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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茫空落金莲

    张御听到朱凤的解释,道:“只是这个理由么?”

    朱凤道:“我并不认为这次他们只是让我来配合打开门户,我觉得他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秀眸一转,“可既然他们算计了我,那么想来我算计他们一回,他们也应该不会介意的。”

    张御道:“他们准备在什么时候动手?”

    朱凤看向那枚书信,道:“我并不知晓,只是在等待通传罢了,需要他们自外间打开了通路,我再出力维持,要是张守正你不到此,我便是再不情愿,或许也只能选择去配合他们了。”

    张御看向她道:“那个替朱玄尊传话的修士在哪里?“

    朱凤犹疑了一下,才道:“放心,我并没有把她如何,我已经让她走了。”

    张御道:“我有一个疑惑,这里远在一十三洲之外,朱玄尊便是能在此地寻到一位浑章修士,可进入训天道章的拓玉又是去哪里寻来的?”

    朱凤朝那书信努了下嘴,道:“喏,就是那封书信携带来此的,我只是借来……”

    说到这里,她微一蹙眉,道:“守正的意思是,拓玉是他们特意送来的,实际上他们有意借我之口把消息泄露出去?”

    张御道:“或许如此。”

    朱凤认真看来,道:“张守正,我并无特意引你到此之意,我事先也未想到这些。”要这事情真是如此,这说不定还是针对张御的一个陷阱,这里她却不能不分说清楚。

    张御心念一转,此事背后那些人多半是有一些打算的,但要说是针对他的陷阱,这可能也是不大。

    且不说朱凤到底怎么想的外人无从得知,就算传递出去了消息,也并不见得一定会引他到来,来的或许会是其他人,但引发玄廷的注意是必然的了。

    从最开始的邪神侵扰,再到这里打开两界门关,按照正常路数推断,这里应该就是外层势力的主攻之地,那么玄廷下来一定会把力量投注到这里。

    可假设这里同样也是一个用来吸引玄廷注意的地方呢?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推断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道:“朱凤真人此前主动向玄廷传递了消息,让玄廷得以提前知悉了此事,此是有功之举,我辈自不会因为朱玄尊并不知晓的事情而来怪责于你。”

    朱凤听到他这句话,不禁心情放松了一些。

    她虽然在张御面前表现出较为轻松的样子,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感受到了一股压力,这源自张御的身份和他背后所代表的玄廷,同时也有一部分由于他自身所传递出来的气机和力量。

    所以她并不想和张御和他背后的玄廷起冲突,至少不愿意因为这等她并不知晓的事而翻脸。

    她试着道:“张守正,我下来待要如何做?”

    张御略作思索,他相信那背后之人肯定考虑过朱凤失败的可能性的,要是这里不成,此辈也许会选择从别的进行突破,也许会用上别的什么手段,但绝对不会停手。

    而若是目标依旧落在这里,那么他和玄廷算得上已是提前有所准备了,既如此,大可顺此而为,由此做一场反击。

    他伸手一点指,那封书信顿时又从方才凝固之状中解脱了出来,可是它对方才两人的对话一无所知,不止如此,它对张御的到来似也是视而不见,依旧是在那里飞窜回绕,与之前的动作衔接的无比自然。

    张御往上看去,他的目光好像透过了层界的阻隔,一直望到了外间。

    而此时虚空之上,那一条碎星带上,浑空老祖和金郅行的化身依旧停驻在此。

    金郅行望向远空,掐诀算了一算,道:“看来这些邪神也很聪明,不肯当真出力,只是场面上热闹,从头到尾不过是驱使了一些小喽罗上去罢了。”

    浑空老祖面无表情道:“这些邪神能做到这般也是可以了,我等从来不曾指望此辈成事过。”

    金郅行道:“浑空道友,我等在此等候已久,不知何时发动?”

    浑空老祖对那书信往有一眼,这书信身上光芒闪烁了两下,待得过去百来息后,书信之上再出现了光华,不过这一次,却是接连闪烁了三次。

    他眼神深沉了一些,道:“时机已是合适,道友这方可有疑难?”

    金郅行笑道:“若是贵方这处无有碍难,我方自会全力配合的。”

    浑空老祖道一声好,他一摆手中拂尘,有点点荧光洒下,而虚空之中顿有金莲自碎星带上浮现出来,出现在了他们脚。

    而此刻出现的金莲并非只有两朵,可见在他们二人背后,有一朵又一朵金莲浮现出来,而每一朵莲花之上,都是有一名道人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浑空老祖拿出一枚精光闪烁的玉珠,往下方一抛,霎时如池水之中落下了石子,虚空之中起得一丝丝波皱。

    通常来说,只有从两界的薄弱处寻机,才有可能打开两界门户,但这仍然是非常困难,所以最好还是选择以前就出现过裂隙的地方,那样更容易打开,比如此前龙淮等人作法的就是如此。

    除此之外,那就是利用这破界珠了。

    只是这东西极难祭炼,祭炼所用的宝材又是极其难寻,上宸天这边用了三百多年时间也不过祭炼出来了三枚而已,这远比不过借用原来就有的裂隙穿渡方便。

    而在同一时刻,朱凤身边的书信忽然一震,身上有光芒闪烁起来,它兴奋大嚷道:“朱凤真人,来了,来了,传讯来了,快,快协助诸位老爷打通两界通路。”

    随着它在那里大嚷,天穹之中却是出现了层层波荡,朱凤往张御看去,后者对她一点头。

    朱凤轻吸了一口气,起一手捏住袖角,另一手皓腕轻抬,往上一指,那里顿时出现一圈圈涟漪,而后轰的一声,天穹上方融开了一个空洞,露出了一条无限深远,有着光雾环绕飘悬的通道来。

    张御望有一眼,身躯顿时化散未无数星屑,唯有那一只玄浑蝉留在原地,而后这只星蝉振动灿烂双翼,往那两界门户之中飞去,翅翼舞动之间,只在经行而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飘洒着灿烂星屑的轨迹。

    朱凤往前走有两步,她知晓,方才所见张御,当是借由这星蝉而投照来的一缕气机,其实与正身也差不了多少,且若有必要,可以随时转虚为实。

    浑空老祖和金郅行站在通道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入,他们此刻还都是化身在此,而按照之前的约定,当是由他们在外层打开门户,而朱凤由内层而来,立定在两界门户之内,并由其人稳住门户,若是无碍,他们再正身传至此地,进而穿渡入内。

    不过这些都是建立在一切俱是顺利的前提下,在未曾看到朱凤出现之前,他们不会贸然行事的。

    这个时候,忽然通道之内见得一点明光照现,他们察觉到了这等异状,都是把目光投去。

    只是过去片刻,一道星光流瀑轰然自通道之内宣泄而出,在众人面前霎时展开了一道灿灿银河,一只星蝉自里振翼飞空向上。

    其两翼向外一展,一道荡漾光幕随之落下,而后便见一个名仙仪神表、玉雾星光罩身的年轻道人自里走了出来。

    张御脚下在两界通道之前站定,他抬首望向面前那十余个道人,身上袖袍在光芒之中晃动飘摆不已。

    这一次,他却是正身直接自上层落来,现于虚空之中。

    金郅行心中一动,道:“浑空道友,这一位莫非就是……”

    浑空老祖沉声道:“张御,选如今的玄廷守正。”

    金郅行意味深长道:“看来这次朱凤未曾如道友之愿啊。”

    浑空道人沉声道:“朱凤已是无关紧要,此人身为玄廷守正,这次居然以正身出现在此,诸位,我们当趁此机会将他拿下!”

    他这一语说出,那一朵朵金莲之上的道人身周俱法力灵光微微荡漾起来。

    金郅行不禁有些心动,此刻他们只需要一意转过,就把正身渡落到此,十余人合力,杀此人当是不难。

    只是这个念头方起,还未得履行之时,心中却是先浮升起了一阵警兆,

    张御微微抬头,眼眸之中此刻有可见一团星云旋转,身外绽放出无量清光,他看向诸道,口中发出雷霆也似的清喝道:“敕、逐!”

    而随这一语落下,场中顿有一道震荡虚空风流生出,在场所有道人化身俱是一齐崩散,轰然崩散一团团清光雾气,被带动着向着虚空深处而去,眨眼便被席卷一空!

    场中只唯有那一朵朵金莲还飘荡在陨星带上。

    只是在过去数个呼吸之后,那些金莲之中有两朵晃动了一下,浑空老祖和金郅行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金郅行摇头笑道:“张守正,没有用的,我等气落于莲花座上,你无论驱逐我们多少次,我们都是可以归来。”

    张御淡声道:“两位以为我为何我不毁去这莲花座台呢?”

    这个时候,他们背后光芒闪烁,一个个道人身影出现在他背后,却是玄廷各个玄尊乃至廷执的化身照落在这两界通道之前。

    张御看着他们,道:“你们尽可归来,来一次,我便斩一次!”

    话音一出,身外清光之中就有两道剑光一齐鸣响,飞跃而起,挪遁虚空,骤然落在了浑空老祖和金郅行二人身上,两人身影一震,齐齐如泡影一般崩散而去!

    ……

    ……

第六十五章 暗渡开天门

    浑空老祖和金郅行二人在这一次被斩退之后,下来却是再没出现过。

    要是在场真的只有张御一人,他们也就落下正身上前一战了,到底后者是玄廷守正,若能杀了,也是意义非凡,不论从为提升自己的地位,还是鼓舞人心,再或出于打击玄廷的目的,都是十分有用的。

    可如今张御身后有玄廷支援,那便还是算了吧,再接着斗下去,本来的突袭之战恐就会变成一场正面攻战了。

    他们的硬实力本来就不及玄廷,上去拼消耗是非常不智的。

    再说了,要是在战斗中一不小心身陨,可没人会为他们来讨公道,说到底,保全自己才是真的,否则就算占据了内层也无从得享。

    戴恭瀚这次也是一般将化身投照到此,他见上宸天和幽城之人不再现身,便转过身来,本待试着关闭两界门关,可是心光一落,却发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存在于那里,根本无法将之弥合。

    张御也是注意到了,他道:“戴廷执,可有疑难么?”

    戴恭瀚沉声道:“这处通道被破开,应该是用了什么独特的手段。”

    林廷执这一次也同样是派遣了化身到此,他是尤擅祭器之人,看了几眼之后,便十分肯定道:“这应是某种法器所致,唯有待得器力耗尽,这里才能弥合,这东西并不好祭炼,尤其是宝材难以获取,上宸天和幽城这次所下代价可是不小。”

    戴恭瀚道:“那此辈怕不会就此罢休。”

    张御淡声道:“不论此辈如何做,我当会镇守在此,直至此间弥合。”

    只要他正身坐镇在此,对方派遣再多的化身到此都是无用。

    不过对方这次气势虽大,可态度却不如何坚决,此辈付出这么大代价,当不会就这么算了,十有**还有其他的谋划。

    此时此刻,虚空另一处,一座经过祭炼的赤色地星之上,有难以计数青色的宝莲子飘荡在地星之外,一圈圈回环如带。

    而这个时候,其中两枚莲子忽然绽破壳实,以极快速度生出根茎枝叶,再是两朵带着仙露荧光的宝莲绽放开来。

    莲台之上光影一闪,浑空老祖和金郅行两人化身落在了此间。

    金郅行感叹道:“玄廷早有准备,看来那里是走不通了。”

    浑空老祖沉声道:“既然走不通,那便从那条路走好了,左右朱凤那里也不过只是抛出来的一个饵罢了。”

    金郅行不由点头。

    朱凤那里若能成那是好事,若不成也没什么,只要能牵制住玄廷一定的吸引力和一部分力量便就可以,反正在两界通道弥合之前玄廷绝然是不会放松对那里的关注的。

    关键还在于另一路,这一路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所在,若得成功,不但可给天夏带来一个大麻烦,他们也能在这场绵延长远的对抗中占得一分实质意义上的胜机。

    他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那座青色地星,道:“此刻当是开始了吧?”

    清穹云海之上,妙皓道宫内,钟道人手持两仪梭,正按照玄廷关照,在那里解化天机。

    忽然间,他心中似是察觉到了某种变动,他停下动作,走前几步,伸手按一件形似天行晷的法器之上。

    周围的仪轨晃动转旋起来,片刻之后,一道光幕投照至前,将内层一十三上洲乃至洲域之外的大片地陆之上都是展现出来。

    此刻他看到在洲域附近,有十数道神力灵光泛起,细细一看,其中层次较高的灵性光芒足足有有三道,在看不到的地方,想来还有一些,他不由皱眉道:“麻烦来了。”

    仿若应验他的话一般,可见那些灵光出现了一道道赤光,那是很明显就是两界裂隙,这是这些异神在召聚自己的信众和神裔,然而这些裂隙并不是如以往那般连接内外层界的,而是直接连通了下层。

    钟道人自语道:“看来果然是让张守正说中了。”

    他唤了一声,明周道人出现在他身后,道:“钟上尊有何吩咐?”

    钟道人沉声道:“传告廷上,便说张守正的预判是对的,这一次那些鬼祟之辈准备是从下层通道渡入内层。”

    外层虚空之中,环绕在青色地星之外的一枚枚莲子破开,自上面生出多座莲台,有接二连三的道人身影出现在了此间。

    浑空老祖看有一眼,道:“既然诸位道友已至,那便不耽搁了。”他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符往外一扔,此物化一抹灵光,倏尔飞入了前方那青色地星之中。

    而所有人都是望向了那里,只见地星表面光雾一阵动荡,却是自里浮现出了一幕场景,隐隐可见那里有洲陆轮廓和赤色的光芒在闪烁着。

    其所照显出来的,大略就是钟道人所见到的那一幕,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一十三洲疆域之内的情形在这里异常之模糊,反而疆域之外的景象较为清晰,但也是忽隐忽现,好似随时可能散去。

    此刻可见,有数个赤红色的光芒在距离一十三洲较远的地方晃动的,那代表着沟通下层的裂隙。

    场中有一名道人感慨道:“看来此事果是能成,不枉费我们花了这么多年的力气。”

    在场的其余道人没有开口,但无疑也是赞同此见。

    这数百年来,和天夏对抗的主要是上宸天修士,他们为了进入内层,就一直在不断的找寻办法。

    因为正面始终找不到机会,所以有一些修士便就试图迂回尝试,比如试着从下层进入内层。

    虽然经过推算,这等可能的确是有的,可是下层的裂隙即便出现,大多数情况下也只能令下层生灵通过并达到内层,若是一位玄尊的话,因为层次太高,则必遭受阻碍,除非是有同一层次的异神或者修道人在内层配合。

    而随后他们便发现,下层生灵的信仰,一些内层的异神也是能感应到的,只是有些微弱罢了,可即便再微弱那也是存在的,这无疑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地方。

    而内层地陆之上,在过去数个纪元内,不知有多少异神沉眠在此,它们或可成为助力。

    于是在两百多年前,上宸天就开始了一个十分长远的谋划。众修联合虚空之中的邪神、神怪、乃至异神不断侵攻占夺下层,然后在下层传播一些陷入沉眠的内层异神的信仰,并不断献上血祭。

    虽然下层生灵层次比较低,但却是实打实的智慧生灵,在献祭上也一样是能起作用的,至多是多祭献一些罢了,十个不够就百个,百个不够就千个,再多也不是不可以。

    这也是因为这个谋划的实施,本来受诸宿辖制的下层界频频遭受侵袭,并陆续被占据去了多处。

    上宸天和这些邪神神怪一边传播信仰,一边发动战争,同时抓拿俘虏进行大规模的血祭,不过也这仅只是用来唤醒异神的前番准备罢了。

    为了让拥有强大力量的异神从沉眠中醒来,他们还出手抓了一些邪神进行献祭。

    此举并不用担心会惹得其他邪神不满,因为邪神和邪神之间并不会把彼此看作是同类,有几次抓拿邪神的举动,实际上还有其他邪神的配合。

    这一番谋划看起来复杂,实际上只需要关键几个地方做成便能成功,而这一次也当真是被他们做成了。

    浑空老祖对金郅行言道:“我们还剩下了两枚破界珠,可以籍借那些裂隙,打开两个可供我辈通行的通道,金道友,你这边有哪几位道友准备与我一同渡去?”

    金郅行往后看了一眼,一名面上带着微笑的道人走了出来,对浑空老祖打了一个稽首。

    金郅行道:“这位是幽城苏遏苏玄尊,他当会与诸位同道前往。”

    浑空老祖看着他道:“只有苏道友一位么?”

