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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三十章 记册可定功

    东庭玄府,某间弟子庐舍内,岳萝完成了清晨的功课,感觉一阵心神安舒,随即她想起了昨日之事。

    昨日她与严鱼明说话之时,有一个名唤晁焕的人出来言说,让她放心放出此言,后来她试着问询了一下,才知对方乃是廷执。

    可她却是并没有立刻将此言呈递上去。

    廷执又怎么啦,廷执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哪怕是她比较信赖的桃实前辈,她也没有照着对方的话立刻去做,她也是生怕被人利用,自从班岚那件事后,她就对此很是警惕。

    还有一个原因,自从上次由她将东庭盛剧传出去之后,她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许多人难免将她传出的东西看作东庭玄府的意愿,这里更要慎重了。

    她这时想了想,便将此言递到项淳和玄正崔岳那里,并附带解释了一下前后因由。

    项淳和崔岳闻听此事,两人交谈了一下,却都是无法判明这里面的情况。

    要是一般人还好,恰恰是因为这里出现了廷执的身影,才让他们拿不定主意。

    因为廷执要做事,发一个文书下来就行,何必绕这么一个圈子呢?这里会不会是涉及什么上层的争斗?会不会是针对自家玄首而来?

    这些他们都不清楚。

    故最后商量下来,还是通过训天道章问询张御此事该如何处置。

    张御对于训天道章之内一举一动都是清清楚楚,自是知晓这番言论最初的源头在哪里。

    其实将诸位玄尊过往功绩记述拿了出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以直观让人对各洲宿玄尊做一个判别,且可顺势让人知晓,每一个能坐到玄尊之位上之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必然都是要承担相应职责的。

    而且晁焕是代表着玄廷驻留再训天道章之内,既然其人出面说可得发出,那么便就无碍。

    考虑过后,他回言道:“此言可发,岳萝毕竟是我东廷弟子,若有人问话质疑,玄府可替她遮挡一二。”

    项淳、崔岳二人都是应下。

    岳萝收到玄府的回言,顿时放心了,她定了下神,便将一番记述之言送呈到了训天道章之上。

    随着属于她的符印发出闪烁光亮之后,立刻引来了许多同道的注意。

    此前东庭玄府的那一幕盛剧,便是由她所送到道章之上的,自那之后,她又陆陆续续有了一些影画,都是十分吸引人,所以她也不算默默无闻。

    而这一次,诸人本以为又是相同的东西,可当看过之后,却发现并不是,而是一份现关于现如今各洲宿镇守玄尊的过往战绩的记述。

    这顿时引起了诸人的极大兴趣,要知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谈论过究竟哪些玄尊称得上是斗战之能强横,直到现在也没有结果,因为谁都说服不了谁。

    而这个记述似乎便能解决他们的疑惑。虽然这上面对各种战绩只有十分简略的描述,但这显然比空口大言的讨论更是直观。

    训天道章之中传递消息的速度极快,没有多久,一时之间,这刻还在道章之中观览的多数修道人都是被吸了过来。

    但是这么一看下来,众人忽然发现,此前被许多高高捧起的“玉航上尊”的功绩只能排在末尾,别说和其他外层镇守玄尊相比了,就连同为玉京镇守的琼英玄尊都比不上,在镇守玉京的三位玄尊之中战绩实属垫底。

    当然这样比其实也很不公平,因为玉航只是在玉京待了几年,而无论是琼英玄尊还是邓玄尊都是守持数十载了。

    可问题是,没足够功绩,现在至多也只能说这位还算胜任镇守之职,显然还没有到达天夏战力最为强横的几位玄尊的高度,此前吹嘘玉航道人的一些人也不由得尴尬起来。

    不过众人发现,这上面并未罗列守正宫的战绩,在上面也是注明,因为守正的一切都属于机密,不可能与外对言,故是不列其上。

    可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觉得,那些守正才是真正了得之人。

    这份记述一出,还有不少玄尊弟子立时禀告了自己师长,或者呈报给了洲中玄首,这些玄尊在看过这份具体记述之后,一些人笑笑便过,有一些则是漠不关心。

    还有一些较为较真的玄尊,在仔细看过之后,发现上面的确是如实载述,意识到这背后可能有玄廷的手笔,故是非但没有去多问,反而约束自己弟子,叫他们不许去胡言乱语,更不许去肆意评判。

    这些修士自是不敢违命,而他们的谨慎,显然也影响到了其他人,故是许久过去,记述底下的留语倒是一片平和。

    岳萝在将记述发去训天道章,心里也有些忐忑,不过她发现,并没有人来针对她,显然大多数人都知道,她也只是一个被借用的小卒子罢了,她先前的担忧完全是白费了。

    在了解到原因后,她也是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传言去往甘柏处,道:“前辈,晚辈已然将前辈交代的留语送呈入道章啦,前辈可是看见了么?”

    甘柏自是看到了自己正论被拿了出来,他也是满意,听到岳萝问话,唔了一声,便就没了下文。

    岳萝这时发现,收到了一个桃实传来留语,上言:“修行有疑,可来问我”,她嬉笑一声,便就心情愉快的收了训天道章,回去修持了。

    守正宫内殿之中,张御将一个已然炼化干净玄粮的玉爵挪去一边,把袖一挥,又是一个玉爵落在了面前,玄粮所发出晶莹荧光一下照亮了周围数尺之地。

    这几日来除了处置一些琐事,便一直在抓紧时机修持,在把气机稍作调理之后,他又一次入至定中。

    这一次只是定坐了不到半刻,心中忽生感应,抬头看去,就见一道光亮自外飞来,他站了起来,伸手一接,发现这却是一份玄廷诏旨。

    他打开看了下来,这却是玄廷传诏,守正宫的守正若是有暇,可设法出外清剿外层邪神,此同样会有功赐。

    他心念一转,打击邪神这的确有必要的,上宸天能联合幽城,也能联合这些邪神,那么还不如先行下手打击。若是上宸天和幽城敢出来救,那自也可以打回去,毕竟邪神所在并不像上宸天和幽城那么难找。

    他看了看诏旨,这一回此诏并不对着谁人,而便是交给守正宫的,只是他恰在宫中,所以先是送到他这里来。

    他略作思索,现在自己需以修行为主,邪神之事还是暂时不用插手了,倒是朱凤、梅商二人需要这份功绩,这样才能得到玄粮功赐,用以提升功行,此事交给这二人去做便好。

    思定之后,他便拟了一份书信,里面道明了自己正在闭关,不便出面,此事只能拜托两人,拟好之后,他便让人将书分别送去了朱凤、梅商二人处,自己则继续回去修持。

    虚空外层,冀宿天城之中,朱凤立在殿内,正听背后几个弟子诵读训天道章之中方才所传出的各个玄首的载述。

    虽然身在外层,可她仍然关注着内层诸事,尤其是训天道章之中的诸事,她是十分感兴趣的。

    她虽然是真修,可却又收了几名玄修弟子,不过都不如第一个杜潇潇弟子那么上心,这也是自然,她们师徒二人是在危难之时相识的,有着一份特殊的情谊在,他人是比不上的。

    在听完记述后,她发现没有任何关于守正的评语,既是稍稍有些失落,又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新成守正,光以此而论,可没什么战绩,要是就这么摆上去,还不知道被损成什么样子,除非是摆上她以前之战绩,那才有的比较。

    “老师,有个消息很有意思,有关于玉航上尊的,老师要不听一听?”

    说话的女弟子样子很是妩媚,一双眼睛很是灵活,在众弟子中,她很懂如何讨朱凤的欢心,专门会挑一些有趣的事情报上来。

    见她开口,其余几名女弟子忍不住看她一眼,暗暗腹诽。

    朱凤道:‘玉航?那位郭缜的师弟?盛日峰一脉?”身为守正,她之前是看过这一位的大概记述的,也有了有些兴趣,道:“读来听听。”

    女弟子道一声是,便将此前一些修道人鼓吹玉航的经过绘声绘色道出。

    朱凤听完之后,也是一笑,这玉航是遭了无妄之灾,不过谁叫他自己先行吹嘘呢?也是自己活该。

    她可不信这里没有盛日峰之人的安排,先不说其他,玉航一个真修,训天道章之中有那么多玄修替他鼓吹,这看着就是有问题的。

    这么看来,没人提到自己,这却也是一件好事呢。

    她这时见几名弟子也在那里捂嘴窃笑,凤目一扫,道:“你等在笑什么?”

    诸弟子顿时噤声。

    朱凤语声冷然道:“玉航镇守为求取上乘功果,忍熬数百余载方才成就,毅力决心智慧都非寻常人可比,为师自问若是对上,也不见得能胜过他,你们是什么修为,又有什么能耐,也敢笑话一位玄尊?”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以玉航的潜力,只要不半途亡故,那么未来功行只会越来越高,而此人一入上层,就被安排去了做了玉京镇守,明显早就有了一定安排谋划,坐上廷执之位也是大有可能的。

    这等人物,连她也就是心里取笑几句罢了,是绝不会明着去得罪的。

    诸弟子得她严厉训话,都是诺诺不敢出声。

    就在她还待再训斥两句之时,外面有一名弟子进来,呈来一份书信,道:“守正,张守正有书信送到。”

    ……

    ……

第两百三十一章 传机动幽影

    朱凤听得张御送来书信,神容一正,没再去训斥那几名弟子,而是挥了挥袖,示意道:“你等先下去吧。”

    诸弟子顿得解脱,长松了一口气,从宫室里退了出去,沿着宫墙之外的走廊往自己居住回返。

    有一名心下不解的女弟子上前几步,对着那名妩媚女弟子悄声问道:“铃师姐,方才说得那位张守正是谁啊,此前梅守正到来时,老师也没这么郑重过。”

    铃师姐拿眼撇了她一下,这才道:“这位张守正在老师之前就成为守正了,据说屡立战功……”

    她看了一下左右,放低声音,“据说有一次遭遇战,老师也是得了这位张守正之助,才得顺利击退外敌,后来成为守正的。”

    那女弟子恍然道:“原来如此。”她顺便捧了一下,“还是铃师姐知道的多。”同时她心意转入训天道章之中,却发现完全没有关于这一位张守正的记载,眼珠一转,“铃师姐,不知道这位张守正可有什么弟子讶?”

    铃师姐看了看她,狐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女弟子忙是道:“师姐,你想啊,我们都是守正宫守正的门下,老师又受过那位张守正的恩惠,总要还报的吧?那我们做弟子也替老师分担一些啊。若是遇见了张守正的弟子,能照拂便照拂,不能打好交道也没错啊。”

    铃师姐横她一眼,道:“你倒是想得多。”她心道:“你以为我不想?就是这位张守正就没听说过有弟子的,嗯,学生倒是有几个,这倒是提醒我了,待有暇再问问几位师兄。”

    朱凤待把张御送来书信看完之后,顿觉这是张御有意让功给他们,闭关什么的只是说个客气话而已,不能当真。

    要知道这诏旨先是送到了张御处,要是他直接接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尽管她与梅商修道在张御之前,可论战绩和在玄廷地位内的真实地位,那却是无法相比的。

    而且以张御过往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要清剿邪神那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轻轻松松就能攒到功绩和玄粮。

    她心道:“这次可是承了张道友一个人情了。”她想了想,对外言道:“来人,去把梅守正请来。”

    自卢星介到来之后,梅商与她便一同驻守在此,主要就是负责盯着此人,两者驻地相距不远,得知她相邀,没多久便赶了过来。

    朱凤道:“梅道友可是收了书信了么?”

    梅商点头道:“方才收到。”

    他事先未曾想到,张御竟能给他们这么一个机会,对比守正其他所需肩负的职责,显然剿灭邪神的危险程度是属于偏低的,也较为容易立下功绩。

    他心中还暗自感慨道:“此前以为,张守正与岑师兄一战,定然对我心存芥蒂,可以此事来看,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朱凤道:“既然是玄廷发诏,那事不宜迟,当立刻去剿杀邪神。”

    梅商谨慎言道:“朱守正,卢星介这里还需有人看住,我二人不能一同前往,需轮流前去才好。”

    朱凤轻轻一笑,道:“梅道友,邪神虽然不比那些上宸天的修道人,但同样能为诡异,也要小心,我们二人联手,彼此也能有个照应,卢星介这里你且放心,我已去书给毕明道友,他会前来此间,替我等暂时看顾一二。”

    “毕明玄尊么?”

    梅商一想,点了点头,若能两人合作,那当是最好了,他打一个稽首,道:“那却是梅某占便宜了,这一次便由梅某来主攻为好。”

    清穹地陆之上,万明道人在驻阁住下后,便在那里稳固功行,待得十多天后,他从定坐之中出来,气息已稳。

    并且在此过程之中,他也是不自觉感得一个玄异。

    此玄异名唤“肇朝”,他可自行拟一个气息流转的较长周程,假设与人斗法之中,某一刻恰好来到这个周程流转一圈结束之时,那么届时只需转运玄异,他的心光和气机立刻可以借此恢复至巅峰。

    而周程拟定越长,所得好处便越大,若是这个周程以百载千载为计,那么到时候使出来,那么身上气息心力可以数倍于往常,斗战之力可得大幅提升。

    这个玄异若是运用好了,那是十分有用的,但对于时机的把握却也是十分考验人。因为有些时候斗战是突发的,那就无从去发挥了,有也等若无有,可要是能抓住机会使出来,却能翻转局面。

    不过现在也无需他去斗战,所以还暂时不用去考虑这个。

    他起袖一拂,案上出现了几本道册,在青阳上洲时,张御曾对他说过,玄法不能只顾着积攒神元,也要多多观读前人道书。

    他从听了这个建言,后来修持之时,也不忘去观览道书,也是因为这个缘由,他理顺了很多道理和疑惑,在攀登上境时心中也有了更多底气。

    在体会到了这里的好处后,无需关照,他自己就主动利用玄廷的便利,开始阅读各类道书。而这些道书除了载文本身,下面还有前人观读后留下的各类注释,包括张御的一些注释也留在了其中。

    这等做法在上宸天和幽城是难以想象的。因为各家各派的典籍才是一派传承的根本,轻易不得泄露,更别说有了注释,就可以照着修炼了。

    然而天夏却是靠着这一点,使得上层修道人可以轻易获取到各种原本隐秘不宣的秘传,从而对自身道法进行完善和梳理,使得本来相较弱一点的道法修持功夫也在赶上来。

    譬如眼下在天机推算中天夏还处在下风,可对比以往已然是在逐渐接近了,要是再给天夏数十百年时日,那说不定就能赶上并超越了,这也难怪上宸天自觉无法容忍等待下去了。

    万明在观览道书两月之后,感觉大有收获,这才从参悟观摩之中退出,他自觉读了这些道书,修为虽未长进,但对未来如何行走,却已是有了一番新的理解。

    而接下来,他准备按照张御的嘱咐,开坛讲法说道。

    以往讲法,还需落在某一地,而且面对的也是那一地的修道人,而现在却不用如此,只需在训天道章之中言说便可,这却是极大方便了传法。

    他先是整理了一番,换了一身天青色道袍,诚心肃意一番之后,这才将大道玄章唤出,而后入意到了训天道章之中。

    这时他见自身符印变得金光灿灿一片,同时也能感觉还有几个与自己一般层次的意识好像存于此里,便与之打了一招呼,便就在道章之中开了一个道场,开始言说道法。

    而此时此刻,幽城主城之内,浑空道人再一次来到了这里。他与显定道人交言几句之后,便郑重无比的将一封金旨拿出,递去显定道人处,肃然道:“此是浑空奉上命送来的宝药,道友可以点验一番。”

    显定道人没有急着去接,而是道:“所有宝药都在里面了么?”

    浑空道人道:“贵方所需要的宝材,有三个大药,此间只有一份。”

    显定道人倒也不急,望了望他,道:“贵方还有何条件?”

    “需得贵方立下定誓,与我结盟,共抗天夏。”浑空道人语气沉肃,自却是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

    显定道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淡淡一笑,道:“要我幽城立誓合盟,那是绝无可能的,若是贵方执意如此,那这东西你们便拿回去吧。”

    浑空道人凝望着他道:“道友需得明白,下来便是两家之战了,贵方需得尽快做出选择了。”

    显定道人悠然言道:“对啊,不过是择一而选罢了,这却并不难。我幽城不是非必要得到此物,便无镇道之器,不也是一般过来了?”

