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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玄浑道章txt下载     玄浑道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九章 荒陆传异闻

    杜潇潇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次从班岚的讲道里面的确得到了不少收获,便实话实说道:“挺好。”

    何礼对她的回答很满意,道:“那道友以后可常来听道,初来的道友都可以向班先生问一些问题,此中不收功数,自然,若有什么不明之处,也可以直接来寻何某。”

    杜潇潇礼貌道了声谢,可虽然班岚的讲道对她有所帮助,何礼看去也很热情,但过去长久在荒原之中的生活,却令她在面对任何主动接近自己的人或物时,都抱有一种高度的警惕心。

    她有种直觉,对方并不是真想帮助她,而是有着另外一种目的。

    何礼这时语气放轻松了一些,好似闲聊一般说道:“以往班先生只在训天道章之中讲道,可现在却是不好时时常来了……哦,对了,不知道友是在内层还是在外层修行呢?”

    杜潇潇回道:“我以前一直都是在内层修行。”

    何礼笑了笑,道:“那倒巧了,班先生以往一直在外层讲道,近日才受人之邀,从外层来到内层教授弟子,所以现在班先生不是每日都能来道章之中讲道了。

    倒是现如今有不少内层道友听闻此事后慕名前来拜访先生,道友若是觉得可行,也可以像其他道友一般,过来一同交流道法。”

    在训天道章出现后,诸洲宿的玄修最开始只是依靠训天道章交流道法,不过有许多修道人在道章之中相互熟悉了之后,私下自然也是陆续有了往来,互相之间也是结成了一个个小圈子。

    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如今各上洲的道路在浊潮之后差不多都是打通了,除了内外层之间还是穿渡不易外,十三上洲内部的往来倒是方便了许多。

    杜潇潇想了想,问道:“班先生在哪里?”

    何礼正等着她问这句话,微笑回道:“如今班先生在在伊洛上洲。”

    杜潇潇轻轻说了一句,“伊洛上洲?”

    何礼道:“对,伊洛上洲因为上一位玄首的保守固执,以前大大落后于各洲,玄修也是较为极少,故是才邀请了班先生前往,班先生到来后,也是吸引来了更多同道。”

    顿了下,他又道:“班先生十分受玄首的器重,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有名位,那时候再想向先生讨教便就很难了。”

    杜潇潇道:“嗯,我知道了。”

    何礼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又没再多说什么,再客气了几句后,便就结束了这番对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发慌的感觉,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他想了想,感觉是最后一句话,那一句话不像是回应,倒像是对方表明自己确定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认为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这时他听得一声唤,立刻从道章之内退了出来,换上恭敬姿态,对来人躬身一揖,道:“先生。”

    班岚走了过来,在他面前不远处站定,问道:“情形如何?”

    何礼回道:“一如以往,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捣乱。”

    班岚嗯了一声,道:“我如今功行已够,但是名望尚还不足,要想完成上面的交代,还差了许多,我让你接触的事情如何了?”

    何礼道:“还在试探中,不过先生不是在伊洛上洲么?那位的大弟子梁屹应该也在哪里吧?”

    班岚道:“梁屹我见过一两次,但是这个人不好接触,最好是从那位其余弟子那里打开缺口,我要能拜到那位的门下,那么以后的事情做起来也就方便许多了。”

    随着功行渐高,他感觉外面的阻碍也是大了起来,尤其是玄修到了第四章书,这个修为是经常能接触到玄尊的,尽管玄尊一般不会随意窥探他人的心思,可是万一呢?

    尽管他有上面给的护符,可这等东西本身就惹人怀疑。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趁早抽身回去。

    可他在这里他享受万众瞩目,有声望有地位,而若回去,那不过是一个被随时呼来喝去的仆奴罢了,他是怎么也不会回去的。

    他要在天夏立稳脚跟,就需要一个足够的身份。

    而若能成玄尊弟子,这一切都能解决了。

    现在他认为,拜入余常门下是最为合适的,因为这位以往收徒从来不看具体出身,只看是否是人才。

    现在余常门下正是落魄之时,众人避之不及,他上去也容易被接纳。最妙的是,这位玄尊被看押起来了,就算拜入门下,也不会窥破心思。

    何礼道:“属下最近试探了一下那边览的口风,也说了先生欲拜入余玄尊门下的事宜,不过这人生性持重,却是轻易不肯松口,还问先生有无立下什么功劳,属下觉得,若是先生能立得什么大功,或就可让这位接纳。”

    班岚这时目光闪烁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缓声道:“近来外层会有道友到来,现如今我不方便露面,你带人去接应一下,记住,哪怕是他们要求,你也不要通过道章传递消息。”

    何礼神情一凛,道:“属下明白。”他又试着问道:“先生,他们这是……”

    班岚淡淡道:“不用多想,他们此行另有安排,也与我们的事没有冲突。你办完了就尽快回来。”

    何礼心中松了一口气,道:“先生。”

    而另一边,岳萝在见到杜潇潇符印上面一直闪烁的光芒停下,便急着来问道:“潇潇,你是在和谁说话,是那个班先生么?他没让你干什么吧?”

    杜潇潇回道:“没有。”

    岳萝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随即她露出笑容,“对了,给你这个,这里很有趣。”

    杜潇潇随即发现,道章之上多了出来一个小印,上显“异闻”二字。

    她试着把意念附着其上,随着眼前光幕一变,才发现自己又是了一个道室之内。

    她再看了下,才发现这里与单纯的论道不同,是一个纯粹谈天论地和分享各种异闻消息的地方。

    不过由于这不是严谨的道法论辩,所以或真或假的消息都是充斥其中。

    丁盈这时有声音传出,道:“小萝、潇潇、你们快来看最上面那个留语,说是早在天夏之前,已经有修道人达到此世,还说有人在荒原上见到了早前就到来此地的修道人的洞府,里面还藏有旧修留下的丹丸和法器呢。”

    岳萝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好奇道:“这是真的么?”

    杜潇潇没有说话,只在心里默默道:“是真的。”

    清穹地陆,岑道人在明周道人引路之下,正带着一众弟子沿着廊道往临时驻阁走去。

    这时他目光朝南面一座驻阁望去,见那里禁阵转运,灵光漫漫,显然是有人居于那处,而能落脚在此的,无疑是玄尊身份,便就站定脚步,问道:“那里是哪一位道友?”

    明周道人回道:“前些时日朱凤玄尊归回天夏,那里是朱玄尊临时所居之地。”

    “朱凤?”

    岑道人呵了一声,道:“当初她与毕明、元童三人离开天夏后,我愿意为今后再见面当就是敌手了,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看来荒野寂寥,人心难耐啊。”

    明周道人微笑道:“世事难料,岑玄尊今日不也一样回来了么?”

    岑道人撇了他一眼。

    他那袖一甩,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行去,不多时,一行人便走入了有着十余座宫台的驻阁之中。

    岑道人令弟子各去安排,他则道:“我在内层走了走访诸多洲陆,但凡玄修,无是是用了那训天道章,听闻立造此章乃是那位张守正,不知道张守正可在守正宫中么?我想拜访一下这位。”

    明周道人道:“待明周一问。”过了一会儿,他回道:“岑玄尊,张守正正在闭关,怕是不便待客。”

    “闭关?”

    岑道人呵呵一笑,道:“我听闻他此次先后擒捉了两名外层同辈,看来自身也是颇有消耗,罢了,我就待他功行得复后,再上门拜访吧。”

    他挥了下手,明周道人打一个稽首,身影便是消去不见了。

    岑道人则是走到驻阁内堂之中,他拿出一枚玉符,对着前方玉璧一甩,化一道光芒落入其中。

    过了一会儿,钟道人身影自里现身出来,他道:“岑道兄,此行顺利否?”

    岑道人言道:“客套便就免了吧,岑某也不是来说这些的,岑某只想问,钟廷执你可是有安排了么?”

    钟道人道:“岑道兄莫急,上宸天和幽城虽退,可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如今第一要务,还是防备此辈,关于岑道兄的安排,道兄且稍再等等,过得一段时日之后,钟某自会在廷议之上提及此事。”

    岑道人道:“好,那我就再等上一等,倒是我方才过来时,见得朱凤也是归来了。我往日曾有听闻,说毕明、朱凤还有元童这三人当初是为了找一样东西,才离了天夏,钟廷执可是知晓么?

    钟道人面上现出露出一丝讶异,道:“竟有此事?钟某从未听说。”

    “哦?”岑道人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钟廷执不知晓那就罢了,那我改日再问一问亲手擒捉元童的长孙道友吧。”

    ……

    ……

第八十章 拓域廓天地

    妙皓道宫之内,钟道人在与岑道人结束话语之后,就又借助玉璧之照影,寻来崇昭、长孙迁二人,商议后续事宜。

    他道:“岑传如今回归天夏,方才却是问我索要名位,这事倒需安排妥当,毕竟我等还要用他制衡玄浑二道,若他无功,无可做到此事。”

    崇道人道:“钟道友上次说及此事之时,似便已有思量了?”