    金郅行笑道:“这一次主要是为了让你我两家的同道在内层先行立足,这必然需要躲避玄廷的耳目,人多反而不妥。”

    浑空老祖点了下头,金郅行说得也有道理,这一次并非是大举入侵,也不过可能如此,过去的人所需做得是先蛰伏下来,避开玄廷的追剿,再瞅准时机接引更多人到那里,人多并不见得是好事。

    他看向苏遏道:“苏道友,那你准备一下,稍候便与我身后这几位道友一同动身吧。”

    两界门关之前,张御正负袖立于此间,随他同在此地的,还有数位玄尊化身,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清光融开虚空,待光芒散开,便见玉素道人自里走了出来,其手中正拿有一卷谕旨。

    张御目光落去道:“玉素道友,可是玄廷有交代?”

    玉素道人走了过来,将那一卷谕旨交到他手里,道:“玄廷有谕,令张道友返回玄廷,另有安排,此处便交由我辈来镇守。”

    张御眸光微闪,道:“内层有变?”

    玉素道人冷笑道:“正如道友此前所料,此辈准备从下层穿渡至内层,好在玄廷对此也有一些防备,再加上道友的提醒,倒也未有措手不及,具体应对事宜,张道友回去便知。”

    张御一点头,他扫了谕旨一眼,将之收妥,随后抬袖一礼,与玉素道人和此间众修化身别过之后,便就纵开一道宏大清光,往上层回返。

    ……

    ……

第六十六章 执机算有定

    张御返回上层之后,明周道人早已是等候在此,对他打一个稽首,道:

    “守正有礼,玄廷已是探明,方才疑似有数道沟通下层的门户被打开,需得守正与诸位玄尊一同合闭那些裂隙,并清剿异神和由此渡入内层的来敌。守正可往妙皓道宫,钟廷执正在推算之中,稍候当会得悉那几处具体之所在。”

    张御一点头,道:“我知晓了,明周道友且引路吧。”

    明周道人微一躬身,便召来飞天神女降下车驾,随后二人登车飞空,往妙皓道宫而来。

    飞天车驾在云海之中飞驰一刻,便在一座围绕着飞虹祥云的道宫之前落下。

    道宫门前早有道童在此迎候,上来对张御一个稽首,道:“可是张守正么?请随小童来。”

    他一边迎着张御往里来,一边道:“上尊得玄廷之谕,正在解化天机,暂时不得抽身出来相迎守正,请守正勿怪。”

    张御道:“此只小事。”

    两人一路行过水桥云道,金池虹廊,便到了正殿之内,见钟道人正坐在殿中,手中按有一个仪晷,看去似在凝神推算着什么。

    此刻他也是察觉到有人到来,心神从法器之上退出,抖开袖袍,起身迎上前来,稽首一礼,言道:“张守正到来,未能相迎,失礼了。”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放下之后,道:“钟廷执,玄廷传谕,要我前往清剿来犯之敌,这里还需钟廷执指明具体落处。”

    钟道人点头道:“张守正,请随我来。”

    他行至大殿之中站定,一拂袖,随即仪轨旋动,前方再度现出了方才所见到的场景。

    他指着言道:“早年间,因为下层也有可能穿渡的可能,所以我与几位同道奉玄廷之命祭炼了这玄阙天仪以查疏漏,只是以前从未出过变故,这东西就一直摆在这里,没想到这次却是起作用了。”

    “从下层达到内层,本来并非是瞬息可至的,至少也需**天的时日才可到达,不过上宸天和幽城这次谋划这么久,为了确保成功,很可能有办法弥补这一缺陷,但两三天总是要的。

    我们若能在这段时日内找到此辈,还可将之擒捉或是斩杀,但要是迟了,就有可能被逃脱入地陆深处,那便很难再觅其踪迹了。”

    张御看了那光幕一眼,见一十三洲之外是灰蒙蒙一片,道:“此间似只得观见一十三洲附近的情形,那些落在更远之处的,这里似无法见得。”

    钟道人言道:“虽然较为遥远的地界因为浊潮影响无从望见,也很难进行天机推算,但是浊潮本身已然为我们指明了方向。

    我们早前便曾发现,有异神出现的地界,浊潮会在某一段时间明显减弱些许,这般我们凭此推算出其大概的位置,方才钟某就是在忙于此事。”

    张御听他如此说,目光一扫,已然找到了不少浊潮削弱的迹象,但却有数百处之多,这里面可不见得都是那些被唤醒的异神,可能是浊潮本身在削弱,也可能是本身就在地陆之上的异神,要是逐一找下来,那太费功夫了,很可能会漏过真正的目标。

    他道:“需要多久?”

    钟道人道:“因为上宸天和幽城那处亦在作法混淆天机,我与几位道友正在全力解化,若按现在进度,大约需要两天,可如果崇廷执能和我一起推算,或还能再缩短半日时间,不过崇廷执如今正闭门思过……”

    张御毫不迟疑道:“大事为重,我当立刻呈上申书,请玄廷令崇廷执加入此事中来。”

    钟道人言道:“好,有守正开口,这件事便容易了。”

    在遇到外敌入侵,守正的权责会由此提高一层,譬如借取法器,再如申言让某一位正被拘押的人出力帮忙,而这在此中出力之人,也是可以借此抵过的。

    张御并不在意钟道人这个建议内是否包含私心,现在不必去计较这些,关键是要将此番之事遏阻下去。

    不过他觉得钟道人说得当是实情,因为玄廷也并非是他一人擅长推算,这里是否有虚言事后一查便知,崇廷执不过被罚思过几年,没必要在这个上面落下口实。

    于是他当即写了一封申书,唤来明周道人送呈了上去,只是过去十来呼吸,玄廷就有回书下来,允许崇廷执出力推演。

    钟道人得悉之后,对张御打一个稽首,道:“钟某下来需全力推算,无暇招呼,还请张守正不要介怀。”

    张御点头道:“我便在外等候。”

    他自正殿之中走了出来,在外间的长廊上寻到一处角亭坐下,当即有一名道童送上了一盏清茶。

    他看着空荡荡亭苑,道:“妙皓宫看去很是冷清。”

    那道童道:“是啊,上尊以往有四个弟子,在天夏渡来此世的时候,三个战殁了,还有一位师兄则是在浊潮到来后失踪了。

    自此之后,上尊再未收过一个弟子,只是招收了一些门人,如今大多数都在下界修行,宫中除了上尊,就小童几个师兄在此,也难免守正看着冷清。”

    张御没再问什么,只是抬袖示意了一下,道童对他一礼,退下去了。

    坐了一会儿,他出声道:“明周道友。”

    明周道人也是出现在了角亭之内,道:“守正可有吩咐?”

    张御道:“此前浑空等人用到了某种法器,使得两界通道甚难闭合,我疑此辈或还在别处用上此物,若是如此,怕即便是寻到两界通道,也难以弥合,对此玄廷可有对策么?”

    明周道人言道:“守正放心,玄廷知悉此事后,正关照几位玄尊合力祭炼法器,我玄廷占据上层,此间宝材非是上宸天、幽城之辈可比,只需一二日时间,就可祭炼出合适的之物来封绝通路。”

    张御点首道:“如此便好。”

    钟道人等人推算比他想象中更快,只是在此等了半天之后,那道童便过来道:“守正,上尊有请。”

    张御站起身,回至正殿之中,他这时见到,前方的光幕之上,有数个地方有光旋在那里转动。

    钟道人道:“张守正,你也望见了,钟某与崇廷执还有几位道友一同推算了一下,大概就是这几处地界最为有可能是此辈借以穿渡的所在。张守正不妨择定一个方向,至于其余几处方向上的疑似所在,玄廷会分别派遣同道前去查看。”

    张御看了一下,西面方向有三处旋光,而且彼此相距并不十分远,他一弹指,光幕之上那三处光旋一下黯淡下去,他道:“我会往这处去。”

    钟道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那便祝守正此行顺利了。”

    张御还有一礼,便转身走出大殿,这时伸手一召,却有两道灵光落入他的袖袍之中,而后目光往前一注,前方融开一个巨大的空洞,他往前踏去一步,就化一道浩荡清光,往下界落去。

    内层洲陆之上,岑道人在离开益岳上洲之后,又是转道逐一造访了其余诸洲,这才启程往北归返。

    只是飞舟方才回至翼空上洲附近,却见有一道清光自空落下,拦阻在了前方,本来正飞速遁空的飞舟不由一顿。

    前方光芒徐徐散开,就见钟道人化身自里走了出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岑道兄有礼。”

    岑道人缓缓回有一礼,道:“原来是钟道兄,可是有什么事么?”

    钟道人没有多言,只是一点指,面前气光闪烁,此前内外层界所发生的一切急骤晃过。

    岑道人看过之后,道:“还有着等事?”随即他一声冷笑,道:“上宸天这些年为了进入内层倒是煞费苦心,哦,我听说现在还多了一个幽城,是么?”

    钟道人道:“多余的言语我便多不说了,现在玄廷正在搜剿这些被唤醒的异神和封堵两界通路,岑道兄若是能在这件事中立下功劳,钟某下来为你说话也方便一些。”

    岑道人点下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我如今正在巡查,此事未成,怕是脱不开身吧?”

    钟道人道:“事有轻重缓急,我已向玄廷发出申书,若无意外,稍候就有允准谕令到来,道兄可先行动身,这般也不耽搁做事。”

    岑道人道:“钟道兄想的倒是周全,岑某既然是天夏修士,此事自是责无旁贷,岑某也不会容许我天夏地陆上入得那些鬼祟之辈。”

    他正待挪转飞舟,钟道人却于此时又问了一句:“却不知正清道友如何了?”

    岑道人顿了下,转首回来审视般看他一眼,才道:“大师兄自离开天夏之后便一直在闭关,我也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钟道人呵呵一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正清道友的风采,岑道友,此去小心了。”

    岑道人淡淡道:“只是区区异神罢了,我当年入此世,也是亲手杀过许多的。”说完,他一按飞舟,法力层层落下,飞舟便在此推动之下化一道紫色长虹,往远空飞遁而去了。

    钟道人看着那飞舟消失在天际之中,沉吟片刻,随后笑了一笑,身躯一晃,顿时化为无数清光散去。

    ……

    ……

第六十七章 指气捉遁影

    苏遏正沿着两界通道向着内层所在渡去。

    在穿渡这等通道时,修为低弱的修士只是一个恍惚就感觉达到了对面,可这实际上是因为他们进入此中之后意识和思绪停滞所造成的。

    可身为玄尊,他却能清晰感受到这段路程。

    此刻他面容上虽然保持着放松的微笑,可是心中却打起了十分万分警惕。

    尽管有了上宸天的帮助,他从下层穿渡到内层,至多只需用上一至两天,可这时间在他看来还是太长了。

    他十分不希望看到自己出去的时候,通道的另一端就已是被天夏堵住了。

    抛开天夏不提,因为通道是利用了异神所打开的裂隙,这般还有可能与那些异神起冲突,这些都是麻烦。

    其实这些事情本来都想办法慢慢解决,但是训天道章的出现让他们不得不提前发动,因为再晚上一点的话,难说这百多年的谋划是否会出现什么意外。

    这个时候,前方骤然一亮,他将法力运布周身,而后一脚踏到了外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干涸的河谷,入目所见,只要远方裸露着坚岩的山体,还有满是碎石砾的河滩。

    在这里,他既并未见到天夏玄尊,也没有见到原本应该在此异神,他猜想前者当是还未找到这里,而后者应该是在察觉到两界门户的异变后离开了,毕竟一些有理智的异神也不会去贸然面对强大而未知的危险。

    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这时他仰头看了一眼上方,进入了内层,才有可能去往上层。

    他并非是当初跟随那位大能一同离开天夏的,而是少数一两个在幽城之中成就玄尊之人,成道至今不过四十余载。

    故是他之前从未来过内层,此时他感觉到了一阵轻松,因为在这里并不存在虚空外邪,而且法力运转更为顺畅如意。

    他甚至有一种立刻坐下的调息运功的打算,不过他知道这并不合适,现在当务之急,是进入到地陆更深处蛰藏起来,设法躲过玄廷下来的搜剿,然后再等待时机与幽城重新建立联系,并设法接引更多同道到此。

    他一挥袖,一封书信飞了出来,后者飞舞一圈,好奇道:“苏玄尊,我们这是到内层了么?”

    苏遏道:“不错,此间便是内层了,你可传讯告知金玄尊了。”

    书信道:“小的领命。”它身上光芒一放,连续闪烁两次。过了一会儿,又是闪烁两次,它道:“苏玄尊,金玄尊当已是知晓了。”

    苏遏道了声好,他一展袖,书信乖乖钻了进去,而后认准一个方向,便化一道晶莹虹光,于天地之间闪烁一下,便即遁去不见。

    而在另一处,天幕之中出现一片云光,随着一道宏盛清光落下,张御已是自上层穿渡下来。

    他望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片起伏不平的丘陵上空。

    由上层通行去往别处层界,从道理上说可以去到下层乃至外层任何一处,玄廷占据了上层,不止是获得了实质意义上的好处,在战略之上也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不过实际做起来,通常只有在天夏洲域之内才能把握住准确的位置,而一十三洲之外,因为浊潮相对浓郁,往往就会有所偏差。

    同样是由于浊潮影响,一般修士落到域外怕是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不过玄尊却是不同,到了这一层次,在认定某一处地界后,只要那里无有禁制遮掩,那么哪怕从没去过,也可寻感应而往。

    只是这一次他所要找寻的乃是三处地界,而一处处找寻起来也着实太慢,故是他心意一转,星光一闪之间,玄浑蝉振翼飞出,往其中一处地界飞去,而他自身则是纵开清光,往另外一处飞遁寻去。

    要是玄浑蝉那是有所发现,他立可将正身转去,若是两处都是有所发现,那便立时通传玄廷,让玄廷另行派遣人手解决。

    他循着感应遁行不到两刻,就来到了其中一处可疑地界之上。只是他目光一扫,发现这里不过是一处不知哪个纪元的残存下来的庞大遗迹。

    这遗迹相对完好,在城址中心处还矗立着一座高塔般的建筑,上面有一枚闪烁的宝石,在阳光的直射之下反照出瑰丽耀目的光芒。

    他可以感应出来,宝石上有着庞大的灵性神力,它就像是一个活物,向外散发着一圈圈的威慑,看去也是由于这个东西的存在,才使得这座城市得以保持完好。

    要是平常时候,他或会留下查看一番,可他没有时间在此耽搁,在记下此处后,就化一道宏大清光,转而往那第三处目标飞去。

    在又是经行了两刻之后,他远远见到了一处裂隙,还有一个方被被唤醒的异神,这个异神有的神力灵性宛若一方湖泊嵌在大地之上,神力灵光使得本来已然入夜的天穹亦是染上了一片七彩霞芒。

    这个异神此刻正在试图从裂隙之中唤来神裔和信众,可那裂隙反应十分之微弱,显然此间并不是外层势力借以穿渡之地。

    张御正思量是否将之顺手解决的时候,心中却是传来一阵感应,玄浑蝉那处却似是有所发现了。

    故他一转念扔下一枚指路法符,通过训天道章将此间之事报去玄廷,自己在望有那异神一眼,身躯便化无数星点散去。

    待他再出现在时,已是身落在了玄浑蝉所在之地,随后他便在前方不远处见到了一处漩流光雾形成的巨大空洞。

    这与他方才见到的裂隙不同,这乃是一条真正被打通的两界门户。

    他感应了一下,周围没有任何异样气机,不知此前是否有修道人从这里经行而过。

    他看有片刻后,试着伸手上前一拿,却是遭遇到了一股强大阻力,一时难以合闭起来,不出所料,这处沟通两界的通道同样也是用上了那等支撑门户的法器。

    他当下通过训天道章,将此间所遇到的情形传报去了玄廷。

    而后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古朴石鼎,此为“迷源鼎”,乃是一件用于探拿敌踪法器。

    心光只是一催,小石鼎里就有一缕细细白烟升起,但过了一会儿,这缕白烟晃动了一下,像被什么勾动了一样,向着某一处绵延而去,形成了一条弯弯曲曲,若断若续的细长烟道。

    张御心神微动,从这法器的反应上看,方才应该有人已是从通道中穿渡而来,并先一步离开了这里。

    但来人应该不会太多,可能也就是一个,否则这烟道不会只有一道,也不会只指向一个方向。

    这也在预料之中,人数一多,目标就大,并不利于蛰藏,上宸天和幽城可是惜命的很,就算打算全面侵袭,也不可能一上来就把力量全部投注上来。

    不过虽然已有人从此中出来,可难说下来会否再有人到此,故是这个通道必须守住。

    他考虑了片刻,便起心意一催,令玄浑蝉顺着这条烟道一路追寻下去,而自己则是一展袖,盘膝坐在此地。

    在此坐了大约有一天之后,天中忽有雷声震响,而后融开一个窟窿,里面有一道光亮落下,急骤向他穿行而来,并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外间还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虹光。

    他抬头看去,伸手轻轻一捉,便将这东西拿住了。

    拿至眼前一看,见这是一根一尺长短的玉柱,上面有碧绿色的细纹道箓流转,时不时闪烁一下。

    心意入内一转,他顿便知晓,这当就是玄廷祭炼的用于合闭两界通道的法器,他也未迟疑,当下将自身心力往里灌注进去。

    这根玉柱顿时微微颤动起来,并有一道道形若闪电的光华生出,待得此物上下都是遍布有一丝丝白芒之后,他将之往两界通道之内一抛。

    霎时间,那些光雾气旋形成的两界通道剧烈震动起来,并不停往内塌融,似在吞纳着自身,在过去几个呼吸之后,其骤然缩至无限微小的一点,再是闪烁一下,这一处通道便是彻底消失了。

    他站了起来,既然通道已是弥合,那么他也该是去找寻那人了。

    苏遏此刻仍是正在向地陆深处飞遁,可这个时候,他却似察觉到了什么,一伸手,将随身带着的一枚玉佩拿起一看。

    玉佩上面泛着一层赤色,并且有越来越是浓郁的迹象,这无疑说明危险将至。

    虽然他此刻心中没有任何感应,但并不说明什么问题,因为这里是内层,玄廷很可能有办法遮蔽他的感应,便是一些玄尊,也可能有蔽绝应机的手段,而此物却是可以明确的昭示危兆。

    他心思一转,觉得很有可能是那处两界通道被玄廷发现了。

    他从那里出来未久,假若玄廷的修道人发现了那里,那么也有可能凭此追索到他的身上,

    正思索之间,他忽觉不对,抬袖一看,却见到一缕微不可察的烟雾正沾染在自己的衣袖之上,这东西好像凭空生出来的。

    他目光一凝,随手一个拂拭,将之弄散,可他随即似想到了什么,暗道一声:“不好!”