    浑空道人沉默片刻,才道:“贵方不得相助天夏,亦不得投向天夏。”

    显定道人点了下头,道:“这却可以商量。”

    浑空道人一抖袖,一份契书飘出,道:“何时道友立下此契书心誓,何时我将余下宝药送到。”

    显定道人道:“好,劳烦道友在我幽城再住几日,我还需与其余道友做些商议,有了决定,自会给尊驾一个答复。”

    浑空道人沉声道:“那便请道友尽快了,若待我上宸天开始动手,可未必再会对贵方如此宽容。”

    显定道人笑道:“我自会尽快。”

    待把浑空道人送之后,显定道人考虑半晌,便离开大殿,往主城内部而来,待来到幽城中间所在,这里有一个巨大环形空洞,空旷深远无比,望去似与虚空相连。

    他在豁口边缘处站定,对着上方一拜,再拿出一枚纸符投去,此符一飘,便入了虚空之中,很快不见。

    在等了一会儿后,那环形空洞之中竟凭空有水流生出,好似万顷海水从中穿流而过,并形成一个巨大水瀑。

    然而那水流表面却是黯淡异常,在繁星映照之下不见丝毫光亮,望去不像是水,反而像是粗糙砂砾。

    这时那些水瀑之中逐渐浮现出一个庞大无比的道人形影,由于那些水流还在流淌着,故是看去那大体上的轮廓一直在不停晃动变幻的。

    显定道人一见,便对着这个身影稽首一礼,恭敬道:“弟子显定,拜见老师。”

    ……

    ……

第两百三十二章 诚修方正持

    显定道人执一礼之后,抬头道:“老师,上宸天使者今日来过,并将一份宝药送至,只他要我立下誓言,不得与天夏勾连。”

    那道人宏大幽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此事可应。”

    显定道人道:“是,弟子料想,上宸天恐怕还会从中设阻,不会让我们这么拿到那些宝药,不过弟子会尽量设法,好早些让老师祭炼镇道法器。”

    那道人却道:“上宸天为使幽城置身事外,终究会将所有宝药送来,然则此事成与不成,不在于上宸天,而是在于天夏。”

    显定道人神情微变,“天夏?老师说天夏会来相阻?”

    那道人道:“天机之中有一线可能,若那几位不来相阻,那此事可成,若是出手,那便是宝药俱是送至也是无用。”

    显定道人道:“那弟子该如何做?”

    那道人声音飘渺道:“什么都不必做,便一如以往便好,此回之机断不在于我,坐等天机明朗便可。”

    显定道人道了一声是,随后他欲言又止。

    那道人道:“你可是心中有疑?”

    显定道人道:“的确却有几分疑惑。”

    他走到如今,还有幽城的建立,都是按照自己老师的吩咐在做事,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老师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道人缓声道:“以你现在功行,多晓无益,你何时有望攀登上境,为师何时再告于你知晓。”

    显定道人郑重道:“弟子定当勤加修持。”

    那道人没再说话,其形影从那水瀑之上消退了下去,而在这时候水瀑也是随之消散,仿佛融化入了虚空之中。

    显定道人躬身一揖,直起身后,看了一眼无尽虚空,一抖袖袍,一团灵雾腾起,便即消失无踪。

    伊洛上洲玄府之内,梁屹正在修持之中。在与师延辛一番对话后,他更是坚定了自身的信念,此刻阻挡在他面前的,也只有那不知何时能得到来的玄机来。

    在定坐数日后,他忽感训天道章之中有动静,转意一顾,见有十多名同门师弟接连传意给自己。

    他知必是有事,立刻接来看过,发现却是这些师弟告知他,那位新近成就万明玄尊正在道章之内讲道,皆是觉得不可错过,故是邀他同往一听。

    见到这个消息,他也觉得自己当去一听。这位万明玄尊是以玄修的身份成就,那自己说不定能从这位讲的东西中获得一些感悟。

    他当即顺着师弟留下的符印寻去,却是见到一枚金光烁烁的符印。这等符印此前他也是见过,唯有玄尊之名印才得如此。

    他神情一肃,驻意上去,只觉眼前光幕一变,一个金光笼罩之下的道人正坐在那里,但是没法分辨清楚形貌。

    身为玄尊弟子,他自是明白,修士不到上境,是难见得玄尊真正面目的,强行去观,气机意识皆会受到一定的冲击。

    此刻这位所言,只是一些较为底层的玄法修持之法,并不涉什么高深变化,这顿时让他感觉耳目一新,以往听道,玄尊说得无不是高深道理,可从来没有玄尊会讲这些。

    而这位说得深入浅出,且又富有趣味性,让人一听便明,哪怕他已是过了那个境界,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多久过后,忽然一声清越清音传出,座上道人言道:“今次讲道至此,诸位同道且回去修持,可明日再来听道。”

    梁屹这时才讶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过去半日了,但自己却半点不觉枯燥。他默然片刻,心里一阵感叹。

    这些浅显的东西由玄尊来说,果然感觉又是不同,以往那些玄尊却从来不提,只讲高深道理。是他们不懂么?那自是不可能的,只是不屑言说罢了。

    或许在这些玄尊看来,这等浅薄道法,就当修士自己去悟,唯有那些脱颖而出之人方是值得提点。

    这等做法,其实是以往真法传继为主流之时的遗风。

    但是如今不同了。

    他看向那个笼罩在金光之中道人的身影,他没忘记,这一位乃是以纯粹玄法为成就的玄尊,所以愿意自高渺云端之上俯下身来,为低辈弟子讲法。

    而对面那道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念凝注,对他点了下头,而后便光芒一闪,便即从光幕之消失了。

    昌合府洲,玄府雁台。

    玄首岑传站在此间,他仰首眺望,似在等待什么。

    过了许久,忽见一道清澈光芒落下,却见一名姿貌高绝,气息澄净若水的清秀道人自天外而来,缓缓飘落台上。

    岑传忙是一个稽首,恭敬道:“见过师兄。”

    正清道人没有说话,而是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昌合府洲之内,他看得最多的不是修士,而是那些造物。

    岑传转过身来,走近了一些,道:“师兄,小弟自回到天夏之后,感觉对我真法威胁最大的,不是玄法,而是这些造物。

    这些造物如今深入了到了天夏每一个角落之中,且是潜力无限,小弟曾经听说,青阳上洲以往,曾经出现过造物修士,若不是被那位张守正给打压下去了,现在还不知会到得何等地步。”

    正清道人道:“万事存驻,自有其理,一味打压,并无用处。如何纳其为用,相互制衡,才是道理。”

    岑传道:“师兄说的是。”

    正清道人道:“我回到上层许久,所观那些玄修,也就那个张守正有些门道,此人气机深纯,根基牢固,这说明其人十分注重道行的修持,此与我之前所见那些玄修大为不同。

    诸多玄修以为自身只需神元修足便可,却不知自身功行能以神元填补,那是因为有前人道路经验可得借用,有人开道在先,可一味如此,自身功果不修,却也只能亦步亦趋,一旦到了上境,无人开道,凭借自身,便再也无法往上去。

    本来玄法到此,已然势尽,不是被他法所替,便是被鄙之弃之,可这位张守正,却是窥破了这层迷障,非但摆脱了前人桎梏,还凿空破障,为玄法又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途,天道待玄法何其厚也。”

    岑传深以为然,以真法为例,犹重修持,这里面不仅仅一点点的打磨自己,还在于在此过程中验证所修之道法,借此悟参玄妙,此是如滴水穿石一般的水磨工夫。

    所以真修修道,才要这么长时间的闭关。

    而不修道行的玄修,照着前人之路自是快的很,可一旦前面没路了,那么自然就很难再有长进了,这就是不修道行的恶果。

    不过玄法只要有一人开辟前路,那么后续之人就会不断追上,并且越来越多,这里就又是玄法的优势了。

    他这时抬头道:“师兄,昨日小弟收到消息,据说又有一名玄修成就,这人并未依靠前人赐符,当是因为有那位张守正开道在前,故才得成,此举也是极为振奋人心,小弟担心,自此玄法崛起之势将是难阻。”

    正清道人道:“如今之玄法,虽然势盛,但在我看来,弱点却也明显,整个玄法之望,几乎全是寄托在那位张守正身上,若他道心挫败,道业不振,那么玄法上升之势便就到此为止,再不得与我真法相争。”

    岑传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精神振起,试着问道:“师兄,你可要是找寻那位张守正一论道法么?”

    他是知道的,其实现在打压玄法还有这么一点希望,可要是在将来,张御功行再上一层的话,那就完全没可能压制了。

    而于此刻打断上升的势头,的确是一个办法。当然,只是一战就说挫败信心,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正清一脉的功法,却是能办法做到这一点。

    正清道人道:“我会与他一论道法,但前提是要公允,现在我若与他论法,那是我以力欺人,便他输了,也只是以为道行不及我之故,反会愈挫愈勇,我会在此等他,等他何时功行再进,再与他公平一论。”

    他转身看向岑传,道:“师弟,你需记得,我们对付玄法,那是道法之争,道念之争,算计可有,争斗可有,但亦需自身坦荡,这不是为了赢得一个好名声,而是我自身持正,方不致外邪有可趁之机。”

    岑传躬身一揖,道:“是,小弟谨记师兄教训。”

    正清道人道:“今次我来这里,是想关照你,上宸天一旦开始试着召回寰阳派,廷上便会派我前往上宸天作以搅扰。”

    岑传不禁一惊,道:“上宸天有青灵天枝遮护,到时师兄前去又有何用?又怎能阻碍其等?”

    正清道人道:“此法是可行的,上宸天若是招引寰阳派,那么必当集中派内有道行的修道人,还将动用青灵天枝大部力量。

    这般青灵天枝至多仅能遮护上宸天主天,而不及遮护所有附从宗派,我等于此刻前往突袭,若其不作理会,那么顺势剪除其一部分羽翼,若是理会,那么便可拖延此举。”

    岑传问道:“那不知廷上派遣何人与师兄同行?”

    正清道人道:“廷上尚未有明令下来,不过我料廷上最后当是会放魏师弟出来,与我一同前往。”

    ……

    ……

第两百三十三章 旧阵引虚真

    岑传一皱眉,心中有些不舒服,道:“魏师兄?

    正清道人道:“为兄前段时日去镇狱看过魏师弟了,毕竟也是同门师兄弟,过去犯了过错,被囚押了两百余载,便是玄廷还不曾宽赦他,但为兄见他心中已然悔过,而这次若是和为兄同往,也能削刑减罚。”

    岑传道:“师兄作主就是。”又道:“不知除了魏师兄,还有何人与师兄同往?”

    正清道人道:“此去人手不能多,有魏师弟与我,便已是足够了。”

    这里也有讲究的,少数人去往上宸天,那才可起到牵制作用,若是去得人多,上宸天当真出力剿杀,那就真成了生死之战了。

    岑传略感不满,道:“玄廷怎么俱让门中师兄弟前往,这是要削弱我等实力么?

    正清道人道:“我等师兄弟如今归来,虽然有些东西变了,但有些东西却是未变,玄廷自也是都清楚的,既然我等坚持不变,那自然需承担更多重责,此是应有之意,便我在上,也当如此安排,否则我凭何立足于玄廷之上?

    你也是做过的廷执,当是明白,玄廷不是上宸天,也并不是要让我等去送死,早已安排了后手,这里还有他人接应。”

    此前玄廷向着守正宫发去了剿杀邪神的要求,这其实就是让守正宫的守正先相机在外,关键时刻,可以及时出手相援或是接应。

    当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延续很长,但也唯有如此,才能减弱上宸天的戒备。

    正清道人道:“此回我若离开,不知多久回来,必要之时,也可能会遁隐入虚空,我不在时,师弟不必要去多做不必要的事情,如今玄廷正在用人之际,不会压抑玄法,反而加以推动扶持。”

    岑传郑重道:“是,师弟明白,一切等师兄回来作主。”

    正清道人缓缓道:“被逐这些年来,我也是反思过往,若按照以往之念,那一条路注定是走不长远的,若再那般下去,不是我不见容于天夏,便是天夏不见容于我,老师将我逐出,既是厌我,却也是为护我。”

    岑传这时带着几分期盼问道:“师兄,我等还能再见老师之面么?”

    正清道人沉默片刻,道:“或许吧,老师当日并未说是把我们逐出师门,当是有此机会的。”

    交代过这些之后,他整个人顿化一道清澈光华,往天穹回返,岑转则是打一个稽首,目送他离去。

    梁屹在结束一天的修持之后,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便即转意来到了训天道章之中,并渡入昨日所在道室之内。

    他看了一眼光幕之旁,那里排布着密密麻麻的符印,且还在不断增加着。今日之讲道,明显是昨日受到的关注更多。

    他并不觉得奇怪,以往玄尊讲道,因为许多地方太过高深玄妙,很少有人听懂,可即便那样,仍是吸引许多人来,这是因为玄尊讲道这等事本就少,许多人都在想着,万一自己灵机一动,听懂了呢?

    说穿了,许多人都是有数,你不去听那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但若去听了,那说不定还有些收获,最差也能在同道面前吹嘘一二。

    而万明讲道却是不同,众人发现自己是真的能听懂。

    万明道人是最为纯粹的玄修,而且他以前就经常对下面讲道,知道许多弟子想听什么,又能听懂什么,所以他一开始从最浅显的地方讲起。

    还有一点,在众多玄修之中,他是如张御一般少数注重修持道法之人,所有他讲得东西都是透彻明白,就如斧刃剖削,将琐碎枝蔓枝节全部斩去,只将最其中根本,最重要东西呈现在面前给你看。

    等了半刻后,听得一声清越声音,被金光笼罩的道人身影出现在了那里,稍言两句后,便即开始讲道。

    这一讲又是半天过去,这一次所讲东西却是稍稍比昨日深刻了一些,但依旧在众人能够接纳的范围之内。

    待得清越之声再响,众人方才发觉讲道已毕,一时有些意犹未尽。

    梁屹也是心下感佩,很多道理他也是懂得,但并不透彻,此刻听这么一讲,好似将美玉之上尘埃拭去,一时内外通透。

    他站了起来,抬袖而起,对着座上那道人身影深深一礼。

    然而他并不知道,此刻在训天道章之外,各洲修道人,有不少修士正与他做一般动作。

    天夏外层二十八宿,内层一十三上洲,四大府洲,英锐修道人着实有不少,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能够有这般收获。

    万明道人这次讲道结束之后,他却是感觉到,以他的角度看来,玄法其实有许多地方还需完善。

    这并不是玄法本身不对,而修持的方法和理念有待改进,并不能完全抛却真法那种精研道法的道路,一些有望往上走的人,还是要多观道书的。

    现在道书也不是太难获取了,但是对玄修而言,有前人经验和道路可借鉴,那为什么又要自己去研修?有这等功夫做些别的不好么?

    这就需要在各个学府之中做出一个改进,关键是让众修接受并认识到修持道行的重要。

    他思忖道:“张守正开辟了前路,并立下了训天道章,为我玄法立下万世之基,而下来这等事,便由我辈来做吧。”

    上宸天,擎空天原,虹殿。

    天鸿道人在道宫之中布置了一个巨大的禁制法阵,阵中竖有一个阵柱,那里道箓闪烁,霓光惊走,五色炫舞,有五个金铜大罍被摆放在了禁阵边沿之上,并以一条条道箓锁链相扣,深深埋入阵中。

    天鸿道人站在禁阵边缘的法台之上,对着站在一旁的孤阳子和灵都道人言道:“这寰阳派留下的阵法,过去是以五名修道人性命为献祭,我将之替换成了五个邪神,如此结成引回大阵,一旦成功,那或许就能在一年半载之内将赢道友唤回。”

    孤阳子道:“此法可成么?”

    天鸿道人道:“不试过又怎知道呢?”