    钟道人点了点头,道:“不错,我近来一直在谋思此事。”他看向两人,目中生神道:“如今各洲宿镇守俱已得人,难以再作安排,故想要为岑传谋取名位,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增洲扩府!”

    他这一话出,玉璧之中二人不禁都是朝他看来。

    崇道人沉声道:“增洲扩府?”

    钟道人点头道:“不错!要知我天夏全盛之时,曾在一十三上洲之外设立八百都护府,现在还剩多少?不过百来数罢了,而那时的中洲、下洲也几乎都是废尽,而这七八十年下来,我天夏已然恢复了以往气象,重新设洲立府也势在必行!

    而浊潮之势证明,要想洲府在外存续,唯有玄尊或是玄尊化身前往镇守才能保全,我等可奏请玄廷,让玄尊或是玄尊化身出镇地方,如此既可顾全大局,又可对岑道友有一番交代了。”

    崇道人沉思许久,才道:“钟廷执此法虽好,但首执那里如何说?涉及这等大事,首执那里不通过,怕也是难过此关。”

    钟道人道:“两位道友可是记得,自上次撤除高墨之位后,首执一直留着那一个廷执之位?”

    崇道人想了想,道:“钟廷执是说,首执也同样有此意,所以才故意留着此位,以为暗示?”

    钟道人道:“首执如何想,钟某不清楚,也无人猜的透首执的心思,不过我们不妨先这般认为,至少钟某以为,此议有利于各方,更有利于稳固我天夏,似陈廷执和玉素等人,都是不会反对的。”

    长孙道人这时开口道:“我会在廷议之上附从此事。”

    钟道人对他一点头,这时他抚须言道:“说来昨日岑传回来时,他问了我一事,说当日朱凤、元童、毕明三人离了天夏,是去找寻什么东西,又问我是否知晓此事,还说过后会找长孙道友问询。”

    长孙道人语声淡漠道:“此事我当日与两位已是说过了,当年我虽是镇压了元童,但他并未对提及此事,我也对此事没有兴趣。”

    崇道人道:“元童对此事当是知晓不多,关于那东西,许是后来放弃了找寻,也许是根本未曾寻到,要不然也不会在离去没多久后又折返回来了。”

    钟道人看去也只是随意一问,点了下头,他打一个稽首,两人也是对他打一个稽首,身影便即从玉璧之上消失了。

    钟道人正要转回内殿,心下却是升起一个念头,要说元童不知此事,倒也不一定,似元童后来到处杀戮修道人,疯狂祭炼血晶,怎么看都是不正常的。

    且这么看,长孙迁镇压元童,真的只是为了夺取其身上的玄异么?还是有其他什么目的?

    而现在元童已亡,毕明失踪,知悉真相的,或许也只有朱凤了。

    他想了一阵,又摇了摇头,那件事毕竟也只是一个传闻罢了,眼前重要的,还是廷上之事。

    云海驻阁之内,杜潇潇做好一天的功课,再次入了训天道章之中,岳萝和丁盈二人比她早来一步,见她出现,都是与她打了一个招呼,她也是回应了一声。

    丁盈这时忽然说道:“潇潇,你上次不是说,你的老师修的是真法,现在正在寻觅弟子么?

    我向老师说了这件事,老师查了不少学宫的学子,倒有几个符合你老师的要求,我把名册给你,你看下哟……”

    岳萝也是道:“潇潇可以看看,小盈帮忙,那定然是了用心的。”

    她知道丁盈虽然对一些长得好看,修为又很是高深的修道人格外崇慕,有时候特别容易感情用事,可丁盈对朋友却是最为真诚热心不过,只要你有麻烦,那她一定是会全心全意去出力帮忙的。

    丁盈嘻嘻一笑,道:“还是小萝懂我。”

    杜潇潇礼貌道:“谢谢。”她看了一下光幕之上传来的名册,那里一共是五个人,每一人的背景出身乃至自身擅长都有详细录述。

    朱凤当时生怕自己一去不复返,所以设法令杜潇潇为找寻一个可以继承她道法的弟子。

    但随着劫数渡过,她也不急了,而且她也怕伤了杜潇潇这个弟子的心。所以没再去提这事。

    可杜潇潇却还是记得此事的,她一直在默默设法为老师找一个合适的衣钵传人。

    见她不出声,岳萝和丁盈也各是在道章之中观览起来,两人先是看了一会儿各种道法评述,随后便又兴致勃勃去了“异闻”道舍之中,毕竟这里面的话语都是较为新奇有趣。

    丁盈这时道:“小萝,你看这个留语。”

    岳萝看了过去,发现这是如今议论较多的一个留语,主要是探讨天夏、上宸天还有幽城三家修道人的道法各有哪些不同之处。

    开始还好,诸人当真是在认真讨论道法之上的优劣短长,不过一个符印名为“心离”的修道人加入进来后,味道就有些变了。

    其人说作为看守金牢的修道人,接触过不少被囚押的幽城修士,只是颠覆他想象的是,平常看似暗无天日的幽城,实际上与他所知的完全不同。

    幽城城内其实风光旖旎,犹若仙境,而每一个修士平日都可做自己想做之事,不会有人来刻意约束。

    可即便如此,大多数幽城修士都有着一颗向道之心,平日除了研读道经,哪怕没人催促,都会在城中认真潜修,并不会随意外出,也不会出外惹事。

    其人还言,幽城修道人平日除了观看盛剧,便是赏美景以作赋,逍遥不羁,似是真正的天上仙人。也是如此,幽城修道人养成了平和淡泊的心境,道法偏向于守御,比天夏的修道人少了一分戾气,多了一份生气。

    后面的话更是离谱,说什么尽管每一座幽城不大,去不了太远的地方,但他们的道心却不受拘束。

    岳萝看到这些,顿便不服气了,她师父告诉她的幽城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而且下面也不是没有人争论,且已是有了千余条留语了,但谁都拿不出切实服人的理由。

    这个时候,她注意到那个代表桃实的符印一闪,不禁眼前一亮。

    她知道这位桃实先生当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前辈,这些时日不曾出现,多半也是因为近来战事之故。

    这位见多识广,想来一定是能分辨清楚此事的。

    于是她小心翼翼向着桃实打了一个招呼,并把这里的留语传递了过去,希望这位看到后能给一个持正的说法。

    甘柏由于这些时日幽城与上宸天联手入侵内层,他知道天夏这边一定会严加详查的,所以他也不敢随意进入训天道章,生怕被人发现。

    而现在双方各是停下了对峙,此事算是暂时有了一个了结,他憋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出来冒个头了。

    只是他才入得道章之中,就听得无数声响传来。

    他知晓这是有人给他留语,兴致勃勃看了一下,却是见到里面有一个留语是讨论幽城的,不由来了兴趣。

    可是顺着看了下来,不禁对此嗤之以鼻,幽城有修道人除了玄尊和少数有背景的修士,剩下那不都是仆奴么?何来逍遥自在可言?

    若是幽城的人来此说些蛊惑之言倒也罢了,他也懒得去拆台。可他敢肯定,对方并非幽城修士。

    因为在幽城,只要你非是玄尊门下,根本不会让你有接触训天道章从而勾连天夏的机会的。至于玄尊门人么,遮掩自身还来不及,又哪会去主动暴露自己?

    他冷笑一声,让老祖告诉什么幽城是如何模样的。

    他对着上面所言之语,逐一写下了批驳之语。

    幽城修士平日不出门惹事,不是不想去,那是因为除了幽城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幽城修士之所以每日潜修,不是出于向道之心,而是因为虚空外邪的侵袭,而上面又没人来理他们的死活,所以想要保持功行,就要保持一定的坐观。

    幽城修道人平日观盛剧,作诗赋,那是玄尊门下弟子才有此等享受,不是玄尊门下你也配?

    幽城修道人之所功行偏向守御,那是因为打不过天夏修道人,所以只能先求保命!

    不过因为这些不涉及道法,他没心思亲自下场去批驳,故他直接把这些告知了岳萝,自己就去忙别的了。

    岳萝收到了这些话语,也是欣喜,赶忙致谢一声,然后就把这段留语原封不动送递了上去。一时间,惹得不少同道在下面附和赞同。

    她正心里高兴时,这时发现某个符印一闪,注目一看,却是那个“心离”找上门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起心意接应进来,问道:“道友有什么事么?”

    心离语气很是不悦,带着一丝质问道:“这位道友,你方才所言,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你亲眼所见么?”

    岳萝谨慎回言道:“非是,我是从一位名叫桃实的道友处听来的。”她顿了下,道:“桃实道友功行高深,还经常与幽城、上宸天修士交手,他的话应该不假。”

    心离一听她这么说,胆气顿便又壮了起来,嚷道:“桃实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不过是一个天夏修士,他懂什么幽城!”

