处置此事,这般他一人行动,动作不大,不至于立刻引变成两家全面开战。

    尽管知道开战是避免不了的,但天夏这边却也不希望过早动手,因为现在的情况,拖延下去无疑对己方是有利的,时间越长,准备就越是充分。

    此刻他心意一转,正身便自上层降落下来,直接外层北穹天落了下来,这一处正是瞻空道人在之地。

    不远处就那一片堪比地星大小的迷雾。

    他往上一看,见有一个钟型法器悬空而立,便一弹指,一道亮光落至其上,而后爆开一道堪比烈阳的光华,霎时间将阴霾驱散一空。

    受此影响,正在交手的二人都是一顿,各是分开。

    瞻空道人察觉到来者是张御,也并不觉的太过意外,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了。”

    张御回礼道:“瞻空道友有礼。”

    祈道人见到张御到来,虽不认识,但能确定后者必是来自天夏的玄尊,可他却没有退走得打算。

    因为来自上宸天的命令是让他缠住瞻空道人,只要没有命令让他中止,那么他就必须继续下去。

    但这个坚持不会再延续太久了,因为在与瞻空的对抗之下,他被不停的击溃,但是大混沌不断给他以补充,这也导致大混沌侵染极多,这个时候他的神智已然不太清晰了。

    等到自身认知完全泯灭,不管有没有命令他都不会离开了,他会本能去将所有活物都是侵染成与自己一般的东西,这也是赢冲的目的,算是将他利用到死。

    此刻他趁着顿止的空隙,整个人扩散为一团融入虚空的黑气,而他背后虚空之中的星光犹如墨染,在一点点的消失,好似有一只无形之手在将它们逐一抹去,并且这个趋势还在朝着两人所在之地逐渐蔓延而来,试是将两人都是一举吞没进来。

    张御看了一眼,混沌怪物他过去也是接触过,同时还看过守正宫中那些载册记述,他自然知晓该是如何应付。

    此刻他站着未动,身上宏盛耀目的心光张扬开来,待扩展到一定程度之时,便与一圈黑色的气雾撞在了一起。

    混沌之力虽是能够侵染法力心光,不过这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对手,法力心光若是足够,那自能抵御一切外染,只有根底不够之人才会被轻易污秽。

    张御自是不在此列,虚空之中本来一片浑黯,可随着他不断将自身心光张开,那黑气逐渐倒退,诸多星光随之缓缓绽放,越来越多。

    未有多久,一道灿烂银河在他背后延展开来,并向对方一点点压迫过去,这整个过程可谓从容不迫,不徐不疾。

    瞻空道人在一旁看着,心中赞叹。这斗战可谓是将势用到了极致,以强盛压卑弱,当中不犯一点错处,不给对方以任何反抗的机会,而在浩瀚繁星的衬托之下,眼见之景象竟是有一种壮美之感。

    祈道人在这等侵压之下没有任何其他方法,毕竟他方才成上境,若论变化肯定是不成的,方才一直是依靠大混沌之力的支持在与瞻空道人对抗,可连这最强的一点都是对抗不了对手,他也只有死死抵抗这一条路可走。

    那黑雾随着被一点点被压迫回去,由广大退缩至微小,最后退还成了米粒大小的一点深沉黑点,似是一切光芒都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尽管微小,可在虚空之中却是显得醒目无比。

    而那心光仍在坚定不移的压下,这一粒黑点不得不继续向内退缩,可其很快来到了自身之极限,再也支撑不住,最后急骤闪动了一下,这就像是最后的反弹,然则在浩瀚广布的清光之下,其根本未能挣扎起来,只是如不起眼的火花般闪烁了一下,便就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虚空之中,只剩下了一片灿烂耀眼的清光。

    张御此刻感应了一下,能够确认此人或者说这个混沌怪物已然被他杀灭了。

    实则混沌怪物只要还有一点残余在世间,就能从大混沌中源源不断补纳力量,但现其存于世上的一切痕迹已是被他抹了去,那自是再也不存在了。

    瞻空道人目睹这一场交战,不觉叹为观止。这就是用单纯的力量来碾压对手,而抛却了诸多变化,他却不得不承认,对付混沌怪物,用这种方法将之处理掉,无疑是最直接也是最为合理的。

    他打一个稽首,道:“多谢张守正施援了。”

    张御点首回礼道:“道友言重了。

    瞻空道人略带担心的问道:“今次此人莫名找上我,道友又于此刻寻来,可是元都那里有什么变故么?”

    张御道:“元都门中并无变故,但是有一事,却与元都有关,不过如今已是解决。”他将荀季留书之事大致一说。

    瞻空道人这才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师兄原来是将那符诏做了这等安排。”

    他摇了摇头,荀季先前不曾与他说此事,那分明是不想让他把此事再给揽回去,但如今事实证明,这般安排才是最好。

    张御道:“如今我尚要前往追剿背后谋划之人,就不在此多留了。”

    瞻空道人想了想,肃声道:“既然此事涉及到元都一脉,贫道不能不闻不问,张守正,若是你这般赶去,那背后之人不定可以逃脱,贫道可用元都玄图之权柄,将你送去那符诏所指之所在。”

    张御道:“哦?若能如此,那便要劳烦道友了。”他本待循着法符直接过去,但既然瞻空能够送他前往,那也不必多费功夫了。

    瞻空道人肃容道:“还请守正将那符诏取出。”

    张御点了下头,他将符诏拿出,托在掌中,瞻空道人看有一眼,略略感应,便就拿一个法诀,稍过片刻,便见上方有一个椭圆形的阴影落照下来,而后便一道光芒自顶上落下!

    张御顿时感觉到,有一股莫大力量落在身上,似要将他推动,他也没有去抗拒,任由此力带动自己,随着放松心身,只是一瞬之间,身影便从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同一时刻,赢冲仍是站在站在荒星之上看着内层方向,在传出命令之后,只能在外等待结果了,整个过程他们是没法操纵的。

    他也很是冷静,现在该做的都已是做了,下来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如果这一次不成功,那就只能设法召回寰阳派了。

    苏盏一直站在他身旁,此刻言道:“前辈,除开瞻空之外,荀季会给他的弟子另寻一个玄尊护持?”

    赢冲摇头道:“不会,荀季并没有担任廷执,能令瞻空护持已是最大限度了,我等派去之人,需要对付的,至多也只是元神照影的修道人罢了。”

    不过嘴上如此说,可他也知道,事情从来没有绝对的,要真是出现这等情况,他也没有力量去改变。

    他也不可能把一位玄尊凭空送到天夏本土之上,要真能这么简单做到,那他之前还折腾个什么?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所站立的地星上方,忽有一道椭圆形的阴影出现,而后一道清光照落下来。

    赢冲身边几名弟子都是脸色一变,苏盏也是心中一跳,他急忙道:“前辈,这是元都玄图,当是天夏那边发现我们了,我等需速速回避。”

    赢冲抬头看去,却是平静言道:“走不掉了。”

    他很清楚,一旦被这镇道法器寻到,那么只要自己不能立时转回上宸天,或者同为镇道之宝的青灵天枝作遮护,那么终究会被追上的。

    在他说话之间,便见清光之中一个身影浮现出来,随着这身影越来越清晰,可以看清楚,这是一个神气煊赫,周身裹绕星光玉雾的年轻道人,其行走之间则有阵阵飘渺仙音相随。

    赢冲神情微凝,道:“玄廷守正,张御。”

    ……

    ……

第两百二十二章 剑转绝势生

    苏盏看着张御一步步走来,只觉浑身一阵惊栗,头皮发麻,因为后者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而在场的其余弟子也是一个个脸色苍白,自身意识一时变得迟缓起来,身躯摇摇晃晃,若不是他们还在赢冲的法力护持范围内,在张御出现的那一刻,恐便没一个能够站住了。

    赢冲这时向着远端传声言道:“原来是玄廷张守正,不知张守正此来是为何事?”

    张御看向他道:“我来此处为何,尊驾莫非不知么?”

    赢冲道:“我等并未在天夏地界之上,确然不知何处妨碍到尊驾了。”

    张御淡声道:“我来此并不准备与尊驾争论了什么,我今次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讨一个结果的。”

    赢冲点头道:“说得也是,道友既来此处,眼下再说道理又有何用呢?”

    他很清楚,虽然天夏平常是比较讲道理,可那也是要看时机场合的,一旦天夏觉得无需讲道理了,那自然不会再跟你多废话的。

    他略作沉吟,抬头望去,诚恳言道:“在动手之前,张守正可愿听我一言?”

    张御看他片刻,他能够看出,这人并非是在拖延时间,现在也没拖延时间的可能,这里距离天夏如此之近,就算上宸天有援救赶至,也救不了人,反而是白白送给他们,便道:“请说。”

    赢冲语声略带感慨道:“为了今番之筹谋,赢某准备了许久,若是这谋划能够成功,那么对于两家来说实则都是好事。”

    张御道:“好事?恐怕只是对贵方是好事吧?”

    赢冲叹道:“不,这却是张守正目光短浅了,试想一下,要是我上宸天能够进入内层,占据元都玄图,那么最后结局是什么?是我上宸天奈何不了天夏,而天夏也奈何不了我!”

    他朝着张御回望过去,“而因为我两家谁都奈何不了谁,又彼此顾忌,所以此后将会陷入一场对峙之中,这样的平衡当会是持续许久,如此我两家就可避免那些战端了,这莫非不是好事么?”

    张御道:“尊驾之所言,荒谬且无稽,且不去说元都一脉早已并入我天夏,贵方是在试图抢夺本属于我天夏之物属,便真如尊驾所说,那所谓的平衡之局,又能延续多久?”