    他此前为了招引寰阳派归来,一直在翻阅有关寰阳的一些典籍记述,还有留下的法器,却是在一个古旧法器之中找到了一篇寰阳派留下的招引残阵,寄虚修道人在世之身若毁,则可用杀献之法召回。

    现在赢冲正亟待归来,故是他加以改正补充之后,决定尝试一下此法。

    孤阳子摇头道:“寰阳派的功法,都是以杀盈余以而补小利,实是智短。”

    天鸿道人呵了一声,道:“寰阳派却不这么看,他人盈余再多,与己又有何干?杀盈余于外,哪怕丝毫好处不得,也能图个心舒意惬。”

    孤阳子默然不言,所以这就是他召回顾虑所在,寰阳派根本上的认知就与他们不同。

    天鸿道人这时见阵法差不多已然转动起来,便一挥袖,道宫之中的虹光长河之中,就有五尾大头怪鱼飞了起来,往那金铜大罍之中落入进去。

    似是预料到了自身的结局,在跃腾过程中,这些怪鱼忽然挣扎了起来,并隐隐现出了邪神本身,只是转眼又被一股力量强行压迫回去,其形貌在这两者之间变幻来去,僵滞在半空之中,迟迟不得落下。

    天鸿道人嗤笑道:“还敢作妖?”他说话之际,周围道宫之中有一道道虹光飞起,化作煊赫虹华上去一卷,将之全数裹住,一把摁入罍中。

    那些邪神掉落此之中后,似是被牢牢束缚住了,再也无法自里挣脱出来,而在此刻,五个大罍皆是缓缓往下沉陷。

    孤阳子本待试着推算一二,但却是很快放弃了,由于天夏投出了“角空星”,导致天机完全被搅乱,此刻什么都算不出来。

    他道:“希望可成吧。”

    天鸿道人道:“只要赢冲道友自己愿意归来,那当无碍。”

    灵都道人言道:“若能早些回来,赢冲道友自不会回绝。”

    天鸿道人无所谓道:“便是不成,大不了再试便好,

    孤阳子一皱眉,正待说什么,这时却见五道气机忽然从阵法之中一齐冲去,而后往中间的阵柱之内投入进去。

    天鸿道人咦了一声,有些意外,他却是发现,那个五个邪神竟然都是主动投入其中的,这就有些奇怪了,纵然他束缚了这些邪神,可这些东西的自身意愿却难改变,为了确保成功,他还事用了一些强迫手段。

    更不用这些邪神一个个混乱诡异,从来没有同类之间合作的表现,而现在却表现出了某种一致性,且看去是争着去送死,这着实有些奇怪。

    而他明白,这等情况的出现,应当不会是偶然,这背后一定是有着某种原因的。

    孤阳子和灵都道人二人也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以往他们一直猜测,在众多邪神背后,许也有更高层次的邪神存在,只是他们至今还未发现,也没有就此事问过三位祖师。而眼下这事,是否与此有关呢?

    灵都道人沉吟片刻,道:“以往与邪神打交道的都是赢冲道友,这会否可能是他的布置?”

    孤阳沉声道:“这恐怕只有等赢冲道友回来后再是问过了。”

    ……

    ……

第两百三十四章 观陆显疑踪

    梁屹退出训天道章后,他不由得一阵沉思。

    因为他功行已然在关卡之上,还差些东西就可攀登上境,所以能听出万明道人话中所隐藏的意思,要想往上走,定然是要研修道理的,道理不明,则道途不通。

    这里不能跟着他人走,而要自己知道自己的道路是什么,否则就算成了上境,也只能跟在他人身后。

    对于这些,他自己也有感悟,最近也在翻看道书,毕竟他也是玄尊弟子,有些东西他也是明白的。

    只是他在想,若要研修道理,玄修不就和真修一个样了么?

    需知玄修承担的职责很多,首先就是配合军方抵御内外之敌。

    因为浊潮的退去,如今内层地陆已是开始复苏,各种草木虫兽开始陆续冒了出来,一些上洲之外望去已不是一片荒凉,而是遍布绿色了,但是同样带来的,还有各种神异生灵和神怪。

    每一个上洲的洲域非常庞大,可表面看去,却好若被包围在汪洋中的一座座岛屿,需要迎接一波波浪潮的冲击,还有外层的地域,从来都是欠缺人手的。

    更别说现在训天道章的出现,各洲宿方方面面都需要玄修的助力,连一些方才感应到大道之章的弟子都是承担了一些联络的职责。

    所以从长远来看,大多数玄修其实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参悟道法的,他们自己更是欠缺这方面的意愿。

    但是他觉得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弥补这里的不足。

    那就是观察者。

    或者说,真修所用的“知见真灵”。

    在余常被擒捉起来后,他一度因为前面找不到路,有一段时日认为造物能够帮助玄法进行突破,直到张御的成就,训天道章的出现,才是完全抛弃了这个想法。

    可因为那些时日的接触,他对造物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若是有这东西存在,那么可以很好的帮助到玄修在前期观摩道书,并且节省一定的时间,而且此类东西其实是御主的一部分,御主一念之间就可将之消杀,故只要来源正当,其实是相当稳妥的。

    不过这只是他一个想法,他也不知道是否正确,他觉得只有等自己也攀升到了上境之中,才能找到答案了。

    想过之后,他又一次沉浸入了定持之中。

    东庭玄府,张御化身站在星台中间,看着面前那一株巨大的树木,那茁壮的主干上,撑开了繁盛而茂密的枝叶,那里缠绕还星星点点的柔和光芒,这是神异力量异常凝集的体现。

    在镇守府洲这段时间中,他也没有坐着不动,而是派遣分身去四下去搜集那些神树的残枝,在不断拼凑之中,使得这株神树也是愈发高大,其大部分实际是落在间层之中,这显露在外面的只是一小部分。

    可惜此树的根系到现在不知去了哪里,不然可更为完整。

    此刻在那枝叶掩映之间,还垂挂着了一颗颗光润饱满的果实,每一颗果实中都蕴藏着滂湃的生命力。

    过去伊帕尔神族找到这棵神树后,将之原本的意识剥去,转化成了自身种族的承载物。它们将记忆和生命都寄托在了神树之中,每一个伊帕尔神族意外身死之后,都可以借用神树果实再重新生长出来。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寄生。

    他在掌握了神树后,自然也就不需要神树去承载这些东西,但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利用此树重新塑造出一个种族,且是拥有神异力量的种族,也可以不是种族,而是一个个不同形态、且可自行繁衍的生命。

    不过因为神树的不完整,自然不可能伊帕尔神族这类强横的异神,而至多只是下位修士层次的生命。

    他思索了一下,传了一个意念过去,过去片刻,其中一个果实放出光芒,摇晃一下,忽然掉坠了下来,在地面之上裂开之后,自里钻了出来一头有着华丽彩羽的凤鸟,凤目傲睨,芝冠悬空立,尾羽似虹霓。

    这凤鸟出来之后,便朝他亲昵靠了上来。

    张御看有一眼,把袖在其羽翼之上一拂,霎时顿有一股辉盛彩光焕发出来,这却是激发了其身上的神异力量。

    这凤鸟发出一声锵锵鸣声,对着他连拜三拜,而后一振翅翼,飞到了枝头之上,尾羽之上便道道神异灵光垂降下来。

    张御看了一眼,知这凤鸟已在此间筑巢,下来便可借托此树庇佑繁衍后代,同时它会遮护神树。不过星台高远,殊绝人间,还有大阵围护在外,当是没有任何外来生灵可坏得此间。

    这个凤鸟只是他做得一个尝试,也算是为原本空旷寂廓的星台做一些点缀。

    神树之果其实对他没大用,但却可用其作为一种奖赏。

    比如在东庭府洲之内立下足够多的功绩和贡献之人,那他都可以赐下一枚神果,令其获得一个完全以自身的意愿塑造出来的智慧生灵。

    他考虑了一下,召来玉册翻了翻,看近日哪个低辈弟子立功较多,不过看了下来,倒是有些意外,立功最多的居然是严鱼明。

    他抬头吩咐道:“青禾,去把鱼明唤来此间。”等在外间的李青禾应有一声,便即下去传命了。

    过不多久,李青禾在外言道:“先生,严鱼明到了。”

    张御道:“让他上台来。”

    过了一会儿,严鱼明走了进来,躬身一揖,道:“学生见过老师。”

    张御颔首道:“免礼。”他微微抬头,道:“鱼明,可曾看见那株大树了么,你可自上摘一个果实。”

    “果实?”

    严鱼明看了眼,他之前上过星台,这大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能够感觉到此树的不凡,他心想老师让我摘一枚果实,莫非这是什么灵果?吃了可以增进功行的?

    他胡思乱想的走到了树下,顿时感受到一股十分柔和的神异力量涌上身来,他心下一动,起心光试着沟通了一下,随着一股意念涌入心神之中,他顿便知晓这果实到底为何。

    他眼前一亮,想了想,再是走近了一些,伸手按在了大树之上,过了一会儿,其中一颗神树果实表面涌现出一道明光,而后晃了一晃,便从上掉落下来。

    他不待此果落地,放出心光一接,而后将之抱住,随即便听到,这果实里间似有一个心跳之声,他嘿嘿一笑,用心光将托在一旁,自己来到张御身前,恭恭敬敬一揖,道:“多谢老师相赐。”

    张御微微点了下头,他也没去问严鱼明到底塑造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生灵,道:“这是予你近来立功的褒奖,你且下去吧,回去好生修持。”

    严鱼明兴奋言道:“是,老师。”他一礼之后,就欢喜无比的下去了。

    张御待他走后,转过身来,放开了玄府外面的禁制。

    等有了有一会儿,便见一道光影照来,落在了星台之上,瞻空道人自里走了出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了。”

    张御还有一礼,道:“瞻空观治有礼,观治怎来此?”

    瞻空道人道:“受玄廷所托而来,奉命查看一些事宜,此事与张守正也有些牵连,故是索性直接来寻守正了。”

    他将一封书旨取出,递给张御,“守正请观。”

    张御拿了过来一看,眼眸微微一动,这上面说得是近来玄廷又新近炼成了一件法器,可以观照内外,这法器虽然不如清天星盘,但仍有一定作用,故在祭炼成的当日对内层进行了一次查照。

    但这么一照,却是有了一个发现,当年守正宫一位守正曾经莫名失踪,玄廷待要找寻之时,正好一场浊潮到来,下来为了维护各洲,对抗外敌,玄廷也便无暇去寻了,此事便一直没有结果。

    可是这一次,却疑似发现了此人的气息,但是随即其又消失不见。

    他抬头问道:“东庭?”

    瞻空道人点了点头,道:“看那气息位置,便在东庭,只是这法器新近炼成,其中还有缺陷,也难确定是否是正确,林廷执判断,也有可能是这位守正当年留下来的气息,若是如今被照显出来,却也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怎样,既然有所发现,终要查个清楚的,故是让我来此与张守正商量,我们一同试着搜检一下。”

    张御明白了,因为玄廷不确定此事,所以不想大动干戈,而知他正身近日在闭关,故是让依旧有暇的瞻空道人来此查问一下。

    他觉得此事的确有必要,当年一位玄尊莫名失踪,本就十分蹊跷,而且这个时候忽然显露踪迹,那恐怕不见得是什么巧合,不禁让人怀疑会不会与上宸天有所牵扯。

    他道:“观治可是认识这位管守正么?”

    瞻空道人道:“也算是认识吧,这位法力道行只是寻常,但论辈位资历却是不低,只是人缘不太好,听说还和一些道友有过冲突,总是被削功,故其虽然立功不少,可从天夏入世后就一直在担任守正,从未有变。”

    张御考虑片刻后,道:“此事既发生在我东庭地界之上,那我不能置之不理,我当变化一具化影,与观治一同前往清查此事。”

    ……

    ……

第两百三十五章 治平理旧患

    张御与瞻空道人议定,就化一具化影跟随后者而去,这化影并非用是来斗战的,只是在旁做一个见证。

    不过一旦遇到异状,化影应付不了,那正身自会自上层落下应付。

    送走瞻空道人之后,他转回星台道宫之中,看着挂在廊道玉璧之上的东庭舆图。

    东庭现在将整个安山以西的疆域都是囊括入内,还有新建立的伏州,这里算得上是一块飞地,但好在这块飞地不是落在外间的,而是落在稳固的神异之地中的,所以只需少量人手镇守就可。

    现在那里唯一的缺陷,就是缺少与东庭府洲方便沟通的通路,下来他主要就是要处理这件事。

    就在几天之前,他收到了一封玄廷发下传告,要各洲尽量清理内患,以确保在上宸天、寰阳派两派来攻之际后方稳固。

    东庭这里本是新立府洲,要说旧患,也就是复神会和伊帕尔神族了,不过如今在玄正崔岳不停打击之下,复神会已然从东庭府洲的辖界之下销声匿迹了,但他知道,此辈一定还在哪里蛰伏着。

    而伊帕尔神族也早是被他清剿了一遍,只是有可能存在一代神王,但这位连神树上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在自也不会有明确的下落线索。

    也不知道,瞻空所查这件事会否与这两件事有什么牵连。

    李青禾此时走上台来,一揖言道:“先生,崔玄正和项主事来了。”

    张御道:“让他们上来吧。”

    随着殿檐之下钟铃之声一响,崔岳和项淳走入殿内,两人都是对他一礼,道:“见过玄首。”

    张御点首回礼,道:“两位坐下说吧。”

    两人称一声是,在席上坐定下来。

    崔岳道:“玄首,浊潮虽降,近来东庭与外洲往来的海域之上,那些神异生灵却是异常活跃,往来飞舟经常受到侵扰,使得我们不得不加大力量去维持,我欲与青阳、冀空两洲联手进行一次清剿,不知玄首认为可行否?”

    张御道:“清剿需用时多久?”

    崔岳道:“预计半载左右,我与项主事排布过了,当中虽会占用一定人手,但及时轮换调用,再加上有军府的配合,若无特殊情形,当不会影响洲内的守御。”

    张御考虑片刻,道:“海域通行最短也需二三十日,要彻底解决此事,还是需在海域之中设立泊台驻地和海上坚垒,此事我会和洲府言说,让他们去和两洲洲府沟通,崔玄正清剿事宜可先做起来。”

    崔岳精神振起,道一声是。

    项淳这时道:“玄首,近来又有数个上洲灵妙玄境说是想要在伏州之内栽种灵株,接连来书问询了几次。”

    伏州现在最有利的地方,便是拥有充盈的神异力量和丰饶的沃土,这可是伊帕尔神族两个纪元以来的积蓄,本土一十三洲没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栽种灵株。

    而修道人对于丹药的需求一直很大,伏州的情况一被外界所知,立刻就引起了诸多真修和玄府的注目。

    张御道:“可以应允他们,一切依照前例便好。”

    项淳道:“属下当会安排好的。”

    因为训天道章的存在,除了一些张御需要亲口确认落印的重要事宜,其余事机在道章之内禀呈便可,所以两人呈报过各自事机后,得了签印之后,也没有在星台上多做逗留,很快便告辞离去了。

    张御则是令李青禾送了一封签印书信去往洲府,让治署如何在海域之上与其余上洲一同营造坚垒驻地。

    其实这也是本土各洲一直在做之事,于上洲之间设布中洲,中洲之间设布下洲,逐渐填充空隙。只是海域之上只能先造一些小一些到驻地泊台,而后再慢慢营建硬陆了。

    只是身为玄首,一般的具体治事他不会去插手的,只是掌握大局,并调和解决洲内无法独立解决的事宜。当然最重要的是为府洲提供遮护,若是内外部不稳,遭遇侵袭和危害,那么这些都是空谈了。

    他又是看了一会儿舆图后,关照弟子道:“把安知之唤来。”

    半个夏时之后,安小郎气喘吁吁来到了星台上面,躬身一礼,道:“老师找我?”

    张御见一段时间不见,安小郎长了不少个头,便道:“你年龄渐长,现在可是决定好到底走哪条路了么?”

    安小郎本来一直对此犹豫不绝,可是现在似乎对这个问题已是考虑清楚了,他回道:“老师教的呼吸法学生一直在练,也得到了好处,修行真的很好。

    老师说这个教给别人也无妨,学生就教给了阿父、阿母还是阿祖他们,可是他们都是练不好。”

    他唔了一声,又道:“学生在想,学生走上修炼之路,那么受益也只是学生一个人,可是阿爷,阿父阿母他们要是都能长生该多好。

    修炼之道他们不能走,但是神袍玄甲却能为他们延寿,所以学生想继续研究造物,让他们也能与修道人一般长生不老。”

    神袍玄甲若是不激发出神异力量,虽也能稍加延寿,但是作用终究有限,至多保证身体百病不生,可自然寿数终究是存在的。

    所以安小郎现在的愿望,就是研造出更好的神袍玄甲,让寻常人都能用此延寿长远。

    张御微微点头,这是安知之自己的选择,他是不会去干涉的。

    且说实话,安知之天资不俗,可未必见得就一定能修到玄尊之境,因为能修持此境之人,哪个天资不好了?