    ……

    ……

第八十一章 风过大浪涌

    道宫之中,闪烁明亮的剑芒自里闪耀而出,一时透照苍穹,将天中云霓也是一齐照亮,直至几个呼吸之后,才是逐渐消隐下去。

    在继第二道剑光运炼出来的第十日,张御将那第三道剑光也是祭炼了出来。

    此刻他心神之中映照着三道剑影,本来像是水下之剑,隔有一层,模糊晃荡,但是随着他的心神观望拂拭,此刻却是越来越是清晰凝实。

    到了最后,随着剑影之上微微生出光亮,倏地一闪,便齐齐自心神飞跃出来,头尾相接,回成一圈,在那里飞绕不止,却也分不清楚哪一柄是真剑,哪一柄是分光化影。

    实际上,这里差别也确实不大。

    两把剑器如今都可算是他身躯一部分,便是损折,只要他还在,那么一念之间就可转了出来,那些分化出来的剑光也同样是如此。

    不过他能察觉到,这里剑光运转之间还略有迟滞,若是遇到真正的敌手,那么这一线迟滞就有可能错失战机,也有可能成为对手反击的机会,故是到了这一步,还需要再设法加强。

    他于心下一唤,将大道浑章唤了出来,见上面又多了一个“剑同”之印,他将神元往里渡入进去,这个章印渐渐有明光生出,而后有一道光芒照到了他的身上。

    待得光芒敛去,他觉那一丝滞碍已去,剑光运转之间已是变得圆融自如,此刻心意一起,三道剑光霎时与蝉鸣剑合而为一,聚化为一柄剑器。

    他伸手上去一拿,就将之捉到了手里,轻轻向前一斩,一道剑光霎时斩开道宫,向着极远之处蔓延而去,天际亦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下一刻,道宫在他意识之下又是重新聚合起来,天边的痕迹也如被抹去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起两指在剑脊之上一抚,那里便随之荡漾起一阵流光,他微微点头,便将蝉鸣剑放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听得远远传来了悦耳磬钟之声,他思绪一转,今日乃是九月月中,想又是一次廷议开启了。

    同一时刻,清穹云海深处,光气长河于此蔓延开来,玄廷诸廷执的身影也是在此陆续现身。

    真修自首执之下,分别为武倾墟、钟唯吾、玉素、竺易生、长孙迁等六位。

    而浑章修士这边,来得乃是陈禹、韦梁、晁焕、戴恭瀚四位廷执。再加上玄修风道人,此次廷议,共是来了一十一位廷执。

    首座道人待诸人坐定,磬音落下,便依例言道:“诸位廷执可有呈议否?”

    钟道人拿起案前玉槌,敲了一下玉磬,站起对首座道人一礼,言道:“首执,诸位廷执,钟某有一呈议。”

    首座道人道:“钟廷执请言。”

    钟道人道:“诸位,如今已是大玄历三百八十二年,想当初我天夏至此世后,几历波折,前后经由数次大战,方得立下一十三洲之基,而在一十三洲之外,更有八百都护府星罗散布于地陆之上,既是屏护,又为拓土,更有监察各处,传我天夏之礼乐之责。

    只是八十年前一场浊潮,却是令我人口疆土散失大半,各洲遭受重创,都护府亦是折损七八。

    而今经数十年休养生息,改善民生,我天夏旧观渐复,钟某以为,往日都护府之制当得重议了!”

    他这话一说出,长河之上却是一片沉默,首座道人坐在那里不言,而在座各个廷执都是陷入了思索了之中。

    “重议都护府之制?”

    韦廷执摇了摇头,道:“若是要将八百都护府恢复起来,这里不知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此般耗费实在太大,朝府几位大摄定然是会反对的。”

    一般来说,涉及天夏世间的事,玄廷除了定下大方向,主要还是放手让下界各洲府自行治理。

    但有的时候,玄廷和玉京朝府的看法可能会不一致,这便需要彼此沟通了,而韦廷执就是负责此事的廷执。

    如果是切实有理的谏言,他会拿到廷上讨论,玄廷一般都会认真听取采纳,不会去强行推动。

    所以如今天夏诸洲内部情形,他比在座任何一位廷执都是了解。

    天夏到来之时建立诸多都护府,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保护生民,更是为了传播礼乐,当然是可以不计消耗,可现在却是不成了。

    八百都护府,背后涉及到的可是海量的人力物力,玉京朝府方面一定是会竭力反对的。

    钟道人呵呵一笑,道:“韦廷执,钟某所言重议,并非是要将往日都护府尽数恢复,此也大过激进,且当年浊潮袭来,导致八百都护府十不存一,若是再来一场浊潮,谁也不知如何,故是钟某之意乃是增洲扩府!”

    韦廷执看着他道:“增洲扩府?”他略作思索,才道:“不知钟廷执具体何意思?”

    钟道人道:“如今一十三洲四面之上尚有百余都护府尚存,这些都护府多已是立足百年以上,根基已固,人口也是不少,我等可先挑选几处都护府出来,将之升为都洲,扩其府地,再遣玄尊或玄尊化身镇守此间,如此既可固镇疆土,又能抵御浊潮。”

    诸廷执听到此言,俱是神情微妙,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钟道人这时看了诸人一眼,又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实则此举也是刻不容缓。”

    他看向武倾墟,道:“武廷执,钟某冒昧问一句,审问苏遏、严奇英二人可得有结果了么?”

    武倾墟沉声道:“武某已是问过,二人所知皆是有限,但严奇英确然为青灵天枝所庇,才得以隐去了身影。”

    钟道人打一个稽首,道:“多谢武廷执告知。”

    他又看向座上众修,提声道:“诸位廷执不要忘了,这一次上宸天和幽城合力潜入进来,连镇道之器青灵天枝都是动用,使我不得不动用清天星盘搜寻,我若是此辈,后续必有所动作。

    而这回因为内层监察不利,才使有了漏洞,让外层修士得以侵入进来。可要是在各个方向之上多几处有玄尊镇守的都护府,并有阵禁可驭,虽不见得能杜绝此事,但定然可增固守御!”

    座上几位廷执不觉点了下头。

    这话也是有道理的,都护府可不仅仅是都护府本身,而是以都护府为中心,向外布置驻地点哨所,并还有勘察地陆、布置阵禁的职责在,这般对内层的守御监察之力无疑会得到加强。

    首座道人见钟道人不再开口,便缓声问道:“对钟廷执的话,诸位廷执有何见解?”

    玉素道人拿起玉槌一敲玉磬,先自开口道:“此事可行,我天夏而今不仅气象已复,实力更胜以往,便不为守御,也是向外拓土之时了!”

    陈廷执则是道:“先立少许都府,倒也可以一试。我以为钟廷执之言可行。”

    韦廷执沉吟片刻,拿起玉槌,在玉磬之上一敲。

    而在他之后,光气长河之上玉磬一声声的响起,这一次却是无一人反对,直接通过了此议。

    不过呈议虽过,可到底该增扩几处都护府,哪些都护府较为合适,这就不是一时半刻能定下的,还需再仔细思量讨论,故是诸廷执定下下次廷议再续议此事。

    不过这一次廷议过后,玄廷要增洲扩府的消息却是由此传了下去,且由于训天道章存在,此事也是很快为各方所得知。

    而与一十三洲相隔较远的诸多都护府闻听这个消息,从民间到都府无不激动,要是能够增洲扩府,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将给整个都护府都带来巨大的利益!

    几乎就在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各都护府上下便纷纷开始为此事奔走运作,有些还向玉京派遣出了使者,意图争取自身成为那第一批升洲的都府。

    东廷都护府,东庭玄府。

    玄首项淳在得知此事后,他稍作思索,便立刻唤出大道玄章,联络此刻分散在天夏各处的玄府同辈。

    待勾连到了众人后,他便将事情大略一说,道:“诸位同门,若是我东廷都护府此次能增升为都洲,那么诸位同门当是知晓这里能够我东廷玄府和都护府上下带来多大的好处,我需诸位同门下来一同全力推动此事。”

    许英这时出声道:“师兄,可否请张守正也帮我们一把,到底张守正也是从东庭出去的啊。”

    项淳沉思了一下,比起别处都护府,他们这里可是出了一位玄尊的,而且还是玄廷守正,这的确是旁人比不上的绝大优势,不过……

    但是身为玄首,他深知有时候事情不能单看表面的,越是上层,局面越是复杂。

    他道:“不必了,守正若是愿意说话,那他一定是会说得,我们不用去特意麻烦他,”

    范澜提醒道:“可是师兄,无人为我们说话,终究是不妥的。”

    项淳沉声道:“我知晓,玄府这里,我会按规制往上递书,为示我辈迫切之心,这里还需诸位同门的附笔。”

    众人都是纷纷应声。

    项淳又道:“范师弟,我要你代我去一趟青阳玄府面见恽玄首,希望他能在此事之上支持我东廷。”

    范澜郑重应下。

    项淳道:“稍候我会亲自去拜访大都督,杨卫尉如今正在玉京进学,她既是大都督的亲姐,又是守正的学生,听闻还结识了不少玉京权贵子弟,此刻倒是方便出面为我都护府争取此事。”

    ……

    ……

第八十二章 尘去光逐玉

    钟廷执在廷议结束之后,便就回到了妙皓道宫之内,岑道人早已等候在此,其负袖而立,道:“钟道兄回来了,不知此回廷议如何?”