    赢冲倒是认真回到了一句,道:“据赢某所推断,两三百年间当是无碍的,若是两边再各自退让一步,那么延续千载也是可能的。”

    他又笑了笑,道:“或许张守正要问,我两家终究是要一战的,那这等平衡又有何意义?不错,赢某也承认最后依旧会是如此,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万物运转始终如一,世事终究有变,赢某又岂能以一己之力左右大势?可在赢某看来,两家能得有一时之平衡,那已然是不错了,其余要靠两家同道再行努力了。

    且谁又能说得定,我两家不能找到更好的共存办法呢?至少到了那等时候,我两家已然共处许久了,谈此事也不再是空中楼阁了。”

    张御道:“尊驾有一句话说错了,我两家并非不能共存,早在三百多年前,天夏给过上宸天机会,但是上宸天却是不愿抓住,自己将之抛却了,若是上宸天不抛却宗门旧制,那此条路注定无法再走。”

    赢冲道:“天夏又何必非要让我上宸派放弃宗门之制,似以往那般不是更好?天夏不来管我,我等也不来管天夏之事,如此这岂不对我两家都是有利?”

    张御道:“尊驾说此话之前,却需好好反省己身,汝辈视天下万民如低贱牲畜,肆意奴役欺凌,对低辈修道人更是予取予夺,视若奴仆,自身行事无所顾忌,美其名曰‘超脱逍遥’,竟还有脸面来问我天夏为何要管束你等?”

    赢冲理所当然道:“宗门之制,自古旧以来便是如此,可说是万世不移,又何必骤然去变?我等成仙了道,本就是与凡人不同,自该逍遥自在,得享其利,若还要自身去迁就凡人,那还求什么超脱?”

    张御冷哂一声,没有再与此人理论下去,对方修道数千载,早就有一套自身的固有认知,想改变也没可能,哪怕再辩论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最后还不如直接以道法论高下。

    他看向其人,道:“玄廷守正张御,在此领教高明。”

    赢冲却是摇头道:“张守正,我今日却不是来论法的,怕是不能如守正之愿了。”

    说话之间,他脚下的地星忽然挪转起来,表面地陆岩块崩裂,露出了银白色的内里。

    原来这整个地星竟早已是祭炼成了一件法器,而随着这地星旋转挪动,更是放出一圈圈的厚重的金色光芒来,将他所在之地都是护持住。

    张御看到了这一幕,立时辨认出这是一个纯粹用于守御的法器,表面看去,堪称坚固,不过这等作法,这要有外援才有意义,若是无有,也只不过是一个困死自己的牢笼罢了。

    他不去管此人是如何想的,心意一起,霎时万点星光在背后闪烁亮起,望去似与那浩瀚星辰连成了一片,一个呼吸之后,便有无数星光在闪烁起来,下一刻,随着那些星辰急剧闪烁了一下,就有万点星流朝着这枚被祭炼过的地星直撞过来。

    赢冲看着上方,略带歉然道:“苏道友,这次却是连累你了。”

    苏盏忙道:“前辈言重了,那人虽是厉害,可是我与前辈一同联手,不定还能胜过此人。”

    赢冲缓缓摇头,道:“苏玄尊说笑了,你若是能得操持元都玄图这件镇道之宝,那自是不难与这位一战,最次也能走脱,可眼下胜了又如何?此处相距天夏不远,变得击退此人,也有他人到来,今次我等败局已定。”

    苏盏默然片刻,有些艰涩言道:“那按前辈是说,我们今次必然是要败亡于此么?

    赢冲却是神情自然道:“苏玄尊说错了,败亡之人只有苏玄尊你,而不是我。我早已神气寄虚,舍了此身,也能重还回来,苏玄尊,待我回去之后,你之族人我会替你照应的。”

    苏盏不禁一阵愕然,他看着赢冲,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

    赢冲没有去理会他的心理变化,他看着那不断撞击在地星禁制之上,震得整个地星为之震动的星光,目光之中满是遗憾,此番计谋既然失败,在此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但是他也不准备在这里与张御正面交手斗法,张御看似是一个人到来,可其背后其实站着整个玄廷,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注视着此处。

    若是他上去与此人交手,时间一长,那就有可能被算出自身神气寄托之所在,如被夺去神气,那他可就真就败落在此了,所以眼下只有一个选择了。

    他道:“苏玄尊,就此别过了。好自珍重吧。”

    说完之后,他往前一步,向着虚空远端腾升飞去,开始去势还不快,还能见到浑身道袍漂浮,但是随着这势头加剧,整个人逐渐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张御所在之地冲去,同时身躯之中还有一道令人为之惊怖的力量在泛动着。

    他这是要一举舍弃此身,将全身法力于一刹那间宣泄出去,以此造成前所未有的杀伤威能!

    若能就此与张御玉石俱焚固然是好,伤不到也无所谓,等过后转挪神气,再归来世间就是。

    张御立身旷静虚空之中,看着那一道流光由地星所在朝着自己急冲来,眸光也是凝定其上。

    一个寄虚功行的修道人,若是全力爆发,对他威胁也是极大。他还记得当日在元都山门中时,没有一个任殷平的化身能够抵挡这等冲击,那还仅只是各位廷执的一缕元神照影。

    而如今赢冲眼下却是将自身之所有俱是化入这一次冲击之中,一个应对不慎,足可以将他一并带离了世间。

    故他此刻没有半点犹豫,向前一挥袖,本是隐于袖中惊霄剑蓦然飞出,向着其人直冲而去。

    剑身之上的“斩诸绝”之势已然蓄势长远,哪怕上一次斗战之中也未曾用出,而这一瞬发去,他又将全身心力也附着上去,其所过之处,竟是出现了一条撕裂虚空的剑痕。

    赢冲这一击乃是有去无回,根本没有半点收势回避的想法,故是两者于瞬间就交撞在了一处!

    他一身力量瞬间爆发了出来,然而本待惊天动地的一击,却是在猛然一个照亮虚空的闪烁之后,便自再无任何声势传出。

    其所宣泄出来的全部法力,竟是被惊霄剑上所附着的“斩诸绝”之势一剑斩灭!

    当然,这也是赢冲这一击太过粗暴,没能有任何变化之故,而这等直来直去的对撞张御自是从来不惧的。

    但他也不是没有代价,数年蕴养之剑势又要从头来过了。

    可是在外人看来,赢冲在付出在世之身的搏命一击,却是被张御随手一剑便就削夺,连半点波澜都未掀起,这一幕给人的冲击委实太大。

    苏盏在近处目睹此景,眼瞳急剧收缩,随后脸色一正,向着上方一拱手,高声言道:“张守正,我是任师门下,也是元都派弟子,今在此祈求,望能允我回归宗门……”

    ……

    ……

第两百二十三章 心惘身落空

    苏盏这番话说出来可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虽然他还有许多苏氏族人,可不过都是一些凡人和低辈修士罢了,赢冲说是回去为他遮护,可这话能信多少呢?

    他若是不在了,谁又会真正对苏氏族人上心?

    只要他保全了,才是保全苏氏。

    至于那些赢冲的弟子,他连半句也没提,这些弟子连赢冲自己都不在乎,他自然也没必要去理会。

    而此刻这些弟子也没法发出自己的声音,没了赢冲的法力遮护,他们自是经受不起玄尊气机的冲击,都是一个个躺倒在了地上,昏沉不醒。

    张御看着他道:“你是任殷平选中的弟子?”

    苏盏忙道:“是,在下苏盏,正是任师弟子啊。”

    张御道:“你说你要归附元都派?可我需告诉你,早在三百年前,我天夏就没有什么元都派了。”

    苏盏立刻改口道:“那我便愿意投……”可是话到此处,他却是忽然住口。

    因为他在来此之前,早已在赢冲要求之下立下了心誓,要他效命于上宸天,而不得反去天夏,更不得陷入天夏之手,否则便会自行崩亡。

    也是如此,他方才说是愿意归附元都,而不是天夏,因为上宸天需要掌握元都玄图,故是唯有这个名头是不矛盾的。

    可元都派既然没有了,天夏现在也不承认元都派,这条路也便被堵死了。

    他忽然叹了一声,赢冲还真是把一切算死了,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以钻漏洞的地方。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上前舍身一战呢,万一侥幸存生下来了呢?

    他吸了一口气,在那里试着调和法力心神。

    赢冲虽走,但总算没将地星法器的权柄夺去,这东西守御还算坚稳,尽管正受到无数星光的冲击,震颤摇晃不已,可看去百来呼吸内还可坚持,他还有慢慢调整和寻思对策的机会。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去位于远端的张御的身影,心中已是有了一个想法。

    他以前一直在修行,并不擅长斗战,上宸天也不需要他去做此事,故也没有什么斗战经验,但一些基本的判断还是存在的。方才他见识到了张御的远攻之术,觉得自己对抗不了,那么看去唯有冲至近前斗战了。

    而元都法门也是擅长做这一点。

    他炼就有一门神通,可将对手送至一处经由自身凝练过的虚空间层之中,使之无法在短时之内挪转出来,要是万一成功,那他说不定还能就此逃生。

    思定之后,他腾身纵身向外,脱离了已然逐渐崩溃地星,并如方才的赢冲一般向着张御所在直冲而去。

    但那冲在最前方的,只是一个看去与他相差无二的虚身,而真正的他则是转挪虚空,潜伏于一侧,只要机会一出现,就能冲入内圈。

    张御有目印在身,再加上自身神通感应,通常不是异常高明的道法神通,他一眼便能看出端倪,似苏盏这等手段,他立刻便就洞悉了其中变化。

    他眸光微闪,随意一挥袖,一道蝉翼流光已是朝着那虚影斩去,同时一直张开在外面的心光反而收敛了几分威能。

    苏盏一见,自觉时机出现,立刻趁此机会一个挪转,霎时便突入到了内圈之中,虽然他感觉此举实在太过顺利,有点不不对劲,可箭在弦上,也是不得不发了。

    他正待运转神通,将张御送入到那一处空域之中。却见后者负袖站着未动,但是身后却有一道烁亮光芒在虚空之中爆闪而出。

    苏盏顿时一阵惊悚,一股莫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第一时间便就想着挪遁出去,可却猛然发现,周围看去可随意突破的心光,此刻却是骤然围压上来,顿时将他挤压得动弹不得。