    能入此境,资才、心智、毅力、机运缺一不可,而现在天夏虽然多一个玄尊便能增加一分战力,但整体上的改变却不会太大。

    但若多一个并不敌视修持的造物大匠,甚或是宗匠,那么其人所能起到的作用和影响或许会更大。

    便不谈这些,安小郎若是真能做到神袍玄甲能为寻常人延生,这也将大利于所有的天夏子民。

    他道:“既然如此,身为师长,我便赠你一物。”他对站在远处的李青禾示意了一下,后者拱手而去。

    过了一会儿,李青禾便推出了一个有底轮大架出来,间架上面搁满了密密麻麻,摆放齐整的书册。

    张御道:“这是我从一个异神之中得来的知识,它们同样也有一门筑物手段,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

    这些书册之中,包含伊帕尔神族一部分知识,主要的东西他已是交给了玄廷一份,玉京天机院那里也有,不过尚在钻研之中,还没有扩散至外,因为神力运用终究是不同的。

    他既然是东庭府洲的玄首,那么自然也需为府洲本身考虑,何况这些东西本就是在东庭发现的,自可先观摩起来。

    安小郎走到了大架之前,从上面抽出一本书册,拿起了翻了翻,却发现这是一种自己从没见过的全新知识,不禁两眼放光。

    看了一会儿,他对着张御一个躬身,道:“多谢老师。”

    这些书有用没用他还暂时看不出来的,但是这终究另一个族群的智慧结晶,无疑可以助他打开思路,给他以更多启发。

    张御道:“不用谢我,身为师长,只望你能在自家所选道路之上走得更远一些。”

    安小郎脸上露出认真之色,重重称了一声。

    而与此同时,张御的那一具化影在与瞻空道人离开了东庭府洲后,此刻已然是越过了安山裂口。

    这个裂口将东庭地陆隔成了南北两段,当中则是破碎的岛屿长陆,早被外来的海水所填满。

    此前张御为追踪伊帕尔神族他也曾到过这里,只是因为距离东庭太远,而且到处遍布着土著部落和异神,所以没有这里立洲的打算,只是在这里的人迹罕至的高峰之上处设立了一个观察哨岗,监察可能存在的意外状况。

    瞻空道人这时道:“东庭地陆有一处别处不同,想必守正也是发现了。”

    张御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如今别处地界的浊潮都在消退,但东庭地陆深处却仍是存在着浓郁的浊潮,好像数个纪元以来从来不曾消退过。

    也是因为如此,元都玄图并没有办法将人直接降落到那片发现气息的地方。

    不过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别的地界每一次经历浊潮之后,便会不断膨胀,将原来的山川地理改变的完全不成模样,唯有东庭长久一直是如此,也没有因此变成荒芜之地。

    这里地陆深处,实在隐藏着太多隐秘。

    瞻空道人忽然看向某一个方向,他略略感应,道:“就在前面了。”

    因为浊潮的存在,为免偏离方位,两人并没有选择直接挪遁到那处,而是直接飞遁而往。

    随即两人便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三面高耸,一面低陷的盆地,由天空望去,繁盛茂密的树冠似在谷内铺上了一层青色厚毯。

    在谷地之中,可以见到一座玉白色的法坛,占地着实不小,是明显的天夏样式,虽被主体藤蔓草木覆盖了,可在二人眼中却是十分醒目。

    两人感应了一下,见没有任何禁制,便自半空之中往下落来。

    ……

    ……

第两百三十六章 昔日秽阵遗

    张御与瞻空道人落下之后,便就勒束身上气机,不致影响周遭之物。

    瞻空道人落在地面之上,轻轻一挥袖,一阵清风拂过,那些覆盖在法坛之上的草木俱是化作了飞灰,并被卷飞而去,露出了这座建筑的本来面目。

    只是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讶色。

    张御道:“观治可是发现什么了?”

    瞻空道人凝视上端片刻,沉声道:“这处法坛的很多营造和布置方式,很像我元都一脉的手法,还有……张守正且看上面。”

    张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以见到顶端有一个微小的方圆之图,内嵌经纬之线,看着很是独特。

    瞻空道人沉声道:“这是我元都一脉尚未并入天夏之前的图印,那时候我等在地陆上设立了不少驻地,每一处都有此图作为印识。”

    张御道:“这里是原先‘元都派’的某个驻地?”

    瞻空道人沉吟一下,道:“应当非是原先宗派所留,宗派所留驻地都是一般形制,非是如此模样,应当是派内某个修士留下的。”

    他暗自皱起了眉头,因为东庭地陆深处浊潮浓郁,更有各种异神神怪,能到这里的,功行定然不低,就算元神照影的修为,到此也有万般凶险,唯有玄尊才能说是自如出入。

    这么一看,范围便就很小了。

    他忖道:“莫非这是任师弟的布置么?当年那位管守正失踪,莫非和任师弟有什么关系么?”

    这么一想,却也是有可能的,首先那个时候,他与荀季两个人便不在门中了,任殷平做什么他并不清楚。再一个,任殷平门派观念很强,所以才会把元都一脉过去的门派印识留在此间。

    他摇了摇头,本以为只是来追查一个失踪的守正,可没想到,转来转去又是转回到了自己头上。

    两人在外面看了几眼,周围并没有任何禁制法阵的护持,这说明这处极可能是在浊潮到来后建立的,因为浊潮到来,所有禁阵都没有用了。

    见是没有阻碍,两人便一同走入法台之内,这里十分空旷,中间摆着一个宽大石案,中间有着一只鼎盖掀开一隙的炉鼎法器,旁侧有一个玉筒。

    张御看向那一只炉鼎法器,道:“这东西应该当就管守正气息显踪的原因了。”

    瞻空道人看着此物,上前检验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当是此物了。”

    炉鼎里面一片黑灰,本来应当是在祭炼什么东西,或许是某种丹丸,看情形应当是最终没有完成。

    从眼前情形来看,或许祭炼到一半之时因为某种缘故不得不中断,而祭炼之人当是觉得此物较为重要,所以将自身的心意法力先寄托入内,以便下次继续。

    可能此人在此之后是再没有回来,以至于这东西一直摆在这里。

    在不久前玄廷利用法器查找的时候,许是无意之中引动了这里的气机感应,导致里面的法力气息冲破了鼎盖,泄露了出来。

    只这里终究处在浊潮环境之内,气息法力又在此存驻长久了时间,所以出来没多久便就消散了。

    而从气息来看,那祭炼丹药之人应当就是那位失踪的管守正了。

    张御目注入炉鼎之内,见里面是一团泥灰,道:“观治可能看出这里祭炼的是什么?”

    瞻空道人方才已是看过了,他抚须道:“时日长久,无法辨认出具体是什么丹丸了,但从残留得泥灰上来看,应该有安孚根和摩心草霜,这东西都是安神定心之用,这或许是祭炼某种定持心神的丹药。”

    张御目光移向那只玉筒,这里面原来应该是摆放着什么东西的。只是这时他发现,或许是因为玉筒本身材质的缘故,上面还攀附有些许残留的气息,只是非常之微弱。

    他顿时眸光微微一凝,眼中有神光泛出,随后他便见到,一个人影在那里走来步去,时不时这个人低头翻看着什么,而手边就是那个玉筒。

    而他对面也是站着一个人,两个人在对面而谈,但似在争论着什么,两人的具体形貌看不清楚,但是其中一个形影,看着却很像是任殷平。

    假设另一个人就是管守正,那么毫无疑问,两人曾经在此接触过,只是他们目的是什么,暂且不得而知。

    他略作思索,便将此发现告知了瞻空道人,后者默然片刻,沉声道:“守正,我需回门中一趟,查一查任师弟那些身后之物中有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线索,还有再问一问我那两位同门,看看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

    他心中暗叹,此来他本为追查那位失踪的管守正的下落,若是没有什么线索,那便就此回禀了,可现在却是牵扯到了元都派,他觉得此事必须清查到底了。

    张御道:“观治自去便可,御在此再作些查探。”

    瞻空道人打一个稽首,道:“有劳守正了。”礼毕之后,他化光一道,便即遁空离开了此地。

    张御则是看了周围一下,见这里没什么特别之处,就从中走了出来,而后看向外间,不管是管守正还是任殷平,在这里设布一处,那总归是有目的的,若仅仅是为了隐蔽,那却不必跑到这里来。

    他迈步在此走了一圈,凭着感应,发现这地下是一片废墟,法台是在一片废墟上建立起来的。

    他起初还以为是那位管守正或者任殷平攻破的这里,但是从残留的痕迹上看,这里保存得非常完整,应该在许久之前就已然被废弃了。

    随着深入观察,他见到了一面面壁画,壁画之上显示一个部族正在对抗一个个巨人,从外观上辨认,那分明是伊帕尔神族。

    伊帕尔神族全盛之时当是在前纪历,几乎控制整个内外层,但是在纪历之末,神树破灭,神王神后及上层神族陆续沉睡,势力便全面退缩。

    到了上一纪历之时,已然不再是内层主宰,其主要势力一直在东庭北面地陆,只有一部分来到了南方。

    若是两者间存在对抗,那应该是上一纪历的事。看去这个部族还抵挡住了伊帕尔的入侵,不然没可能留下这些壁画。

    他沿着壁画看下来,见上面呈现内容是这个部族开始节节败退,但是他们通过献祭,召来了强大的助力,成功了击退了那些巨人。

    这个时候,他眸光微凝,因为那些招来的助力形象,很像是那些停留在虚空之中的邪神,假设是真的,那么其很可能是借助了邪神的力量。

    若是如此,倒的确能对抗伊帕尔神族。

    只是事情到了这里,非但不曾明朗,却是一下更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回忆了一下,从守正宫的记载来看,那位管守正最后一次斗战,据其自言是在外层与上宸天某个卫姓玄尊交手,并且战而胜之,可就在这之后不久,此人便就是失踪了。

    他深思片刻,便传了一个传言给金郅行,让其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形下打听一下那名卫姓玄尊。

    没等多久,金郅行就有回言道:“守正,在下已是试着问了下,这位卫玄尊一直在闭关修持之中,已然闭关百载,关于这些消息很少。”

    张御道:“知道了,劳烦金道友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金郅行忙道:“守正放心,金某会小心的。”

    张御想了想,还是线索稀少,没法分辨出太多东西,只能等瞻空道人回来,看后者能否查到什么东西。

    他在此等了大约十来日,瞻空道人方才重新回到了此间,见他之面后,道:“守正,贫道查到了一些东西,我等边行边言。”

    张御道一声好,便与他一同遁行上天。

    瞻空道人沉声道:“我已是问过了王师弟,他交代了一些事情,确认任师弟早年的确在东庭地陆上布置了几处驻地,他也是参与了布置的,只是他也不知任师弟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疑这些件事里面还有那位管守正的参与,现在我们去往另一处驻地,看是能不能追查到什么。”

    另一处驻地却是离此不远,两人行去一刻,就寻到了地头上。

    由上空往下望去,可以看到,此间同样立有一个法坛,但是与方才那个法坛不同时,周围寸草不生,只有一片灰黑色的焦土,而围绕着中心部位,周围有着一个个地坑,底下还掩埋着九个相同形制的残破阵器。

    瞻空道人在看到这一幕后,神情凝肃道:“这是祭献之法,寰阳派的祭献之法。”

    他叹了一声,道:“这应该是任师弟所为了,当年寰阳派被驱逐之时,此辈曾经将自身一部分法门有意散播出来,天夏那里我不知晓,但上宸天和我元都派都是拿取到了一部分。”

    张御一转念,之前瞻空给他的元都派的道册之中,就有对于寰阳派的道法的描述和记载,这一部分看得出原先就是出于寰阳派的典籍,看来就是那时候得来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不禁想到,在上宸天将要招引寰阳派归来之前,忽然有涉及寰阳派的阵法的出现,这究竟意外还是巧合?那一道被照显出来的气机,究竟是被查照法器引动出来的,还是说感应到了什么,才致破鼎而出的?

    ……

    ……

第两百三十七章 指微落北原

    张御想了一会儿,才道:“观治,这献祭之法求得是什么?”

    瞻空道人沉声道:“这却不知道了,寰阳献祭之法,以杀盈余而得小利,往往付出倍数代价方才能得到一点好处,所幸看任师弟后来之举,他应当没有从此中得到什么。”

    张御道:“那或许得到东西,并非是任玄尊,而是另一位呢?”

    瞻空道人缓缓道:“守正所言甚是,这却是极有可能的。”他看了看底下,神情凝肃道:“这个献祭之法应该还有其他布置,我等可找寻一下,看有无其余线索。”

    张御颔首。

    两人接下来分别在四周走了一圈,果然又找到了四处法坛,都是围绕当中这个地点而布置的,明显就是一个范围较大的祭献之阵。

    献祭阵法说是阵法,但却不是那种守御禁制,只是一种对对道理的运用,故是不需要借用地脉也无需对应天星方位,在浊潮之内设布也是不受影响。

    张御在此还有了一个发现,当时恐怕不止是祭献的主要祭品,连带祭献之阵范围所有的土著生灵也是一并被祭献去了。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其他可作追寻线索了。

    瞻空道人道:“张守正,这件事我等还是上报玄廷为好。”

    张御道:“应当如此。”

    寻常要寻人的话,那玄尊只需感应就可,只要对方还在内层,那冥冥之中终归会有一丝牵连,可是这位不同,他已是试过了,丝毫感应不到所在,要么就是已然身故,要么就是有特殊办法回避。

    考虑到这位与元都一脉的任殷平早就有所勾连,那么当日或许是其借元都派镇道法器之助才得脱身。而在此之后,可能又用了什么其他办法。并且这里还涉及到了寰阳派,这就必须上报玄廷了。

    瞻空道人道:“便由我回玄廷一回,此番劳动守正了。”

    张御道:“观治言重了,此事在东庭地界之上,又有寰阳派和守正宫守正掺和其中,我却不能不过问,玄廷那里若有安排,御也自当出面一同处置此事。”

    瞻空道人点了下头,稽首之后,便化一道光芒跃空闪去。

    张御再看了下方几眼,也是化散去了这一具化影。

    上宸天,擎空天原。

    持续长久的祭献仪式已是结束。

    在完成仪祭的那一刻,用于布置大阵的金玉大罍俱是碎裂腐朽,整个大阵都是化变成了一片焦黑,而原本摆放大罍的地方出现五个空洞,所有的东西都是不见,仿佛是连自身也一起被祭献出去了。

    天鸿道人见此,便言道:“若是顺利的话,赢冲道友两载之内必当归来。若不顺利,那便再做尝试,若这般不成,那就只能慢慢等了。”

    孤阳子道:“那便两载之后再观。”

    灵都道人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这个大阵。

    孤阳子留意他的目光,关切问道:“道友在看什么?”

    灵都道人道:“寰阳派的法门我也是见过的,杀盈余以获小利,我方才做了些许推算,那些盈余大大超出了此番招引之用,只是那除了用于招引的,剩下的又到哪里去了呢?”

    天鸿道人对此很是无所谓,一拂袖,道:“管它去了何处,流散了也好,用在别处也罢,我既用寰阳之法,那任其得些好处也自无碍,只要我辈能达成所愿便可。”

    灵都道人道:“我只是怕赢冲道友受了什么算计。”

    孤阳子道:“赢冲道友一向谨慎,他若是觉得不妥,那是不会回来的,灵都道友可以放心。”

    灵都道人道:“这样便好。”

    就在这时,有一道飞书过来,却是正对着他而来,便伸手拿在了手中,看了几眼,见两人都是看过来,他也并没有解释什么,将书信化去,而后打一个稽首,道:“我有些事,便先告辞离开了。”

    孤阳、天鸿两人便与他执礼别过。

    待灵都道人离去之后,孤阳子道:“灵都道友的顾虑不无道理,寰阳手段诡谲,下来能少用还是少用。”

    天鸿道人道:“寰阳派必定是留有手段的,可既然我等就要招引他回来,又何须在意这些呢?”

    孤阳子也未多再多说,正如天鸿所言,本来就要招引寰阳派回来,其余影响或许有,可比起要对付的天夏,这些末节的确是可以忽略过去的。

    况且他们有青灵天枝,也不怕惧寰阳能如何。

    灵都道人回到了自家道宫之中,有弟子走了过来,道:“上尊,此是方才自幽城发来的呈书。”

    灵都道人拿过来看过,将此书化去,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事,问道:“近来金玄尊那里如何?”

    那弟子道:“金玄尊一直在天外教授弟子,倒也没什么动静,倒是不久之前,他向人打听了一了卫玄尊之事。”

    “卫茂?”

    灵都道人微微诧异,卫茂也是上宸天玄尊,不过自百多年前闭关之后,就一直未曾出来过,但这也不算什么,真修闭关,百年载不算长久,只是金郅行忽然打听起一位……这两人以往莫非打过什么交道?

    他思索一下,唤了一声,“治灵何在?”

    话音落下,便有一个身影飘忽,身着青衣的道人出现在面前,稽首言道:“灵都上尊有何吩咐?”