    钟道人走了进来,道:“廷上已是同意增洲扩府,目前尚在讨议扩增哪几处都府,待得此事拟定,我当会为道友谋取一处玄首之位。”

    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岑道人一点头,便与他一同到里殿坐定,当下就有道童过来送上清茶。

    钟道人道:“岑道兄以往曾是廷执,若去当一任玄首当是不难,可能否在此位上做出足够的功绩,就要看道兄自己了。”

    岑道人道:“那岑某却需去得一处能建功立业之地了,我离开天夏已久,对此中情形不明,钟道兄可有建言么?”

    钟道人伸手一指,面前顿有一副天夏舆图现了出来,上面不止有现如今的一十三上洲,残存下来的百余座都护府亦是有所罗列。

    他道:“此前提请议增洲扩府之议,钟某已是有思量,钟某以为,若是增洲扩府,这几处都护府当在其列。”

    说话之间,光幕之上便有十余处都护府闪烁亮起,大致分布在四面方向之上,只听他继续说道:“但若要有所作为,这唯有这两处最是有望。”

    他又对着其中两处都护府各自点了一下,“钟某以为,道友去此二处当是最好。”他顿了一下,“不过现在诸事未定,各廷执意见不一,这两处也未必见得定能升府为洲。”

    岑道人看了一眼,道:“岑某记下了。”他打一个稽首,“至于下来之事,就拜托钟道兄了。”

    钟道人在座上还有一礼。

    岑道人身影一散,便如光影一般散去,只在原处留在了一枚玉珠,只这珠子也是随后化为一堆碎屑,这次过来的,只是他的一个寄托照影罢了。

    风道人离开廷议之后,他没有立刻回转道宫,而是先与高道人沟通了一下,随后便直接转至守正宫前,欲与张御一见。

    张御此刻正在道场之中修持,不过因为道场与守正宫并非隔绝,依靠清穹元磁之力也是相互连通的,故他得报之后,便就转回到了守正宫中,将风道人请入了进来。

    风道人与他见过礼,就在殿内坐定,下来便就是将廷议之事道明。随后他道:“钟唯吾此举,明显是因为前番谋划不成,又怕我玄浑二道因此势大,故是想借此来压制我辈。”

    与钟道人不同,他的重点不在于哪几处都护府会被升府为洲,而是在意此事之后,到底由谁来担任玄首之位。

    身为玄修,他自是看得清楚,钟唯吾是为了对抗如今玄浑二道的修士所占名位较多,所以弄出了增洲扩府之意,这般可以将更多本来潜修的玄尊安排到各个重要权位之上。

    而再等个数十载,这些人若得积功,或者立下殊功,便可成为那竞逐玄廷廷执的有力人选。

    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反对,因为钟唯吾当时说得话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再则以陈廷执为首浑章修士也不曾反对。因为后者认为不可能所有位置上都是安排上真修,必然也是会安排有浑章修士的。

    这里面唯一吃亏的,恐怕就是玄修了。就算算上他们四个,也只有施呈可被推出,可问题是这位以往就没有什么进取心,现在全副身心又都放在了推演完善功法之上,要其出来争夺名位,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里还有一人合适。

    他看向张御,诚恳言道:“张道友,比起他人,我等更希望你能站出来担任一方都府玄首。莫看道友如今是守正,可唯有坐镇洲府之功绩,未来才有可能坐上廷执之位,现在既有这等机会,守正何不一试呢?”

    张御略作思索,随后道:“风道友之言,御会思量的。”

    风道人点了点头,他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既然话已说过,他也没再多言,当即起身告辞。

    张御起身相送,待把人送走,转回殿内,他也是深思起来。

    他的守正乃是常摄,玄廷无可追夺,这意味他一样可以担任一方玄首,当然,这里面一定会有阻力的。

    不过他要完成自身之道念,除了自身提供修为功行,也必然是要追求更高的地位的。

    固然玄廷拿不掉他的位置,可现他也一样没法干涉到玄廷的决议,而要想在玄廷之中拥有话语权,那就只有成为廷执一途可走。

    所以若是有机会,还是要争一争的。

    他走到前方,把袖一拂,天夏内外洲宿的舆图现于眼前。

    他目光一移,落在了东庭都护府之上。

    他认为,若要说将都护府升为都洲,那么东庭都护府却是一个合适之选。

    倒不是因为他出身此地,而是这里与别处不同,正位于整个天夏疆域的最东端,且还隐隐制扼着一个尚未探明的地陆,可谓意义非凡,而东庭的人口与其余都护府比较起来,至少也可列入前十。

    且这片地陆背后还隐藏着诸多隐秘,哪怕出于自身守正之责的考虑,此间借着这个机会升为府洲,放一个玄尊或者玄尊化身来此镇守,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十天之后,玉京,琼月台。

    杨璎在晨起之后,洗漱沐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笔挺军装,然后便走到了窗台边上。

    近十年过去,如今她已是一个二十余岁,英姿飒爽,容颜精致美丽的年轻女性了。现在的她,正是处于一个女子一生当中最为美好的时间段中。

    因为她身上的天夏血统,还有她长期坚持的天夏礼仪举止及张御传授给她简单呼吸法,所以这段美好,很可能会继续延续三十年乃至四十年之久。

    她向着窗台之外看去,苍蓝色的天幕之下,远处矗立着一座似与苍穹竞高的平顶大台,其巍巍而立,雄伟壮观。

    大台上方可见一座座飞檐翘角,如垒堆高的玉殿琼楼,那宏伟殿壁那正面迎承着清晨投来第一缕阳光,并向外反照出一片灿灿金芒。

    那是原尚台,是玉京之正枢,也是诸位大摄署理政务的朝府之所在。

    由远处瞻望,大台之上虹霞平过,天矮云低,尽显宏大恢廓之气势,让人不由生出卑微渺小之感。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并随着一个女声传来道:“卫尉可是准备好了么?”

    杨璎转过身,道:“进来吧。”

    房门一开,一个戴着眼镜,满是书卷气,身着襦裙,手中拿着玉板的女子走了进来,而她旁边还有一个体态较小,身着玄修道袍,看去很是文静的美貌少女。

    在两人后面,则跟着一个身形高大,体格堪称魁梧,披着一身神袍的女护卫。

    那个女子走了过来,对着她万福一礼,道:“卫尉,我们都已是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么?”

    杨璎目光一转,那一名女护卫当即将她的军帽递了过来,她接过揽在了臂弯之中,道:“走吧。”

    众人让开了道路。

    杨璎信步走出大门,沿着廊道往前走去,女子和那道袍少女立刻跟了上来,廊道两旁一列列披着神袍的护卫在她走过之后,也是随即加入了队列。

    一行人由居处的拱形门廊走出来后,一驾通体银白,仿佛流淌着炫目光芒的华美飞舟早已停泊在了那里。

    随着她们一行人走近,舟身之上融开了一排舱门。

    苏芊走入了舟身之内,沿着舱道走入主舱,待坐下之后,她对着那个身着玄修道袍的文静少女言道:“嘉月姐,我们今天先去拜访苏老,他是苏校尉的父亲,曾担任过天兵部的主部,虽然现在退下来了,但是与某位大摄私交甚好,或许能为都护府的事情说几句话。”

    她前天就得知了玄廷决定增收扩府的消息,她知道,东庭都护府一旦成为升府为洲,那么就会得到玄廷和玉京朝府的全力推动和扶持,好处是无可估量的。

    身为东庭人,她自也希望为故乡出份力,而且她不觉得东庭比不过其他地方。

    嘉月静静听着,她是十天前从外层调来护持杨璎安全的,同时负责用训天道章传递各方面的话语联络,其实后一个才是她来此主要需做得事情。所以她只是把自己当一个传讯之人,不会去胡乱发表什么意见的。

    而此刻就在琼月台对面的一座白玉高台之内,透过琉璃璧,有两个年轻男子正看着下面的银色飞舟。

    其中一个二十上下,身着襕衫的英俊男子道:“方才过去的那个,就是杨璎么?”