    他知这是生死关头,立时转动了一个成就玄尊之时所获的“驻命”玄异。

    这个玄异可以令他将自身身躯及意识化变为真正意义上的虚无,从而避开劫数,但是这个化入虚无的过程若是持续稍长,那么他自己就会真正从世间消失,故是他也只敢维持短短一瞬。

    待他惊魂未定的从玄异之中退出来后,却是悚然发现,背后的那个地星被那方才差点落在身上那一道光芒贯穿而过,竟于一瞬都是蒸发的干干净净。

    见此景象,他不禁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是面色一变。

    他抬起手来,惊恐地看着自己从手臂到手指正一块块掉落下来,脱离出去的部分都是化为碎屑烟尘,再一缕缕飘散出去,最后化为虚无。

    张御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他方才并非只用了“诸寰同昼”,而是一上来便用了“诸恒常易”之术。

    中得此神通之人,若不能将自身法力心光保持在一定限度之内,那么身躯便会自行崩解。

    方才交战虽只是一瞬间,可苏盏为了应付诸寰同昼之法的压迫,所以根本没有留意或者说顾忌到这里的变化,可即便他注意到也没有办法,毕竟那时候不作回避的话,那么当场就性命不存了。

    而此刻虽然醒悟过来,但却已是来不及了。

    他看着自己身躯一截截碎裂,也是苦笑不已,他看了看张御,忽然道:“我能问张守正一个问题么?”

    张御看向他,道:“请说。”

    苏盏道:“当初元都派明明拥有元都玄图,进退无人可阻,自己独立于外岂非更好,为何又非要并入天夏呢?”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吧。”

    瞻空道人自虚空之中跨出,出现在了距离苏盏不远处的地方,他沉声道:“我之所以愿意并入天夏,乃是因为天夏是为人开道,而非为道弃人。”

    苏盏怔了怔,道:“便是如此简单么?”

    瞻空道人叹道:“道理是简单,可万古以来,诸界众生,能够真正做到的,又有多少呢?”

    苏盏还想说什么,可这个时候,他显然已无法做到这一点了,只是表情动了动,脸庞便就一同崩碎,几息之后,整个人彻底化散成了一团灰烬,融入了虚空之中。

    瞻空道人默默叹息一声,元都派道法修行不易,寻常弟子可谓千挑百选,苏盏能修到这等境地算是天纵奇才了,而且方才使用神通时也是可圈可点,可他也知,对方从始至终与己非是一路,那便只能任其灭去了。

    张御看着其人消亡,倒未觉有什么可惜的,这般自少就被上宸天道念灌输之人,就算到了天夏这边,也唯有关押入镇狱之中,若是某一天上宸天被镇灭,那才有可能再放了出来。

    瞻空道人看了看四周,见远端还有一些上宸天布置的禁制,便道:“贫道身为观治,也该出些力,守正,下面之事就交给贫道吧。”

    张御点头道:“那就劳烦道友了。”

    他心意一转,重新返回了上层守正宫中,随后便通过训天道章将方才情形呈报给了玄廷上层知晓。

    呈禀过后,他转而看向一侧的殿璧,那里有着一幅上宸天的简略舆图,这主要是按照金郅行的陆续传告而拼合起来的,虽然不全,但也能看一个大概。

    他凝视着此图,接下来就看上宸天那边作何反应了,直接借口开战也不无可能,但若只是来质问或是施加压力,那反而用不着担心什么。

    因为天机被搅乱,再加上当日参与夺取谋划之人都被诛灭,而赢冲为了安稳起见,也没有动用训天道章传讯,这便导致其人失败的消息并没有能第一时间传回去。

    还是数天之后,派驻在天夏的使者卢星介得了天夏通传,这才是将此事返报给了上宸天。

    孤阳子得报之后,立刻命人去将赢冲事先留下的符书取拿了过来,他在看过后者整个谋划之后,也是可惜不已。

    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是很大的,尤其是用不着与天夏磕个头破血流,这一定是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的,但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他叹息道:“赢冲道友这条计策不成,我上宸天当真是错过了一次大好良机。”

    天鸿道人则道:“再好的计策也未成功,那也不用去多想,此事不成,那还是按我先前计较来做,将寰阳派召回就是,道友以为如何?”

    孤阳子微微叹息,最后点头道:“便就如此吧。”

    天鸿道人不觉精神振奋,道:“好,我这边下去准备。

    天鸿道人一想,道:“此事道友可先准备起来,但开始之前,需得把赢冲道友接了回来,这等事却少不了赢冲道友的谋划。”

    天鸿道人道:“这是自然,只点时日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寄虚修士的在世之身若被毁去,那么至少要几年或者十几年时间才能归来,当中若是有人作法相阻,那归来还要晚,并且通常归来都是在原地,除非是有人作法接引,或者提前留有布置,才可落去别处。

    不过赢冲这个人总是习惯留下后手的,在出来之前就已然做好了万一之准备,所以不至于还是落去天夏那处。

    孤阳子缓缓道:“灵都道友那边当由我来去说,这是我们最后一个可行之策了,只寰阳派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这一次……我们总要心往一处使才好。”

    ……

    ……

第两百二十四章 策定聚众势

    张御回至守正宫中不久,明周道人便奉玄廷之命,给他送来了三百五十钟玄粮,以嘉此回之功绩。

    这一次是击敌于外,除绝内患,明确是守正之职的功劳,所以廷上对此功自也没有任何争议。

    他待收下玄粮之后,便传一意去往分身所在,自己则是回道场继续闭关去了。

    而东庭镇守化身在得到消息之后,便就命人去把原辛请来。

    原辛来到了星台之上,稽首道:“守正可有关照?”

    张御道:“原师兄,却要多谢你不久之前过来报信,如今事机已然解决,你愿意去往何处,也都是由你意愿了。”

    原辛显然对这个问题已是有过考虑,他道:“不知原某可能在东庭修道?”

    以前东庭出了瑞光后,除了燕喙湾和海外诸岛也就没几个去处了,而现在却是不同,除了安州还有伏州这等神异力量涵布的所在。

    最重要的还在于东庭有张御这位玄尊坐镇,东庭辖界之内,整个天地都获是得了一定的改善,十分利于修道人修持。

    张御道:“自是可以,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想问一下原师兄。”

    原辛道:“守正请问。”

    张御看着他道:“原师兄也是东庭人,东庭还是都护府的时候,原师兄当也在此,原师兄可曾见到当时东庭之局了么?”

    原辛道:“在下有所见。”

    他略作沉吟,才道:“不瞒守正,数十年前,浊潮断绝之后,由于大部分真修亡故在了洪河隘口一役中,后来东庭局势便发生了变化。军署排挤修道人,扶持神尉军,而修道人之中又有真玄之争。

    我自小跟随老师,习惯了一人修行,想着独善其身,便早早离开了那处,不欲去掺和这一趟浑水。”

    张御道:“我知道正清门下有一位名唤天鹄的修士曾找过师兄,要求师兄与他们一道以真法驭东庭,师兄并未答应。只我想问一句,若是当年东庭当真沦陷,原师兄可会出手么?’

    原辛抬头道:“会。”

    张御看他片刻,点了点头,道:“如今东庭没有真玄之别,师兄可放心在此修行。”

    原辛打一个稽首,退了下去。

    转眼半月过去。

    这日驻守在外层的上宸天使者卢星介向玄廷递了一封问书上来,此却是质问天夏,为何无故杀死上宸天玄尊苏盏。

    玄廷见上宸天是如此态度,就知其还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最重要的是,问天台上的悬针也无动静。

    而剩下的,也无非是言辞之上的辩论罢了。

    天夏要从内部找寻证据,自然有的是。

    那些修士袭击灵关虽然死了,但此辈又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其行止都是有踪迹可寻的,还有此辈往来传讯,就算再是隐蔽,也依旧是会留下痕迹的,玄廷要查起来自也是不难。

    玄廷其实不需要去向上宸天证明什么,只是让天夏子民知道自己占理一方便就可以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要对付上宸天,直接打就是了,又何须找什么理由借口?

    可玄廷也有一个明确判断,这一次再度挫败了上宸天的谋划,上宸天召回寰阳派的可能却是变得更大了,为此诸廷执在讨论过后,决定将此消息传递到下方。

    因为他们必须让下面之人了解,自己下来将会面对一个怎样的对手,而不再是过去一个单独的上宸天。

    且即便他们不说,上宸天一定会来试图揭露这件事,从内部来给天夏施加压力的,而与其等着此辈来做,还不如他们自己主动来说。

    不过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却也引发了一场激烈讨论,尤其是在训天道章之中,一连十多天都在谈论此事。

    东庭玄府之内,岳萝在完成了三天的闭关后,终于从定中出来。

    随着功行加深,她的闭关时间也逐渐延长,但好在玄修在这一点不比真修,不会动辄数十上百天。

    尽管身上并无污秽,她仍是梳洗沐浴了一番,而后满怀期待的唤出训天道章,她本来想立刻和几个好友打招呼,可是一入光幕之中,却见到处都是闪烁着的醒目符印,她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待仔细看来,她才知发生了何事。

    这几年下来,训天道章不再是单纯论法之地,各地消息,奇闻,地理、物土风情都可在训天道章之中得见,可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上宸天试图召回寰阳派一事。

    不过一个议论却是引发了争议。

    发论之人认为,天夏就是这些年来对上宸天逼迫的太紧了,既然天夏强盛,那为何非要表现的咄咄逼人呢,宽容包容一些不可以么?稍微让步一些,就能免消祸患,免得到时打起来生灵涂炭。

    这言论下面还有人附和,并赞同其人观点,说是内层如此广大,出了本土便是荒原,给上宸天一块又怎么了?非得打来打去,吃亏得还不是天夏普通子民还有自己这些底层修道人。

    岳萝看到这般言语,顿时气得银牙直咬,不过她见下面一片驳斥之言,这才心情好过了一些。

    她回过神后,与丁盈、安染等人打过招呼,她撇了一眼桃实的符印,发觉正是黯着,心中暗道:“自与上宸天对峙之后,便再未见到桃实前辈了,也不知道前辈怎样了,不过以前辈的本事,应该没事吧?”