    灵都道人问道:“卫茂当日为何闭关?”

    那道人回道:“卫玄尊当日与人某位天夏玄尊交手,据说受损不小,回来之后便就闭关休养,并说要参悟更为上乘的功法。”

    灵都道人挥了挥手,那道人一个稽首,化散飘去。

    那弟子见他思索,问道:“上尊,可要把金玄尊唤来问一问么?”

    灵都道人淡然道:“不必,此事你也不许说与他人知晓。”

    那弟子谨慎回道:“是,弟子谨记。”

    灵都道人道:“去把浑空玄尊唤来,就说幽城那边已得回书,需他再去一回,定下事机了。”

    瞻空道人离了东庭南陆之后,便就纵空回了上层,直接将此行发现呈报给了玄廷知晓。

    玄廷收到这消息,因为这里可能涉及寰阳派,立时令陈禹、林怀辛、武倾墟三位廷执负责追查此事。

    玄廷若是当真要执着查验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其所能动用的力量是极大的,这里完全不是昔日的那些门派可比。

    而不同于上宸天外层修士,守正管梁一直在守正宫内,数百年间的往来文书极多,这上面着实留下了他的不少气机。

    林怀辛借用了这些东西,将其气息取下,并投入了一个绘有诸星日月、经纬图形的法盘之中。

    此盘上有一个长柄玉勺,随即气息入内,便在那里不停旋动着,到了最后,忽然勺柄垂下,朝着某一处停下,朝着那个方向轻轻敲打了三下。

    林怀辛望有一眼,道:“此人尚在内层,指微盘已是寻到了他所在之地,”他伸手一指,盘上随即显现出一片清晰无比的图景来,口中道:“便在由幽原上洲之北,一处断崖冰陆之上。”

    瞻空道人沉声道:“这件事既与我元都派有关,我当去查问一个究竟。”

    他与三位廷执别过,先落至东庭,寻到张御,而后后者分化出一个化影,与其一同往北方寻去。

    离了东庭地陆之后,便无浊潮之扰,瞻空道人直接动用了元都玄图的权柄,将自己与张御化影一同送到了那片冰原之上。

    两人落定下来,往远处眺望,见大片的冰雪覆盖的之上,是一片带着弧度的黑色巨石,好像是巨鱼脊背一样浮在灰白色的冰原之上。

    在巨石背面有一个开孔,远处能够看到,但是大小几乎能填入一个小型湖泊了,但是其中有一股灵烟自里升起,隐约与天上烈阳融合到了一处。

    瞻空道人看了几眼之后,神情严肃道:“寰阳派的功法,‘棘阳炼形’之术。”

    张御道:“可是寰阳派的余孽?”

    瞻空道人沉声道:“应当不至于,当年驱逐寰阳派时,所有人的寰阳派修道人定然是被一同驱走的,一个都不可能留下。此中是何内情,张守正,我们上去一观便知。”

    张御点了下头,他又看了眼前方,道:“前方当有一个禁阵维护。”

    瞻空道人也同样是看出来了,这个阵法遍布整个冰原,牵连了大股地脉,规模十分之广大,布置之人当是用了一番心思的,若是阵中主持之人与他们层次相仿,那硬闯是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他们也不必要如此。

    他们这回虽只两人到此,但背后却是站着整个天夏玄廷。

    瞻空道人伸指出来,凌空勾划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道箓,随即一点,此道箓化一道灿虹飞入天穹之中。

    在静静等了一会儿后,天幕之上轰然裂开一个缝隙,自里浮现出了一团气光,内里似有雷霆奔走,片刻之后,一道光柱自天而降,笔直的轰落在了前方冰原阵禁之上!

    这光芒足足持续了半刻,这才化散成了万点星屑之光散去,眼前冰原像是被巨物砸中了一般,裂开了无数裂缝,可见缝隙之中还时不时有一道道电光游走,闪烁不止。

    而那里所有阵禁,都在这一击之下为之粉碎。

    ……

    ……

第两百三十八章 神心染恶邪

    张御感应落下,见到方才那一击,看去声势浩大,对于地貌破坏其实并不大,反而是将整个地脉重新梳理了一遍,让其回归了原位,如此禁阵自是破去。

    大阵一破,对于他和瞻空二人来说再无任何阻碍,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上前,因为此刻那黑色鱼脊一般的大石之上,却是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是一个身形高瘦的修道人,面颊略显凹陷,其盘膝站在那里,下颌留着清须,发髻一抓,只是上半身未着衣物,下身则是一袭赤色大裳,而身旁插着一根竹杖,上方是一串飘扬的蛟须紫缠结。

    在阳光照耀之下,可见他的上半身满是一个个细密的孔洞,看着让人头皮为之发麻。

    但其余完好的部分,皮肤却是洁白如玉,细腻紧实,泛着奇异的光泽,与黑色的头发有着强烈对比。

    张御一看此人,就认出其便是前任守正宫守正管梁,其与画影之上所显现样貌可谓一模一样,只是外在神气却又有不同。

    画影之上的管梁望着正气凛然,言语记载之中也是不假辞色,格外刻板,与许多同道关系不睦。但是眼前这个人,神气森冷,眼瞳之中满是诡异邪恶。

    修道人的气息可不会轻易变转,特别是玄尊,过去的气息代表了其过去的经历、认知还有自身所持之道,要是连这个都变了,那就是从根本上发生了转变,完全可说是两个人了。

    他道:“观治,这人是管梁,但又非管梁。”

    瞻空道人不禁点头,他沉声道:“此人修炼的果是寰阳派的‘棘阳炼形’之术,这个功法将形身与天阳诸星交汇,夺日星之精气为己用,练到高深之处,只要天上日月仍在,就可维持在世之身长存。”

    不过他有一句没有用,这等功法实际上非常残忍,需要杀戮大量的生灵作为功法引子,并且修炼期间还要用到大量的祭献,管梁在失踪之前功行实属寻常,而现在却疑似到了寄虚之境,甚至还可能更高,这里不知道要进行多少杀戮。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这等大规模的杀戮,照理说远不是管梁一个人可以完成的,就算能够做到,动静也不会小了去,又怎么可能隐藏到现在还无人发现?

    说话之间,两人已是缓缓来到了近前。

    那道人见二人到来,也是站了起来,双臂一张,笑道:“这副模样与两位相见,当真是失礼了。”

    瞻空道人看了看此人,沉声道:“而今我当如何称呼你?”

    那道人道:“原先的管梁是我,现在的管梁也是我,瞻空道友,你若为方便,那就以原来的名姓唤我便是。”

    他又看向张御,“这位道友从来没有见过,不知如何称呼?”

    张御淡声道:“玄廷守正,张御。”

    “玄廷守正?”

    管梁盯着了他看了几眼,随即故意叹有一声,道:“可惜了,历来守正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是战死在外,就是被玄廷夺回名位,到了那时候,你却是什么都不会剩下……”他语声透露出一股可惜之意,随着他这些言语说出,目中泛动着一股奇异之光。

    张御则是神情一片平静,淡声道:“哦?也是如此,尊驾才是躲藏到了这里么?”

    管梁不禁有些意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张御,料定是这百多年中成道的,又见其是化影到此,只以为这次是由瞻空道人带着其人过来增广经验见闻的。

    所以暗中以神通侵染,这不会立刻造成什么侵害,但会无声无息在受术之人的心中种落下一个心魔,平时不致有什么影响,但随着经历事机越多,便会逐渐放大其心中阴暗的一面。

    但没想到,居然丝毫未能对张御起到任何作用。

    瞻空道人见此,他冷然道:“尊驾少来卖弄这些小伎俩,张守正与你等是大为不同的。”

    他虽并去多说明什么,可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语气,令管梁意识到,张御的身份似乎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般简单,眼底不由多出了一分警惕,但同时又闪过一丝深深的恶意。

    张御道:“管梁,我且代玄廷明确问你一句,身为守正,你当初到底因何之故抛却职责,躲避到此?”

    管梁诡异一笑,道:“张守正想知晓?”他又看了看瞻空道人,“好,我便告诉你等。”

    他将手中竹杖一杵,道:“寰阳派当初被驱逐出去之时,将不少功法典籍散落给了其余宗派,上宸天拿到了一部分,天夏拿到了一那部分。元都派也是拿动了一部分。

    他们如此做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这是为了方便收取力量。”

    他的语声微微兴奋了起来,“你们可是知道么,寰阳派有一种很好用的祭献阵法,所有妄图获取力量之人,只要在祭献之时只要拿出足够的代价,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但是这些代价并没有全数给予祭献之人,那些多余的,不曾消散的部分则是汇聚到了某个留在虚空之中的寄虚法器之上。

    而只要感到了此物,将其中汇聚的力量借取出来,那么自是得到极大的好处,有极大可能突破境界,一举破开自身之执妄。但是前提却要转修寰阳功法。”

    他微微笑着,带着一丝莫名的狂热与兴奋,“而我做了极大努力,转千年道行转成了寰阳功法,从此便能从那里牵引到力量,去完成破执驱妄的蜕变。”

    张御凝视着他,道:“是么?尊驾怎么知晓,你所引来的力量不是同样祭献给他人的呢?”

    这番话并不是空口白言,也不是为了单纯吓唬其人,而是他看过了寰阳派的道法之后自然而然得出的推论。

    管梁大笑一声,倒是没有否认,而是坦承道:“这位张守正说得不错,这也是很可能的,寰阳派哪会这般好心呢?”

    他伸指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在炼化这些力量之时,若是一个不慎,会导致自身心意引偏,或会被其中残留的意识侵蚀心神,导致自身法力被一股重新还回到那法器之中,所以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躲在此处,就是为了化解其中的秽浊。”

    瞻空道人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是如何感应到这法器的?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管梁露出一丝微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这便是另一件事了,不过我可以告诉瞻空道友,这里面是得了任殷平任道友的相助的。

    但你可以放心,任道友此人,对元都派的功法最为推崇,对寰阳派功法不屑一顾,若不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他也不会来出手帮我。”

    瞻空道人一阵沉默,从管梁言语之中可以听出,显然其人并不知道已然任殷平已然身故,这么看来,这人一直僻居于此,与外面不曾交通。

    张御这时道:“天夏禁修寰阳功法,身为守正,想必尊驾不会不知道。”

    管梁不屑一顾,道:“我在离开玄廷,转修寰阳功法那一刻,早便抛却了天夏之身份,我不知你们如何发现我的行迹的,不过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也就不用去追究了。”说到这里,他对两个人咧开嘴,诡异一笑,“其实你们这时到来的正是时候,我正好还缺少一些祭品。”

    张御这时似有所觉,微微抬首,却见天穹之中有一道光亮一闪,而后从空急速落下,眨眼来到他的面前,看去却是一封诏旨。

    他伸手上去一把抓住,目光一扫,而后将诏旨一合,对着管梁言道:“玄廷有谕,管梁弃正入邪,行残恶之事,又祭杀生灵,干犯天夏禁令,今褫夺管梁守正之名位,削去过往之名印,自此之后,你再是非我天夏之修士,不得说我天夏之言,不得使我天夏之礼,不得用我天夏之文字,不得穿戴我天夏之衣冠,更不得用我天夏之道法!”

    这些话语他皆是以言印说出,如今虽他只一举化身在此,可是配合天夏之诏旨,一语落毕,诸法加身,冥冥之中立有一股莫大威能降落下来。

    管梁头上那一把发髻猛然炸散开来,长发披散而下,望去形若野人,而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竟是再无法说出半个天夏字来,他神情不禁一变,随即冷笑一声,以灵性之音放言道:“我岂是在乎这些?”

    瞻空道人这时肃声道:“张守正,此人身怀太多隐秘,此事又与元都派有所牵扯,当由我来拿下此人。”

    张御点首道:“观治小心,此人或有依仗。”

    从先前破击阵法的声势之中,这管梁不难猜出他们二人这回是奉玄廷之命而来,可居然还敢敢主动现身,不是其人自身心神有问题,那就是有什么倚仗了。

    瞻空道人点了下头,他站定未动,但是身外法力却是倏然张开,向着无边无际的天地蔓延出去。

    管梁面上露出一丝诡笑,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倏然一阵扩张,有一股白烟自里冒出,但是同时,其人气机法力却也是在不断提升。

    瞻空道人漠然看着此人,随着他法力身上扩张之势一顿,周围冰原晃动了一下,好像一切都是寂静下来,随后便可见到,整个地陆竟是正在缓缓向上抬升!

    ……

    ……

第两百三十九章 法斗取势争

    管梁冷笑道:“你们元都派斗战就是喜欢弄得这般大的动静。”

    说是如此说,可他与任殷平交流过道法,知道任由瞻空道人的法力这般施展下去,那么将会由天及人,一旦扩至顶点,那凡在法力笼罩之下的一切物事,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将会任由瞻空所制拿。

    他一吸气,便对着向着天中的瞻空道人吹出一道气息来!

    此气一到外间,起初只是一缕,可凭空一旋之后,却是变成一团旋卷山岳,弥天遮地的黑风,带起阵阵呼号而来。

    而在他吹出这一缕气息的同时,身上法力一转,便自背后涌动出来大片浓密气烟。

    这些气烟呈现乌黑之色,由他脚下所站之地为中心,像树枝根脉一般向着天穹及大地蔓延出去,只是数个呼吸之后,就铺满了所有视界,而后这些气烟猛地一紧,像是罗网一个收缩,那地陆抬升的势头竟是被生生迟滞了下来。

    此时那一团黑风方才到了瞻空道人近前,然而此风虽然声势浩大,至他身前百丈之内后,却于无声无息间消失不见,好像其人身前有一个看不见得空洞,将这一切都是吞没了去。

    元都派神通擅长转挪之术,可将任何过来的攻袭凭空化消或是挪去他处,可即便如此,瞻空道人也没有妄自尊大,且先不说管梁气息莫测,实力难辨,单就攻击手段来说,正常神通很难侵攻过来,可一些独特玄异便就难言了,稍有不慎就会为人所算。

    挡下了攻势后,他又见管梁制碍了自己神通,却也不急,很是从容的看了一眼,身外法力再变,听得一声清脆音声,天穹之中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好像上好的澄澈琉璃遭受外力猛击,被骤然打碎。

    而天幕这一碎散,那些犹如血管一般攀附在上的烟气脉络也由此不再是一个整体,也是一同被打散开来,少了这些牵制,地陆再度往上抬升。

    管梁见法术被破,反应也快,不待对面继续施压,当即再转一个神通,呼喝一声,气息往上冲,竟是冲突周围法力笼罩,像是一直灌入到了顶上大日之中。大日猛然一亮,竟自那里焕发出千万点耀眼光芒,往地陆之上洒落而来。

    若把瞻空道人此刻向外膨胀的法力比作一个上下圆融,浑成一体的大气之罩,那么这些光芒像是丝丝缕缕,不与断绝的长刺利矢,其自外而来,将原来的混然之势一下打破。

    瞻空道人一皱眉,他发现这又是一门眼熟的寰阳派功法,忖道:“这管梁果然已是完全蜕变成寰阳修士了。”

    但是这种转变在他看来当真很不可思议,因为一个修道人勤修苦练多年的道法哪可能说变就变?这需从根本上进行扭转,到底管梁是如何做到的,那只能在斗败此人之后再设法查问了。

    念头在虽在转动,可却没有耽搁他出手,自身上放出更多法力不断去弥补那些漏洞的同时,他也是伸手作势,朝着管梁所在之地就是一按!

    刹那间,一股庞然压力制压而下!