    旁边站着的,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但略显瘦弱的年轻人,他道:“尉兄,就是她。”

    他想了想,道:“东庭都护府这次升洲的希望很大,至少比我们的希望大,希望尉兄这次能相助我们一次。”

    尉姓男子道:“祖父虽然当年早便升至朝中,可在龙牙都护府任上时也是花了偌大心血的,龙牙都护府可以说是他老人家一手立下的,史兄安心,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他看着那一艘飞舟缓缓飞起,并往东南方向飞去,露出不出所料的神色,道:“杨璎这一次无非是去拜望苏老,苏老以往的确在军中有莫大的影响力,不过他这几年退下后,人情也是用一点少用一点,不见得会出死力帮忙。”

    史姓男子却是有些不太放心,“可,可万一……”

    尉姓男子淡淡一笑,看着那飞舟在清辰的光芒之中逐渐远去,自信道:“我尉氏做事,从来没有万一。”

    ……

    ……

第八十三章 云浮隐雀鸣

    道场之内,张御正翻看着最近送上来的呈书。

    自上一次侵入内层之事后,有许多异神被唤醒,现在陆续俱已被剿灭,但还有一些层次不高的异神一并复苏,大多都是遁避入了荒原之中。

    虽然此辈没有能力打开通向内层的门户,可时日长久,难说会有什么变化,故是他令各处驻地巡查裂隙之时,对此辈也需加以留意。

    待看罢这些之后,他一伸手,将搁在案几之上的惊霄剑取拿了起来,并起心光在上仔细拂拭。

    祭炼出三道分化剑光之后,他下来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惊霄剑上。

    以往筑炼惊霄剑时,是为了与蝉鸣剑一近一远、相互配合,不过现在却是又有不同,玄尊层次的斗战,多是心光法力、神通道术的比拼,近身之战却是极少出现的情况。

    但不是说惊霄剑便就此无用了,做为他自身亲手祭炼出来的剑器,此剑一样是可以承载“斩诸绝”之术的。

    剑上生神之术虽是因剑而生,可乃是他自身之术,并不会因为换了一把剑,或者这把剑器损毁了而无从施展。

    哪怕是换了一把陌生剑器,同样也是可以使出,至多也只是因为剑器不同而无法发挥全部的威力罢了。

    只是发挥不了全部威力,这也是一个瑕疵,故他就想着有所取舍,不必去时时侵攻,而待是将之作为一支奇兵。

    今后斗战,他准备正面以蝉鸣剑及剑光化影分合进击,而惊霄剑暗伏于一旁,以斩诸绝蓄积剑势,待得窥见战机之后,再一剑杀出,将所蓄之力付诸于这一击之中。

    此法这正如他那日以“空勿劫珠”埋伏一侧的战术一般,似如兵法之上所言“以正合、以奇胜”,若得顺利,便可一招决胜。

    故是他如今就是开始养势藏机于这惊霄剑中,轻易不去动,但若一动,便可惊破云霄。

    在养炼数日之后,他心神之中忽有所感,起意一顾,发现却是自己的弟子严鱼明以训天道章寻唤于他,于是回应道:“鱼明,可是有事么?”

    严鱼明恭敬声音传出道:“学生打搅老师了,老师,项玄首近日要上书奏请玄廷升东庭都护府为府洲,要让我等一同附名,只是学生不知道此举是否妥当……”

    他知道这不是小事,要是一个平常玄府弟子,那附名也无所谓,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张御的学生,便就要慎重行事了,生怕给自家老师惹来什么麻烦。

    张御道:“我知道了,你不必顾忌太多,附名便是。”

    严鱼明松了一口气,提振精神道:“是,老师!”

    张御在问了几句他的功行进度后,便与之断了牵连,他寻思片刻,项淳很谨慎,没有贸然找到他门上来,而是让自己的弟子附名,同时以此借机询问他的意思,两者之间也就不存在直接对话了。

    这事其实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身为玄尊,哪怕他公开站出来支持东庭都护府也没人会置喙什么,但这做法本身并没有错,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

    东庭都护府现在看着各方面升洲条件都是具备,可并不是高枕无忧了。别的不说,要是这个时候都护府内部被人故意引发什么事端出来,那么就可能被玄廷从原先的列单之上拿去。

    都护府之事他也是有意出力的,不过现在还不急,这里面涉及到方方面面,玄廷既需要总体上的考量,又需要听取天夏朝府乃至各洲的意见,这不是一时之间可定的。

    思索过后,他再次把心神放到惊霄剑上,继续于此中积蓄剑势。

    内层洲陆,玉京。

    杨璎从苏府出来后,再次乘上了飞舟,脑海中还回想着方才的场景。

    她并没有能成功见到苏老,而是苏芊的一位兄长苏萧接待了她。苏萧告知她,苏家会在这件事上出力帮助,但同时也委婉表示,这件事只能试一试,不能保证什么。

    其实她对苏氏表示能出力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这只是苏芊的交情,要想苏氏倾尽全力帮忙是不可能的。

    此时旁侧那个戴着眼镜的少女问道:“卫尉,我们下来去哪里?

    杨璎想了想,道:“先去凌云台。”

    在玉京进学的这几年里,她也是结识了不少权贵弟子,这些人平日交流之地便在凌云台。

    这些人本身没什么权力,但背后的能量却不小,互相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其实她不指望这些人能在都护府的事上帮上什么忙,只要想尽力维护好关系,让他们能在关键时刻不出来坏事便好了。

    飞舟飞行半刻,在绕过一处高台后,前方就出现了一座悬浮在云中的玉台。

    这是一座梯形大台,而下方呈现漏斗状,里面可见一种羽毛华丽的小型凤鸟在哪里来回飞舞。此乃是龙雀,而那一处形如倒丘的所在就是这些生灵的栖居停留之地,它们并非是造物,而是当初天夏渡来此世时一并带来的。

    在飞舟逐渐靠近后,一头龙雀自里飞出,对着飞舟长鸣几声,飞舟跟随其而来,进入凌云台内部,落在了一处泊舟台上。

    杨璎走出飞舟之后,将一枚早已准备好的丹果向上抛去,那龙雀俯颈衔住,头一仰一仰的将之吞了下去,随后一声鸣叫,振翅飞起,只眨眼间,便沿着一条往外连通的椭圆形壁道飞出去了。

    杨璎将自己的护卫留在此间,带着嘉月和那戴眼镜的少女沿着内部台阶往上走,到了尽头处后,底端的玉石大门这个时候缓缓向外移开。

    她往里看去,此时她所在的位置,乃是一个外回廊,前方是一条向下的宽大阶梯,两旁各是站着一排身着雅致裙裳的女侍,见到她出现,都是屈膝万福一礼。

    而透过远处的琉璃玉璧望过去,浮现眼前的是一座华贵雅致,金碧辉煌的大殿厅,可见一个个衣着华丽的男女正在三三两两的说着话。

    她正要迈步往里去,就在这个时候,嘉月忽然道:“小心!”

    说话之时,一轮心光从她身上张开,而后便见方才那一只本已走掉的龙雀忽然无声无息冲来,一头撞在了心光之上,但是丝毫无法将之撼动,这龙雀转而又用尖利的雀喙啄了几次,发现无用后,便长嘶着飞走了。

    嘉月收敛心光,把杨璎护在身后,道:“这头龙雀不对劲。”

    旁边戴眼镜的少女立时反应过来,道:“卫尉,我们昨天买的丹果有问题。”

    杨璎很冷静,她想了想,道:“看来有人盯上我们了。”

    她看了一眼前方那些尚还低着头侍女,要是她刚才被龙雀撞到,那一定会异常狼狈。

    这个办法虽然伤害不到她,但却是很恶心人,连带她也会被人看低,因为她身为都护府卫尉,掌握大都督的亲卫军,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这事传出去后,一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嘉月此时提醒道:“卫尉,这里有人已经有人开始针对你,若是他们对卫尉继续采用其余手段,我未必能全部拦住,我建言卫尉向玄府提出求情,让玄府派遣出修为更高的同门来保护卫尉。”

    杨璎想了一下,玉京这个地方,显贵众多,再加上坐镇有三位玄尊,而在外的翼空上洲亦是坐镇有一位玄尊,所以没人敢在这里生事的。

    不过方才的事倒是提醒她了,虽然对方无法拿她如何,可弄些恶心人的手段却是不难,而且这事背后不定是有修道人插手了。

    修道人的手段可谓防不胜防,哪怕一个简单的诱导,都能让她自己撞到陷阱中去,嘉月一个低辈修士,在玉京这个高道如云的地方真是算不了什么。

    她道:“嘉月姐你说得对,这事情不能不防。”她看了一眼前方那华丽的殿厅,没有再进去的打算,而是道:“我们回去。”

    那戴着眼镜少女道:“卫尉,就算我们现在走了,他们仍是可以用这件事做文章的,比如言称卫尉被一只雀鸟惊退,并以此事来取笑卫尉,极可能还会进一步借此诋毁都护府。”

    杨璎道:“我知道。”

    她来这里几年了,从来没有遇上这等事,可以想见,针对她的人一定与这次都护府升洲有关。但是她明知前面有陷阱,自不会一脚踏进去,而且此事也不是没办法化解了。

    她道:“我们先去一个地方。”说着,她转身往外走。

    嘉月和那戴眼镜的少女对视了一眼,跟着她往外走。

    她们回到泊台,重新登上飞舟,而后就在杨璎示意之下往南方飞去。

    飞渡不久,嘉月这时有所察觉,往天中看去,远远见有一道裂隙存于天穹之中,像是天幕撕开了一道裂痕,有彩光云气霞自那里漏透下来。

    而在裂隙下方,可以见到有一座通体若琉璃的道宫悬浮于天中,底下被一团霞光彩雾织就的虹霓所承托。

    嘉月惊讶道:“这里是……璃玉天宫?”