    而此时此刻,就在上宸天上层正式定下召回寰阳派的策略之后,浑空老祖便受得上宸天所遣,又一次前来拜访幽城的主城城主显定道人。

    两人问礼过后,寒暄了一番,浑空老祖便即道出来意:“我上宸天多次向天夏表露善意,奈何天夏固执己见,不愿退让,故我已是决定召唤寰阳派对抗天夏。”

    他加重语气道:“寰阳派这一归来,必当统聚各方势力,贵方又岂能独善其身?与其到时候被迫加入,还不如眼下便与我合盟。”

    显定道人听他说完,却是不慌不忙道:“道友之意,我已明了。不过要说幽城之路,却也不见得只有攀附贵方一条可走,我等既能出天夏,亦能入天夏。”

    浑空道人道:“贵方之所以离开天夏,不过是求一个无拘束罢了,若是贵方能守天夏规序,那又何苦出来呢?”

    显定道人淡笑道:“贵方也知道我辈求得是一个不受拘束,而贵方此来逼迫,又何尝不是来拘束于我?至少天夏从未如此做过,那我为求心顺,那还不如返投天夏,至少那里还讲规矩,无有性命之忧。”

    浑空看了看他,虽然他知道显定这只是说说罢了,但是幽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他也不敢下断论。

    他想了想,知道凭言语无法打动其人,沉吟一下,问道:“那贵方想要什么?”

    显定道人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符,递了过去,道:“只要贵方把上面这些东西送来,我幽城自可答应贵方之所请。”

    浑空道人拿来看过,忽然眼瞳一凝,神情也是无比郑重,抬头看去,缓缓道:“敢问一句,这究竟是显定道友的意思,还是贵师之意?”

    这玉符之上,却是向上宸天索要几种宝材,而这些宝材全都是贵重无比,根本不是玄尊层次可以动用的。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幽城这是想要祭炼镇道之宝!

    上宸天有青灵天枝为镇道之宝,元都派也有元都玄图,天夏亦有清穹之舟,可是幽城却是无有此等法器,所以屡屡为上宸天所迫。毕竟幽城只是一个松散之盟,本来也非是什么宗派,自然也没有什么底蕴,只是靠着那一位大能在背后支撑。

    可若其有了镇道之宝,那却又是不同了。

    显定道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话,只道:“贵方联合了寰阳派,贵方就敢言一定能胜天夏?若是我幽城也得重器,并襄助贵方,那岂不是更增胜算?”

    浑空道人慎重道:“此事太大,贫道无法定夺,需回禀门中,再予贵方回复。”

    显定道人微微一笑,道:“我等着道友。”

    浑空道人离开了幽城,立刻赶回了上宸天中,立刻将此事报知给了灵都道人。

    灵都道人也觉这事不小,若只是那显定自家之意愿,至多不做理会,而要是其背后一位的意思,那却是不能加以重视了。

    他当即一弹指,就有两道光符飞出大殿。

    等了一会儿,便见两道光芒自上方垂落下来,分一左一右落在与他大殿两端,天鸿道人、孤阳子二人身影自里显现而出。

    灵都道人在与两人见过礼后,便将显定道人之所求告知了二人。

    天鸿道人面现冷嘲,道:“我等愿意拉上幽城,已然给他们脸面,此辈却是不知进退,莫非以为我上宸天离了他们,便就难以成事么?”

    孤阳子道:“此事若是显定之见,那还好说,但要是那位的意思,我等还需谨慎考虑。”幽城本身不算什么,可他们终究还是要顾忌一下幽城背后那位大能的。

    灵都道人道:“孤阳道友所言有理,两位道友,在下之意,此事还是向三位祖师禀告一声为好。”

    ……

    ……

第两百二十五章 呈法获上谕

    天鸿和孤阳二人听得显定提议,不由相互看了看。

    孤阳子沉吟一会儿,道:“也好,还有我等召回寰阳派一事,在动手之前,终究也是需向三位祖师呈告一声的。”

    正如天鸿所言,他们做什么,三位祖师定然都是知晓的,但是否呈告,那却是另一回事了。

    天鸿道人想快些解决此事,不想再有反复,故是果断利落道:“那便如此。”他把袖一甩,登时有一道如水光虹从袖中泄出,里面裹着一枚宽约四指的方形小玉印,此物顺着光华落去了场中,并在那里打旋不止。

    孤阳子也是伸指一点,一道赤色光华从指间溢出,其气融融,其光暖暖,光华去到尽头,同样浮现出一枚形制相仿的小玉印来。

    灵都道人则是伸手一托,亦有玉印显于掌上,随后他往外一抛,伴随着一股秀光映现,此印回旋三次,也是落去场中。

    这三枚玉印到了大殿中间,先是彼此互不干涉,但是随着似被相互吸引了一般,彼此逐渐靠近,但似又被一股力量所阻,没有能完全撞上,而是围成一圈飞速绕转了起来,且是越来越快,越来越疾。

    不多时,便见三印之中有一点光芒乍现,片刻之后,大殿之内轰然一震,有灵光冲腾而起,直入霄宇,同时一股强盛却又不如何耀目的光幕向外张开,如水潮一般从三人身上冲涌而过。

    在那杳杳光芒之中,出现了模糊之影,有三名道人好似落在水墨画中,高结发髻,衣袍古拙,四下仙雾渺渺,旷孤廓然。

    孤阳、天鸿、灵都三人见了这三名道人,都是神情一肃,端端正正一揖,口中道:“弟子拜见三位祖师。”

    当中一个道人转头看向他们,其声似自九天之上传来:“你等何事相询?”

    孤阳子走上前一步,打一个稽首,道:“禀告三位祖师,如今天夏势大,凭我上宸天一家委实难制,需另引他援,故我三人定下计议,欲以我上宸镇道之宝青灵天枝召回寰阳派,请其与我共御天夏,只此事重大,我等未敢擅自决断,故来请示三位祖师。”

    那道人道:“寰阳残虐,汝等唤之,便当自承其负。”

    孤阳三人知道这是同意了,只是提醒他们此中后果,这他们早就有所准备的。

    其实现在各种办法他们都是用过了,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唤了寰阳还有一线可能,不唤寰阳也是死路一条,如何选择,自不用多问了,故都是躬身一揖,长长道一声是。

    孤阳子这时又抬头言:“还有一事,我欲规劝幽城与我合盟,然则幽城却是向我讨要宝材,看去欲要祭炼镇道之器,我等不知是否该允,还请三位祖师示下。”

    这时又云水飘荡之声传来,坐在左侧的道人形影缓缓转过头,开口言道:“幽城之请,我等已是知晓,此事你等拿定主意便好,给与不给,都是无碍。”

    右侧那一名道人身旁似有水墨飘动,言道:“那些宝材我等已是无用,你等自可取之。”

    三人都是称是。

    当中那名道人这时稍稍抬袖,往下轻轻一拂,好似遮掩了什么一般,三人形影渐渐隐没下去。

    三人见状,都是言道:“恭送三位祖师。”

    场中灵光这时一退,大殿也是恢复了原来模样,本来在那里旋转的三枚玉印生似失了后继之力,逐渐放缓了下来,最后向外一分,各自飞回到了三人手中。

    天鸿道人抬袖收了玉印进来,道:“三位祖师之言,是否给予幽城宝材全由我们自择,我却以为还是不给为好,幽城万一有了镇道法器,那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了,可不见得会再顺从我等之意。”

    孤阳子道:“可是有了此物,幽城便不帮我,却也不会再倒向天夏了。这对我等却是有利的。”

    显定道人点头道:“是此道理,幽城若得自保,那是绝不会再去想着寄人篱下,且若是天夏赢了此战,那一定是不会容许他们再保有这镇道法器的,他们应该也能想明白这层道理的。”

    天鸿道人冷然道:“这话虽是不错,道理也是如此,可幽城如何抉择,我等却不能拿常理来论,不定他得了法器,还会上来反咬我一口。”

    孤阳子道:“拿我之物,自需接我之承负,让其立誓随我攻伐天夏,此辈许是不情愿的,可若让其立誓不得扰我,那多半是可成的,如此可绝其反逆。”

    灵都道人道:“那些宝材我等放着也无法祭炼,既是无用,还不如拿了出去,换回一些看得见的好处,若是我辈占据了内层及上层,还怕无有这些东西么?”

    天鸿道人一直是看不起幽城的,也不想在此之上做太多争论,道:“既然两位都是如此认为,就让人往幽城再走一趟吧。”

    灵都道人道:“此事便由我来安排吧。”

    孤阳子道:“那便劳烦道友了。”他与天鸿道人对着显定打一个稽首,二人身上有芒光向上一升,便俱是从大殿之上抽身离去。

    灵都道人则是唤得一名弟子入殿,道:“去把浑空唤来。”

    外层虚空,某一座飘荡在此的幽城之中,甘柏从定坐之中退了出来,唤来弟子问道:“近来可有主城传报?”