    开战这么许久,他也不是没有丝毫收获,这是他已然制拿过来的一部分天地之势,再加上他自身法力坚持,这一刻,仿佛天地之重自四面八方压来。而位于正中的管梁根本没处躲避,其若无力抵挡这一击,那要么只能被困陷擒捉,要么被当场压死。

    管梁嘿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猛地一喝,自身上小孔之中蔓延出来的滚滚气烟一凝,在身周围结成一团亩许大小的浓云,而那些蔓延至地面的烟气脉络,则是纷纷放出闪亮光芒,并将源源不断的力量送渡过来。

    原来在方才斗战之后,其人竟是暗中又整理了一部分地脉气机,并重理了少许阵法。

    得此阵机相助,神通之威立增数分,可以看到那向内挤压的无形之力,在侵入到浓云之中时,便被逐渐化解分散,越是往里深入越是势弱,浓云本身虽也被击溃了一部分,但始终没有破散。

    瞻空道人见他挡了下来,也没有再继续,借势也不是随时随地可用的,这就像是水坝蓄水一般,需得积蓄足够,才能一股放出。

    可这一击虽然不曾成功,但却是逼得管梁将重聚地脉的手段提前暴露了出来,这里无疑是他稍胜一筹。

    管梁也知情形不妥,他猜测瞻空下来必定会着力阻止自己整理地脉,而眼下正是后者攻势方尽,还未再起之时,若能抓住这低潮之时,不定还能反压对手,故他伸手一抓,将手边的竹杖拿了起来。

    此物一从黑石之上拔出,似是释放了什么禁制,一条条蛟龙精魄飞了出来,都是呼吸风云、吐纳惊雷,声威慑人。

    本来笼罩在上空的法力气罩在瞻空道人努力之下,正在慢慢变得厚实,并修补被芒光刺破的漏洞,可这些蛟龙精魄所过之处,却又将之如布帛撕裂开来。

    瞻空道人沉声道:“正等你出手。”他把袖一抖,里间有一只漏斗飞出,入天中之后,急骤一旋,放出一股莫大吸扯之力。

    管梁显是认得这是什么,露出一丝惊容,忙是拿捏法诀,不令自身被此物拘拿而去,然而那一条条蛟龙精魄纷纷发出嘶嚎,拼命抵抗。

    奈何那吸扯之力实在太大,距离过近的精魄眨眼被吞没入内,稍远一些的则是身躯节节崩毁,如泡影一般破散而去。

    张御站在远边看着两人斗战,感觉这一番对抗与他以往所见的斗法方式都是不同。

    眼下这两位都不是一上来便想着破杀对手,也不急着抢攻,更不见任何游走回避,而是试图从大处着眼,先将整个天地之局制拿在手中,营造出有利于自己的大势,而后再是逐步往细处推动,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就不急着去完成下一步。

    这么做的好处是,只要占住一个优势,就可以藉此层层往下推进,可说得上是步步为营,就好比站在高处往下压迫,让人无可抵挡。

    这种斗战理念更讲究势和道法的运用,也应该是早前道法修行到一定境地后的修道人主要斗战方式。

    此外他还留意到,到现在为止,两个人虽然你来我往,可法力从来没有直接的碰撞,迄今为止为止都是神通变化的对抗。双方互相解化制约,克压反制,每每挑中薄弱之地,不到这个层次之人,未必能看得出其中的精彩。

    这可称得上是真正的“斗法”了。

    他思索了一下,这个方式自己可不可以借鉴?因为可以预见到,未来在与上宸天和寰阳派的交手之中,一定会遇到这类的对手。

    但他认真思量下来,觉得这并不适用于自己。

    因为修道时日不长,在神通变化之上他肯定是没有办法和这些动辄修道数百上千载的修道人相争的,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他要与敌接战,就当是发挥自身心光强横的长处,直接攻伐其身,让对手无从发挥神通之能,在这些人运用出“天地大势”之前就将之击败。

    在他思量之时,场中随着两人的反复斗法,优势却是渐渐往瞻空道人这边倒了过来。

    这是既是因为瞻空道人在神通变化之上胜了管梁一筹,还有就是管梁的一些神通手段看着本来是配合着脚下阵法发动的,而这些阵法一上来就被破坏了,虽然随后他又被强行凝聚了一部分,但毕竟与原来的相差太远,以至于运用的很是勉强,被压在下风也就不奇怪了。

    可尽管到这一步,其人似也没有放弃后撤的打算,依旧不管不顾的与瞻空道人对抗着。

    这个时候,瞻空道人似乎窥见到了一个破绽,伸指一点,管梁浑身一震,半变身躯轰然崩散,但是烟雾一聚,又是重新凝合到了一起,只是身上那如玉光泽的皮肤似是黯淡了几分。

    张御眸光微动,看去瞻空这一击并未用太大力量,可偏偏管梁无力抵挡,这应当就是掌握到了势的好处,一旦出手,天地皆来助力,周行运转无不是顺畅如意,且所得结果必是对自己最为有利。

    管梁现在还能坚持,那是因为他还未曾完全失势,而一旦大势被瞻空全部占去,那么在下来战斗中他就算能占得一些便宜也是没用,因为在大局之上他已是败了,随后必将会一步步受制于人,直至被击败为止。

    张御思索了一下,向着瞻空道人传声道:“观治请尽量擒获此人。”

    瞻空道人颔首道:“守正放心,我当设法将之禁拿起来。”

    他也是考虑到管梁所言的那个寰阳派寄虚法器,管梁入世之身一坏,其寄虚之神气或可能被那寰阳法器反吞了回去,这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那还不如直接将之拿住,慢慢逼问出详细情形。

    虽然这等做法可能困难了一些,可等到他将天地大势皆是制拿在手,那么成功可能还是很大的。

    张御也是凝视着管梁,这里还需防备这位自我解化,他已然准备好了,此人一旦如此做,若是瞻空阻止不及,那么就由他正身出手,发言印喝制其人。

    ……

    ……

第两百四十章 邪意天外游

    瞻空道人老辣非常,只要占得优势之后,便能很快稳固下来,当中虽然偶有反复,可大体之上却以他的胜手居多,将天地大势一点点朝自己这边夺取过来。

    要是单纯分个杀死胜负,他其实还有很多手段可用,可要将对手擒制,那此等办法才是最好的。

    管梁在他威迫之下渐不能支,实在是随着瞻空逐渐占据天地大势,其力也如滚雪球一般愈加壮大,随手一击就能让他疲于奔命,开始倒还能反击几下,到了后来,只剩下招架之力了。

    到这一步,就算有什么厉害手段拿出来,也无可能去逆反大势,两者之相差已非一点半点了。

    瞻空道人此刻表面虽然一片淡漠,其实内里精神前所未有的凝聚,因为击败对手不是他的主要目的,而是要从其人口中得到真相,若是让管梁在世之身就此坏去,那么这一战即便赢了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不过即便遭遇到了这等颓势,管梁脸上居然也没有半点惊慌失措,而是自始自终带着一丝微笑。

    又是几个来回过去,其人似见再下去自己必被镇压,纵身一跃,却是开战以来第一次主动离开黑石,化一道金色长虹向着瞻空道人所在冲迎而来。

    他能坚持到现在,那些被重作梳理的禁阵功不可没,离了地表,也便彻底失去了禁阵的助力。

    这看着像是要殊死一搏。

    瞻空道人凝望过去,他的目的是生擒此人,自是不能让其人如意,浑身道袍飘动,身外的回护之力配合天地大势一起运转,重重叠叠的法力挤压上去,不但阻挡着其人近前,同时也试着将之固束住。

    管梁冲势受阻,眼神忽然变得一阵通红,而后身上法力猛然鼓胀起来,竟是将围裹上来的力量冲开了一线,同时整个躯体之下似有气息勃然欲发,看去似如要爆开一般。

    瞻空道人眼神一凝,此法分明是不顾一切的法力,若是他再上前施力制压,那么恐怕下一刻管梁的在世之身就会由此爆开,但是他若退让,那么其人就可顺着一丝空隙,直接可以冲了出去,先前的围困之势也自告瓦解。

    这分明是利用他想活捉其人的心理,故意设此一招。

    然而这一刻,他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将调集过来的法力大势毫不迟疑的朝其人困压了上去。

    管梁根本抵御不住这等压迫,再加上自身法力在向外冲荡,两相冲击之下,整个身躯于瞬时间炸裂开来。

    以其修炼棘阳炼形之术,只要仍有天阳精气可得借用,那么这便不算是致命伤势,随时可以再聚身形,然而他却并没有如此做,显是很干脆放弃了在世之身。

    瞻空道人这时眉心一闪,天穹之上出现一个椭圆形的隐隐,而后一道金光直射而下,照落在了管梁爆散的身躯之上,这一瞬间,此人本是溃散开来的身躯竟是被此气一合,竟又重新凝聚了起来。

    这却是瞻空道人直接运用了元都玄图的权柄,以这镇道之宝重聚其身形,不令其有自我解脱的机会。

    若不是他只掌握了此器一部分权柄,没办法借此直接制压修道人,那他一上来就可此人制住了。

    而在管梁自身被凝聚起来那一刻,他立刻指使天地大势压上,将此人浑身气机法力锁住,同时又化法力为丝,一缕缕缠绕上去,管梁就如同一个突入蛛网之中的小虫,被牢牢捆缚了在那里,最终再也无法动弹。

    做到这一步,此人已无可能自行挣脱了。

    瞻空道人心下微微一松,可就在这个时候,管梁突然一抬眼,对着他古怪一笑,他顿觉不对,然则管梁身躯之内却是迸发出一股灼亮光芒。

    这光芒一起,瞬间照遍其人全身,便从头到脚化作了一团灰烬,只余下身躯之外的气烟袅袅,很快也是消失干净。

    瞻空道人神情一沉。

    张御则是眸光闪动了一下,方才他看得看清楚,就在管梁化散的前一刻,其胸口有一枚玉印浮现了出来。

    可是他能断定,在此之前,管梁身上是绝然没有这个东西,就算是藏在了收纳之器中,身上法力气机在被完全束缚住的时候,也没可能把这东西再唤出来,这很可能是有高出其自身层次的力量存在此中。

    瞻空道人沉声道:“此人当是借用了某种上层法器。”上层法器不是指镇道之器,有时候出自更上层大能之手的赐物,也可算在其中。

    张御略一思索,道:“极有可能,此人敢于与我斗战,想必就是这个缘故了。”

    只是可惜,他自开始之后,便一直凝目细观,试着找寻着其寄虚之所在,不过他毕竟只是化影到此,并且管梁十分懂得隐藏自身,并未曾够将之找到。

    两人说话之时,上空有一道玉符飘落了下来。

    瞻空道人接来一看,道:“三位廷执唤我回返,看来也是为了此事,张守正,我等且回上层再言。”

    张御一点头,他仰首看去,天穹已是裂开一隙,两人各起一道虹光飞起,纵入其中,随着天地景物变转,已然回到了上层,并落在了一座道宫之内。

    陈禹、武倾墟、林怀辛三名廷执正在此处等着他们。

    林怀辛道:“两位且是放心,此人在世之身虽去,但方才却是显露出来一丝下落迹象,如今我等已是放出追觅法器,正在找寻其寄托之所在。”

    他们三人方才在上方观察,却也不是什么都未做,而是在设法观察找寻那处可能存在的寰阳派寄虚法器,并寻到了一丝线索。

    瞻空道人这时道:“三位廷执,这人居然能够自如运用寰阳派的功法,而且纯熟无比,要说半路转修而来,我却是不信的。”

    武倾墟沉声道:“根据我与林廷执的判别,这里有两个可能,其一是此人利用了祭献仪式扭转自身,其二就是他并不是原先我等所认知的管梁,只是被某些东西占据了他的意识。”

    林廷执缓声道:“第二种可能最大,因为扭转功行之举,等若重塑一个人的根本,既连根本都能重塑,那为何不顺手换了意识呢?”

    张御微微点头,从方才管梁身上的玉印来看,他也偏向于这等看法。

    瞻空道人沉思道:“某些东西么?”

    林廷执神情自然道:“那到底是什么,却还不好说。不过等我找出了那件寄虚法器,便就能一窥真相了。”

    瞻空道人这时道:“三位廷执,这里还有一疑。寰阳派的神通功法,向来是以杀祭为主,没有寰阳派的镇派之宝,要想维持功行,必须不停杀戮。管梁……姑且算他是‘管梁’吧,以此人的功行层次,每过二三十载,必得杀一位同辈修道人,以维持和增进功法。

    而今距离他失踪,已是过去至少百载了,按他自家所言,在那个时候便得了那寄虚法器,那么究竟是从哪里杀取这些祭献的?”

    林廷执道:“寰阳派的功法,杀戮异神也是可以的。”

    瞻空道人道:“我看过了那禁阵,此人就是靠着此阵还有身上某样东西遮掩了自身气息的,若是他为杀戮异神,那一定需要四处奔走,那样早该被诸位廷执发现了。”

    张御这时道:“还有一个可能。”他抬头看着诸人,“虚空之中的邪神。”

    林廷执点头道:“杀戮邪神倒是可以,可这般便要穿渡内外内层,动静十分之大,很难遮掩行迹。”

    张御道:“若是管梁背后有力量推动,那么杀戮邪神,却未见得一定要自己去做,也可由他人代为。”

    瞻空道人赞同道:“张守正说得不错,要是在外有人与他配合,此事一样可为。”

    武廷执沉声道:“这百年以来,所有镇守的行踪玄廷不敢说尽在掌握,但大致上却是清楚的,私底下做些小动作可以,可要想对付那些邪神,则势必要降下正身。此举次数一多,绝无可能遮掩过去,而即便是那些叛逃至外的玄尊,过去也没有屡次至外的记载。”

    张御道:“我方才留意到管梁的一句话,上宸天、我天夏还有元都一脉,都曾得了寰阳派典籍,从此话判断,这人未必见得就是我天夏修道人。”

    瞻空道人想了想,十分肯定道:“当不是任师弟所为,他虽是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但任师弟心气极高,是绝不可能为了某人去捕杀邪神的,而元都玄图在与天夏定约三百年来,也从无转挪送渡去往外层之举。”

    林怀辛沉吟道:“不是天夏人,也非是元都一脉的同道所为,若此推断为真,那么那出力之人许就是落在上宸天了。”

    与此同时,上宸天中,灵都道人带着几名弟子来到了一座道宫之前,他看了看上方“燕阙宫”的匾额,便走入了进去。立刻有宫内弟子迎了上来,稽首道:“拜见灵都上尊,未知上尊来意?”

    灵都道人淡淡言道:“卫道友可是在么?长远不见,我今日特来拜访。”

    ……

    ……

第两百四十一章 密关藏幽影

    那宫内弟子一听,忙是道:“回禀上尊,老师在此闭关已是百载,眼下还未到出关之时。”

    灵都道人言道:“唤他出来,我有事与他相商。”

    那弟子一惊,很是为难道:“上尊,这恐怕不太妥当吧,老师可是正在闭关……”

    灵都道人看了几眼,道:“若是我上宸天无事,他自可安然闭关,如今正欲对敌天夏,需要卫玄尊出力,唤他出关相商大计,又有什么不妥呢?”

    那弟子顿时压力大增,勉强言道:“上尊,这里是燕阙宫……”

    上宸天可不是天夏,一个玄尊自身便是一个势力,玄尊之间的彼此交流,那都要商量着来的。

    哪怕上宸天中主要作主之人是孤阳、天鸿、灵都三人,可是他们也不是想要如何便能如何的,不然你今日强行要谁作何事,明日所有玄尊都可以给你阳奉阴违。

    但这也是因为灵都道人向来好说话的原因,不会因为下面弟子顶撞几句就施以惩处,要是换了天鸿道人到此,那这弟子一句话都是不敢多说的。

    灵都道人却没有再和这个弟子多说什么,而是淡淡言道:“来人,敲醒钟,给我把卫玄尊唤出来。”

    “是!”

    他命令一下,立刻有跟随而来的弟子上前,而那些燕阙宫的弟子,没了玄尊作主哪里敢违背灵都的意思,一个个都是退到了一边,讷讷不敢出声,连方才出言抗辩的弟子也是不敢再说一句。

    不一会儿,宫阙之中响起了悠长的醒钟之声。

    灵都道人神色淡然的等着。

    照理说,醒钟一响,意味着门中有大事发生,哪怕玄尊是在闭关,也都要三刻之内中断功行,自里出来。

    可是在足足等了三刻之后,却是未见其人出来。

    这个时候,燕阙宫的弟子也是感觉有些不对了,一个个俱是惶惶不安起来,他们能有如今之地位身份,全靠宫中有一个玄尊祖师支撑,要是这位祖师出了问题,那么他们的地位可是要一落千丈了。

    灵都道人自是没有一直等下去,而是直接来到了后殿闭关之所在,看着前方厚重的石门。

    他伸手一拂,上面封禁道箓纷纷破散,道:“闭禁阵,打开落关石。”

    那些弟子依言而为,不多时就将外面的禁阵地脉应机断开,而那一块厚重的落关石也是隆隆抬了起来,露出了深广幽暗的内宫。

    有一名弟子过来道:“上尊,宫内的禁阵自成一体,我们暂时无法合闭。”

    灵都道人道:“你们在此等着。”他往里走入了进去,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在得知金郅行探问过卫茂的消息过后,忽然有一阵心血来潮。

    他的感应向来灵锐,特别是在青灵天枝之下,平日心如止水,不会无缘无故生出波澜,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于是他又查了一些此人百年之前的记载,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举动,故是决定来此一探。

    此刻随着往里走入进去,这里禁阵也是自行开始转动了起来,不过自是制压不了他的,随着他行步过去,每一步落在地上,方才转运起来的禁制就即刻被压制下去。

    而随着他行到最深处,宫室内部所有禁制也都是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这时他目光移去,在宫室中间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蒲团,不远处还有一只剩下余烬的香炉,可这里却没有半个人踪,那位说是在此闭关的卫玄尊,并不在这里。

    可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话语:“不知灵都道友寻我何事?”