    ……

    ……

第六十八章 转落混尘中

    苏遏意识到自己可能方才做错了,有些东西你不去动它还好,越动则纠缠越深。

    对方就算凭借那一缕雾气找到了他,也未必知晓他的底细,可他方才这一举动,却可能给追索之人提供去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可再一转念,方才之举不做也不行,若是任由这东西就这么缠着自己,那么对方终究可以顺着找过来的。

    虽然被追摄到了行踪,但好在他并非没有准备。

    为了这一次谋划的成功,幽城着实给予他不少的好东西,连上宸天也是给了一部分支持,而其中大多数都是用来遮掩自身的。

    他在天中停了下来,伸手一抓,拿了出来一把银粉,往天中一洒,这东西霎时将他包裹进去,而后他身上的气机越来越弱,越来越淡,身影也是变得朦胧透明起来,渐渐失去了所有的色彩,直至化入不见不触之中。

    这东西名为“清净灵散”,落于身上之后,便可遮掩自身。

    此物并非是单纯的隐遁,而是将他在世上存在的痕迹当真移去一段时间,在此过程中,他会被认定不存在。而不存在之人,自然也就无从追寻了。

    只要他在这一段时间内去到荒陆更深处,就有一定可能摆脱追击。

    同一时刻,张御本来正沿着那一缕细烟前进,可是在达到一处地界后,却是发现前发现的烟气已然断绝。

    他托起“迷源鼎”,见那烟气退缩了回来,并在那里盘旋绕回,似已是失去了目标的下落。

    不难看出,对方一定是用了某些手段阻隔了这法器的追摄。

    他用心感应了一下,也是没有任何踪迹可寻。

    他对此并不忧急,尽管是他独自在追索着此人,可这里可是天夏之地,他所能动用的力量和支援远不是对方可比的。

    他对空望有一眼,天穹之中霎时裂开一个气光漩流形成的空洞,手掌轻轻一托,手中这只小石鼎已是化一道宝光,飞去其中不见。

    随后他闭目凝思,似在与什么沟通。

    才只是过去一会儿,便有一抹光亮在那漩流空洞之中一闪,却是一道流光如坠星般直往他这里射落而来。

    待那流光到了面前之后,他伸手一拿,十分轻松的将之捉到了掌中。

    那是一个三寸大小的木人,是一个垂髫童子的形象,雕琢的十分精细,衣物上的褶皱,挽起裤管都是清晰呈现出来。

    而且童子的形象也是活灵活现,他此时正双手双脚向外舒张着平躺在那里,嘴巴嘟起,两腮略鼓,看那模样,似正在呼呼大睡一般。

    这东西名为“指人偶”,只要是你欲找寻的人,那么这东西就能替你指出一个方向来。

    这东西还有一个说不上是缺陷还是优点的地方,但凡你认定存在的人,哪怕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在世上过,其这法器也一样会指出大约的方向,而且最后结果多半是可能找到的,但时间便不好说了,或许是几十年,也或许是数百上千年。

    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被追摄的这一位是真实存在的。

    他把心光微微一运,这个小木童身躯一动,半坐起来,像是方才被唤醒一般,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就在他手掌心中站了起来,再是双臂向后摆,身躯前倾,踮起脚向外张望一下,片刻后,便拍了拍掌,好若十分高兴的对着某个方向一指,嘴里邀功似的咿呀一声。

    张御点了下头,便随着小木童所指方向飞遁而去,在行途过程之中,这小木童有时候会拍拍手掌,或者跺跺脚,而后再指向另一个方向,这说明在这一路上,对方也是在不断变转着方向。

    苏遏这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随身携带的玉佩已是变成了深红色,这显示危机并没有解除,而是进一步加深了。

    他一皱眉,他本来以为靠着“清净灵散”可以遮蔽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是现在才过去这么一会儿,居然就又有危机到来,他意识到此物不能作为倚仗了。

    他也是果断,立刻从袖中拿出一只天青色的瓷瓶,从里倒出了一枚丹丸吞服下去,闭上眼目,用心运法。

    在几个呼吸之后,从他的鼻窍之中喷出两股薄薄烟气,这烟气到了外间,便凝合到了一处,聚成了一个人形。

    这人形开始还是随时可能散去的样子,可随着他的运法,却是浮现出了五官四肢,乃至衣物配饰,没有多久,一个与他几乎完全一致的人站在了那里。

    他服用的丹丸没有重命丹,身上一共携带了三枚,此物可以以他自身的气机和精血,塑造出一个足可以假乱真的化身来。

    这东西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并可具备他的某一个能为,且拥有三天的寿命,用来迷惑混淆敌人的追踪已是足够了。

    此物通常在斗战之中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若只是用于扰乱眼目实则是一种浪费,可是他清楚知道,自己要尽量不与追摄之人照面,不然自己就已经输了一半,因为这是在内层。

    就算他能击败来敌,一旦暴露了自身所在,玄廷也能通过调遣更多人手来对付他,所以这些东西再对斗战有利也于他无有意义。

    他令化身往一处方向飞纵而去,而他自己则是转去另一个方向。

    张御此时看见,手掌之中的小木童这时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指向某个方向,而另一只手则努力指向另一处。

    他思忖一下,若对方是一个人,那当是用了某种手段一化为二了。

    这等变化并不令他惊奇,他意念一动,玄浑蝉就朝着小木童所指的另一处飞寻过去,而自己则仍是专注于原来那一条路。

    苏遏很快发现,自己局面并没有因为他化出化身而有所改观,玉佩此刻已是大半变成了赤红之色,且那色泽还在不断往上蔓延,说明危险越来越近了。

    他没有犹豫,这一次直接将剩下的两枚丹丸一并吞下,如此再次化出两具化身,在他命令之下分头遁去。

    张御手掌上的小木童这个时候忽然挠了挠头,露出了苦恼之色,可他似乎很快想到了办法,翻了一个跟头,仰天躺在了掌心之上,而后双脚双手努力向上高举,咿呀呀努力指向不同所在。

    张御看有一眼,意识到被追摄之人再度有了类似上回的变化,他心意一动,蝉鸣、惊霄二剑一下跃出,朝着那那两个方向追去。

    这两柄飞剑一样可以算作他身躯一部分,只要寻见此人,他便可以循此追去。而若对方下来再有分化之举,那他自会让玄廷再送一件法器过来参与追索。

    苏遏心中看着玉佩之上色泽丝毫不变,心中一沉,这说明对手依旧牢牢跟在他身后。

    他想了想,觉得需先确定,到底跟在自己身后的是某件法器还是某位玄尊本人。

    要是法器的话,他还可以设法破坏,要是跟上来的就是某位玄尊,那可能便是最为糟糕的情况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枚凝冰,往外一抛,此物顿时化烟雾融入了大气之中,自己则是继续向前遁行。

    在出去许久之后,他心神之中却是映照出一个浑身闪烁着灿烂光芒的星蝉,其双翼展开之下,星光闪烁,更有无数星屑洒下。

    他神情不由一凝。

    上宸天及幽城与张御曾有过两次交手,对这玄浑蝉也是留有记录的,故他不难认出这是玄廷守正张御的独有的观想图。

    虽他不知道玄修观想图和元神之间的具体差别在何处,可毫无疑问,被观想图盯上也就等若被修道人本人盯上。

    这使得他放弃了回身应付的打算,想了想,从袖中又拿出了一只瓷瓶,可见里面有半个拇指大小的一滴青液。

    据上宸天修道人所言,这是从“青灵天枝”之上所采的露水,据说青灵天枝一枝为一天,一叶为一界,而上面所结之露水亦有神妙。

    此露若是饮下,可在短时之内可助修士逢凶化难,这东西十分宝贵,唯有这次渡来的内层之人才得赐予。

    只是再好的东西,若放在那里不用那就等若无有,他觉得自己还是先设法避过眼下之危局为好。

    故是他果断一仰脖,将这一滴露水饮下。

    此物一入身躯,下来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好像喝了下一滴非常普通的露水。

    不过他知晓,此物绝不会无用,自己不必要去刻意去做些什么,转机很可能就会在不经意中到来。

    于是他继续往前飞遁,而在那一枚玉佩即将完全化为赤色之时,他心中似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心中一喜,随即又是一忧,忖道:“转机原来在此,只是若如此做,我却未必再能回来。”

    他想了一想,取出了一枚宝珠,而后朝着远空一弹,自己则是朝着某一处飞纵而去,只是眨眼之间,便即消失不见。

    过去未有多久,先是一只星蝉飞来,而后一股浩大星光散开,张御自光芒之中走了出来,他抬手起手掌一看,小木童这次没有再指着哪个方向,而是做了一个倒立,向他咿呀一声,他眸光微动,道:“原来是去了那处。

    ……

    ……

第六十九章 卷风散掩云

    张御判断,对方应该是进入了一处下层。

    下层与下层也是不同的,有些下层与整个内层界联系紧密,彼此之间时不时会出现一个连通的门户,似这些地方是能够供修道人往来的,而有下层些则是完全没有牵连的。

    假若把内层比作江河,那么那些与之牵连的下层就算得上是支流了。至于那些毫无牵扯的下层,便纯粹是互不相交的水脉了,需得以如破界珠那样特殊的东西打通彼此,才能将两者勾连上。

    而这一位进入的下层,当就属于与内层联系较为紧密的那一类。

    他收起小木童,思索了一下,眼前这一片地界远在一十三上洲之外,所以连天夏也不知这里的具体情形,这位方至内层之人想到准确无比的在这里找到一处内层入口,那依靠的只能运气了。

    但或许也正是运气。

    修道人的机运可是能通过某种机运达到的。

    不过来者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一定也是打着从下层再度返归内层的主意。

    只是一位玄尊若想从下层归来,可不是什么容易之事,必要要有牵引之物。故是对方在渡去下层之前,一定是会设法留下些什么的。

    想到这里,他以训天道章与玄廷沟通片刻。

    过去一会儿,天顶之上化开一个空洞,一道流光随之落下,到他手中时,已然是化为一面晶莹剔透的银镜。

    他把心光往里渡落,银镜之上就有一层光膜张开,倏忽笼罩了方圆千里的地界。

    他目光注落而去,过去一会儿,便见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形体像是流水,又像是一团气雾,这人站在那里片刻,就抛出了一枚宝珠,此物在离身之后,化一道流光朝着极远之处飞去。

    他目光望向玉珠飞去的方向,心意一转,玄浑蝉划出一道星光轨迹,循此追索而去。

    他自己则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半刻过去,远处有两道剑光一闪,却是蝉鸣、惊霄两柄飞剑在斩杀了各自追击的目标后,先自飞了回来。

    他之前也是先除灭了自己追袭的那具化身,这才是循着玄浑蝉过来的,现在两把飞剑归来,当可凭此断定,那逃入下层的就是正主无疑了。

    在又过去半个夏时后,他面前星光一闪,玄浑蝉已然是遁空回来,蝉足之下的灿烂星雾却是缠绕着一枚明光闪闪的宝珠。

    他将那宝珠取拿入手,察辨片刻,可以肯定这就是遁逃的那一位留下的信物了。

    要是无有外力干涉,凭借此物,一寻得合适机会,这位就可以试着重新返归内层。

    但并不是说他将这东西毁去就能杜绝此人归来了,此次入侵内层之人当不止一个,要是每一个人都是持拿有彼此的信物,那么就可以相互接引的。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入进入内层将之驱赶或是擒杀,不过此事并不急着做,可等其余地方有了结果再言。

    他再次唤出大道之章,以训天道章联络上了晁焕,并这里的情形报知其人知晓。

    如今训天道章方便已为所有人接受,便在上层也是如此。道章沟通起来方便不说,且还不必动用任何传讯之物,毕竟这些东西只是纯粹的消耗品,用去了还要再行祭炼。

    倒不是玄廷想要节省这些宝材,而是祭炼这些东西往往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负责祭器的玄尊省却了这等事,那就可把更多精力放在其他地方了。

    过了一会儿,玄廷之上就有传言到来,说是已知此事,让他先归回上层再作商议。

    他见如此,也便不留在这里,身化一道宏大清光冲去天穹之中,渡过门关之后,便即落在了清穹地陆之上。

    明周道人正等在此处,身边停留着一辆飞天车驾,见他回转,便打一个稽首,道:“守正,几位廷执有请,还请移步。”

    张御一点头,跟随明周登上车驾,飞车腾空飞起,在云海之中飞驰半刻,就在一座金殿之前落下。

    无需通禀,他直接踏步入宫,到了正殿之内,目光一扫,见是武倾墟、竺易生,晁焕三位廷执正等候在此。

    他与三人见过礼后,便道:“三位廷执不知有何交代?”

    武倾墟道:“张守正,就在方才,我等已是确认还有两名的潜入内层的外层修士,现在正在追剿此辈之中。

    如今能确定下落的只有守正负责这一路,守正认为此人身上可能携带彼此的信物,那么我们或许可以设法先寻到此人,再循此把其余二人找了出来。”

    张御道:“武廷执之意,是要我去往下层抓拿此人么?”

    晁焕挑眉道:“这么做可并不能保证抓到此人,到了下层界,就算张守正能在那里打赢那人,却也不见得一定能在那里将此人留下。”

    张御点头道:“确实如此。”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人的实力几何,也不知道对方对抗的决心有多大,可要是他一旦去到下层,此人有所察觉后就此脱离那处退走,那真不见得能抓到此人。

    武倾墟沉声道:“此般做确非上策,张守正,你不是寻到了此人留在外间的信物了么?既然此人不肯放弃渡入内层的念头,那就设法让他回来好了。”

    张御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武廷执是想以此信物饵,引他主动回来?”