    显定道人近来时常召聚各城城主化身议事,并且还设布了一种晶玉,这种东西虽然不如训天道章,但也能用来及时通传消息,他不想去掺和这些事,故总是找借口蒙混过去。

    那弟子小心道:“有,显定上尊几次传书,只是都说玄尊闭关,打发过去了。”

    甘柏唔了一声,挥了挥手,让那弟子下去,而后布了一个禁制,唤出大道浑章,入了训天道章之中,暗戳戳的看了几眼。

    他修炼的是趋利避害之功,在上宸天与天夏对峙之前,他便隐隐感觉到了不对,故是狠心没再去训天道章之中游逛,免得出了什么问题,被天夏的严查给带了出来。

    现在风头过去,他又一次冒头出来,但还很是警惕,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只是看着诸人议论。

    “前辈,你来啦。”岳萝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

    甘柏撇了一眼那符印,嗯了一声。

    “前辈,你……没什么事吧?”

    岳萝小心翼翼的问了声,在她想来,桃实前辈本事这么大,这些天不现身,一定也是在与上宸天对抗。

    甘柏冷笑一声,老祖我擅长避劫延生之术,又能有什么事?他哼然道:“我自神通护持。”

    岳萝这下便放心了,接触这么久,她也知道,桃实前辈虽然说话高高在上,对谁都好像不屑一顾,可是有问必答,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大好人。

    她道:“那晚辈就不打扰前辈啦。”离去之前,想了想,又把这几日看到的有意思的“论印”都给了甘柏送传了过去。

    甘柏撇了几眼,这些论印无不是在讨论上宸天与天夏万一开战,会是出现何等情形。

    其中有不少人在那里煞有其事的对比分析天夏和上宸天的力量,说上宸天当会如何侵攻,先会如何,再是如何,然后如何如何,看去说得头头是道,可通篇看下来就是上宸天在压着天夏打,天夏被动防御。

    这倒也不是这人有偏向,而是以往天夏一直采取守势,没有打出去的打算,所以让人感觉天夏总体很是被动,而在后面还有不少认可赞同。

    他看了下来,不屑道:“小辈幼稚之论!”

    他当即在后留下了一言:“纸上谈兵个个赢,偏你以为就你行,翻来覆去说梦话,我看你是没睡醒!”

    他把手一拨,这个论印被他移开,眼前光幕一转,显现出下一个符印。

    这里倒不是分析双方对抗过程了,而是具体说了一下寰阳派。

    甘柏看了下来,认为发论之人不是三百多年前就跟随天夏一同渡来此世的,那么就是从长辈师长那里听来了不少东西,说得比较详细,至少以他眼光看来,也没什么错处,但也没什么让人值得在意的。

    寰阳派那些家伙他也是见过的,个个惹人讨厌。

    倒是下面讨论有些意思,这是一个衍生出来的话题,说是与上宸天修道人比较,天夏有哪些称得上厉害的上层修士。

    诸位廷执且不去说,下层修道人可不知道玄廷诸位廷执具体是哪几位,面对下层时,玄廷向来是以一个整体出现的。

    诸人所知的,也不过是自己所接触或是听闻过的几位玄尊,这些玄尊有的是担任过某个上洲的玄首,有的是曾经在众人面前讲过道法的。

    但是这里无疑是外层镇守最是为人所熟悉,因为他们身处在对抗外敌的最前方,得以施展的机会也多,所以被人提及的最多。

    甘柏见提到外层镇守,不觉精神一振,可是略带期待地看了下来,满篇却没一人提自己的名字,不觉有些不痛快。

    而在这时,有人提出,外层镇守都是玄尊分身,不能以分身来定孰高孰低,一般人修士的眼力也没可能分辨得出来,后面话锋一转,道:“要说了得,自然要数镇守玉京的三位镇守了,玉航上尊不知诸位可是听说过么?”

    ……

    ……

第两百二十六章 理道心自明

    玉航之名其实很多人听过,其人因为在灵妙玄境之内长久讲道,并且还是伊洛上洲原玄首郭缜的同门师弟,又与许多同道关系不差,自然名声远播。

    而在底下之人看来,一位玄尊如果名声很大,那就等同于本事很大了。这么看好像也有些道理,没本事他凭什么名声大呢?

    而玉航门下弟子众多,所以替他说话的人也多,这方才提及其人,就有人继续在下面言说,说玉航上尊修道长久,早在天夏渡来之前就已是修至元神照影之境了,曾也立下赫赫战功,于数年前功德蓄满,成就上境。

    不过这里立时就引来他人质疑,说既是同门师兄弟,年岁相差也不大,郭缜早就是玄尊了,而玉航却至少迟了有三百年,这又是何故?”

    这其实就质疑是不是资质不成,底下当场有人反驳,道:“这位道友怕是不知,那是玉航上尊为了追逐更高道法之故,所以才迟迟不得成就,直到数年之前,玉航上尊功果圆满,立时便就踏入了上境。

    且一成就玄尊,就被玄廷委以重任,就负责镇守玉京这等紧要之地,显见得玄廷承认玉航玄尊的实力,不然为何不是其他玄尊呢?”

    此论一出,众人倒有些被说服了,从结果和推论看,看去真是十分有道理。

    那人又道:“玉航上尊自镇守以来,玉京也是频频遭遇入侵,然而每一次都是被击退,足见玉航上尊之能,那绝然是我天夏的中流砥柱,也定是斗战能为最为了得的玄尊之一。”

    甘柏看到这番言语,他嗤了一声,玉航别以为他不认识,这人颇是虚伪,表面上看着和谁都亲近,可心里总在算计另一套。

    他镇守天城的时候,玉航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只是玉航终究是天夏玄尊,他心里纵然不待见其人,却也不好如方才明着斥责,否则天夏上面指不定要查一查他的根脚了。

    不过对于认为玉航斗战能为了得之说,终究还是有人不服的,论印自下面又有修士留语,认为要论战力,唯有天夏守正。

    天夏守正乃是专司斗战,负责对抗内外之敌的玄尊,若是斗战之能不强,玄廷岂会如此做?所以玉航不见得能比得过。

    这也有理,故也引得一部分人认同。而支持玉航之人却是不满此说,双方各执一见,并由此相互争论起来。

    甘柏不禁撇嘴,守正怎么了?前后担任过守正的人多了去了,他也见过不少,但多数本事也就那样了。

    要说现如今之守正,朱凤、梅商二人,朱凤还算有些手段,梅商要是有他师兄正清那等本事,倒也当得上此称,可其人别说比正清,比岑传都是差得远了。

    现在要说,也就只有张御一人了,其余在他看来都是充数的。

    张御之名声在天夏不显,可在幽城之中却是广为传播,显定道人聚议之时,曾数次提醒,关照他们要小心此人,毕竟连赢冲前不久都是被张御杀灭了在世之身。

    赢冲是何人?其人可谓是孤阳、天鸿、灵都三人之下第一人了,也就是说,正面相决,上宸天除了这三人,任何人对上张御都不见得能有胜算。

    玉航与梅商、朱凤二人孰高孰低,那是不好说,但比起张御,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胜绩?也配拿出来吹嘘?

    只不能出面痛斥,感觉心里憋得慌。

    他转了转念,便写了一个留语,将他所知晓的玉航乃至其余外层镇守、各洲玄首过往大小战绩都是罗列其上,然后唤了岳萝一声。

    岳萝惊喜道:“前辈可事吩咐么?”以前桃实前辈可从没主动找过她啊。

    甘柏什么都没说,哼哼两声,直接将那留语送传了过去。

    岳萝有些不明所以,可是待了符印里面的内容,她立时明白甘柏意思了,不过她也是发愁,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修士啊,这么去送去评价玄尊的留语真的好么?

    她思来想去,觉得虽然桃实前辈是好人,可是这等事还是需要确认一下,她对着严鱼明的符印唤了一声,“严师兄可是在么?”

    过了一会儿,严鱼明回应道:“是岳师妹啊,有什么事么?”

    岳萝将留语之印送传了过去,便问道:“严师兄,这里写的,你看是真是假?”

    严鱼明看过之后,也是挠头,道:“我也不知道,要不……待我问一问老师?”

    这时一个略显懒撒的声音忽然浮现出来,“不用去问,里面没一句说错了,你们发了便是。”

    岳萝、严鱼明两人一听这声音,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岳萝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前辈身份?”

    那个声音淡淡言道:“我名晁焕。你们尽管把这留语送了出去,若有玄尊怪责,让他们来找我就是。”

    青阳上洲,灵关之内。

    面向幽原那一侧的出口处,万明道人站在新造的观台之上,看着外面的冰原,最近他感觉到功行隐隐到了一个极限,这个极限非是到了尽头,而是再往下去,就会生出另一种更为上层的变化。

    然而在这等时候,他却是无惊无喜,心神之中一片安宁泰然,并且还有闲心与一名名唤左阳的同道闲聊。

    “左道友,你是青阳上洲之人么?”

    左道人道:“正是,青阳上洲方建之时,我祖父母就是第一批青阳上洲子民了。”

    万明道人点头道:“你家中是做什么的?”

    左道人道:“晚辈祖父是一个篾匠,待外人和善,待自家人却是特别严厉,晚辈记忆最深的就是小时候拿着篾条四处疯耍,追猫逐狗,而后被阿父顺手拿去抽打一顿,阿母常说我‘自作孽,不可活’。”

    万明道人失笑道:“令堂倒是一个风趣之人。”

    左道人也是笑了起来,叹气道:“只是数十载前浊潮到来后,左邻右舍死伤了许多,我家尚算幸运,只是自那之后,祖父脸上笑容便少了,但对家人却是一改以往的脾气,变得和善了许多。”

    万明道人点点头,道:“令尊是做何营生的?”

    左道人道:“篾匠我左家的手艺祖传,不过祖父却是把阿父送入了学府,家父如今在勺州为官。我自七岁之后就跟着祖父,后来检验资质之后,有幸考入了玄府,修道如今,不知不觉也有三十余年了。”

    万明道人道:“也是不易。”

    左道人道:“这却比以往好多了,家父曾言,他以前一直以为,似他这等篾匠之子,却能不靠攀附,不靠出身,成为一州之州守,本以为此是天夏最大之治功,后来家父登位之后,才是明白天夏最大治功,非只在于此,而是上下井然有序,并能一路引道前行。

    似祖父这一辈,以往之所想,乃是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人皆可得食,有个安稳日子便好,而现在大多则是在想着抱拥深宅大院,驰车飞舟,而再过数十载,想必又是一番变化。

    只晚辈有时在想,人欲无尽,若是道不足人欲时,又当如何?