    她虽然没来过这里,她却不难认出,这里可是镇守玉京的三位玄尊之一,琼英玄尊立于世间的道宫。

    此时一道遁光一闪,飞舟前面出现一个年轻道人,他拦阻在了前方,冷然言道:“此是璃玉天宫辖界,来人若无通行之符,不得再向前一步!”

    杨璎自主座上站了起来,她一抬手,飞舟前方舱壁融退敞开,她自军装的饰袋中拿出了一枚水滴状的赤玉,拿住饰带,举手抬起,示以对方观看。

    那年轻道人见到此物,原本冷漠的态度收敛了一些,看她几眼,道:“敢问这位淑女来意?”

    杨璎吸了口气,提声道:“我是来寻孟嬛真孟道修,请告诉她,我名杨璎,是张先生的学生,特来此间拜望她。”

    ……

    ……

第八十四章 璃玉难掩瑕

    杨璎在出示赤玉之后,那年轻道人对她的态度便改观了许多,他一挥打出一道碎冰一般的道路,引飞舟入了道宫之内。

    待飞舟落在庭前空地之上,年轻道人把杨璎一行人带到一处花苑之外,他对着守在门口的女弟子说了句什么,后者转身入内。

    过了一会儿,那女弟子走了出来,对着杨璎一个福礼,道:“这位淑女,老师请你进去。”

    杨璎回头对嘉月和戴眼镜的少女交代了一句,便随着那女弟子走入进去,不过几步之后,就感觉脚下微微一陷,低头一看,却是无意之间踩上了一片一丈长的荷叶。

    随着脚下水流轻轻一动,她就觉得自己身躯随着那一朵碧绿荷叶沿着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溪往前飘渡行去。

    她看着两岸的缤纷花树在面前缓移而过,听着耳畔传来的潺潺水声,还有飘来的阵阵花香,顿觉一阵心旷神怡。

    荷叶飘去不多远,就在一座满是梅花簇拥的古朴亭桥之前停下。

    亭桥之下有泊一叶小舟,一名肤色温润有光,眸光平和,姿容美好的白衣女子正坐在舟中,她的身前是一张漆墨小案,上面摆放着一根缀着一对赤色璎穗的玉箫。

    杨璎知道这位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她在荷叶之上万福一礼,道:“孟道修有礼了。”

    孟嬛真望来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温和道:“你是张守正的学生?”

    杨璎道:“是,不过先生并没有传我修行,只是教授我了一些学识。”

    孟嬛真当初作为玄廷行走去往青阳上洲巡游时,曾亲眼目睹了张御与白秀那一战。

    后来因为张御归还了故友萧涵生遗留下来的玉箫碎片和璎穗,她便赠给了张御一枚赤玉,并言后者若是来日到玉京,可持此物来寻她。

    不过张御如今功成玄尊,又是玄廷守正,以他的身份地位,他若要见人,自然不需要任何信物。

    而因杨璎在玉京,所以也就将此物顺手交给了她,并言若有难处,可以寻到孟嬛真这处帮忙,而此物现在却是派上用场了。

    孟嬛真道:“杨淑女,不知我有什么可帮得上你的?”

    杨璎将事情经过大略说了一遍,又道:“我不惧他事,只怕有修道人在背后使动手段,老师说过,若是遇上麻烦,可来找寻孟真修。”

    孟嬛真轻轻点头,道:“杨淑女,你可先在我这里住下,你下来若要出外,我会让弟子陪着你一起。”

    在她看来,这事也容易解决,只要杨璎有玉璃天宫弟子陪同行走,这里面便已是表明出了一定的态度了,自然不会再有人不知好歹的撞上来。

    只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女弟子匆匆过来,并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孟嬛真略讶,她凝思片刻,就对杨璎温和说道:“杨淑女,你请稍等,我去去便回。”

    交代过后,她便让一旁的弟子代为招呼杨璎,自己则是离了这处水苑,乘一道霞光往璃玉天宫的主宫而来。

    只是十来呼吸之后,虹光便落在一座重檐宫庐之前,她沿着地面之上光洁的玉砖,一人往清冷幽静的大殿内走去,到了里间宽敞的殿厅之内,便见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女道背对着她坐在那里,两袖如同重云坠垂,流泄于地。

    她上来万福一礼,道:“弟子见过老师。”

    女道用清冷声音道:“那个叫杨璎的小姑娘拜求到你门上了?”

    孟嬛真有些意外,随后她蹙眉道:“是不是芮师妹和魏师弟他们又来师父驾前说三道四了?”

    女道言道:“你师妹师弟是有些小心思,可这回他们做得对,这件事你最好别插手,我们璃玉天宫不去掺和这里之事。”

    孟嬛真却是道:“老师,那是……”

    女道打断道:“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那个小姑娘的来历,可正是因为这里面涉及多位玄尊之争,我璃玉天宫才不能随意站去哪一边,你可明白么?”

    孟嬛真沉默片刻,道:“我已是答应了她们了。”

    女道语声淡淡,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嬛真,你这几日便留在为师这里,你功行也是够了,为师有一套法门正要传授于你。”

    杨璎一人在水苑之内等了许久,但始终等不到孟嬛真到来,此刻她心中已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一个女弟子沿着溪流旁的碎石小路走了过来,对她躬身一礼,道:“杨淑女,孟师伯被宫主寻去有事问询,怕是一时半刻回不来了,时候不早了,杨淑女可是要在宫中用食么?”

    杨璎看了眼远处云霞,道:“不必了。”她顿了下,“代我谢一声孟道修。”

    那女弟子对她微微一个屈膝。

    半刻之后,杨璎走出了水苑,嘉月和那戴眼镜的少女迎了上来,并问道:“卫尉,怎么样了?”

    杨璎摇头道:“回去再说。”

    她沿着原路向往外走去。嘉月和那少女不难猜出事情并不顺利,她们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在她后面往外来。

    只是在走出道宫,正要前往泊台的时候,迎面却是走了过来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道袍的中年修士,还有一个是唇上留着齐整胡须的年轻男子,他看着大约三十来岁,身着一身锦绣文袍,面庞倒是颇英俊,只是带着一丝轻浮之色。

    他见到杨璎一行人,饶有兴趣的杨璎两眼,道:“你便是杨淑女么?哦,我叫魏牟,出身魏氏,想必你也听说过的。”

    杨璎自然是听说过的,因为天夏人寿命长远,似如担任高位的人都是服用延年益寿的丹丸的,所以朝堂之上一百余岁,却仍是精力旺盛的人比比皆是,他们子孙众多,有几个大族颇为有名,魏氏也是其中之一。

    只她能感觉到,这人身上带着一丝恶意,故是升起一股警惕之心,问道:“魏少郎有什么事么?”

    魏牟敲了敲自己脑袋,道:“那地方叫什么来着……哦,对,东庭!一个边鄙之地的都护府,杨淑女是在为这个都护府升府之事奔走吧?”

    他叹气摇头道:“杨淑女,这事情可是难做呢,不如你与我魏家联姻如何?我有个弟弟,他从小脑子笨,需要人照顾,我看杨淑女挺合适的,只要你与我弟弟结了亲,你的事就是我魏家的事了,一切都好说啊。”

    这时他觉得杨璎长得也是挺好看的,虽然玉京长的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但是杨璎有着一双金眸,而且英气勃勃,给他一种别样的感觉,配他那个愚痴弟弟倒是合适。

    其实这也是因为杨璎乃是混血,他心中对其较为看轻,若对方是一个纯粹的夏子,那他说话倒会相对收敛些了。

    杨璎盯着此人,心中顿时明白,孟嬛真的忽然离去和璃玉天宫此时所表露的态度一定与此人有关,这位很可能是专门在这里等着她的。

    她冷然言道:“增洲扩府乃是朝堂大事,什么时候可以轮到你们魏氏私相授受了?”

    魏牟摊开手,表情似很无辜道:“魏某说什么了?魏某只是说杨淑女若入魏家,会尽力帮忙罢了。”

    杨璎看了魏牟几眼,要是在以前,她早就拔剑砍上去了,可是随着近十年的成长和经历,她也学会了很多,知道若是解决不了对手,那发怒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对手得意。

    故她没有再去理会其人,一转身,直接往飞舟那处走去。

    魏牟看着她的背影,高声道:“杨淑女,要是改主意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啊。”

    他身后的中年修士皱了下眉,他不喜欢自己侄儿这副轻浮样子,可是他自也不会站出来主持公道。

    说实话,他对杨璎本人并无反感,也对都护府升府的事情毫无兴趣,可既然是同道友人拜托到了他头上,那他自然是要出力帮忙的。

    在玉京这个地方,就是大鱼吃小鱼,若是没有足够的背景,想在这里妄图谋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在他想来,这等挫折当会教明白杨璎这个道理的。

    杨璎一行人很快回到飞舟之上,待飞舟腾空飞起后,那戴眼镜的少女略显忧虑道:“卫尉,看来我们的对手势力很强大,玉京里的那些大族怕是不但不会出面帮我们,有的人还会设法阻挠。”

    杨璎保持着冷静,她道:“我知道,有人走在我们前面了,毕竟东庭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偏远都护府,或许很多人连东庭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要是他们,也只会选择相信亲近和有实力人的说法,不过我们不能认输。”

    嘉月道:“卫尉,可要我联络玄首么?”