    竺易生这时开口道:“若仅是下层至内层的穿渡,并不会引发浊潮的任何异动,这般做是可行的。”

    武倾墟道:“张守正,我等已是有了一个计议,或可将此人引出来,你且看一下,若是觉得有什么需要补充,玄廷都可给予支持。”他一抬手,殿中就有一团气光泛动起来。

    张御凝目看了一会儿,心中已然明了,他点头道:“玄廷的安排很是妥当,御并无异议。”他轻轻一挥袖,便将那一枚玉珠送了过去,道:“东西在此。”

    武倾墟伸手拿住此物,他看了一下,道:“那便就此定下了。”

    张御自殿中出来,没再去往下界,而是直接回了守正宫。

    这是因为躲入下层那一位再怎么渴望进入内层,也绝无可能在短时之内回来,其人一定会再蛰伏一段时日。

    但是玄尊本身层次较高,若是一直在下层这么待着,就会导致这一处下层逐渐与内层脱离,耽搁的越久,其人回来的希望就越渺茫。

    这位若不肯放弃的自己目的,那么一定是会选择归来的。

    而那玉珠现在就掌握他们手中,所以不论其人选择落在何时,都逃不过他们的耳目,故他也不必时时盯着。

    下来只需等待便就可以了。

    思定之后,他回了内殿坐下,就入了持定之中。

    在过得数天后,就有传来消息,说是另外两位潜入进来外层修士在玄廷追剿之下,最后也是一样选择遁入了下层,只是暂且未曾发现这两人留下任何东西。

    他得知此事后,心下不由转念起来,若只是一个人选择遁入下层,那还可能是一个巧合,可都是遁入其中,那说明对方是做好了充分准备的,尽管此辈的下落现在都已确定,可他总觉得事情并没这么简单。

    在此消息之后,又是半月过去,一封传报送至守正宫,却是告知他,那枚玉珠已然有了异动。

    他立刻出了定坐,来到正殿之上,往内层看去。

    根据玄廷推断,那一处下层在有玄尊进入的情形下,应当在十至二十余日内与内层断绝牵连,现在差不多过去将近十七八天,进入里间的这一位若不打算放弃的话,那么在下来内无论如何也当选择再次穿渡回来了。

    那一枚玉珠已被放到了原先的地方,为了降低其人的警惕,周围也没有设布什么阵法,实际上也不必要,玄廷有着各种手段,只要其人现身,就别想再次逃脱出去了。

    他仅仅是在等了半天之后,那玉珠之上出现了一道明亮光芒。

    但凡与内层牵连紧密的下层,出入门户大多不止一处,所以这一位也不见得会从原来那个出入口回来,但有这一枚玉珠在,不论此人最后出现在哪里,都能推算出来,并寻找到这位的下落。

    过去几息之后,他见玉珠上面的微芒在减弱下去,进而粉碎成了一地粉末。

    明周道人这时出现在他身边,稽首言道:“守正,钟廷执已然推算到了这人之下落,现正为守正指明去处。”

    张御抬头看去,见一道金光从妙皓道宫之内射落去下界,直直指向某一处,他一点头,身影一阵飘忽,便已顺着那一道金光遁去下界。

    而与此同时,荒原某处出现了一道漩流空洞,先是一道元神飞出,转了一圈之后,苏遏自里走了出来。

    内层只是过去了二十天左右,可他在下层待着,却是过去了大半年,这段时间对于修道人而言其实相当短暂,可若是可以,他愿意继续等待下去。

    奈何情势不由人,他察觉到自己所在的下层与内层的牵连在逐渐脱离,这容不得他再继续等下去了,只能冒险再度渡至内层。

    好在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如常。

    可就在他如此想时,却是神色一变,只见天穹之中,一道广大无边的金光骤然亮起,并向着他这一处直落而来!

    方圆数千里,一时俱被此光所笼罩。

    ……

    ……

第七十章 灵枝影难觅

    苏遏在见到金光罩下来的那一刻,便就知道不对,可这时再作反应已然太晚了,那蕴满无数道箓的金光方才一入眼,他就觉微微一个恍惚。

    而只是这一个缓顿,他就彻底错失了从内层退走的最后机会,背后的那空洞漩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拿捏了一下,急骤闪烁了一次,于一瞬之间轰然合闭。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心下一叹,终究还是未能逃过,自己还是心存侥幸了,不过他自家知自家事,除非是方才真正见到了威胁存在,否则他知道自己是绝然不会就此退缩的。

    此刻他再往外看去,那金光好似牢笼一般将他围困在此,虽然他知晓这牢笼其实并不牢固,自己只需稍加施力就能将之打破,可天夏方面既然做了这番布置,显是不会容他轻易脱身的。

    再说他身上已经没有青灵露水了,退路这一断绝,他就算闯了出去,跑到哪里都是没用,还不如坦然留下来面对敌手。

    这个时候,一道宏大清光落在了他面前,随着光芒散开,便见一名身外飘荡着玉雾星光的年轻道人自里步出,而后者身上传递出的那一股磅礴气机,却是压得他气息微滞。

    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稍定心神后,打了一个稽首,道:“道友想来便是玄廷张守正了?在下幽城苏遏,有礼了。”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他道:“苏玄尊,你该是知晓,你已是走不出去了,你若配合玄廷行事,我等也不会苛待于你。”

    苏遏沉默片刻,尽管知道反抗已是没有意义,可他是不会就这么束手就缚的。

    他并不喜欢幽城里那些各自只图一己私利而不顾及他人的作派,他认为身为幽城之玄尊,自身也应当是有所担当的,要不然这一次也不会是他来这里了。

    他抬头起来,笑了一笑,道:“张守正,此事请恕苏某无法答应了,苏某也有苏某的坚持。”

    张御微微点头,问道:“苏玄尊,你以往杀戮过天夏子民么?”

    苏遏摇头道:“苏某自成道以来,还从来未曾亲身与贵方的道友有过交手,但是苏某不讳言,有不少与贵方交手的修道人,就是苏某派遣出去的。”

    张御道:“既如此,苏玄尊,得罪了。”

    苏遏听他此言,神情一肃,身上法力一涨,恍若金霞筑就的元神从他身躯之中遁出,可见有丝丝缕缕金虹薄雾与他身躯依旧牵连着,同时一枚铜印也是在一朵白皑皑的芝云承托之往上腾升而起。

    在察觉到了张御的强横气机后,他认识到面前这一位玄廷守正的实力怕是远远凌驾在自己之上,故是一上来就准备倾尽全力。

    张御站在那里未动,他自到了上层后,见过不少同道,可在他看来,面前这一位,不去提神通法力如何,只从法力气机上来看,却是较为弱小。

    从守正宫的载录来看,幽城和上宸天凡是能与玄廷相斗的修道人,那俱是修行长远,至少也是修行千载以上了。

    这里主要原因是天夏玄廷占据了上层近四百年,有着上层天地的补益,再加上还有玄粮可做资粮,修道人的法力提升较快,根基却不会有丝毫不稳。

    他看着前方这堪称宏大的一幕,口中淡声言道:

    “敕夺!”

    “敕封!”

    “敕镇!”

    对于法力心光远不如他之人,他只需要以言印便能定拿其人了。

    苏遏听得那一声“敕夺”之时,只觉得浑身一震,继而传来一阵虚荡感觉,好像浑身法力被凭空夺去了一般,便连放出去的元神也是停滞在了半空之中一动不动。

    而这个时候,他身上的宝衣却是自行响应,放出了一道灵光。

    可此时那第二声“敕封”到来,那宝衣灵光之上方起半尺,转瞬就被封压下了去,而祭在上空的那一方铜印则是灵光一失,直接从天中掉落了下来。

    随着那那第三声“敕镇”传至,苏遏只觉自身知觉尽皆退去,就被像是被封入了一处难以感察的浑黯界域之内,此刻他莫说对面之敌,便连自我也是感受不到,一时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张御这时抬手示意了一下,金光之中顿有道箓一阵闪烁,一根根道箓凝就的金光锁链延伸出来,将直挺挺站在那里的苏遏捆缚住了,而后那金光往上一收,就将苏遏一同拖拽了上去,眨眼没入了天中一处穹洞之中。

    再过一会儿,那穹洞也是合拢了起来。

    这时他目光往旁处一扫,心光一摄,就将一封书信强行拿至了眼前,那书信瑟瑟发抖,有惊慌哀鸣声音传出道:“守正饶命、守正绕命啊。”

    张御看了一眼,道:“间元飞书?”

    那书信精神稍振,道:“对,对,守正好眼力,小人就是简元飞书啊。”

    张御心下了然,简元飞书也算是一种难得的法器,因为自身有灵智的缘故,还能同类彼此感应的缘故,所以可以跨空传书,传递一些简单的消息。

    只是祭炼此物时据说还会用到修道人的神魂,故在天夏早已禁绝祭炼此物了,这飞书无疑是苏遏到来的。

    他想了想,将此书随手塞入袖中,就化一道清光,返回到了上层。

    再是心意一转,来到了前次议殿之前,他踏步入内,见除了上次遇见的三位廷执外,钟道人这次也是出现在此。

    武倾墟这时往前一挥袖,两枚玉牌飞了出来,他道:“张守正,这是我们方才从苏遏随身所携之物中发现的,这无疑是招引另外二人的法器了,有了这两件东西,我等可试着抓拿这二人,这里还要劳烦守正走一趟。”

    张御道:“此事御责无旁贷。”

    只是这个时候,忽然一道迅光飞来,晁焕抓来一看,挑眉道:“张守正怕是不必再去了。”

    武倾墟沉声道:“是何情形?”

    晁焕把迅书往前一掷,此物便在殿中间化作一道众人可见的气光,他道:“那两处下层已是内层断去了牵连,看来这二人没有再至内层想法,而是打算就此撤去了。”

    武倾墟略作思量,道:“那便不用再理会此事。”他看向钟道人,道:“钟廷执,既然张守正也是到了,你继续说你方才推断之事。”

    钟道人打一个稽首,道:“根据此前察看,上宸天此回来了二人,幽城则是一人,就是张守正抓到的那位苏玄尊,这里一共是三人,可是我与崇廷执反复推算下来,总觉得好像还有遗漏。”

    他顿了下,“我们怀疑,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人与这三人一同穿渡进来。”

    张御眸光微动,道:“凭借钟廷执和崇廷执的推算,莫非无法确定此事么?”

    钟道人摇头道:“上宸天和幽城之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设法搅乱天机,要解化天机并不容易,只是我等在此之中发现了一丝不谐,故是才由此推断,我们怀疑”

    武倾墟道:“钟廷执,你以为对面是用了何等手段?”

    钟道人道:“我与崇廷执的推算之法自问丝毫不弱于对面,手中所用法器亦属上乘,照理说不该出现这等模糊不明之事,除非对面所用的宝物远在我等之上。

    据此前所得到的呈报来看,这次所潜渡来的三人皆可能用上了‘青灵露水’,故是我等怀疑……假设有这么一人漏了过去,那么此人很可能携带了‘青灵天枝’的枝节,这样的话,那就很难觅其踪迹了。”

    竺易生这时缓缓道:“此东西算得上是上宸天的镇道之宝了,上宸天就是倚仗此物,才能在虚空之中开辟一方地界,并与我天夏相抗衡。

    当初我师门祭炼青阳轮时,所取宝材便有一样是青灵天枝上断落的枝芽。这东西妙用无穷,若用来遮掩自身,是的确可能瞒过我们的耳目的。”

    张御略作思索,道:“此前擒捉的苏遏那里,可是有什么说法么?”

    钟道人摇头言道:“假若真有这么一人,那么可能连与他一同渡来的修道人也不知晓此人的存在,更别说苏遏乃是幽城修士,上宸天是绝不会将这等事告知他的。”

    武倾墟沉声道:“此事必须查清楚,若是找不到此人,那么我们就请动‘清天星盘’探查。”

    钟道人却是摇头道:“武廷执,星盘每动用一次,都是一次极大耗损,我等若是这次用了,那六十载内,怕是无法再用,这恐是有所不妥。”

    武倾墟沉声道:“若是为了祛除隐患,这是必须要做的,若是眼下都应付不来,遑论将来?”

    钟道人低头想了一想,抬头高声道:“诸位廷执,清天星盘毕竟是重器,在关键时刻使动才更为有用,而此人即便潜渡入了内层,哪怕是出于遮掩自己的目的,一时半刻也不致有所动作,请诸位廷执再容钟某一点时间,我当与崇廷执合力再推算一次。”

    武倾墟这一次似乎被他说动,他深思了一会儿,望向场中,最后看向张御,道:“张守正,你以为呢?”

    ……

    ……

第七十一章 运势若争先

    殿上一些人也是一同看向张御,在对付外敌时,守正是极有话语权的,更别说张御这位守正乃是常摄,地位更是不同,他的意见自然也很是重要。

    张御在入主守正宫后,了解到的东西着实有不少,这清天星盘他也是看过记载的。

    这东西主要是用来应对各种难以预测的法器和手段的,若是全力运转,甚至能料算劫数,并于此中演化避劫之法,算得上是守御重器。

    现在来看,是否当真有一个人潜入内层还难确定,若为此事动用此器似乎并不值得。

    而且也难说,上宸天这次是不是故意露出这一线天机,好让他们判断失差后动用此物,以为接下来更大的动作做遮掩。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抬首看向诸人,只是正要说话之时,竺易生却是开口道:“此事不小,竺某以为,不当在这里仓促决定,两天之后就是廷议,此事不若在廷上议定为好。”

    武倾墟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也好。”

    张御见此便也不再多说,再交代了一些琐碎事宜后,便从殿中告辞出来,回到了守正宫中。

    在殿上坐下后,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封简元飞书,道:“我来问你,跟随苏遏之前,你跟随的是谁人?”

    书信瑟缩了一下,道:“小人以前跟随在金玄尊身旁,但小人愚钝耿直,不如小人兄弟那般会说话,不如何得金玄尊看重,所以此行就把小人派来了。”

    张御道:“如此说,幽城中人是把此行看作危险之事了?”

    书信道:“是啊是啊,谁都这一次深入内层凶险无比,虽然内层能避虚空外邪,对修行有好处,可便是成功蛰伏下来,整日要也要受对玄廷的搜剿,又哪能安心修行?

    而若是事机不成,那是一定是会被天夏抓拿起来的,所以没有哪个玄尊当真肯来,也就是苏玄尊敢为人先……”

    张御发现,这封书信有着很强的倾诉**,话只需开个头,就会自己源源不绝的说下去,故他也没去打断,并从这些话中听到了许多关于幽城内部的事情。

    在那书信独自说了快要半个夏时后,他才出声道:“苏遏这次遭受失败,你可曾把这个消息传讯回去了么?”

    “那是当……”

    那书信突然一僵,而后支吾道:“没,没……”

    张御淡声道:“你不必否认,幽城把你留在苏遏身边,想来就是用于关键传讯的。”

    书信身躯抖了抖,道:“小,小人没法说……”

    张御明白,这飞书毕竟只是法器,并不会背叛其主,也别指望能为他所用,而这从书信方才所言来看,其得悉的也是一些不甚重要的东西,他道:“你方才说你等传讯,大多都是以身发讯光为主?你一动你那些兄弟也会有所反应?”

    书信道:“是是,稍是繁难一些的言语,小人便无以为继了。”

    张御嗯了一声,淡声道:“你自此刻开始,每隔一二呼吸便发一次迅光,我不令你停下你便不许停。”

    这书信不敢不做,只得自个缩到殿角里,在那里不停闪烁着光芒。

    张御关照过后,便不再去理这书信,自己在那里调息理气,只是过去一会儿,训天道章之中忽有动静,他意念注去,见是风道人寻来,便问道:“风道友,可是有事么?”

    风道人道:“后日廷议,我从晁廷执那里听闻,主要是为运转那清天星盘一事,只不知张守正的意思是什么?”

    张御没有遮掩,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道:“我之意,是要动用此物的。”

    风道人道:“可是道友不怕这是上宸天和幽城故设诱饵,就是要我动用重器么?”

    张御道:“我以为无碍。”

    风道人慎重问道:“道友可否说下缘由?”

    张御道:“上宸天这一次令修士潜渡内层,风道友以为,此辈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这等谋划的?”

    风道人道:“当是甚早,若从最早被侵夺的下层来推断,此辈应该在两百年前或是更早时候就有布划了。

    张御道:“可是他们发动起来后,却是显得无比仓促,其实他们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风道人略作思量,承认张御之所言,这一次外层修士潜渡至内层的举动,看得出来准备的并不充分,别的不说,此辈从下层渡入上层的时日哪怕只是再快上半天,结果可能都大不一样。

    张御道:“他们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可他们为何这般急着动手?”

    风道人想了想,道:“当是由于道友所立造的训天道章,使得此辈近几月来处处受制,连下层亦是被我反夺回去些许,他们若不提先发动,以后怕就无有机会了。”

    张御道:“我自担任守正以来,翻看了近四百年来的诸多斗战记述,在最初一百多年的对抗中,上宸天其实并不如何吃亏,有些地方甚至还占有一些优势,还时时有侵入到内层的事发生,那时候当真是厮杀惨烈。

    可越到后面,上宸天优势越小,即便七八十年前浊潮到来,又有幽城出走之事,他们也未能借此翻盘,这是为何?”