    万明道人道:“道友以为,道有尽否头?”

    左道人老实道:“晚辈不知。”

    万明道人道:“我以为,道无尽头,只看是否有人愿意去走,而我辈,正是引道开道之人。

    我修道之中有一辨题,问修道究竟是为人还是为己,在我看来,实则都是为己,只是过去之为己,乃是成道而独出世外,而如今之为己,乃是道成之后,却转顾回首,执手共行,勿惧人欲,人欲无尽,则大道无穷!”

    而在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只感觉自身身躯之中似有一股无限生机透出,郁郁勃发,他知道,时候快是到了。

    左道人则是细细品味了下他的话语,也是心有所悟,转过身来,对着他正容一揖,道:“多谢前辈指教。”

    万明道人微笑道:“此话不算指教,是告于你,亦是告于我自身。”他转头看向远方大地,望着那里一抹落日余晖,道:“左道友,你且先回去吧,这处有我就好。”

    左道人想了想,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看顾的,道一声好,便就退下去了。

    万明道人缓缓抬头,看向天穹,看着天边落日渐渐沉降下去,他身上气息渐渐涌动起来。而随着那最后一抹光亮落下,他身上绽放出了一道金灿灿的光华,并且越来越是明亮。

    修道人光是功行足够,尚不足以去到上境,因为还需有上层之力可得攀附,这也即是所谓“登天之梯”。

    玄修之法,此前若是不得张御开辟,那却无有前路,而现如今,后人不但可沿他所辟之道前行,更是借得他所留之印去到上层。

    而他此前那“转顾回首,携手共行”之言,也恰好契合了此意。

    他修道这么多年,心中早便无有了迷惑,而如今梳理了心中之道念,更是再无任何迟疑犹疑,此刻攀附着冥冥之中那一个脉络,感应到冥冥中有一股更为高上的意念与自身产生了某种共鸣,便起全身神气心意朝此阻碍撞了过去!

    ……

    ……

第两百二十七章 照辟人间道

    霎时间,万明心神一震,仿佛前方破开了什么阻障,又好似解脱了一股长久以来的拘束,身躯也是一空,随即整个人变得轻灵无比。

    随即他陡然感觉自身视角正无限向上拔高而去,天地万物在自己眼前已是变了一番模样。

    以往之他,就好似沉陷在浊世汪洋之中的一尾游鱼,虽可畅游四海,劈波纵横,但终究不得脱出此处,而如今之他,却是从这尘世大潮之中一举跃跳了出来,并可自上俯览世间,纵瞰天地。

    而这一刻,过去之记忆变化成无数画面,从心意心神之中缓流而过,这是他的一生经历,也是他留在世上的痕迹。

    他知道自己可以选择抹去,亦可选择留在那里。

    待看罢之后,他微微闭目,但却并没有选择将之除去了,而是一切依旧,仍是任其沉浸在尘世之中。

    周围忽有明光泛起,他抬首望去,见大道玄章化为一片光幕呈现眼前,上面一枚“重易”之印,正自微微闪烁。

    他凝望片刻,将气意稍定,而后目光往上一注,便将自身积蓄下来得全数神元都是往里投入进去!

    而随着此印逐渐明亮了起来,一阵光芒自重易之印上落了下来,罩在了他身上,并将他整个吞没了入内,他的身影也似乎随之消失。

    许久之后,光芒轰然散开,他从中重新现身而出,整个人像是焕然重生一般,身上一片灵光缭绕,气息更是高不可攀。

    他轻轻一个呼吸,背后之中涌出一团白雾,伴随着灵泉涌动之声,却见万明虫观想图自浮现而出。

    功果道行一成,观想图由死转生,自然化变成了活物。此虫看去浑身晶莹,通透如琉璃,更有阵阵金光云相随,此刻这一现身,便围着他乘云绕转不已。

    他望着那一片被观想图金光照洒的山川大地,心中顿生感怀,口中吟道:“渺渺青空睹天远,身在高阳心驻凡,明光照开人间道,万法归一尽入玄。”声响传出,越飘越远,天地之间,尽徊此声。

    清穹道宫之中,张御忽然睁开了眼目。

    他能感觉到,就在方才,有人借助了重易之印成就了玄法。实则身为玄法开道之人,早在万明成就之前,他便已然有此感应了。

    但究竟成与不成,全在万明自身。

    他帮不了多少忙,路已是在那里,能否寻到只看其人自己。

    其实当初在他成道不久后,就曾感觉到有人就在尝试着攻破境关,攀附上境。

    他当时有所判断,此人若能抓住这一线机缘,不定可以随之成就,然而此人在最后关头却是退缩了回去了。

    这也不能说此人做法不对,因为不往上走,定然是心中还有所疑惑,而有了疑惑心念就无法坚定。

    心意不坚,自便无有一往无回之决断,确实无可能再往上去了。

    但是错过了这么一回,以往再是往上走,过往之心痕必是出来阻道,非有大决心,大智慧才可破去。

    在他看来,这一位要是日后没有遇到较大的机缘,那就绝没有可能再往上去了。

    要说玄法一道上,他熟悉的人中,无论是梁屹、师延辛、还是俞瑞卿,但这些人都是资质极高。

    万明对比这几人,其实并不占优势,首先是他无甚师承,根底也不算最厚实,至多修道年月能胜几人一筹,然而其之所以能成,就在于心中意志最为坚定,且对他的道念道法最为认同,故是登境之时,心生共鸣,自然得道相助,这恰如振翼上天,自身力薄,但却有好风来送。

    这也是自然的,张御作为开道之人,纵然尽可能抹去自身之痕,可他所立之印,自然也有自身之偏向,但这一点却是不可或少的,少了此执,也就没有了定性,后来人也便寻不得了。

    唯有这条道路所行之人越来越多,驻意越来越多,才越是越是宽敞。

    其实法门并无万世皆可切用的道理,或许未来有一日玄法反成阻碍,可在眼下,却是最为契合世间之大道。哪怕仅是出于入道之人越多,道路越宽这一点,也必然会使人去主动扶持同道,去推动其向上迈进。

    当然,这里也不能忽视梁屹等人常年身处外层,时时受虚空外邪侵染,成就也是难上许多,可这同样也是一种打磨,故也难说这里面得失。

    而不去管之前怎样,成就了玄尊,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自道场之中行了出来,来至守正宫中,站定大殿之上,道:“明周道友何在?”

    明周道人在光华之中现身出来,打一个稽首,道:“守正可有吩咐?”

    张御道:“下界有一位道友成就上境,这一位乃是我过去旧识,稍候他来到上层,劳烦道友带他来我这里。”

    明周道人恭敬道:“明周遵令。”

    而此刻内层冰原之上,万明道人这一成就玄尊,明光照洒天地,气机震荡之下,立时引得幽原上洲玄首费渊的注意。

    他从玄府之中出来,转眼之间出现在了灵关之前。

    他看了看万明,确认并不是自己幽原上洲的修士,而见后者身后有一处灵关,猜测他可能是从他洲而来。

    他打一个稽首,道:“贫道费渊,乃是幽原上洲玄首,前番费某听闻奎宿有一位道友成就,只是后来不知所踪,本是憾然,不想这里又得睹一位道友成道上境,实为我天夏之幸,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平日在何处修行?”

    万明道人抬袖还有一礼,道:“在下万明,一直在青阳上洲修持,不想这次惊扰费玄首了。”

    费渊笑道:“原来是青阳上洲的道友,难怪了。”顿了下,他又道:“按我天夏规矩,凡是成就上境之修士,皆需去往上层立册,受玄廷规矩所拘束,若无特殊缘由,却不得在内外层界作太久之停留,道友若还有俗世之事,需得尽快处置了。”

    万明道人执有一礼,诚心致谢道:“多谢费玄首提醒。”

    费渊摆了摆手,“小事罢了。”

    他乃是浑章修士,乃是早前跟随陈廷执一同转入浑章的真修之一,为人性情开明通达,对万明这位玄修没有什么偏见,但要是换了一个真修,可不见得会这么客气。

    他与万明才说了两句话,忽然心有所感,抬首看去,便见上方天穹有裂开一隙,有一团光气自里浮现,他不觉讶然,随即一笑,道:“原是上层知晓道友成就,已是遣人前来相迎,倒是贫道多事了。”

    万明道人感觉到天中有一股招引之意传来,方才听得费渊的指点,他也没有抗拒,任由此力上身。

    似是见他顺从此意,此刻那一道裂隙之中,有一道光亮照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身前。

    他看有一眼后,与费渊道人揖礼别过,便就走入了那一道光亮之中,那光幕顿便收拢向上,将他接引入天,而后那一道裂隙也是渐渐合拢。

    费渊看着这一幕,笑了一笑,忖道:“当初张守正纯以玄法开道,引动上方诸多变局,不知这一位出现,又会引发何等变动呢?”语声一落,身影有若一道轻烟,倏忽飘去不见。

    清穹地陆之上,明周道人正等候在此。

    凡是自内外层界到得上层的玄尊,皆需得辨清天地原来之面目,摈弃原来凡人之外感,熟悉并适应玄尊之能,才能准确寻到此处来,这里用时或许会有长短,但每一个玄尊自己终究都是能看明白的。

    他等了有一会儿,抬目望去,便见前方有一道金色光亮绽开,万明道人自里走了出来,他对着其人打一个稽首,道:“可是万明玄尊?在下明周,乃是此处清穹之灵,奉命前来接引玄尊。”

    万明道人还礼道:“明周道友有礼。”