    灵都道人转过身来,便见远处的阴影之中有一个两鬓霜白的道人走了出来,并对他微微一笑。

    灵都道人看了看他,道:“卫道友,你方才去了哪里?”

    卫道人讶然道:“我一直在此闭关修行啊。”

    灵都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卫道友方才在此,那为何醒钟敲响之时,道友为何不出来相见呢?”

    卫道人微笑道:“那时正在紧要关头,故是有所耽搁,本也已是准备出来了,未想到灵都道友却是先进来了。”

    灵都道人看着他道:“卫道友,我有一个疑问,当初你回来之后,言称是与天夏一名修道人交手之后负伤,方才闭关的,却不知这一位是谁?”

    卫道人讶异道:“哦?为什么灵都上尊突然问起此事来了?”

    灵都道人道:“只是忽然想到罢了,不知卫道友可否释疑呢?”

    卫道人微笑着看着他,但却没有回答。

    灵都道人淡淡道:“看来是没有答案了。”

    卫道人这时忽然说道:“尊驾何必问得这么清楚呢?有些事装得糊涂一点岂不是更好?”

    灵都道人看向他,道:“原来的卫玄尊哪里去了?”

    卫道人微笑道:“我便是他,他便是我啊。”

    灵都道人道:“那卫玄尊之事,你可能代劳么?”

    卫道人笑道:“他是他,我是我。”

    灵都道人道:“明白了。”

    他对着这个卫道人一挥袖,面前这个卫玄尊顿时化作一团虚影飘散,当年此人的确是回来了,但回来的也只是一抹化影罢了。

    他自里走了出来,身后落关石隆隆落下,对着四周弟子道:“我已与卫玄尊谈过了,就让卫玄尊继续闭关吧,谁也不需去打扰。”

    众人都是应声称是。

    灵都道人关照过后,又令宫中弟子重新转运了阵法,就带着门下弟子离了此间。

    只是返回道宫的途中,有弟子前来传讯,说是孤阳子和天鸿道人两人有请,他便就转道往虹殿而来。

    他乘光而渡,须臾来至虹殿之外,不用通禀,直入殿中,见孤阳子和天鸿道人二人都在此等着自己,便一个稽首,道:“两位道友有礼,不知何时相邀。”

    孤阳子道:“灵都道友,听闻你方才强行唤动正在闭关的卫玄尊,不知你何故如此?”

    灵都道人道:“只是忽然心血来潮,故去一问。”

    孤阳子关切道:“哦?结果如何?”

    灵都道人道:“卫玄尊百年前因为负伤,回来之后便即,此后百载,不曾出来,而如今我探问下来,见到的也只是一抹化影罢了。”

    孤阳子神情顿时严肃了些,问道:“灵都道友可是发现了什么?”

    灵都道人道:“我此前查了下卫玄尊百年之前的举动,发现他一直在搜集和翻阅寰阳派散落在外的道册。”

    孤阳子皱眉道:“寰阳派?”

    灵都道人道:“我怀疑卫玄尊在翻阅这些道册后,发现了什么,也或者是中了寰阳派的什么算计,而观他那一具化影后,他应已非是原来之人了。”

    孤阳子想了想,沉声道:“此事不宜声张。”

    灵都道人道:“我已是关照过那些弟子,不许叨扰‘卫玄尊’修行。”

    孤阳子神情稍松,道:“如此甚好,两位以为,该是如何处置此事。”

    天鸿道人冷然道:“我上宸派修士,岂能无缘无故折损,且卫玄尊之事,也不可能一直遮掩下去,终究要派内诸位同道有个交代的,此事自是要查清楚。”

    孤阳子沉声道:“道友说得是,卫玄尊是生是死,下落何处,这些都要弄明白。”

    灵都道人道:“这位‘卫玄尊’既有化影回来,那许他是想保留这一身份,还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转回来利用。而若无青灵天枝遮护,寻常手段是抵御不住外间的虚空外邪,其必有一个去处。

    当初卫玄尊自称与天夏某人交手之后受了伤势,这才回来闭关,我等可以去书天夏一问,两相对照一下,不定天夏那边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孤阳子一想,点头道:“此事也不是不可。”

    若是此事果与寰阳派有关,那么天夏是绝然不会容忍的,至于会否是天夏谋算,这个可能反而不大,因为天夏明令禁绝侵占篡夺修道人的意识和身躯之事,哪怕对敌人也从来不用此等手段。

    三人议定下来,便决定由使者卢星介向天夏递去文书,随后便各是分开。

    半日之后,上宸天某处附从天域内,金郅行正在教授道法之际,忽有修士到来,面无表情道:“金玄尊,灵都上尊唤你前往。”

    金郅行望了望来人,他自座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跟着那修士而去,循着虹道进入了主天域,进入了灵都道人所在平境道宫之中。

    待一路来至主殿之内,他见灵都道人坐在座上,打一个稽首,道:“未知上尊唤金某来,有何事要交代?”

    灵都道人语声平淡道:“金道友,前几日闻你打听卫玄尊之事,你与卫玄尊以往并无任何交集,为何突然打听起他的事来?”

    金郅行不慌不忙回应道:“灵都上尊还可记得当初交给金某的那些眼线么?前些时日,忽然有传讯过来,说是天夏正在查问一位玄尊的过往,据说此人与卫玄尊有过牵扯,金某也是想了解一些此间之事,好方便下面弄清楚此事,故去多问了几句。”

    灵都道人道:“哦?有这等事,那传讯之人连这等事都能打听到,倒是有些本事,金玄尊以后若有什么发现,记得及时上报。”

    金郅行忙道:“是,只是金某还未理清此事头绪,故是不敢乱言。”

    灵都道人语声淡淡道:“既是这样,金玄尊就去尽量弄清楚此事,回来报于我知。”

    金郅行忙道:“金某领谕。”

    灵都道人没再说话。

    金郅行打一个稽首,自宫内退了出来,原本绷紧心弦至方才松了下来。

    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其实灵都道人今日其实并不是来追查他的,而恐怕仅只是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罢了。

    ……

    ……

第两百四十二章 显迹难脱寻

    张御自那日与瞻空道人还有三位廷执议谈过后,因为林廷执正在追索那法器的下落,他便散了化影,于修持坐观之中等待消息。

    不过才是五天过去,明周道人便就来到宫中,说是又得消息,几位廷执请他过去商议。

    他由此分出一道化影,重至武廷执的沉勾道宫之内,见陈廷执、林廷执还有瞻空道人等人都已是来到了此间。

    陈廷执见人都是到来,道:“诸位,方才上宸天使者卢星介送递来了一个文书,说是有一件事希望我天夏配合查证。

    其所遇到之事,与我此前所见类似,而出问题的,也恰好是那位与管梁有过交手之人,此书瞻空道友和张守正且先一观。”

    说话之时,自有道童过来,将符书分别递至二人面前。

    张御将书信接来,打开一看,这里其实是两封书信,一封是出自卢星介的正式递书,说是疑似发现了寰阳派留下的手段,并查知此事与天夏一位玄尊有所牵连,还望天夏能予查证。

    还另一封,则是风道人那里传来的,这里内容则更为详细一些,前后因由都有,且应当是上宸天有意泄露出来的。

    通过卢星介,上宸天是为告知他们在这件事内的态度,而风道人那里送过来的东西,才是关于这件事的具体原委。

    林廷执道:“上宸天这次寻我配合,倒是耐人寻味。”

    陈廷执沉声道:“不奇怪,上宸天虽然说是欲要召唤寰阳派,且这件事大概不会再生变化了,可那主要是为了我对付天夏,但他们却不会容许自己因此事而受损,更不会对寰阳派有所宽容,若我天夏不在,那彼此之间可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张御点了下头,陈廷执此语可谓说到了根子上了。

    上宸天虽是想把寰阳派召唤回来,可目的是希望寰阳派联手对敌,然则寰阳派是什么态度,现在还没人知晓。

    上宸天只是基于天夏势大的前提,推断寰阳派有极大可能会与他们联手,但这里也是有可能会出现纰漏的。

    这不是他们在冒险,而是因为他们在对付天夏这件事上,以往的能用的方法得都是尝试过了,实在没有办法才做了此等选择。

    所以此刻的上宸天,对于寰阳派自也不会有任何好感,要不然也不会有一部分人在那里反对后者回来了。若是寰阳派留下什么手段危害到了他们,那么他们一定是会下死手清除的。

    瞻空道人想了想,道:“我等这里一出管守正之事,上宸天那边也是有了这等变故,这两件事怕不是什么巧合。”

    林廷执道:“事机起由当是源于百年前那卫茂与管梁一战,在此一战之后,那卫茂回去闭关不出,而管梁也是自此失踪,若无差错,这应该都都和管梁所提到的寄虚之器有关。”

    陈廷执沉声道:“情由如何现在我们不必去管,若能找到那寄虚法器,那么一切自明。”

    林廷执道:“那我们该是如何回应上宸天?”

    陈廷执沉声道:“此事我等先行处理为好。告诉他们,我们正在追查之中,若有消息,自会回告他们的。”

    林廷执了点头,若是上宸天那里并无潜藏敌踪,那么这件事处置起来也就简单了,要是双方真是联手的话,可是谁都信不过谁,假设寄虚法器落入到上宸天手中,那还不知道会是如何。

    他道:“那法器我尚在搜寻之中,如今已见眉目,数日之内,当见分晓。”

    陈廷执道:“此事拜托林廷执了。”

    林廷执道:“当尽心力。”

    此事议定,诸人再度散去。

    林廷执则是回了自家道宫之中,继续找寻那法器下落。

    在那一片虚无之中,有一枚似存非存的玄幽长梭漂游着,此物正循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线索追过去。

    身为玄廷之中最擅炼器的廷执,他过往师门之中自有传承,再加上上层根本不缺任何宝材,自身寄虚之地中足有九件法器维护,攻守追逐皆备,而这“是非因念梭”乃是其中之一,就是专以用来找寻敌方寄虚之器的。

    神虚之地与世间不同,并无时日挪转,唯有起因终落,寻见便可寻见,寻不见便是寻不见,若不见结果,便要重启因由,这需得退出定坐,再入定静,如此反复为之,于不变之中觅求变机。

    因为有法器牵引之故,即便反复施为,那一份牵连并未断去,随着一次次的尝试,他也感应之中,距离那物已然是越来越是接近了。

    在又一次入至定坐之中,随着感应寻去,忽然间见到一道赤光映现出来,他神情微动,睁开眼道:“找到了。”

    半刻之后,随着明周道人传来消息,张御化影第三次来到了沉勾道宫之内。

    林廷执等人到齐,便道:“我方才已是寻到了那件寄虚法器,此物应当是受人驾驭,在我窥见之时,似有所察觉,此刻又是已然遁去世间了,我同样以法器追了上去,但需得将之尽快捕获,若是拖得太久,那么恐生更多变数。”

    修士之间斗法,寄虚法器一旦在神虚之地被寻到,那就意味着无可逃脱了,下来只能设法守御。但这寄虚法器似是单独存在的,不需要去保护什么神气,故是发现自身暴露,直接遁入了世间,想以此避开追寻。

    可林廷执费心将之寻到,哪有可能就这么放其逃脱,而这东西也终归不会比元都玄图难寻,连元都玄图当时都可寻觅到一瞬,自不用说此物了。

    瞻空道人打一个稽首,道:“三位廷执,这件事本是由我处置,这里面还有我元都一脉的过错,恳请三位廷执允我前去追击这法器,贫道有元都玄图相助,必不会令其走脱了。”

    张御略作思索,言道:“此物威胁甚大,必当将之拿下,才可根绝祸患。且此事也在守正职责之内了,御也不能不问,当与瞻空道友同往。”

    林廷执道:“我与陈廷执还有武廷执已是商议过了,此事正要拜托两位。”

    陈廷执道:“事不宜迟,两位可尽快出发,我等会在背后看顾,若有需要,玄廷自会随时支援。”

    林廷执这时转目向外,随他意念相唤,那里便浮现出了一枚似有若无的幽暗飞梭,他道:“两位只需跟随这一枚法器,便可去到那法器所在。”

    瞻空道人拿一个法诀,默运片刻,便一道椭圆形的阴影在道宫之外浮现出来,他转回头道:“守正请随我来,”

    张御点了下头,他意念一转,霎时间,正身已至这化影之内,他随着瞻空道人走至了那阴影之上,后者法力起一转,下一刻,两人已是出现了外层虚空之中,而前方则有一枚似有若无的幽梭在前漂游着,指引着他们的去路。

    瞻空道人看了看,感慨道:“曾闻林廷执擅掌法器,果然非是虚语,这份手段着实了得。如今上宸天能胜我之处,也就是天机推算了。”

    张御道:“天夏上下日日奋进,再过数十百载,便是推算一道,其当也难再胜我了,只是此辈不思革新去弊,却只想着如何阻我前行,已然是失了正道。”

    瞻空道人深以为然,正是因为天夏行得是正道,元都一脉才愿意加入进来,不过无论道念如何,过后那一战才是关键,谁胜则谁为真道。

    两人再说了几句话,那行在前方的幽梭忽然化去,而后一片赤色光芒映照了过来,瞻空道人神情一凝,道:“当便是此物了”

    张御凝目看去,也是见到了那寄虚之物,这是一个巨大的长满棘刺的大日,其表面布满了猩红色的浓浊浆流,并时时向外蒸腾着赤红色的气雾。

    瞻空道人沉声道:“观此器之气息,果似寰阳派之遗器。”

    随着二人逐渐接近,却也是发现,在那大日之中,竟是端坐着一名白衣修士,虽在赤色焰气之中,可却神气清净,一尘不染。

    瞻空道人道:“只观此人形貌,当就是那日与管守正斗战的卫茂了。”

    那白衣修士本在定坐,这时察觉到顶上有一道椭圆形的阴影浮现,显也有些意外,他抬头看了一眼,笑了一笑,道:“这般快就找来了?”

    那椭圆形的阴影之上此刻有一道宏大金光落下,瞻空道人与张御都是自里现身出来,并各自放开法力心光,将那猩红色的气焰阻隔在外。

    瞻空道人看着那白衣修士,沉声问道:“尊驾到底是谁?”

    白衣修士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我就是我啊,你们唤我卫茂、管梁,都是可以。”他忽然一叹,道:“其实你们何必来寻我呢,我修我的道,你们做你们的事,我并不来干涉你等。”

    张御道:“尊驾所言修道,就是夺取他人性命,篡夺他人意识,在我天夏域内搅风搅雨,还要我不来管束么?”

    白衣修士笑道:“为何不能呢?不论是卫茂还是管梁,他们可都是自愿奉承我道,从头到我我都不曾逼迫过他们啊。”

    ……

    ……

第两百四十三章 器法化灵生

    张御留意到白衣修士提到卫茂、管梁时,用得是“他们”二字,这么看来,正如此人自己所言,无论是卫茂还是管梁其实都不是正主,他望了眼后面那赤红之阳,已是隐隐猜到此人到底是什么了。

    他目光又落去其人身上,道:“尊驾问我为何不可?那我便告诉尊驾,我天夏定有诸般规序用以裁定内外,你既认下此事。那自当承此罪责。”

    “规序?”

    白衣修士却是一笑,道:“我只知逐道为上,其余何须在意呢?管梁意识之中倒是一大堆的规矩,可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东西,他才被束缚住了,后来我助他去除这些,只存天性,他立便得以功上一层。”

    张御淡声道:“今日非为辨道而来,我问尊驾,可愿降否?”

    白衣修士微笑道:“两位,这可不是在内层,两位若有手段,只管来拿,若是无手段,那就做我之祭献。”

    瞻空道人沉声道:“汝想是在虚空待得久了,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之间,法力向外扩展出去,可见周围的赤红气焰都是被逼迫的向外退走,并有一气罩,往那有若烈阳的法器本身围裹上来。

    张御一看瞻空这番出手,就知他准备借用天地大势,这等做法是对的,眼前这法器气息宏烈,且兼诡奇,想要上来将之压制下去,未必是易事,还是以稳妥为主。

    故他也没有急着抢攻,于是一弹指,一道日月重光已然冲去,这是纯作牵制之用,同时也是一个试探。

    而在做得举之时,他又将携来的空勿劫珠隐于一边,暗暗蓄势,待得时机合适,自可发将出去。

    而此刻沉勾道宫之中,陈廷执三人前面似有一面水帘张开,里面映现出了此刻虚空之中的景象。

    陈廷执看着那一团猩赤阳火,道:“林廷执可是认得此物么?”