    风道人深思起来。

    张御继道:“当初玄法的推动,使得天夏中下层力量大增,也是由此牢牢撑住了局面,而上层则得以全力应付外敌,再加上浑章玄尊的陆续出现,上宸天即便加上幽城,也压不过天夏了。

    其实上宸天所犯的最大的错处,那便是还用以往的目光来看待我天夏,仍是在使用数百年长远布划的那一套。

    或许在他们看来数百年并不长,因为在古夏之时,百年千年都不见得有什么变化,修道人一场闭关,固然是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可整个古夏世道却仍是无甚变动。

    可殊不知,如今的天夏与古夏不同,一直在前进上升之中的,所以他们排布的计议总是赶不上变化。”

    风道人也是点头,数百年对修道人来说实在不算长久,正如张御所言,以往真修随意闭个关,都有几十上百年,更别说相对长远的谋划了。

    可过去定下一些计议,若是已然投入了一定的力量,那么也不可能说废就废,总是要尝试一下的。

    在那些动辄寿数千上万年的上层修道人来看,胜负得失并不在于一时,而在于最终的成败。

    这般想法本也没错,可是现在的天夏……

    转念到这里时候,他猛然醒悟过来,要说寿数长远,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可自己却从来没有如古夏修士那般想法。

    不止是他,便连身边的廷执都非都如此。

    廷执之间虽然彼此各有争执,也少不了一些保守固执之辈,可大多数人都在求变,都在设法推动整个人道的往前行进,似如伊洛上洲玄首郭缜般人,最后只能落个被囚押的下场。

    可若是在上宸天,其人之作为反而是最理所当然的做法。

    这或许才是天夏与上宸天幽城等辈的真正区别,他以往以为,这只是天夏比外层这些势力更有规序的结果,现在看来却并非只是如此。

    张御道:“风道友,不管外层修道人这次是否诱我使动清天星盘,要我说根本不必为此忧虑。

    莫说六十载,就是六载之后,我天夏就又会与当下有所不同,此辈一早定下的计议拿出来又有何用?”

    在他看来,只要他们不断推动天夏往前行进,不去停下脚步,那么上宸天所做下布置针对的永远只是过去的天夏,而这等差异,便将使得此辈永无可能达成目的,反而只会成为天夏更向前行的推力。

    风道人此时不觉泛起一丝激荡心绪,他看着道宫之外开阔的天地云海,道:“道友之意,风某已是明白了。”

    两日之后,磬音在云海之上响起,诸廷执逐一出现在了光气长河之上,这一次主要商议的,便是如何应对外层诸势力的侵攻。

    在讨论过诸般事宜后,便即提及是否动用清天星盘察观内层一事。

    首座道人看向钟道人,道:“钟廷执,你而今推算如何了?可能找到此人存在的端倪么?”

    钟道人站在打一个稽首,道:“回禀首执,因此前数次推算之中,总有一丝不谐之处,故是钟某才有以上之怀疑。只此人是否存在,钟某并无法完全确定。”

    戴恭瀚道:“现已查证的三人之中,两人退走,一人擒获,可是到现在为止,天机仍然混淆不明,对面没有停下的迹象,他们又是在遮掩何事?是否就是为了掩护可能存在这一人呢?”

    陈廷执这时问道:“钟廷执,你说你需再做推算,不知这回需要多少时日?”

    钟道人早已考虑过了此事,郑重回道:“需再半月至一月余时日,最长不会超过三十五日。”

    陈廷执道:“到了那时,便能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么?”

    钟道人摇头道:“钟某无法保证。”

    陈廷执点了点头,他看向首座道人,道:“首执,陈某以为,内层之安甚为紧要,与其等一个不甚确定的结果,还不如早定人心为好。”

    ……

    ……

第七十二章 瞻远留机断

    陈廷执辈位较高,功行又深,他是少数在成就玄尊之后再是转修浑章之人。

    他当初之所以如此做,便是由于玄廷当初有意推动玄法,他也以是此来表明自身立场和决心。

    此举也使得他在浑章修士中的地位和威望远非他人可比,隐隐然为诸多浑修之首,故他所表达的意见,连首座道人也不得不加以重视。

    首座道人慎重考虑了一下,看向光气长河的下方,道:“诸位廷执可有其他见解么?”

    玉素道人在座上发声言道:“我天夏占据上层,对外层拥有莫大优势,做事岂需瞻前顾后?若非没了法器,便就敌不过外层诸势了么?”

    竺易生道:“屋内有尘,当需扫之。”

    钟道人这时站了起来,对上打一个稽首,道:“首执,为何不听取下张守正的意思?他乃是守正,如今正值我与外层修道人斗战之时,我们不妨也问一下他。”

    风道人这时却是说话道:“不必去问张守正了,前日张守正与风某提及过此事,张守正的意思,也是尽快开启星盘,理清污浊。”他看向上方,“风某同样也持此见。”

    首座道人看了眼长河下方,见再无人发声,道:“诸位廷执既是意见相同,那便动用清天星盘,查验天机。”

    诸廷执皆是对座上打一个稽首。

    下来待再是一些随后事宜拿定,诸事议毕,磬钟之声也是悠悠响起,各廷执俱是起身,往自家道宫回转。

    竺易生方才离了光气长河,却听得后面有声道:“竺廷执,且请留步。”

    竺易生转过身来,见是陈廷执,便停下身来,道:“陈廷执有何见教?”

    陈廷执走至近前,道:“竺廷执,你以为此回事机有可能是上宸天的算计么?”

    竺易生道:“天机不明,不好妄下断语。”

    陈廷执点了下头,道:“若是他人,我或以为是推脱敷衍之词,但我却知晓竺廷执不会如此。”

    竺易生看向他道:“陈廷执想说什么?”

    陈廷执沉声道:“其实此事,我以为多半就是上宸天的算计了。”

    竺易生道:“何以见得?”

    陈廷执道:“竺廷执恐怕听说过,我与上宸天的赢冲曾是知交好友,这件事我能看出,有他的手笔在内,其人做事向来讲究前后呼应,故是上宸天这回令人潜渡必也准备了后手,诓我用出清天星盘当也是其算计之一。”

    竺易生道:“既是如此,陈廷执方才在廷上为何不说?”

    陈廷执摇了摇头,道:“这一来是我的确也赞同竺廷执所言,飞入屋中的尘虫当要扫去,二来么,我们与上宸天相争,其实不必处处占据上风,有时候稍有失机也并非坏事。”

    竺易生听他这么说,略有意外,可随即似也是想到了什么。

    陈廷执缓缓道:“我天夏现在明明强过上宸天和幽城,却为何采取守势?那是因为我们一日强过一日,只需要继续等待下去,外敌自可不攻自破,可我们总应该给上宸天一点希望才是。

    上宸天现在还有着试图进占内层,进而夺取的上层想法,可当他们觉得再怎么与我争斗也无法成功的时候,那么就不会再老老实实与我对抗下去了,必然是会走上那一步的。”

    他看向竺易生,道:“竺廷执当能理解我的意思。”

    竺易生沉默片刻,才道:“他们迟早会做出那般选择的。”

    陈廷执道:“可此事拖得越晚,越对我天夏有利不是么?我希望这一天到来的越迟越好。不用多,哪怕就是六十载也好。那时候他们哪怕真的行出那一步,那么我等也无需在意了。”

    竺易生看向他道:“陈廷执为何与竺某说这些?”

    陈廷执道:“我的意思,以后与上宸天对抗,遇到看似吃亏的事,不妨退让一步,不必处处去占上风,需知有来有往才是对手,希望日后廷议之上,不求竺廷执相助,也希望竺廷执当能理解陈某之选择。”

    这番话说完后,他打一个稽首,就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其身影就随着道道霞芒散去了。

    守正宫中,张御在大殿之内翻看底下呈书,同时他也在等待着廷议的消息。

    他忽然心有所觉,抬头看去,见明周道人出现在阶下,后者对他打一个稽首,道:“武廷执、钟廷执、戴廷执三位正要于‘观天台’转运星盘,还请守正过去一观。”

    张御道:“知晓了。”

    他站了起来,扫了一眼那在殿内闪烁的简元书信,淡声关照道:“不许停下。”

    那书信浑身一抖,本来还想歇一会儿,却只能继续在那里闪烁光芒。

    张御则是一甩袖,行步到了殿外,那处已有一驾飞天车辇停落在了阶前,他踏上飞车,车驾乘云虹而起,便至云海之中渡去。

    外层虚空之中,金郅行从推算之中收神回来,眼角就又是见得一阵闪烁光芒。

    这却那封简元飞书,自数天前开始,此书便那里的闪烁不止,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因为一炉所出的简元飞书只要有一封讯光闪烁,那么其余所有飞书都会是作如此反应,即便能加以克制,可稍一放松,又会回复这般模样。

    这情形若是一直如此延续下去,似就无可能再利用这飞书传递消息了。

    金郅行看着那一阵阵的光芒,也是心生厌烦,喝道:“莫要在我面前晃眼,给我出去。”

    书信欲哭无泪,他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啊,可金郅行的话它不敢不听,慌忙带着一路闪芒飞出去了。

    金郅行想了想,这一手可能只是天夏玄尊随意为之,可却使得他们这里陷入了一定的窘境之中。

    平日各个幽城之间的联系,就是依靠有限的几封飞书往来串联,并时时保持对各幽城情形的掌握,而如今这事一出,连带这一炉飞书也都是不能用了。

    除非此刻再是祭炼一炉,可这东西却不好祭炼,莫说宝材难寻,就算合适的修道人神魂也很难寻到。

    他再是一想,关照阶下的弟子道:“把那几名霜人唤来。”

    弟子当即下去传命。

    过去不多时,那名被改造过的霜洲人首领就被带到了台下,此人躬身一礼,道:“玄尊可有吩咐?”

    金郅行看着他道:“你现在能做到哪一步?”

    那霜人首领回道:“回禀玄尊,时间还是有些短,如今小人只能在相距不远的地星之间传递心念。

    但是若想传递更远,则必然要在经行虚空之中设布‘传心晶玉’,且在传递之中可能会有些许较长的迟延……”

    金郅行沉吟了一下,传心晶玉这东西也算得上是一种造物,要打造起来也是麻烦事,不过有总比没有来的好,况且这东西当真做成了,各幽城之间的联系当是更为紧密。

    他正要对此人交代什么,忽然神色微变,当即分出一道无人可见的化身来至内殿之中,对着殿上一个背对着自己的道人化身稽首一礼,道:“显定上尊有礼。”

    显定道人转过身来,道:“金玄尊,我已两日不曾收到传报,现在情形如何了?”

    金郅行道:“回禀上尊,苏玄尊身上的简元飞书此前有讯报传至,当时已然昭示警讯,此后这书信便失去了自主,只是一直传递一些无意义的讯光回来,故金某以为,苏玄尊此刻很可能已是落入了天夏之手。”

    他也是有些可惜,他实际上是十分看好苏遏这位后辈的,因为后者是幽城之中难得有担当之人,而且还是幽城脱离天夏之后才是成就的。他本是寄希望这位此次能立下殊功,却不想时运不济,仍是陷在了内层。

    显定道人点了点头,道:“苏玄尊以往与天夏接触甚少,以天夏的规矩,当无性命之忧,只会被囚押起来,以后待我等进占上层之后,自可将他解救出来。”

    金郅行躬身道一声是。

    其实现在的情形,他认为幽城能占据上层的希望极其渺茫,可是他们又不得不如此宣称,并在明知没什么可能的情形下还必须继续下去,因为没了这个目标,幽城也就无法拧合在一起了。

    显定道人此时又言:“昨日我从上宸天那里得到消息,那两名与苏玄尊一同潜入内层的上宸天同道已然归回。”

    金郅行道:“那……上宸天也是失手了?”

    显定道人却道:“我这几日观算天机,见之变动无常,因是上宸天和天夏那里相互遮蔽解化所致,且是看去短时内不会停下。”

    金郅行心中不由一动,道:“上尊,苏玄尊之事不定上宸天已是知晓,而他们遣出的人手看去也皆已是失机,可现在却还是继续遮掩天机……”他一抬头,道:“看来果然如上尊所料,上宸天此番另有布划了。”

    显定道人道:“以上宸天的作派,若无布划,倒是奇怪了,只他一家绝无可能单独对抗天夏,他若得机,下来也必会设法拉拢我幽城,此事我等先旁观就是,嗯,那些霜人现在如何了?”

    金郅行道:“有些收获,但尚有诸多不足,需下来慢慢弥补。”

    显定道人叮嘱道:“不要顾惜财物人力,此事若成,便是我唯一可能比上宸天占得优势之所在,日后行事,便可抢占先机,金道友,你需当全力以赴。”

    金郅行道:“是,金某必当尽力。”

    显定道人此时状若无意问道:“对了,那枚残印你参悟得如何了?”

    金郅行心头微震,面上表情不变道:“尚无进展。”

    显定道人嗯了一声,他没再说什么,这具化身之上金光向外一散,便即消失无踪了。

    ……

    ……

第七十三章 星盘照微尘

    飞天车驾驶过云海,没有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一座通体以白玉砌筑的九层高台。

    张御此时目光一移,就在不远之处,还有另一座形制相仿的黑玉高台与之遥遥相对,可见有清浊气流在两台之间来回旋转,宛若演化阴阳两仪。

    他看过典籍,知此是“观世”、“问天”二台。据他所知,那“清天星盘”就在观世台上。

    而“问天台”既然与观世台并列,其中应当也有相类似的法器,只在典籍之上却没有任何记载。相信里面便是有东西,也是极为重要之物。

    飞天车驾趋近之后,就在观世大台之前停落了下来,当即有一个神人值司上来相迎,躬身言道:“守正,三位廷执正在殿内相候,请随小神来。”

    张御点了一下头,在其带路之下进入大台,此时可见,大台上下都设布有异常严密的禁制,只能由底台一路踏阶而上,无法行空遁行。

    其实他方才过来时,亦在大台外间察觉到了布置极为严密的禁阵,只是此刻不曾运转罢了。

    向上行进至第九层大台之上,便就进入了一座恢廓大殿之内,殿内矗立着一根根蟠龙大柱,而那柱上之龙并非纹饰,竟然都是灌注了龙蛟精魄的法器,此刻见他入内,一双双龙眸俱是向他看来。

    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就略过,抬头往殿中一处高起的法坛之上看去,见武倾墟、钟唯吾还有戴恭瀚三人此刻正站在那里。三人见他进来,俱是打一个稽首。

    武倾墟则道:“张守正,请上坛来。”

    张御回有一礼后,就沿阶而上,只是到了上方,却发现这里除了他们这几人之外,周围空空荡荡的一片,并不存在任何东西。

    戴恭瀚这时道:“两位,张守正既至,我等当可转动星盘了。”

    武倾墟点了下头,他走前几步,从袖中取出一枚牌符,往下方的云海之中一掷,这东西化为一个黑点坠落下去,眨眼不见。

    只是过去一会儿,像是被什么力量推动,台殿之下的云海涌动起来,并发出隆隆震动之声,再是片刻,就见一圈圈由金色道箓组成光线缓缓自云海之中抬升而起,这是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盘,内中无数星光闪烁,它无边无际,好似遮掩住了整片云海,更仿佛是盛住了诸方星宿。

    钟道人这时走前两步,先是默默推算了一下,而后口诵法诀,最后向下一指,这座星盘便即转运了起来。

    此时星盘之上一道清光绽放,霎时透照入下层之中,初时还能稍微辨认,后来再难看清,因为这光华已然融入到了无处不在的大日之光中。

    这光芒落下不过几个呼吸,星盘之上便浮现出一道道经纬图形,随即他们在某个经纬交错之处见到了一团十分显眼的赤光,望去十分刺目显眼。

    武倾墟冷声道:“果然有。”

    他一转首,对张御言道:“张守正,玄廷早有议定,此番清查若见有敌踪,需得速速清理了,这里就交托给张守正了。”

    张御颌首道:“此獠交由我便是。”他默立片刻,当即就有两道光芒自远空飞来,落入了他袖中。

    钟道人这时伸手向下一按,星盘之上顿时放出了一道光亮,一直照去下界,他道:“张守正,我暂已用星盘遮去了天机,此人一时难做察觉,你顺此光而去,当能寻到此人。”

    张御一点头,往前一步,霎时遁破层界,来到了下层,他看着下方地陆,却并未急着动,而一挥袖,将那“空勿劫珠”放了出来,随后伸指一点,待得此珠微微放光之后,这才乘一道清光下行。

    观世台上,戴恭瀚看了一会儿,沉吟道:“我观此人气机,极似上宸天修士严奇英。”

    钟道人掐诀算了一算,道:“戴玄尊说得未错,便是此人,此人倒是颇有些手段,这次上宸天让这人潜渡入内层,怕也是给了不少好东西,也不知张守正能否胜过。”

    武倾墟没有说话。

    在他看来,严奇英不过一人罢了,这还是在天夏地界之上,张御就算不敌,还可再遣其他人下去捉拿,结果没有什么两样。

    内层地陆之上,一名大约二十余岁,身着灰白菱纹道袍,眉清目秀的年轻修道人正坐在一座高岩之上。

    他这时抬头看着上方那一道冲来清光,自语道:“发现了么?”随即他冷然一笑,“不过只来一人,是否太过瞧不起严某了?”