    这时天中有阵阵仙乐传来,缤纷花瓣飘落而下,异香随之弥漫开来,有一众神女驾飞车落至眼前。

    明周道人笑道:“万明玄尊,可至接引车上,上层诸事,明周会在路上与玄尊慢慢言说。”

    万明道人称谢一声,走上了车驾,明周吩咐了一声,悦耳铃响声中,车驾四周云雾一起,便就飞腾入空。

    在这一路之上,明周道人与他说了一些上层局面,还有一些玄廷规矩和事宜,又道:“我等先去守正宫,张守正要见一见万明玄尊。”

    飞车在云海之上再行有半刻,就见云海一分,一座宫阙显出眼前,日月相伴,众星拱卫,气局甚大。

    飞车到了大台之上落下。万明道人抬头看去,便见张御站在台殿之前,其身上清光玉雾飘拂,眸中似星云流转,而两旁是诸多形貌各异的神人值司。而此刻天中大日光芒照在守正宫上,光流万彩,熠熠煌煌。

    他稍稍吸气,下了飞天车驾,迈步走到了大殿前方,双手抬起,郑重一揖,道:“万明,见过守正。”

    张御缓缓点头,他也是抬起双袖,还有一礼,道:“万明道友,有礼了。”顿了下,他又道:“大道茫茫,御已在此等候道友许久了。”

    此时此刻,有当当悠远之声传来。

    万明道人抬头看去,却是守正宫前磬钟之声响起,声振云天,一群神鸟自里扑扇翅翼飞出,直上霄宇。

    ……

    ……

第两百二十八章 渡得后来人

    张御与万明道人在守正宫外见过礼后,便将他请入了守正宫主殿之中。

    在叙了一会儿旧日之事,他问道:“上层诸事,明周道友可曾与道友说过了?”

    万明道人道:“只是简略说了些。”

    张御点了下头,道:“道友这时成就,可说是适逢危局,但也可说恰在其时,而今局面与往常不同,上宸天极可能在未来不久侵攻我天夏,届时天夏诸玄尊皆可能上阵搏杀,道友要做好这等准备了。”

    其实似万明这等新近成就的玄尊,玄廷肯定不会让其一上来就投入斗战之中,天夏并没有这么短视。

    至于他成就之时,那是因为一上来就表现出了过人的斗战之能,但若是他不愿担任守正,那自然也是可以推却的。

    可真要是到了万分危急之时,那当然是以保存天夏为第一要务,那么只要是玄尊,都是有可能上阵的。

    万明道人毫不犹豫道:“若为卫护天夏,万明自是不会惜身。”

    只是他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据他所知,上宸天和天夏相比,其实也算得上是势弱一方,可此刻听张御之言,似乎上宸天却是一个天夏需要全力以赴才能应付的对手,这与他过往认知有些不符。

    张御道:“我知道友心有疑惑,若只是上宸天一家,我天夏自是无惧,便是算上幽城邪神,也能从容抵挡,不过当年天夏所驱逐出去的反逆并不止上宸天一家,还有一派名唤寰阳。

    此派凶狠残虐,为所有同道所不喜,在上宸天之前便被逐去。如今上宸天在对抗我天夏之中,自觉势穷力蹙,故想召引回寰阳共同对抗于我……”下来他将寰阳派之大略和万明说了一下。

    万明道人听了下来,表情不觉越来越是严肃,若按此言,寰阳、上宸两家再加上其余势力,足可与天夏一战了,下来的确将是面对一场危险局面

    他仔细思考片刻,随后很是谨慎言道:“如今在下初登上境,却要请教守正,下来该是如何走?”

    张御道:“我辈成就玄尊之后,通常有两种选择,一是选择在玄廷之中担任职位,另一种便是觅一地闭关修行。”

    万明道人摇头道:“天夏值此危局,万明又怎能选择独善其身?”

    张御颔首道:“玄尊若要获取名位,那通常是要去地方镇守的,不过如今内外诸层镇守之位皆满,已无空余,倒是守正之位不难谋取,不过我不建言道友如此做。

    守正需得面对各类敌手,除却自身功行根底稳固,尚需掌握足够多的手段,才能妥善应对,道友方才成就,却是不宜入此道,我建言道友可先稳固自身功行,待理顺自身后,便去开坛讲法。”

    万明道人微觉意外,但他想了想,点头道:“讲法么,此在下倒是能够胜任。”他之前在青阳上洲时,除了修行和巡游,大多数时间就是四处讲道,对此倒是十分熟悉。

    张御道:“道友与我虽已然是成就上境,但仍然许多同道仍在徘徊迷茫之中,道友若能在此道之上用心,当便能引得更多同道入得大道之门。”

    万明道人认真考虑了一会儿,郑重道:“万明愿领此事。”

    张御看他几眼,道:“万明道友,你我乃是玄修同道,无有尊卑之别,今日我之言,也只是建言,并非差遣,道友行事,只需问过自身本心即可。”

    每一个人都有自身之想法,也定会有不同的行事方式,但只要大致上道念道理相同,终究会如江河入海,汇聚到一处的。特别是在这开道之初,正是分歧最少之时,也是最易凝聚力量的时候。

    万明道人正容言道:“守正所言,也正合万明之心意。听守正方才所言,现在玄法看似勃发奋扬,但是能立于玄廷之上只有守正和寥寥几位道友,能任廷执之人也只有风廷执一人,实是势孤力薄。

    那些浑章修士多是由真修转来,他们或会因为道法接纳我们,有许多人或会和我们亲近,但是多数人未必与我等道念相合,我等唯有提携更多同道,需要有更多与守正与在下道念相合之人。”

    张御微微点头,他看向万明道人,提醒道:“道友需记得,我等推动玄法,乃是因为玄法给世间之人一条上进之路,并予更多人以机缘,而非是单止为了玄法本身,这里主次却不能颠倒了。”

    万明道人肃然道:“万明知晓,守正之言,万明也会谨记在心。”

    当初他在灵关之内,看到张御放出青阳轮镇平霜洲甲士之风采,便就认定才只有张御才有可能逆转青阳上洲的局面,后来张御果然不负众望,

    而再往后,张御更是一举成就玄法玄尊,现在他成就了玄尊,了解到连训天道章都是张御所立之后,他更是深信,唯有张御才能带领天下众玄修,带领着他们一同去实现宏愿,一同去开辟无上大道!

    张御在仔细交代过一番话后,就唤来明周道人,让其带着万明前往驻阁。

    万明道人走出大殿后,转过身来,对着张御再是一礼,这才直起身,大步上得飞车,很快飞空远去。

    张御站在大殿之前,目送万明离去后,他正待回去闭关,只是方才回到了内殿之中,忽然心有所感。

    他立时唤出训天道章,却见金郅行那里又有传信到来,他将此意接来,迅速看了一下。

    金郅行这才传言,却是因为他发现浑空近来屡次去外派外,这便被他留意上了。

    根据浑空来回日程,他推断多半是去了幽城,值得注意的是,浑空每次都是正身前往,而非是化身出使,这说明双方谈得一定是什么大事,否则没必要如此郑重。

    根据如今之局面,他判断这很可能是上宸天与幽城在议谈联合之事,或许两者间已然达成了什么约言,故是他将此等发现传报了回来。

    张御看过之后,觉得这件事需当重视,但具体如何做,交给去玄廷判别便好,故他将这个消息整理了一下,便报了上去。

    而就在他消息传报上去不久,议殿之上便有钟声响起,而后诸廷执的化影已然一个个在此现身出来。

    首座道人言道:“张守正传来信报,上宸天疑似在幽城接触频繁,而我另得奏报,也是印证了张守正的传讯,这一次情形当是非同以往,如何对待幽城,需得拿出一个定计出来。”

    过去玄廷对于幽城之事讨论不止一次,只是幽城相对分散,而且躲在虚空深处,平时飘荡来去,连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同道在哪里,要一个个找出来非常困难。

    再则,幽城背后终究是有大能坐镇的,削弱重创或许能做到,但想要完全攻灭,但就不得不考虑这位的态度了。

    实际上先打上宸天是最好,但问题是青灵天枝在,攻其中枢几乎是不可能的,否则早就解决了,至多只能以少量精锐攻其从附宗派,用以牵制罢了。

    玉素道人道:“哪有明知敌人在前,不去攻灭的道理?上宸天既下决心,那幽城极易可能被其所裹挟,我等需得提前将之铲除,免得他与我为敌。”

    韦廷执则是道:“首执,韦某还是以往之意见,幽城不能不管,但亦不可管得太过,幽城没有规序,注定在外力压迫下无可能拧成一股,我们只要给他们一些压力,让他们无法完全倒向上宸天便可。”

    晁焕这时大声道:“我却不同意韦廷执之见。”

    待众人看来,他道:“在以往情形下,此策可用,可那时上宸天尚有后退之余地,所以对幽城也是较为放纵,可现在他们连寰阳派都要召引回来了,又怎么可能如以往一般行事?肯定什各种手段都会用上,威逼利诱之下,幽城可未必坚持得住。”

    戴廷执出声道:“晁廷执说得对,如今这般境况,上宸天怎么可能容许幽城左右摇摆?一定是会用尽一切力量迫使幽城和他们站在一起的。”

    林廷执忽然道:“要说上宸天拉拢幽城,有一个办法实则是可用的。”

    众廷执俱是沉吟起来,显然都是想到了什么。

    陈廷执沉声道:“是有此可能,是否愿意付出这等代价,这只是取决于上宸天的决心。”

    韦廷执皱了下眉,缓缓道:“上宸天要真如此做,那这件事便涉及幽城背后那位大能了,只是用寻常手段,却是阻止不了的。”

    钟廷执这时道:“首执,诸位廷执,其实此事未必就如此糟糕。钟某以为,幽城以往就不怎么愿意听从上宸天的指使,若是当真得此等法器,那么更不会去趋附上宸天了,这点上宸天也未必想不到,或许更多的,他们只是想确保幽城不倒向我天夏罢了。”