    林廷执道:“此物当名‘万化荆阳’,我并未见过,但师传之上却有记载,据言以往寰阳派所占天域之中偶会放置这类东西。

    此器会将诸多生机灵气吞没,并侵夺修道人意识神气,若得秘法推动,则可将原先之人转运出来,想是那管梁、卫茂就是如此而来,若我看得不差,此人乃是一个器灵,而那二人当已是无有了。”

    说到这里,他稍顿一下,又言:“此器与寰阳派秘法,需要不停杀戮祭献,才能维持,能在虚空之中长久存在,恐正应了张守正所言,此辈以杀祭邪神为补养。”

    陈廷执立时唤来明周道人,关照道:“将林廷执这番传告晁廷执,要他设法传去张守正、瞻空观治二位那里,让他们千万小心应对。”

    虚空之中,随着一道极其闪耀的亮光闪烁,绽放出来的光芒,几是将那棘阳赤焰都是掩盖了下去。

    张御闭关这许久,每日炼化玄粮,功行再得不少长进,神通威能比以往更盛,这一击之下,那荆阳之上深赤如血的浓浆顿被爆开一个巨大的空洞,里间一切存在之物都在爆裂之下蒸发化尽。

    而在此时,他也是收到了训天道章之中送来的传告,而林廷执所言之事也与他心下猜测相符。他当即传声,将此也是转告给了瞻空道人知晓。

    前方闪耀很快散去,白衣修士在被轰击消失了一瞬间,但转眼又是出现,同时身下的猩赤荆阳也是一并恢复过来。

    此刻其人往上看有一眼,身躯微微一晃,却是忽然分了开来,变成两个人,一个赤着上半身,披头散发,浑身有着密密孔洞,正是此前杀去了在世之身的管梁。

    而另一个,却还是原来白衣修士的模样,但其神气却与方才说话之人不同,显得阴冷许多,应当是那上宸天修士卫茂本来之情性。

    这两个现身之后,几乎同时使了一个神通,卫茂对瞻空道人施展了一个定压之术,而管梁则忽往张御看来,其目光之中闪烁过一抹赤色。

    张御顿觉一道神通上身,心光一感,立知此是一门侵蚀之术,若不设法抵御,则数息之内就可将他身躯化去。

    他立时转挪补天玄异,但没有第一刻去解化,而是眸光微闪,意念转动之际,“诸恒常易”和“天心同鉴”之术分别落于那二人身上,却是向着对面还敬了一招,这才心光一转,将此神通驱消去了。

    管梁、卫茂二人感觉神通上来,都知若其变化,必将不利于自己,立刻施法化解,两人此刻与原身一般无二,因为都是擅长神通变化之人,化去外来神通恰如水过滑石,丝毫滞涩也无,显见手段之高明。

    但是随即却见前方光芒连闪,却是上百道蝉翼流光斩了过来,卫茂犹待躲避,却见一道剑光一闪,却是先至跟前,逼得他身躯一顿。

    卫茂那处隐隐感觉到后方似有锋芒指来,好像有莫大威胁临身,气息也是不禁一滞。

    只这一耽搁,那蝉翼流光已至近前,这般神通虽无甚变化,可是锋锐极盛,叫你不得不停下守御,完全不可能似如方才那般无有滞碍的化去,故是两人一时都被克压了一瞬。

    张御将此一瞬机会,当下运转重天玄异,随后一个“诸寰同昼”,背后星芒闪烁,如银河浮现,万点星芒浩浩荡荡,贯裂虚空,往两人所在冲射而来。

    方才日月重光只是一击罢了,可现在却是千百之数,且还持落来,这是最无可解化的神通之法,管梁、卫茂才是应付过蝉翼流光之术,此刻没处可避,只得起全身法力抵挡。

    而那星光砸落在荆阳上时,只是呼吸之间,便令此物变得千疮百孔,又一呼吸之后,便即崩裂瓦解。

    张御虽见此一幕,但得林廷执之言,知道此刻距离取胜尚远,此物说得上是精元之气凝聚,只要气机不灭,崩坏了也能再化显出来,让瞻空道人凝聚天地大势,将之禁压下去才是正理,现在他只需牵制对面便好。

    瞻空道人见张御一上来就将两人克压下去,知晓后者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心中暗暗叫好,也是趁此机会全力施为,以期早些控制全局。

    而这等时候,上宸天燕阙宫中,原本卫茂闭关之地,一枚嵌在玉璧上的玉珠忽然光芒一闪,照落地上,一个与卫茂一般模样的化影自里走了出来。

    他笑了一笑,一抬手,落关石隆隆升了起来,这里动静顿时惊动了外面值守的弟子,纷纷落在了关前,待他走出来后,众弟子面露惊喜之色,纷纷执礼,道:“弟子拜见老师。”

    卫茂这时道:“替我传讯给三位上尊,邀他们来此,说我有事寻他们。”

    众弟子不疑有他,立刻遣人传命。

    卫茂则是身躯一晃,来至前殿,他在此站定,等了不到十来息,却见面前三道光芒落下,天鸿、孤阳、灵都三人都是出现在了大殿之内。

    灵都道人看着他,淡淡言道:“尊驾还敢出现在此,莫非以为我上宸天治不了你么?”

    卫茂笑道:“灵都上尊,在下非是前来寻衅,而是有事来寻三位上尊。”

    孤阳子缓缓道:“且容你说。”

    白衣修士笑了一笑,道:“或许三位上尊已知我来历,我乃是寰阳门被驱之时留在此世中的传道之器。”

    他看向灵都道人,“此前无意引来了贵派的卫玄尊,却是多有得罪了。而今天夏正遣人围攻于我,诸位不是正在试图招引寰阳派么?那不妨出力助我。”

    天鸿道人看了看他,道:“要我出力助你?你能代寰阳派与我合盟么?”

    白衣修士笑道:“这却不能。”

    天鸿道人冷笑道:“那你来此啰嗦什么?谋算了我上宸天修道人,还来求助,这岂非笑话?”

    白衣修士微微一笑,道:“我知诸位对招引寰阳派回来心存顾虑,若由我从中说和,定能两家和睦,共敌天夏,若是诸位不助我,来日我寰阳派归来,一察今日事由,恐会怀疑贵派之诚意。”

    孤阳子缓缓道:“这话不对。”

    白衣修士道:“何处不对?”

    天鸿道人冷笑道:“当年是我上宸天与天夏一同驱逐的你寰阳派,未曾合盟之前,我两家尚在敌对之中,我不来杀你已是网开一面,你居然还敢来我处求援?你哪来的脸面?”

    灵都道人面无表情一挥袖,白衣修士的化影便在愕然之中被一道法力灵光打散。

    三人都是微露冷笑。

    寰阳派的作风他们可是十分了解的,此派是绝不会因为他们释放出善意而有所亲近的。

    要是他们真如此做了,此辈反而会认为上宸天虚弱,是非需要他们不可了,唯有表现的更为强硬一些,此派倒反可能对他们多几分顾忌。

    孤阳子道:“此人可能在别处还有寄托,稍候当是作法清理。”

    灵都道人点头道:“我来处置。”

    天鸿道人道:“天夏那边看来已然找到了这法器之正身,我等是否要插手?”

    孤阳子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寰阳派的东西,天夏若是寻到,必当毁去,不会再用,无需担心什么,而现在也不是与天夏交手之时。”

    ……

    ……

第两百四十四章 荡空封邪异

    上宸天中的化影一被打杀,白衣修士顿生感应,知晓后援已绝,只能凭借自身渡此眼前一关。

    而场中在千百光流冲击之下,“万化荆阳”接连爆开数次,然则每一次破碎后,只一二呼吸之间,就又会再度聚拢,并恢复原状。

    不止是如此,卫茂、管梁二者就是依托此物而存,此器不灭,二人就不会消亡。且二人还保持了原身一定的斗战意识和经验,

    在承受了“诸寰同昼”强猛的轰击之后,两人马上找寻到了对策,自荆阳之上源源不断摄取来更多的赤焰,合力在身躯前方结成了一道犹如圆镜的屏障,此纯以绚烂火流凝成,道道星光轰击在上面,激起大小涟漪,表面时时可见一圈圈浪纹向外涌动。

    可这样一来,两人也是被牵制在了此间,没办法再去干涉瞻空道人化拿天地之势。

    观战的三位廷执见到这一幕,林廷执评价道:“此器凝聚精元极多,所幸只卫茂、管梁二人被撺掇身心意识,若是再多几人,怕就是一个祸患了。”

    陈禹和武倾墟二人都是点头。

    在他们看来,万化荆阳所聚集的精元,足以支撑五六名化生玄尊了,真要是如此,在虚空之中也是一股不小势力了,而人数一多,灭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还只是小事,主要这是寰阳派的作派,一切都是自外杀夺而来,受其御使的人越多,所需祭献也随之增多,那么杀戮自也越盛。况且在虚空之中,还需时时受虚空外邪侵染,那更会促使此辈不择手段,或是图谋内层,那天夏外层守御将是压力更大。

    林廷执看着那斗法场景,这时又言:“张守正这神通威能强盛不说,且又后力绵绵,也难怪能屡历大功。”

    一般来说,修道人的变化神通若是被对手见识过了,了解可其变化之所在,那么下一次就可有所防备了,或是提前化解,或是设法回避,这考验的就是对敌经验和对战机的把握了。

    可似张御这等强力攻袭的神通却是没什么变化,且还是铺天盖地而来,强到不讲道理,躲不开的话,你要么乖乖挺着受死,要么就是全力守御,左右也就这几种方式,便你斗战经验再多也是只能如此应付。

    陈廷执沉声道:“此也算是正道。”

    武廷执也是点头,神通变化就是以小制大,可你要是纯粹就能以力压人,那就不必玩什么虚巧了。当然,这要当真你的法力至强至伟,若是半上不下,那也没什么用处,反易为人所制。

    场中万光奔流在持续了十来呼吸之后,终得歇止下来。

    管梁、卫茂也是随之散去了焰气屏障,他们本以为来袭二人之中,张御本是较弱的一环,本还想着是否能从他这里取得突破,而后再去收拾瞻空道人,可在领教了张御的厉害后,发现这是个错判。

    意识到不对,他们也是迅速改变了对策,很是干脆的放弃了与两人展开对战的打算,两人一纵遁光,分别向着张御和瞻空道人所在冲来。

    在方才那一番对攻之中,他们几乎毫无作为,平白给了瞻空道人蓄势之机,为了避免再受相同压制,他们决意上前爆裂此身,设法与二人同归于尽。

    这也算是他们可以发挥的长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器灵渡气所化,也就不用在意生死。而这等方法除了过于挥霍过往所蓄积的精元外,也确实非常适合眼下。

    但他们并非莽撞冲来,身后荆阳光芒骤亮,像是一下膨胀了数倍,猩赤之色的气焰烈烈,灼烧虚空。在短短片刻之间,竟是对于张御和瞻空二人的法力心光反过来形成了一股压迫,甚至瞻空道人的天地大势也略略有些不稳。

    瞻空道人面不改色,游鱼入网终归是要蹦跶几下的,这一点他早有所料,他得张御之助,在旁从容蓄势,已然占得先手,哪会这么容易让二人挣脱开去?

    张御见二人冲来,也不难猜出二人的打算。只他却是注意到,直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是动用自身神通法力在与他们斗战,而没有用到任何法器。

    这更是印证了林廷执说法,两人背后应该器灵所化,所以本身就是排斥其余法器,稍高一些层次的法器便不可用,至多也就是先前管梁手中那等收聚精魄的竹杖那摆弄一下罢了。可放在眼下也毫无用处。

    而对方不用,却不代表他不用,意念一转,周身便张开一道紫色光华,却是把“离空紫炁砂”给放了出来,将自身还有不远处的瞻空道人都是回护在内。

    随着他把心光渡入其中,紫砂也是向外蔓延扩张,只是须臾之前,这一片紫色就在虚空之中占据了一片广阔空域。

    卫茂、管梁二人顿感前行受阻,但是两人受一灵所制,心意相通,一见原来方法不可,冲在前方的卫茂忽然法力骤发,毫不迟疑爆裂自身,强行自浓郁紫气之中撑开了一道通路,而在后方的管梁则是得此之助,往里冲入进来。

    张御神情不变,目光一注,一道“幻明神斩”直接斩入对方心神之中,同时运转擒光之术上一个制拿,紧随其后,又百数蝉翼流光纷涌上前,做完这些之后,他弹指一弹,又是一道日月重光轰了上去!

    管梁到底还有着原来的斗战意识,在提防“诸恒常易”和“天心同鉴”之术的同时,于短短片刻之间,接连解化了幻明神斩和擒光之术,身躯也只是微微一滞。

    可就是这么短暂的停顿,却使得他不得不直面后面攻至蝉翼流光和日月重光之术。

    这两个攻杀神通虽是一齐到来,可彼此却是相互呼应,重光轰击在前,流光迫袭在后,既有牵制,又有杀招,这使得只能停下应付,一时又被牵制片刻。

    张御则是一挥袖,周围浩荡紫气复聚上来,将方才卫茂舍身轰开的通道重新封堵了起来,那一番努力可谓全功尽弃。

    不过两人并没有因此放弃,卫茂眨眼之间又从荆阳之中化生而出,再次冲来,似乎认准了此法。

    管梁见无法冲入前方,则是毫不迟疑爆裂自身,再次轰开一个缺口。

    张御正待再施手段克压此人,这时忽然听得瞻空道人传声过来,道:“有劳张守正了。”同时感觉到周围气机似与先前不同,他心中一动,知是瞻空道人已然成功化合了天地大势。

    至此他也不再留手,把袖一挥,身后蓄势已久的空勿劫珠霎时由暗转明,随着一道辉盛炽烈的光芒迸现,一道贯穿虚空的金色光虹以他身边为起时,一直落到了那荆阳之上,而所过之处,一切尽化虚无。

    卫茂、管梁于二人身形于刹那间被磨灭,而整个荆阳则是爆成了一团残碎焰火。

    这一次,瞻空道人没有令其再得反击的机会,他朝着前方伸手一拿,可见虚空之中出现了巨大的气罩,其猛然向内收紧而来,而一股无可抵挡的天地大势随之倾压而来。

    不止如此,此番因疑似有上层力量参与,他为稳妥起见,还同时用上了元都玄图之力。

    这两力相合之下,万化荆阳再难抵挡,连再渡聚合自身也是无法做到了,毕竟其既非攻伐之器,也非守御之宝,而只是凝元之物了,本就非是用来斗战的。

    身为寄虚法器,此物本还有遁入神虚之地一途可走,奈何林廷执早已防备了这一节,已是在那里张网以待,故眼下可以说是无处可逃。

    瞻空道人在不停催动法力之下,那无数散碎焰气在气罩收拢之中不停缩小凝聚,最后被压缩为一枚似被包裹在琉璃玉光之中的赤焰小丸。

    瞻空道人这时摊开手掌,此物自远端飞来,缓缓落入他掌中,他看了眼这东西,放入了袖中,沉声道:“张守正,我等需尽快将此物带了回去炼化。”

    张御起意一召,空勿劫珠飞了回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很乖觉的钻入了他袖中,他看了一眼四周,见四周空空荡荡,没有什么遗漏,便道:“这便与观治回返。”

    瞻空道人起意相引,顶上椭圆形阴影之中有一道金光照下,将两人接引了上去。

    两人借得元都玄图之助,迅速往回归返,待至外宿之后,感得一股自清穹地陆传来的接引之气,意念附着上去,晃眼之间,就重新转回到了上层沉勾道宫之中,而陈禹三人正在此等候他们。

    瞻空道人打一个稽首,将那以法力束缚的赤焰小丸拿了出来,送递过去,道:“此番不辱使命。”

    林廷执郑重接了过来,探手自法力之中拿出一个洁白玉瓶,将之收放入内,随后抬头道:“此番劳动两位了。”

    瞻空道人道:“此番主要张守正出力,贫道也只是在旁捡个便宜罢了。”

    张御则言道:“此番镇压邪祟,乃是我与瞻空观治相互配合得力,此中无分出力大小。”

    林廷执笑道:“两位不必谦言,此番经过,我等都是看在眼里,两位可说是缺一不可,我等会以合适功赐相酬。”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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