    他一抖袖,自石上站了起来,仰头看向上空,两目骤然一闪,就有一道神光射空而去。

    不过他随即一皱眉,只觉一股带着强大威能的心光若山海一般朝着自己压来。

    这却是他触动了张御身上的“天心同鉴”之术,此神通但有恶意过来,立可在敌我之间引动一次法力之上的直接冲撞。

    他虽自认法力不输来人,但却觉得没必顺着对方之意行事,当下运了一个空行之决,将自身法力收敛起来,而他身上道衣一闪,当即放出一道明耀宝光,以此法器生生承受了那如海浪一般袭来的心光。

    而这个时候,他也是敏锐抓到了战机,趁着张御身上心光发落未收之际,但本是收敛的法力一下放出,像是怒涛一般向着后者冲涌上去。

    张御此时下落之势不变,那一件由他亲手祭炼的道衣先将严奇英两目射来的神光接下,而后他身上的“诸恒常易”之术于此刻骤然发动。

    这神通一旦罩定对手,对手必须将自身法力维系在某一个限度之内,稍有剧烈变化,便会有身躯崩解之患,而严奇英法力先是低敛,再是高扬,无疑有利于神通发动。

    严奇英经验丰富,马上察觉到了这等危险变化,他知此刻不宜再动神通,否则会生出更为剧烈的变动,当下便抛出了一张自上宸天带来的“撤害之符”。

    而此符一现,上面霎时出现了丝丝缕缕光痕,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自行崩解,化为灰烬,却是替他代为受得一次损伤。

    得此符之助,他的法力经行未受任何阻碍,化为重重霞云向着张御迎上,可在这时,他心中浮起一阵警兆,随后见得两道剑光映入了眼帘,却是张御身上蝉鸣、惊霄二剑在他法力到来之前,先一步杀了他的面前。

    严奇英神情微变,目光一厉,却是依旧维持原来攻势不变,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若是退了,那自己转瞬就会陷入被动。

    他身上还有法宝可作护持,而他那法力之中另行藏有杀招,张御只要被正面落中,便可附至后者身上潜引下去,随后他可视战况不同再掐诀引动。

    张御眸光微微一闪,他见对方不闪不避,自己也同样未作任何躲闪,任由那法力侵上身来,而他则使力一催,蝉鸣、惊霄二剑于此时斩到了严奇英的身躯之上。

    此时此刻,严英奇将最后两张“撤害之符”也是抛出,此二符一出,霎时就被斩成两段,但也是替他避过这一击。

    但是飞剑攻势并不会到此为止,一击无功,便又是化光一长,一前一后封死了他躲避之途,并向内旋斩而来。

    严奇英此刻借得两符之助,已然避过了最为危险的时刻,法力也是缓了过来。

    他深知飞剑之利,也知此刻选择挪遁闪避绝非上策,一来不一定能躲开飞剑,二来不定会受张御牵制,反会被剑光斩杀,故是当下意念一动,身外顿时两面有若晶玉的光幕现出。

    此是他性命交修的法器“离元玉璧”,由转空挪力之妙用,两柄飞剑飞斩上去,却是霎时没入其中一面玉璧之中,同时又从令一面飞射而出,而两面玉璧也是围绕他身躯旋转不停,将飞剑侵攻俱是导引去外。

    张御见此,也并不在意,方才依靠着正面身承对方法力,他已是先一步抢占了先机,现在是他主攻,对方主守,这是属于他的回合,一种手段不成,那就再上一种手段便是。

    而在发剑斩去的同时,他随后便又催动了“幻明神斩”,丝毫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当然,对方一定有扭转攻守的办法,可通常这种办法不会多,属于用去一分就少去一分胜招,当这等手段用尽之后,也就只能任由对方屠戮了。而他若能在对方这等手段用出前寻觅到机会,那便能一气斩杀对手。

    严奇英方才应付过了飞剑,便又见两道明亮光华亮起,一下照入了自身心神之中。

    身为真修,他心神修为稳固,更有专门的抵御心神的法诀,故是并没有心神失守,可也因此被压得无从反反击

    而在这个时候,又是数道宛若蝉翼一般刺目流光飞来,此却是“蝉翼流光”之术,他本拟同样以“离元玉璧”去遮挡,可心中却觉不对,觉得事情绝无这般简单,于是又拿一个守御之决,身上一阵有若琉璃的气光泛动。

    果然,那蝉翼流光接近“离元玉璧”那一刻,忽然一闪,竟然凭空挪遁跳跃到了他的内圈之中,直接斩在了他那守御气光之上。

    他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本来他还想先守御一阵,等张御攻势渐颓时再反攻,可是他现在意识到不能任由对方这么侵攻下去。

    他果断于心神之中一起意,那潜藏在张御法袍之上一缕气机于此刻骤然发动,顿时一道七彩光雾亮起,竟是一下将张御包裹入内!

    ……

    ……

第七十四章 劫芒碎玉璧

    张御见那一股七彩雾气猛然发作,并向着自己包裹上来,他心下却是波澜不惊,早在严奇英那法力着身之际,“先命”玄异已然令他感得这其中可能另行藏有手段。

    他知道对方一直引而不发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此刻他根本不去理会那些透过道袍侵入身躯之内的法气,由得“补天玄异”将之承受住,而自身则于这个时候对着严奇英伸手就是一拿,却是对其使了一个“擒光”之术!

    严奇英发动了附着在张御身上的法气,可也是因为引动这此法之故,气息由此微滞了片刻。

    而那蝉鸣、惊霄二剑仍是围绕着他飞斩不已,他还需得分心驾驭法器抵御,故他一时之间也余暇去管其余,可这个时候,他却是感到一阵制拿之力上得身来,并一下将他禁锁的动弹不得。

    他心中大惊,立刻意识到,张御冒着法气被侵袭的危险还要对自己来这么一手,那么下面紧随而来的一定是什么厉害手段。

    他急忙默念脱遁法决,试图解开束缚。

    而就在此际,天中忽然光亮迸现,这光芒异常之耀眼,底下方圆数千里俱在笼罩之内,一时四方皆黯,连那大日天光也是被遮掩了下去。

    紧接着,一道惊天动地的光华带刺破天幕,带着贯穿地陆,灭生绝世之势朝着他所在之地直落而下!

    严奇英见此景,不禁心头大震,他此刻望到那光芒之中是一枚灼灼发光的宝珠,当即推算出,自己若继续解化擒光之术,若那宝珠维持原势不变,那么自己还是有些许可能避开的,可他马上又抛弃了这等想法。

    因为若做此选择,这个时候张御要是再有办法将他阻碍在原地,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其实今天要是只与张御一人交手,他怎么也是要试着全力躲避一回的,可需知现在他是在内层,是在天夏的辖界之内,难说还会不会有其他手段正等着他,故他还是选择了最为保守的做法。

    为了能挡下这等威能,他一气将自己此刻所能拿出的所有守御法器都是设法唤了出来,不过那宝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尤其是到了后半程,速度更是骤然一疾,故他守御只及做到一半,其人便就被一股吞天灭地的光华眨眼淹没了进去。

    地陆之上先是光芒一闪,而后肉眼可见的整片大地像是波浪一样起伏不定,过了一会儿,将天中重云俱是震散的宏声巨响随后而至,并在天地之间来回滚荡着。

    张御这时立在空中,负袖望着下方光芒,两柄飞剑正一左一右悬停在他身后。

    因为早早确认了严奇英的所在,再因为钟道人用星盘遮蔽此人的感应,所以在达到下层之后,他就将空勿劫珠祭出,并一直在那里蓄势。

    而之前与严奇英相斗手段频出,不给其任何停歇的机会,其实全都是为了发动此珠立造机会。

    至于他方才受到的法气侵袭,在补天玄异承受下来的两个呼吸后,就被他以心光驱除了。

    在等有一会儿之后,那光芒完全散了去,可见在腾起的厚重尘埃之中,有一个人影悬空站在那里。

    严奇英一挥袖,随着浩**力过处,漫天尘埃灰浊俱被排荡一空,他抬头望向上空,看去其身上竟然一点损伤也没有。

    张御神情平静,他并没指望一击震死此人。

    不过当初空勿劫珠只是光芒照落,就已是让那名异神难以承受了,而现在此人受了此珠蓄势久远的全力一击,不会是全无损伤,一定付出了什么代价的,至少其人身边,那两面护持法器此刻消失无踪。

    严奇英此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为挺受下这一击,主要靠的身上一门唤作“迁虹”的玄异。此玄异一旦运转,对于一瞬间落在他身上的任何伤害,他都可以己身过去的修行年岁来平摊。

    他如今修道已有六百余载,也即是说,不去增算今后的修行年月,所受劫珠的力量,最长可在今后六百余年的时日中缓慢缓解。

    当然,这里也有一个瑕疵,便是前一个侵害不曾解化,那么这玄异过后便无法再度动用。

    可即便是如此,他仍旧不敢拿自己去直接面对这等轰击,依旧借用了法器遮挡的,故此身上大半法器符纸都是毁去。

    特别是那两面“离元玉璧”也是一同损毁,令他痛惜不已。

    要知道,这两件法器乃是他性命交修之物,早已成了他自身的一部分,动意之间就可唤了出来,缺少了此物,不仅仅是少了两件守御之器这么简单。

    他有许多神通玄异乃至于战术,都是需要这法器一同配合展开的,少了此物,就少了一大部分战力。

    张御此刻又判断了一下他的气息,见是比方才低弱了不少,可见消耗当是不小,他淡声言道:“严玄尊,你当知你并无胜算,既被我发现,那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你若愿意罢手,跟随我回去,那还可保全颜面。”

    实则方才他们二人交手,不过就是短短一个照面,真正交手的过程前后也不过十来呼吸,可各自的神通、玄异、法器却是无不用上,这在修道人的斗战之中算得上异常之罕见了。

    这也就是双方都拥有各种手段之时才会出现这等激烈的正面碰撞,但凡有一方势弱或是手段稍差,那么早便设法先行遁走,边撤边战了,绝无可能这么快就出现较为明朗的局面。

    严奇英却是一抬首,面现傲色道:“不必多言,严某绝无可能不战而降,道友有本事,大可在此把严某斩了。”

    张御见他心意坚定,也便不再多言,心下一催,身后两把飞剑再次化光飞出,向此人斩杀而去。

    严奇英这回没有了护身玉璧,对付飞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需知飞剑这等法器攻杀犀利,若无妥善稳固的法器抵挡,靠着自己那是极难抵御的,且最难的是,在被飞剑盯上之后需或可能再遭受其余手段侵攻,这便更难抵挡了。

    他本拟以飞遁之术闪躲,以稍解困局,但马上就又放弃了此举,因为张御虽然未曾动用“斩诸绝”之术,可飞剑之速依旧远快于寻常飞剑,他闪躲非但无用,反而使得自身的神通法术无法安稳施展。

    可斗战之中最忌左右摇摆,他这一犹豫,也是导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主动一道明亮光华于此刻骤现于场中,却又是一道“幻明神斩”斩了过来,一下照入他心神之中。

    就算他有守御之法,在被飞剑牵制之下也是微微一顿,待守住心神之时,两道剑光却已是杀上身来。

    所幸今番到得内层,他的确得了上宸天不少支持,穿在内里的一层宝衣在他刻意维护之下方才并未在劫珠之下破毁,此刻遭外力侵袭,立刻自行应发,放出层厚重粘滞的光芒来。

    其光有若浑浊泥沼一般,飞剑落下仿若要沉陷进去,只是张御飞剑运使也一样是凭心如意,与之稍稍一触,发现无法奏功,便即又退了出去,而另一柄飞剑则是往宝光薄弱之处刺射而来。

    严奇英连忙催动法力填补上去,可这个时候,数道蝉翼流光自正面斩来,趁隙斩在了那宝光之上,纵然未曾洞穿,可也是将之削弱了一层。

    再是斗了几个呼吸之后,他见那宝光越来越是薄弱,心知不妙,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失去斗志,因为他还有一个手段未曾动用。

    此刻就在天穹上空,一道虚虚荡荡,几无可辨的元神正隐没于虚空之中,从两人交战到现在,其一直隐没于此,便是方才劫珠到来之际,也未有出现。

    而在严奇英逐渐窘迫之际,其却是没有再停留在原处,而是自空而降,飞快朝着张御所在之处落来,整个过程当中可谓无声无息。

    这元神之中藏有一门“断机化绝”之术,一旦落中修道人的身躯,可于一瞬之间将其心意气机断绝,法力神通俱不能用,若在对战之中,便只能任人宰割。

    张御对此似是毫无所觉,依旧在那里遥御飞剑,而眼见得那元神就冲至他身上的时候,他身躯之外却是浮现出一个与他一般模样的虚影,那元神从他身上一闪而过,那虚影也是随之破碎。

    在整个过程之中,他站在原处丝毫未动,更未转头去看一眼。而他身外的玉雾星光之中,却有光芒一闪,一只星蝉自里飞渡而出来,倏尔化变为常人一般大小,振动灿烂双翼,向着那元神那迎去。

    严奇英一见埋伏的暗手暴露到了明处,就知凭此已是不可能算计到张御了,此刻后者势盛,唯有先避一避锋芒了。

    他也是果断,伸手一抓,就将藏于袖中一枚宝丹拿住,趁着宝光还剩下最后一点,将此中丹力全数吸纳入身,随即身躯一晃,便于瞬息之间遁去了百里之外。

    不过百里对于玄尊修士而言与近在咫尺没有区别,那两柄飞剑同样也是如虹光一长,如影随形而来。故他到此并未停下,又是一个凭空挪跃,继续往远处遁走。

    ……

    ……

第七十五章 斩气遏光还

    严奇英一口气连续遁行了上百次,疾去万里之远。

    他这一枚宝丹名为“回星丹”,只要半当中不曾被阻碍住,那么随着丹力的催发,遁光便会越行越疾,直至快逾流光,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丹力耗尽,修道人也可借得此势飞遁一段路途。

    其实若不是方才“空勿劫珠”的威能笼罩方圆数千里,而这回星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催发到极致,同时又怕张御另有后手阻拦,他早便想着动用此物了。

    当然,他也不是为了遁逃,因为逃是没有用处的,他并没有忘记这里是在内层,天夏能找到他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故此他只是为了甩开张御,得有一个能够重作整顿的机会。

    而在整顿过后,他便会回身迎战,再伺机斩杀对手,便是此法不成,也算是奋力一战过了,此行也便无有遗憾了。

    只是他此刻却是发现,那追在自己身后的两柄飞剑却也是来越快,越来越疾,居然未曾被他所甩脱。

    他立时猜出剑上另有神异,只是未曾想到剑上生神之术。

    因为在他的认知之中,张御只是一个玄修,而且看去并不完全倚仗剑器,他所见过的拥有剑上生神之术的真修,哪一个不是舍剑之外,再无他物?

    所以他根本没有往此处去想。

    他此刻自我审视了一下,见现在的丹力还未耗尽,也就是说速度还未达到极致,当下便全力催运,本来还是断续遁挪的身形到了此际,已是成了闪若一线的地步。

    而他的举动似是奏效了,那两道剑光终于在这个时候稍稍缓顿了一下,仿若是因为他的骤然加快而被甩开了。

    他见此景,不由心中微松。

    虽然方才交战只是片刻,可是对抗争斗却是极为激烈,他也是耗损了不少法力,要想回头一战,需得稍作补益。

    他从袖中又是取了一枚补充法力的丹丸,便开始收摄其中丹力。

    可他却未曾察觉到,那本是落在后方的蝉鸣剑的剑刃之上,此刻却是有一道神光闪过,同时骤然一疾,像是一下消弭了双方之间的距离,于刹那之间杀到了他面前!