    陈廷执道:“钟廷执之言,也不无道理,但我等不当将期望寄托于敌手自身之软弱上,还当做好应变和对策。”他抬首看向首座道人,打一个稽首,道:“首执,陈某建言,就此事向诸位执摄作以请示。”

    ……

    ……

第两百二十九章 玄声当振世

    首座道人考虑了一下,颔首道:“此番事机确非我等可以独专,我会将此事呈禀于诸位执摄知晓。”

    陈廷执稽首一礼,不再多言。

    而接下来,诸廷执又借此番机会,将其余琐碎事宜也是顺带议了一遍。

    随着近来与上宸天的对抗加剧,每过一段时日,就会新的变化出现。且大多是需要上层加以考量并布置对策的,每月月中的例行廷议已然应对不了太多事宜,故是如今殿议渐渐代替了原来廷议的作用。

    在此番议事之后,诸廷执各自退去。

    首座道人只一人留在殿中,他身影虚虚晃动了一下,却是由虚影变化为了实质,随后转身往外而行,此时周围殿宇逐渐分融开来,显露出了外间云海。

    而在他的上端,则出现一个不断旋转的庞大云漩,声势隆隆,似开天缺。

    他抬首一望,身外浮起一片瑞光祥云,就托着他往云漩之中飘升而去。

    随着他进入此中,隆隆之声迅速远去,身外光气皆是静伏下来。

    感觉之中,他似是在向上去,又好似在向下行,到了最后,已然感觉不到他究竟是定止在那里不动,还是在继续行进了。

    直到某一刻,云海逐渐散开,上方显现出一座无边广大的玉璧,观去好似大地倒覆,压迫之感十足。

    首座道人站着不动,随即好似天地移位,变成了他平视玉璧,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封符书,往前轻轻一送,此书飘了过去,很快没入玉璧之中。

    少顷,玉璧之上似有波浪之纹涌动,并有璀璨仙灵之光溢出,有玄音声声而来,玉壁之上有五个如同用笔勾勒的道人形影显露了出来。

    首座道人打一个稽首,道:“见过五位执摄。”

    当中一位道人语声平和,漫漫而来,道:“首执寻我等,可是廷上有持异见么?”

    首座道人回道:“非是为此,而是另一事。”顿了下,他正声言道:“上宸天为谋我天夏,已显露召唤寰阳派之象,近来收到消息,其在反复拉拢幽城。

    我与诸位廷执议论下来,认为上宸天若是不惜代价,极可能会襄助幽城祭炼自身镇道之器,此器若成,则威胁甚大,但此事非我能单独处断,故来此请示诸位执摄。”

    又一名道人道:“近来上宸天确有此谋,若是廷议认为我等该当干涉,我等自会出面,不令幽城之器得成。”

    其旁边一位道人道:“有起必有落,有涨必有消,有举必有放,此世间阴阳之道,首执可是明白?”

    首座道人听出了此中含义,他沉吟片刻,道:“那五位执摄若是伸手干预,会否正中上宸天那三位的下怀?”

    再一名道人出声道:“上宸天此策,也算阳谋,确有引我出手之用意,我等为防止天地机序受扰,不可频频干涉世间,此回若是威压幽城,下次机转未消之前,你等遭遇急难,我便难再出手。”

    最后一名道人道:“如何取舍择选,首执和诸位廷执需思量清楚了。”

    首座道人思索片刻,这等事他不好一人作主,还需和诸位廷执再作商议。当然他也可将此事直接交托给五位执摄去处置,可他身为首执,同样也有自己的坚持,他打一个稽首,“多谢五位执摄释疑。”

    当中那名道人道:“廷上若决心阻碍此事,首执传书到此即可,我等自会出面阻得此事。”随着渺渺声音,五个身影也是逐渐从玉璧之上淡了去。

    而此时另一侧,钟唯吾化身从议殿归来,回了位于妙皓道宫之内的正身上。

    这时有一名道童走了进来,恭敬递上了一封报书,道:“师祖,方才送来的呈告。”

    钟唯吾拿来一看,见上面所言,是告知他下界又有一名修道人成就了玄尊。

    每有一名玄尊成就,这都是极为重要之事,这意味着天夏的力量又增强了一分,尤其是在天夏渡来此世之后成就的玄尊,那更是值得重视。

    只是他看了下来,却是表情微凝。

    这一次非是哪位修持真法的修道人成就,而是一名玄法玄尊成就,这是极为少见之事,但同时又有着不同的意义。

    自浊潮之后,这八、九十年来,纯粹以玄章成就上境也就只有张御一人罢了,可现在,却是又有了第二人。

    他不禁意识到,这样的情况或许以后还会更多。

    早在张御立下训天道章的那一天起,他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隐隐之间,玄法崛起之势似已然是无可阻挡了。

    他此刻仿佛一条浩浩大河流淌而来,一切阻挡在路上的物事都会冲刷开来。

    若是以往,他还能设法稍作压制,可现在这个时候……

    他摇了摇头。

    他自是认得清楚,哪一边才是眼下主要需要应付的敌人,这个时候,他是绝无可能把矛盾引向天夏内部的。

    且他不难看出,因为下来可能面对上宸天和寰阳派的联手侵攻,玄廷自然是希望成就玄尊之人越多越好,非但不会进行打压,反会在看到这一点后,对玄法进行一定程度的鼓励和扶持,以期获得更多战力。

    他叹了一声,玄浑二道若是合流,真修处境无疑会倍加艰难。目前看来,打压难成,那就唯有行分化一策了,只是这一切,唯有等到击败上宸、寰阳两派之后才好再作谋划了。

    万明道人此次成就玄尊,对上层来说,或许除了少数如钟唯吾这般人心存忧虑,大部分人也只是感怀几声,便就没了声息了,但此事在下层,却是掀动不小波澜。

    由于万明道人在成就之时并没有遮掩自身的意思,也没有消除一丝一毫过往留痕,所以此事很快为人所知。

    青阳上洲之内的玄修率先得知这个消息,众皆讶叹,不过却又不觉得有多少意外,因为万明道人本就是青阳上洲道法最深之人,要说从所有可堪成就之人中选一个人出来,似也只有他最为合适。

    由于训天道章的存在,这个消息也是很快向着外间传递着,很快诸洲皆闻,这使得内外各洲宿的玄修也为之振奋,因为这意味着无需那三十载一次赐印,他们只需凭借道章之内的交流,便可渡去上境!

    而今本土之上,玄修英锐最多之处,是在伊洛上洲,因为上任玄首郭缜之故,导致洲内玄修受到排挤,直到身为玄修的高墨成为玄首,召聚了大量的玄修到此,才把局面重新理顺。

    梁屹自到此处后,便一直不曾离开,他在看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异常欣喜。

    他过去一直在为推动玄法而四处奔波,这里面既有自身之念,也是为了完成老师余常未尽之心愿。

    直到训天道章的出现,他感到自己已无需再如此做了,这才停下脚步,安心修持,但心中还是有一丝担心存在,但这一丝担心随着万明成道,也是一同烟消云散了。

    他想了想,出了自身修道的庐舍,沿着一条小径,从一条底下满布荷花曲折廊桥上走过,来到一处水榭之上,师延辛正在此吹奏洞箫,身前有几只仙鹤正随声起舞。

    梁屹看了看周围,却是发现自己若不下工夫,根本无法分辨清楚周围景物到底是真还是假,道:“师道友功行更深了。”

    师延辛放下洞箫,道:“能叫道友觉疑,足见我功行还是不足。”

    梁屹一想,道:“若要如此,这却难了。”

    他明白师延辛的意思,这位目标,是要修到叫人见而不疑的地步。这里的见而不疑,是让人明明知道他有变化幻境的能力,却并不起疑自己所见。

    这要么是改变人心,让人心中生障;要么就是改变天地。就是幻境化融入天地之中,并为天地之一角。

    这两者无论哪个都不容易做,而真能到这般地步,真假也是根本无所谓了。

    师延辛语声平淡道:“需得如此,方为上道。”

    梁屹看了看道:“道友倒是不急。”

    师延辛转首看向他,道:“为何要急?”

    梁屹沉声道:“上宸天可能联手寰阳派攻我,若我等可以在此之前成就,便可为对抗此辈而出力。”

    师延辛心里是认同此言的。他们这一辈的玄修,大多都是从学宫之中考入玄府的,后来因为出色,才被玄尊收在门下。

    他们自认身为修道人,便是有着卫护天夏。庇佑天夏万民的职责的,倒是真修之中反而这般人不多,少数一些与他们有着同样道念的真修,通常都是受了师长的影响。

    他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根基未牢,仓促成就,不过逞勇一时,难继长远,而若我成就远大,则更能匡助天夏。”

    梁屹不却认可,道:“诸道诸理因势而变,现在即便有万明玄尊和张守正在上,可我玄法依然势蹙,两位上尊正需助力之时。

    而眼下对抗外敌,正是上天给予我辈之时机,我等若能早些成就,在斗战之中赢下足够功绩,更能壮我玄法,若是错过了,怕是百千年中再无此等机会了。”

    师延辛摇头道:“梁道友,正如你所言,眼下玄法尚是力薄,不出意外,我辈将是承担起玄法后继的重任,我等之成就,也将影响着后来人之成就,若依长远来看,反不当急攻上境,此是短视之举,我等既当看眼下,也当忧思身后。”

    梁屹看他几眼,道:“道友有道友之想法,梁某有自家之见,我也不勉强道友,待日后我们看谁对谁错吧。”

    他一转身,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他走过之处,周围景物纷纷也是如烟雾飘散开来。

    师延辛则是将洞箫挪至身前,不久之后,深沉清幽的洞箫之声再度在这处水榭之中响起,四下景物也是再度凝合。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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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