    杨璎一摇头,道:“求助东庭玄府一来太远,二来玄府的玄修到玉京也一样施展不开。”不过此刻她的斗志仿佛也是被激发出来了,握住佩剑剑柄道:“璃玉天宫帮不了我们,我们还可以去找其他人。”

    戴眼镜的少女道:“卫尉准备找谁?”

    杨璎道:“还有一个去处,我想去试试。”她摊开手掌,看着手心之中的一枚骨哨,然后紧紧握起,道:“去云涛观!”

    ……

    ……

第八十五章 登峰见晴空

    就在杨璎一行人从璃玉天宫出来之后不久,尉姓男子也是在居处接到了一封传报。

    他翻了两翻,微微一笑,递给一直等在那里的史姓男子,道:“史兄放心,杨璎等人已然从璃玉天宫出来了,我说过,我尉氏办事绝不会有万一的。”

    史姓男子急忙接了过一看,心下也是一喜。

    尉姓男子十分轻松的言道:“东庭都护府被阻拦在外,龙牙都护府前面就是一坦途了。”

    史姓男子不禁连连点头。

    现在朝府之内的流传出来的消息比较多,他们通过一定的渠道,也是第一时间知晓了,玄廷这次增洲扩府出于许多目的,但其中较为重要的一点是守御和监察,所以在每一个方向上至少会扶持起一座都护府成为府洲。

    而在东面外海之上,当年残存下来的都护府其实有不少,但最有希望化府为洲的,其实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就是最远端的东庭都护府,一个则是略微偏东南的龙牙都护府。

    倘若东庭都护府这一次被排挤出去,那么龙牙都护府在升洲之路上就不会再有对手了。

    史姓男子看完报书后,正要放下,却见书信下面写着杨璎等人出来,并没有返回城中,而是没有丝毫停留的往北方去了,他仍是有些不放心,因为看这个样子杨璎似乎并没有放弃。

    他道:“尉兄,杨璎他们从璃玉天宫出来后,又往北面去了,那是什么地方?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门路?”

    尉姓男子方才以为大事已定,并没有去翻看下去,此刻听他一说,走过来将书信拿至手中再看了几眼,“北面?”

    在他印象之中,那个方向上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或族门,还是去外洲?

    不对!

    他神情微微一变。

    在那个方向上,还有一个存在,只是他之前根本没往这个方面。

    可这又怎么可能?

    他不禁神情沉了下来,东庭都护府的人怎么可能和那一处扯上关系?

    在厅内略显烦躁的走了几步后,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不然之前的很多事都解释不同。

    可他仍然有些放心不小,想了想,喊了一个侍从过来,叮嘱道:“给我继续盯着那艘东庭飞舟,不管她们去哪里,都给回报过来。”

    侍从回应道:“少郎放心,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呢,只要还在玉京,无论他们去哪里,在哪个地方落脚,下面的人都会有回报的。”

    史姓男子小心问道:“尉兄,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尉姓男子一摆手,做出一副轻松模样,道:“哪有什么不妥,放心吧,无论他们都哪里,都是没有用处的。”

    银白色的飞舟向北一路飞驰,已是来到了玉京边缘之地,若是再往北去,那可能就是翼空上洲的北端了。

    云涛观由天中望去,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道观,孤零零的立在一片山洼低地之中,驾驭飞舟的女护卫根本不知道玉京当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若不是杨璎坚持,几乎以为是找错了地方。

    道观的背后是一片草木不盛的荒土坡,门前则是一片还算能看得过去的竹林,仅有的空地还被一片水塘占据着,仅有一条一看就是人走出来的小路连通外间,根本没有可供飞舟停落的地方。

    嘉月道:“我来带卫尉和小苒下去。”

    杨璎自信道:“你带小苒便好。”

    她从主座之上站起,眉心一闪,霎时披上了神袍,化变为了一个金属巨人。飞舟前端的舱壁向后融开,她往下一跃,落去百来丈后,身上光芒一闪,足尖点地,卸去冲力,轻轻站在了地面之上。

    可是一到了地面之上,她抬头看去,却是失神了一下。

    不止是她,随即在心光护持之中落至地面的嘉月和小琴在看到前方景物时,也是不由怔住。

    原本在上空看着非常小的道观,此刻看去,却是居卧云中,高去穹宇,下方石阶长道绵亘山岭,在飘渺雾气之中若隐若现,望之犹如天上仙居。

    嘉月一想,道:“卫尉,是禁阵,此间上空本来有禁阵遮掩了,故是我们难见全貌,能居于此之人定然不凡。”

    杨璎嗯的点了下头,她看向山巅,充满斗志道:“我们上山!”

    三人沿着蜿蜒山道一路不停歇的往上攀行,一个多夏时后,才是来到了道观之前,还未叩门,门却先自打开了,一个清秀小道童自里走了出来,对她们打一个稽首,道:“几位尊客找谁?”

    杨璎拿出骨哨,托在掌上,道:“童子认识此物么?”

    道童看了一眼,低头一躬身,让开去路,侧身道:“几位尊客进来吧。”

    杨璎称谢一声,她跟着道童过了山门,走到了里间,踏着阶台向上而行,走过一处摆放着一只两人高下炼炉的广场,进入了正殿之内。

    殿内开阔敞亮,两旁挂着一道道由朱色道箓勾画的锦书长卷,其以浅淡的松鹤之纹为底,下方系着玄色沉轴,看着精致古朴,满是道韵。

    而一个清俊道人正站在里面,他手捧一卷玉简,看着似在琢磨着什么。那个道童上去一礼,道:“桃师,人到了。”

    杨璎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万福一礼,道:“见过桃道长。”

    桃定符笑了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杨钰大都督的胞姐,张师弟以前说起过你。”

    杨璎见他态度和善,心下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将骨哨取出,道:“老师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桃道长的。”

    桃定符点头道:“看来你们遇到麻烦了,来,坐下慢慢说。”他示意了一下,杨璎三人便在一旁的蒲团之上坐下来。

    杨璎定了下神,就将前后事机大略说了遍,里面也说了方才去往璃玉天宫的经历。

    桃定符倒是有些意外,神情有些认真起来,道:“哦?你们去过璃玉天宫了?”

    杨璎抬头看了看他,又把头低下来,道:“是的,要是道长这里不方便,我们,我们这就……”

    桃定符笑了一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若是不帮你,你们还能去哪里?你们随我来。”

    他站了起来,往观后走去。

    杨璎连忙站起,跟着桃定符而来,嘉月和小苒二人也是一同跟上。

    出了正殿后,他们见前方出现了一团云雾,有飘渺轻云从脚边过去,视线也是一片模糊,桃定符的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

    嘉月不由眼眸睁大了一些,因为她能感觉,自己方才这是到了一处灵妙玄境之内,位于玉京的灵妙玄境……

    她一时不禁浮想联翩。

    在不知走了多久后,云雾逐渐消散,桃定符走上了一条虹桥一般云廊,看见上方还停留着几头梳理羽毛的仙鹤,此刻还能听得一阵阵如清澈流水一般琴音传来。

    随着走到云廊尽头,前方出现了一座五间门的重檐殿阁,琴音到此愈发清晰,桃定符站定脚步,负袖问道:“师妹可在么?”

    琴音旋即收敛,里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道:“师兄来了,快请进。”

    随着说话声音,殿阁正门也是随之开启,桃定符对杨璎一点头,当先走入了进去。

    杨璎不知为何,这时有些紧张,她吸了口气,跟着走进来,随即她便见到殿上有一女子端坐案后,她看着大约二十余岁,身着一身赫赤色广袖襦裙,姿容娇美,朱唇一点,肤如白雪,望去之时,只觉她一双凤目顾盼有神,分外引人注目。

    那女子轻轻一抬袖,殿下一个女子站起一个万福,便抱琴退下去了。

    杨璎这才发现,原来堂中还有另外一人,只是座上这个女子太过耀眼,仿佛这里一应颜色声光俱被她所夺去,所以其余人俱被忽略了。

    女子撇了一眼杨璎便就挪开目光,低头按上身前的古琴,漫不经心道:“师兄,这是哪一位啊?是你新收的弟子么?”

    桃定符笑道:“她是东庭杨都督的亲姐,杨璎杨卫尉,她也是张师弟的学生。”

    那女子原本有些不在意,但听说是张御的学生时,不由妙目转来,看了杨璎几眼,“张师弟的学生么……”

    桃定符转身过来,道:“杨淑女,这是我师妹聂昕盈,你有什么事可找她帮忙。”

    聂昕盈看着杨璎,把身躯坐正了一些,道:“嗯,你既是张师弟的学生,那也可以算是我的师侄了,你有什么事寻我,说出来听听。”

    杨璎稍稍平复一下心神,才将方才告知桃定符的事复述了一遍。

    聂昕盈听到她从璃玉天宫出来,秀眸一动,“你们去过璃玉天宫了?”