    他心中不由大惊,因为剑光过来时,给他一种极度威胁之感,关键是在剑势到来之前,他竟半分警兆也无。

    其实他便是有所感应,那也来不及躲避,因为那剑光来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就在意识转动之际,便已是贯破了他身上的宝衣守御,并从胸膛之上一穿而过。

    他不禁浑身一震,本来待要再行挪遁的身影不由迟滞了一瞬间。

    然则他似还是不肯放弃,定定看向前方,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地,元神自虚空之中现出,向着他正身投来。

    他有一门神通,只要元神渡至身躯之内,再是离体而去,就可将自身损伤给一并带了出去,如此他还能再是继续往下坚持。

    可这个时候,却见随后到来的惊霄剑倏地向前一跃,骤然斩在了那元神之上,眨眼将其斩爆成了漫天光点。

    可哪怕是到了这一步,他却仍然不肯放弃,一只手缓缓抬起,似是拿捏什么法诀,那元神化开的光点,却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推动之下缓缓合聚,看去似是要重聚起来,然则那方才从洞穿他身躯的蝉鸣剑,却于这个时候转旋回来,剑光一闪,又一次从他背后透斩而入,并从他胸膛前方飞射而出!

    他的动作一下顿住,远处方才凝聚起来的元神晃动了一下,便如烟雾一般飘散了。

    他怔怔在天中站有片刻,浑身气息像是吹散的火苗一般低落下去,而后往后一仰,自云头之上跌落下去。

    张御远远见得此状,把袖一抖,却是将一物抛了出去。

    这东西看去是一团白光,可到了外间,眨眼化为无数光丝,纷纷朝着严奇英射去,到了此人近前,便即一根根攀附而上,将他身躯缠绕包围,过不多时,就将之包裹为一只漂浮在那里的银茧。

    方才那突然杀出的一剑,他是动了“缺业”玄异遮蔽去了其人感应的,这才得以成功完成了那一击,不然这一战还有的纠缠。

    不过最后那两剑,他也是稍稍收了势的,“斩诸绝”之上所携带的力量若在那时爆发出来,那足以将其人爆散成一堆血肉粉末。

    严奇英活着远比死了更有价值。当然,他也是做好了准备的,以此人的性情,万一动用什么同归于尽的手段,他也不会让其轻易得逞,自会设法阻止。

    这等时候,忽有异声传来,他抬头看去,见天穹之中有一个空洞洞开,而后一道光芒自那里照落而下,正罩在严奇英的身上,随着那光芒往上收回,也是将其人一并给拖拽了回去。

    待得其人光芒收歇,天中穹洞再复合拢,一切又都恢复平静了。

    见此他也是收回目光,随后心意一动,蝉鸣、惊霄二剑遁飞回来,重新落入了他心光之内。

    这时大气之中光亮一闪,空勿劫珠也是来至他身边,向是邀功一般在他面前旋了几旋。

    他点头道:“此回你自有功。”说着,把袖一抬,空勿劫珠得了夸奖,似乎非常高兴满足,不待他催促,便自行落入袖中,随后便待在那里不动了。

    他将袖子一抚,这一回他算是把这宝珠催运到了极致,等若又是将这法器祭炼了一回,不过要想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那是不可能了。毕竟这东西不是他祭炼的,只能说比别的法器运使起来方便一点。

    而且这法宝也不是每一次都是有用的,只有在某些合适的时机才好拿了出来。

    诸器收回,此间事了,他再次望向上空,天幕霎时融开,身上清光一化,便即往上层归返。

    观世台上,钟道人见已是成功擒捉了严奇英,自也停下了转运星盘,任由那金光符箓所组成的星盘再次隐没于云海之下。

    他在把法力撤了回来之后,便站在那里默默调息了一下。

    转运这法器也不是什么轻松之事,无论他自身精神还是法力,都是消耗颇大。

    武倾墟则是一直站在那里,等他调息好之后,便道:“钟廷执,方才转运星盘,可曾观见什么变数么?”

    钟道人摇了摇头道:“只是维持星盘观世,已是竭尽钟某所能,要观世变数,那绝非钟某一人所能为。”

    武倾墟点了下头,道:“钟廷执此回辛苦了。”

    钟道人只是打一个稽首。

    戴恭瀚沉默不言,这清天星盘有查验天机,解化劫数之用,看去只需以此器推算下来之劫落于何处,再照其解化而行事,就能避开万般险阻了。

    但实际上别看这一次廷上大多数廷执都是认为当启用此盘,可谁也没有提出顺便以此物解化未来危难的意思。

    可以说长久以来,所有廷执对使用此器都是保持着较为慎重的态度。

    因为若是按照法器指使行事,做错了是器无用,做成了是人无用。

    与其陷入“器从人”还是“人从器”的论辩怪圈之中,那还不如暂且搁置,有什么危难,靠他们自己去解决便好。

    当然,诸廷执自也不会因噎废食,器物造出来便是用的,若是真到了人亦无法挽回的危机时刻,那么他们自然会将此物再请了出来,毕竟存续才是第一位的,有了存续才好言及其他,若无存续,那其余一切皆为空谈。

    武倾墟这时道:“严奇英擒拿上来,我当出面审理其人,两位廷执,武某先行一步,告辞了。”他与两人执礼别过,便迈步离去。

    戴恭瀚也对钟道人道:“戴某也回道宫了。”他与其人互执一礼后,便即下了阶台,出了观世台,乘上飞天车驾,须臾飞空而去了。

    台上唯有钟道人一人站在此地,他转而看了侧面的“问天台”几眼,这才理了理身上袍服,往台下走去。

    张御在回到了上层之后,直接就回到了守正宫。

    走入殿中后,他看了一眼角落中还在那里保持闪烁的简元书信,这才收回目光,往内殿走去。

    到了内殿台上坐定,他便调息起来,过去不久,感觉心力尽复,顺手翻了一下底下呈书,见无有什么异样,便就思索起此前这一战得失来。

    这一战与其说是他与严奇英斗战,不若说是天夏与此人的斗战。虽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在与这位交手,可实际上此人并无胜念,也知自己必败,其所求者,不过是能夺一命而不愧己罢了。

    也正是因为此人有着种种负累顾忌,对许多本该是作出更为果断选择的地方一律采取了保守处置的做法。

    但是其人一身功行修为却不是假的,不算那随身所携带的法器,神通手段也是颇多,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评判过对手优劣,他下来反观己身,这一战要说出奇之地,也就即是利用好了劫珠,而前提也是钟唯吾遮去了天机,这是身在天夏疆域之内的好处。

    要是没有这法器,这一战或许没这么容易结束,他觉得自己除了言印之外,还缺少一个制胜手段。

    想到这里,他心下一唤,两柄飞剑一同跃跳了出来,悬于他的面前。

    他望着前方一白一青两道剑光,起手上去轻轻一抚,与数月之前相比,他的心力又是有所提升,这两柄飞剑也该是再作一番祭炼了。

    ……

    ……

第七十六章 道非一剑取

    虚空某处,那一条围绕白星的碎星带上。

    浑空老祖站在金莲台座之上,他本是看着面前的白星不言不动,可这等时候,忽然有所察觉般,拿出面前一枚碧绿色的法符。

    他见上面原本是光芒旺盛,好似正昭示着勃勃生机,而现在却是骤然变得光芒黯淡,有若草木凋谢,并且在此之后再也没能回复过来。

    他沉声道:“看来严道友已是被找出来了。”

    而在相隔不远的另一座金莲台座之上,立在那里的一名道人出声道:“严道友进入内层之时,有青灵天枝为其遮掩,想要把严道友寻出,那天夏必是要动用清天星盘的,我等虽有失,可亦算有所得。”

    浑空老祖道:“此回撤回了同行两位道友,总算损失也不算太大。”

    那道人却是摇首,道:“我辈修行不易,便是成就玄尊,想要抱拥深厚功行,非经过数百上千年的苦修不可,这一点比之天夏扶持起来的玄修却是大大不如,他们不惧损折,我辈却是比不得。”

    他微微一顿,又道:“浑空道友,你说我上宸天若是也借用玄法,可能由此一挽现如今的颓势么?”

    浑空老祖缓缓道:“玄法推动至今,不过短短三百余载,天夏廷上已多为玄浑二道,往后还不知会如何,我上宸天若用此法,恐也会蹈此覆辙。”

    那道人道:“浑空道友多虑了,我上宸天与天夏却是不同,我等需要的是器,而非是人。”

    浑空老祖道:“我若用法,用一善咒,必得用一恶咒,我有一法对人,必有一法对己,天地万物,皆成阴阳表里,眼下用此辈可得益,而未来或可为患,何况此辈乃是有灵之人,又岂会甘愿为器?”

    那道人却是意味深长道:“我却知晓,道友有法门可不入咒劫轮转之中,道友能展此法,我辈为何不能为此道呢?”

    浑空老祖这一次未曾接言。

    那道人又道:“那训天道章一出,天夏凭空势长三分,未来更是难言有多少变数,我若不去设法改换制策,怕是再难与之交锋。”

    浑空老祖缓声道:“此非我所能决定。”

    那道人道:“我会禀奏几位上尊,敌强我当更强,有些事机,不能抱着旧规不放,该变通的时候,还是要有变通的。”

    清穹地陆,守正宫。

    张御目光落注双剑,他心意一动,身上就有一道清光洒下,将两柄剑器俱都是照入了心光之中。

    一时之间,这两把晶莹通透的剑器好似沉浸入了一汪清水之内,望去似融非融,似实非实,但那两道剑影却是清晰无比的在他心神之内反照了出来。

    在一番长久运炼之后,他只感身心与剑器达到了一种微妙的气机同合的境地之中,此刻只是心意轻轻一转,便似如拨弦一般,两把剑器一同发出一阵铮铮震鸣之音。

    到此一步,他知此次祭炼已成,便将心光一收,周围满照殿廷的清光,顿若流水一般退去。

    只他并没有就此将剑器收起,而是继续以气机拂拭剑身,由此可感到心神之中的剑影越来越是明亮。

    这无疑是“剑上生神”之术在这一番斗战之中又是有所提升。

    “斩诸绝”不可谓不利,通常剑修得了这一手段,恐怕全身心都是倾于此上,以一剑之法对敌世间万法。

    他不否认剑修修行到了极高境界之后的确有此能耐,不过在修道途中却不见得能有此本事,他们往往会遇上各种挫折和失败。

    此正如把一块顽石琢磨成美玉,也是必要的磨砺之一,可这般在求道途中也无疑是凶险万端,稍有不慎,怕就难以走到剑法大成之时。

    事实上,剑修在真修之中也是极其稀少,多也是因此之故。大多数人要么是自己主动放弃此道,要么就是半途身陨。但仍有不少人为求上乘功果,为证自身道心,坚定行走此途。

    可现在不是古夏之时了,如今天夏修道人的斗战,再非再是过去那般只是单纯满足自身求道之路或者争夺外物的斗战了,而是道法理念之间的碰撞,是新旧道途之间的对抗,每一个修道人除了自己之外,还需考虑到自身所肩负的职责。

    求道之路固然紧要,但不可为了求道而轻贱自身,能稳还是要求稳,似那些真法剑修,因为手段唯一,可谓一生都在弄险,他认为这是十分不可取的。

    他行之道,并不是我从剑,而是剑从我,故是剑非唯一。

    或许在一些真修看来,不把全副身心托付剑上,就无法走上至精至纯之道,可他的道本也不是什么剑道,而只是借剑护法,以完道念罢了。

    而用此护道之心寄于剑上,却也并不妨碍他提升剑器之威,因为这两者最终的目标是一致的,等到他什么求得大道,用不用剑器也是无所谓之事了。

    他转过此念,又把注意力重回到眼前剑上。

    随着他自身心力越是提升,剑器威能越大,“斩诸绝”也自能发挥的越好,可此术在没有臻至顶尖之前,因为无甚变化,便容易被其他手段克制,比如那两面严奇英“离元玉璧”,除非他剑势快到对方未曾祭出法宝前就将之杀死,不然拿其无法。

    但要是对方一直将法宝时时刻刻围拢在身,那光凭剑器便就无法可破了。

    更何况,除却法器,世上还有各种神通玄异可避剑锋,不过在面对两柄剑器时他们可以从容应对,若是十数、百数乃至更多呢?

    到了他这个境界,已是可以运炼剑器,使之分化了,也是到了这一步,剑修之威才是真正得以体现。

    只是此术并非所有剑修都可做得,必须功行修为足够才可,他之前一直在巩固根基之中,也是为此在做着准备,而在这一次运炼剑器之后,他感觉火候已足,当是可以试着一炼化合之道了。

    他正要试着闭关运法之时,这个时候,忽然有所感应,微微抬头,看向外层。

    那些自虚空深处浮出的邪神前些时日已然有所退缩,而现在已是完全退去,且原本混乱不堪的天机,现在也是变得渐渐清晰起来,这应当是上宸天和幽城两家得悉谋划失败,故是暂时撤手了。

    他心下一转念,严奇英这一被捉拿,算是暂时解决了隐患,只是上宸天和幽城却不会因此罢休,特别是这回使得天夏祭动清天星盘,下来一定是还会有什么动作的。

    正思索间,他心中微动,就起身步出内殿,来到正殿之上。

    等有一会儿,见阶台之下光芒一闪,明周道人在下方现身,他对着台上一个稽首,将一份旨谕往上一托,道:“张守正,在下奉命将这一次功赐送至。”

    张御目光落下,将旨谕凭空摄拿入手中。

    他打开一看,这一次因他前面发现朱凤留语,及时做出,阻得上宸天和幽城进击,算得一功,赐百钟。后面擒捉苏遏,算得一功,赐五十钟。后再是擒捉严奇英,算得一功,赐八十钟,三功并于一处,功赐玄粮二百三十钟。

    另外还有余赐三十钟,这里主要算的是缴物。守正是有权将对手身上的法器拿取归己一部分的。

    不过除了那封简元飞书,他再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故是苏遏和严奇英两人的所携的器物被玄廷收缴之后,皆是折算了玄粮补给了他。

    他看罢之后,把谕旨收起,又问了明周道人几句,得知这次得有功赐的不止是他一人。

    钟道人因为推算有功,也是得赐了不少玄粮,而崇昭同样如此,削过一等,可能一二载中就能再次现身于廷上了。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人这次同样也是立功不小。

    明周道人道:“那位正清一脉的岑玄尊,此回也是立下了不少功劳,那两名来自上宸天的玄尊,其中有一人就是受他所迫,不得不遁至下层,最后才脱身而去,只这位岑玄尊在追逐之中没有任何倚仗人,纯粹凭借的就是自身的本事。

    因为岑玄尊此前已是差不多肃清了冒用正清一脉名头的修士,故是此功也得记下,下一次廷议之后,岑玄尊或就可能重归玄廷了。”

    张御略作思索,道:“听闻这位岑玄尊以往曾是廷执?”

    明周道人言道:“是,只是正清一脉被驱逐之后,岑玄尊也是被夺了名位,以往所立之功早已尽数削除。”

    张御心下一转念,这位岑玄尊回归玄廷,若是按正常路数,这位要是想重回廷执之位,那么就是要重新担任镇守或者玄首了,再慢慢积功了。

    可他能看出来,廷上召回正清一脉,其实是为了压制玄浑二道,所以对这位具体会如何安排,现在还难以看得出来,而从其所宣道念上来讲,这位下来无疑将会是玄法的对手了。

    他对明周道人道:“多谢道友告知。”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道:“守正若是无事,明周便就告辞了。”言罢,他身影一虚,便即消失不见。

    而在其人走后未久,一名神人值司走了进来,躬身一礼,道:“守正,殿外有一位朱玄尊来访,说是前来拜谢守正的。”

    张御点了下头,道:“有请。”

    ……

    ……

第七十七章 物华聚清灵

    神人值司退下去后,过有片刻,就见朱凤自殿外走了进来,身着一袭赤朱色的道袍,身上没有任何配饰。

    张御一观便知,这是表明去旧从新之意,且这一位在天夏还不曾领有名位,也便没有印佩了。

    朱凤到了殿中,对着上方万福一礼,道:“张守正有礼了。”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道:“朱玄尊有礼,”他放下大袖,“看来朱玄尊已是归回天夏了。”

    朱凤道:“我蒙玄廷允准,从此重归天夏,并允我在晦乱混沌之地重辟一处道场,而若无张守正鉴辨留语,我无此缘法,故这次是特来向张守正道谢的。”

    张御道:“不必言谢,朱玄尊是先做出了正确抉择,才有了今日之所获。”他伸手一抬,“朱道友,坐下说话吧。”

    朱凤再是一礼,去了一旁席位之上坐下,只是此刻她却是轻轻一叹,道:“此番所获也并非无有代价,今后遇上与幽城乃至上宸天之争战,我亦需出面迎敌。”

    张御道:“此也是应该,似如在云海之中修持的那些玄尊,哪一个以往不曾给天夏出过力呢?也是如此,他们才得享清静,朱玄尊当初在天夏过来却是选择离去,如今需在上层落脚,自也需对天夏有所付出。”

    朱凤轻叹道:“道理也对,只是争杀对抗,难免沾染凶危,我避世二百余年,未来怕还是逃不脱一场劫数。”

    张御道:“我辈虽为玄尊,只是超拔尘俗而已,并未得有大超脱,有太多可左右己身之物,朱道友只要还想着求道存身,那迟早是会被卷入这场争斗之中的,而与其藏身躲避,不如奋身进取,天夏得益,道友自也得益。”

    朱凤轻轻点头。

    她身为玄尊,自然也是向道之人,虽然口中说着避世,实际上真要避世,哪里还用得着出来还人情了承负?

    只是她以前确实不喜欢规序就是了,因为规序之下,她的任何行止都不能超出一个界限,身为一名真修,她对此是十分不适应的,就好像是给自身套了一个枷锁。

    只是要如上宸天修士一般与天夏对抗,她也不敢,这才采取了避世的态度。

    这一次醒来之后,她没有立刻妄动,而是从简元书信和训天道章之中探听清楚了如今具体的力量变化,这才决定帮助天夏。

    处处遵守规矩至多是难受一些,可是上宸天的那些人却是想要利用她守住两界通道,这便是要她的命了,她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而在不久之前,她得知此回侵入内层的外层修士的下场之后,心中既有庆幸,又有后怕,若是她当初选择站在上宸天那边,此刻恐怕不被打杀,便是被镇压起来了。

    张御这时道:“在御看来,朱玄尊重归天夏,非谓劫数,而是机运,朱玄尊当以自勉。”

    朱凤想了想,赞同道:“张守正说得是呢。”

    尽管她对天夏规序一开始有些抗拒,可因为她此次留语立功,自然也是按定规赐了五钟玄粮。

    她试着运炼了一下。

    嗯,真好。

    而她只要在对敌之中立功,自也能继续的赐玄粮,便不提这些,身处上层,她根本用不着去刻意收敛气息,只要不与人争斗,妄施法力,那就不会有什么耗损。

    其实这些她以前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她承负未还,又生怕为此陷入两家争斗之中,这才远远避走,她与元童、毕明二人的想法并不一致,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三人后来分途各走的缘故了。

    她此刻一叹,道:“也是毕明道友后来不知所踪,不然我亦想是说服他回归天夏。”

    张御也是看过三人的记载的,他道:“元童乃是地道邪修,他当初离开天夏,是为方便自身祭炼外法,毕明玄尊与朱玄尊修炼的皆乃是正法,朱玄尊你是为避开尘俗之扰,可毕明玄尊此般又是为何呢?”

    朱凤道:“这却是涉及到一个隐秘了,不过当初我也只是听毕明提了一句……”说到这里,她并未直言说出来,而是向张御传递过来一股意念。

    张御辨别了一下,不由眸光微动,他倒是第一次听说到此事,这的确说得上是一个隐秘了。

    身为守正,他拥有翻阅典册之权,可有许多事并不直接记载在典册之上,想来唯有廷执或者首执才是知晓。

    他点首道:“多谢朱玄尊告知了。”

    朱凤在座上盈盈一个欠身,道:“哪里,这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罢了,守正何须言谢。”

    两人下来再是攀谈了几句后,朱凤便又试着向张御请教了一些关于晦乱混沌之地的事宜。

    这些东西虽然明周道人也会告诉她,但是后者毕竟非是修道人,有些东西却是无法交代清楚的。

    张御对此自无讳言,提点了一些关键之处,朱凤听过之后,再是向他认真道谢一番,随后便告辞离去了。

    张御在送走朱凤后,本待是回去继续祭炼双剑,不过此时他也是思及,时日过去数月,自己此前开辟出的那一处道场想必已是诸气理定,当是可以过去一观了,而在自家道场之中祭剑,也可避开外扰。

    不过在之此前还有一事,他追逐苏遏之时,曾经发现了一座遗弃的城址,那上面有一枚宝石十分显眼,当时他不顾上去理会,眼下得闲,倒是可以再去看一下。

    念转至此,他当下遣了一具化身去往内层寻觅,而自己则是心意一动,下一刻,已然是落在了自家所开辟的道场之中。

    他放眼望去,见这里地表之上江河密布,峰峦起伏,上空云雾飘渺,灵峰在云中若隐若现,已是是初具气象。

    更有无数先天精魄吸引过来,在此化变成了各种生灵,并在大地之上衍化繁衍,诞生出了无数后裔。

    不过这些后裔自不是不如先天精魄所演化的初代神人,随着生息繁衍,后辈已是渐渐形同凡物。

    现在道场演化至尾声,进入到此间的先天精魄也是愈发稀少,故此间生灵正于这一方天地之内相逐生死。

    不过他这一处天地并非闭塞内合,故是运转不利,还可继续向外开拓,并引更多先天精魄到此,这正如引活水入而运转,引来清流,带出污浊,如此方可长盛不衰。

    实际这里最重要的还是他这位道场之主,因为整个道场都可说得上是他气机意念所化,可以称得上他自身一部分,所以他心境变化都是牵连此间气机,若毫不遮掩映照于此,怒生雷霆,悦照天明之事绝非会是什么夸言。

    似如苍芦那般,因是一心逐器,那么道场之内自是万物死寂,只余声色天地了。

    他望过之后,此时伸手一指,霎时有一座道宫随地峰高隆缓缓升起,一直有了追云挂月之势方才停下,同时又有小峰山岳飞来,排布拱卫在道宫之侧。

    天中忽然雷霆震动,有瓢泼大雨落下,过去一会儿,雨过天晴,可见瀑布水帘从飞峰之中垂落而下,一时长虹挂空,霞光染云,有大群鹤鸟及各色灵禽云聚而来,在此鸣叫绕飞。

    张御待排布好之后,身上光芒一闪,已是化一道宏大清光往下垂降,落到了那一座道宫之中,到了里间,顷刻又聚为原身。

    道宫内厅之中,那宛若玄金玉石生成的地面平实如镜,反照着模糊人影,两边柱廊有光芒照射进来,远处灰蓝山雪峰皆是清晰可见,

    他迈步向前,一直来到位于殿台之上的玉榻前,把袖一展,转身坐定下来。

    此时有一条条袖珍小龙自外飞入进来,有的攀附在廊柱之上,有的落至殿内,这些小龙皆是先天精魄感他之念而生,也是他特意用来守御宫室的,故都是对他极为亲近。

    此刻见他目注过来,都是小心翼翼靠了上来,围拢在他身边,不过这些小东西能感受到他的些许心意,也很懂规矩,都是在三尺之外停下,没有靠得太进。

    他坐了一会儿,忽然他心意微动,轻轻挥了一下袖子,这些小龙若得谕令,俱是爪下生云,飞腾远走,一会儿就尽数飞了出去,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安静宫室。

    而此刻道宫上空,却是有一道光芒落下,落至了他的身躯之上,却是他的化身自内层回转过来。

    待得光芒消去,他手掌之中多出了一枚棱形宝石,望之有若人眼,只是看去上面光华黯淡,看去随时可能熄灭。

    这东西原来硕大无比,其实那是金石塑造的外壳,真正拥有灵性之力的,是眼前这个东西了,此刻握在手中,便感觉上面有一阵阵热流传来,他起意一摄,那些热流便往身躯之中涌动过来。

    这热流没有上次所见过的神器那般激烈狂躁,感觉非常平和,宛若平静溪流,过了大约十来呼吸左右,这宝石在他手里化作了一堆灰屑,窸窸窣窣掉落了下来。

    他感受了一下,这次所获神元虽远比不上上回那件神器,可终归也是一个收获。待检视过后,他便拿定心思,将两剑唤出,参照玄廷秘册所记之法,开始缓缓运炼剑器。

    许是他根基深厚之故,仅仅只是在三日之后,便有一道湛湛剑光先自蝉鸣剑上分化了出来!

    ……

    ……

第七十八章 山远回音声

    又是五天过去,随着一抹闪亮青光自道宫之内耀照出来,蝉鸣剑上的二道剑光也是被运炼了出来。

    此刻张御之所为,绝非一般意义上的剑光分合变化,若仅是如此,于他而言却是一桩十分简单的事了,百道千道甚至更多都是可以。

    可似这般剑光哪怕再多,也只是原来剑器的照影罢了,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修为深厚一些的修道人凭着自身法力都能挡下。

    而他现在运炼的剑光却是不同,可说每一道分化出来的剑光之上都可寄托“斩诸绝”这等剑上生神之术的,所以每一道的剑光生出,都需用神用心,里面所化的气力,不亚于再打磨出一柄剑器。

    且剑光越多,所需用来承载的心力法力也便越大,若是超出了自身界限,就算可以运炼出来,也是难以驾驭。

    张御自忖以自己眼下的功行修为,分化出三道剑光为用,当是十分合适,不是不能再多,而是多了反而成了负累,于己斗战不利。

    况且分化出来的剑光还要时时拂拭静养,要不然就会自行退转,从而失去其本该具备的威能,这也注定了他不可能一下分化出太多剑光,唯有待得功行修为再是有所精进时,才会考虑继续增化。

    可尽管如此,却也是足够用了,试想在斗战之中,三道蕴藏斩诸绝神威的剑光一同斩来,这又是何等威势?这足以弥补攻势之上的不足了。

    当然,若是到了斩诸绝的至上境界,一剑斩出,诸法皆破,剑光是一道还是万道都是一样。可等他修持到那个时候,光凭言印也能压服别人了,那也没必要去死盯着剑上变化不放了,故是眼下走分合之道,才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第二道剑光运化出来,他并没有急着再去运化第三道剑光,因为这一步将会用时更长,也将更是消耗心力,故是他先是调息休整了一日,待得精气神完满之后,才是持剑在手,又伸手在上一抚,心光照下,继续施为。

    而另一边,朱凤在回到了自己的临时驻阁后,并没有急着去开辟道场,而是在那里做着各种准备,期间她还去拜访了一些以往认识的同道,借了一些法器傍身,与此同时,她也是在等待着一个消息。

    在差不多半月之后,明周道人出现在了驻阁之内,对她打一个稽首,道:“朱玄尊,人已是带来了。”随后他让开身形。

    朱凤欣喜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看去有些怯怯的少女站在那里,后者抬头看了看朱凤,对她万福一礼,道:“潇潇拜见老师,老师安好。”

    “好。”

    朱凤走上前去,将少女的手一把揽住,又看了她几眼,见她身上里外衣裙都是焕然一新,鬓发一丝不乱,指甲也是修饰过了,不觉点头,语气温和道:“潇潇以后在这里见为师,就无需这么多礼数了。”

    这是她在内层收得记名弟子杜潇潇,虽然后者只是一个浑章修士,可她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弟子,不止这弟子知礼懂事知进退,且她也是因为这个弟子之故,才能在训天道章之中留语,并解脱厄难。

    她是真修,素来更认天机缘法的,她认为这个徒儿天生就与自己有着师徒缘分,故是她一到上层,就拜托明周道人,把这个弟子重新找回来了。

    在又问过几句之后,知她分别之后并没有吃到什么苦,被寻到后也是得了妥善照拂,这才放心,对着明周道人致谢道:“多谢明周道友了。”

    明周道人微笑道:“朱玄尊言重了,此为明周分内之事。”又道:“朱玄尊师徒重聚,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明周这便告退了,朱玄尊若有事,可随时唤我。”

    朱凤点头道:“有劳了。”

    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身影便即消失了。

    朱凤在他走后,牵起杜潇潇的手,来至驻阁内舍之中,叮嘱道:“潇潇,为师要去混沌晦乱之地开辟道场,你以后便在此修持,有什么不明白你先看训天道章,还可翻看为师留下手书,再有不明,待为师回来之后会再给你指点。”

    杜潇潇应下道:“是,老师。”

    朱凤对她的乖巧很满意,她唤过一名神人值司,吩咐了几声,待都是交代好后,就化一道清风离去了。

    杜潇潇在内舍中坐下,她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四周,长久以来在荒原的生活让她没有去碰这里任何一样东西。

    在确定这里没有危险后,她这才在榻上小心坐下,唤出大道浑章,意识进入了训天道章之中。

    奎宿某处驻地自内,岳萝完成了一天的功课,照例先去洗漱了一下,服下了一枚精力丹丸,回到室内,就满怀期待的进入了训天道章。

    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丁盈声音立时传来道:“小萝,你可是知道么,前些天幽城和上宸天侵攻我天夏,据说还有玄尊侵入到了内层呢。”

    岳萝心头一紧,“真的么?”

    她身在外层,时时面临着外部势力的侵攻,对于这等事可是十分敏感,需知战事一起,连她这样的低辈修士也是要出外随军征战的。

    丁盈道:“哪里不真啊,这可是老师说的,不过老师不许我们妄传。我只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啊。”

    岳萝一翻白眼,这不就是让她告诉别人么?她敢说丁盈一定不止和她一个人说了这事,但她嘴上还是甜甜道:“好的,小盈,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丁盈似是还有什么事,匆匆和她说了两句,打过招呼之后,就又去忙别的事了。

    岳萝则先是看了几个自己一直留意的人的批言留语,而这些人无不是水准高超,言语有趣,其中就包括了她上次看到的那个桃实。

    她觉得这位非常有见底,现在这位每次说话,下面都有一些人围着点评,看着非常欢乐,不过她看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这一位都没不曾到来。

    她想了想,觉得可能和丁盈说的这些天外层修士入侵有关,她忖道:“桃实先生修为很高,这几天一定是出力对抗外层修士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涌起一丝敬意。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个符印亮了起来,道:“潇潇你来啦。”这是她这些天认识的同道,虽然相互说的话并不多,可彼此却很投缘。

    她问候过后,对面也是传来嗯的一声。

    岳萝不以为意,这个潇潇虽然说话不多,但她每次说话都能感觉到后者在认真在听。

    丁盈的声音此刻又响了起来,并带着一丝激动道:“小萝,好消息,啊,潇潇也来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斑先生又回来了哟。

    原来班先生上次是回去闭关了,现在据说已是修成了第四章书,功行更上了一层楼,班先生现在正在那里讲道,小萝、潇潇、快快,我们一起去听听。”

    岳萝却是有些不太情愿去,上次的二十功数她现在想起还觉得有些心痛,不过她也不忍心回绝丁盈,暗道:“只要我不私下去问,那便没事。”同时她也是不忘提醒了潇潇几句。

    杜潇潇像以往一般应了一声,随即便被丁盈请入了一个大约有上百人的道室之内。

    何礼此刻正在关注前来听道之人,这一次是班岚修成归来后第一次讲道,对此很是重视,他看了一下,现在来的大多数是旧人,不过也有几个是新人。

    他特地留意了一下这几名新人,又翻看了一下这几人过去的留语,如此做就可大致判断出这些人修为水准,看今后值不值得去下力气。

    而此刻“潇潇”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这位此前留语乃是一片空白。

    按理来说,一个修士只要未曾说什么激进之言,那其留语是不会被抹去的,每一个同道都可查看其过往之言,但是杜潇潇的留语乃是朱凤借托所留,涉及不少暗语,故是已然全数被遮蔽去了。

    故此刻在何礼看来,这就是一个修为低弱,还没什么根脚的修士,但他反而因此对杜潇潇更感兴趣了,因为他知道,似这样的修士,反而最是容易成为班岚的拥趸,是可以加以利用的。

    他想了想,便主动找上了杜潇潇,并热心为她介绍了一番,虽然杜潇潇从头到尾就没回几句话,他也不在意,任谁一上来也是有警惕心的,他有的是手段消除这等警惕心。

    他很懂拿捏分寸,在惹人厌烦之前就及时抽身退出了。

    再是等了一会儿,班岚得声音便开始在诸人耳畔响起,不谈其余,他的声音温润平和,让人听得很舒心,另外,他讲的东西也不算太高深,关键还不枯燥,有时候还令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杜潇潇听了一会儿,她以往一个人在荒原上修持,根基上的东西恰恰是她所缺乏的,这些很浅显的东西或许丁盈和岳萝觉得是老生常谈,可她却觉得很有用,倒是用心听了下来。

    待得听罢,她正要退出之时,何礼却又一次找上了她,道:“道友,你觉得班先生讲道如何?”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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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