    杨璎道:“是的。”

    桃定符道:“她言本来孟道友已答应帮衬,可是后来孟道友半途被唤走,过后就未再回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聂昕盈似是毫不意外,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孟嬛真性子柔弱,只会听她师父的,璃玉天宫那位宫主那么,呵,她总想着置身事外,我料此事定还有玉航门下出手作梗,所以她不敢出头,我倒奇怪了,莫非她就不怕得罪张师弟么?”

    桃定符道:“张师弟修的是玄法,琼英玄尊修的是真法,有此选择似也不奇。”

    聂昕盈不以为然道:“我等修的也是真法,可与他们从来不是一路,若从老师那里算,我们和张师弟才是一路。”

    她一抬首,道:“杨璎。”

    杨璎道:“学生在。”

    聂昕盈道:“璃玉天宫不敢留你,我白真山留你,你就在我这里住着,你想要联络什么人,尽管去做,我看谁敢找你们的麻烦。”

    ……

    ……

第八十六章 呈光大地清

    聂昕盈姿容娇美,眸光盈盈,坐在那里时原本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然而此刻这一番话说出,却是凛然生威,气压满堂。

    杨璎心中一阵高兴,万福一礼,道:“多谢师伯。”

    聂昕盈嗯了一声。

    桃定符叹了一口气,道:“师妹,你这是和璃玉天宫和盛光峰都对上了啊。”

    聂昕盈眼波一转,理直气壮道:“怕个什么,万事有师父在上面顶着,他老人家既然非要收我做徒弟,那我任性一下又有什么错?”

    桃定符笑着点头道:“也是,你可找了个好师父。”

    他知道聂昕盈只是说笑罢了,她这个师妹能这么做,也是因为她拜的这位师父和玉航、琼英二人关系本不怎么和睦。

    镇守玉京的这三位玄尊,玉航修道长远,背景深厚,而且时常会出来讲道,颇得底下小辈修士的崇慕。

    而聂昕盈这位老师同样是根脉深远,并且交游广阔,平日做人更是随性的很,对看不惯的人那是从来不讲情面的,这位以往就与玉航的师兄郭缜不对付,连带现在看玉航也是非常不顺眼。

    至于琼英玄尊,因为师门不显,夹在这两人当中就十分难做了。

    聂昕盈这时关照殿内侍立的女弟子道:“去请李师兄来此。”

    女弟子屈膝道了声是,就转身出去传命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貌相四旬左右的峻拔道人走了进来,很是客气问道:“师妹可是有什么事关照为兄么?”

    他虽然比聂昕盈入门早,法力修为也比后者深厚,可他至今只是一个记名弟子,而他清楚,若无意外,这个老师找回来的聂师妹以后就是白真一脉的衣钵正传了,别看眼下还不如他,可未来成就定然在他之上。

    聂昕盈也很客气,道:“李师兄,师妹想托你办一桩事。”

    李道人道:“师妹尽管说,难得你有事让师兄帮忙,师兄一定替你办好。”

    聂昕盈指了一下杨璎,道:“这是我的一个后辈,现在因为凡俗之中一桩事,她受到了很多人的阻挠,里面有可能涉及盛光峰的人,她先去寻了璃玉天宫的孟道友,只是她们不敢帮忙,便求请到我这里了。”

    李道人呵了一声,道:“璃玉天宫有几位同道倒是品性不错,可他们的师尊却只知道明哲保身,现在弄得满宫上下心气全无。”

    聂昕盈道:“师兄可不要妄自评议玄尊,怕是会惹来麻烦的。”

    李道人却显得很是无所谓,道:“若是璃玉天宫的人真来找我们白真山的麻烦,我倒是高看他们一眼。”

    聂昕盈展颜一笑,道:“那就师兄麻烦了。”

    李道人一点头,他对杨璎道:“这位淑女,你要去哪里,我来护持你们。”

    杨璎急忙一礼,道:“有劳李道长了。”

    聂昕盈关照道:“杨师侄,有李师兄护着,你只管放心办事就是。”

    “是,师伯。”杨璎再次谢过聂昕盈和桃定符后,就与李道人一同出去了。

    桃定符道:“那位李道兄言语之中似对璃玉天宫颇多不屑,莫非往日与璃玉天宫的道友什么过节么?”

    聂昕盈眸光一转,道:“李师兄倒未必,其实他方才只是在顺着我的话说罢了,李师兄向来是个聪明人,这件事交给他就好。”

    杨璎和李道人一同走出来时,嘉月和小苒二人已是在外等了许久。

    现在她们方才也是得知,脚下这处灵妙玄境,竟是玉京另一位玄尊所在的道场白真山,显然这次杨璎求助之人与这位玄尊大有关系,她们心中惊喜的同时也是忐忑不已。此刻二人见杨璎出来时嘴角微翘,不难猜出事情很是顺利,悬起的心思终于放下。

    杨璎走到二人跟前,道:“嘉月姐,小苒,我们回去。”

    小苒问道:“卫尉要去哪里?”

    杨璎道:“去凌云台。”

    嘉月讶道:“卫尉不是说不去哪里了么?”

    小苒却是赞同道:“不,卫尉想法正中关节,我们获得白真山的支持不能藏着掖着,而是要尽早传出去,凌云台就是一个传播消息的好地方,若能震慑住想对我们不利的人,我们下来就一路无阻了,卫尉,真是一个好主意。”

    杨璎此刻微微有些心虚,她去凌云台固然有一些类似的想法,可主要也是想去那里告诉那些玉京的权贵弟子,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咳了一声,道:“还有,嘉月姐,魏牟说得那番话你记下来了么?”

    嘉月认真道:“卫尉,一字一句都是记下来了。”

    杨璎道:“好!”她看向小苒,道:“小苒,你现在就替我去天刑部递诉状。”

    魏牟之前对她的那番话可谓十分过分,只是她那个时候无力反击。而且因是在璃玉天宫里所言,便是直接告上去,此人也有的是办法抵赖。一旦闹大了,只会拖累都护府升洲之事,所以当时她只能生受下来,可并不代表这件事她就忘了,现在她背后也有人支持了,自然不会再去忍气吞声。

    小苒肃容道:“属下遵命。”

    李道人这时开口道:“玉京广大,衙署的门也不好找,这位淑女一人行事恐怕不便,李某让一名弟子跟着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杨璎感激道:“多谢道长了。”

    李道人客气道:“都是自己人,杨淑女不必言谢。”

    而这个时候,尉姓男子此刻刚刚收到了传报,说是杨璎等人进入了一座小道观,只是许久不见出来。

    他问了一下位置,方知那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一时之间也查不出具体的来路。

    虽他没有放弃让人继续追查,心中却是思忖着,那或许是某处不知名的修道人的居所,应该不是他所猜测的那处势力,杨璎等人应该只是躲到那里寻求托庇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心情放松下来。

    他对着一直等在史姓男子道:“史兄,我看她们已经是放弃了,所以躲去荒郊野外,做人留一线,下来我们也不必去过多关注她们了。”

    那史姓男子起双手一拱,兴奋兼感激道:“这番多谢尉兄帮忙了,既然这事已是妥当,在下这便去给都护府回信了。”

    尉姓男子点头微笑道:“史兄去就便是。”

    待史姓男子带着兴奋心情匆匆走后,他回望墙壁之上悬挂着的海外舆图,心中也是踌躇满志。

    都护府一旦升为府洲,必然会从一十三洲迁移一部分人口填补到那里,这一方面是扩大洲府的必然,同时也是冲淡都护府原来的固有势力,除此外,本土一定还会从疆域之内抽调一大批有经验的官吏前往都护府任职。

    而他们这样与都护府有一定牵连,却又与之脱离了数十年的年轻官吏就是首选的,因为靠着祖辈的余荫,他们更容易被当地人接纳为自己人。

    要知现在不是七八十年前浊潮来时那般的战乱年代了,特别是十多年来,各地的神怪和异神被陆续平灭,浊潮渐落,各洲联络恢复,他们要想往上走,无论在玉京还是各处上洲,都是需要慢慢苦熬了。

    但在都护府就不一样了,海外乱象纷呈,立功的机会也足够多,同时还没有玉京和各上洲那么严苛的管束,敖个十几二十年,等有了足够的功绩,那时候再设法调回玉京,就能谋求更高的位置了。

    当然,待做成此事后,他也当要给那些出力帮忙的人予以足够的回报。一时之间,他已是在考虑给哪些人去书,哪些人又需自己亲去发出邀请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侍从脚步有些急促的走了进来。

    他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悦道:“什么事?”

    那侍从露出一丝紧张之色,道:“少郎,方才少郎命我等查问的道观,我们问过了……”

    尉姓男子意识到了有些不妥,他沉声道:“什么来路。”

    侍从咽了下唾沫,却是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经我们查证,那道观背后,是通向白真山灵妙玄境一处的入口……”

    璃玉天宫之中,魏牟匆匆来至一处精致庐舍之前,他对坐在那里的中年修士一拜,道:“叔父,这么急着找小侄有事么?”

    中年修士示意了一下,让旁边的弟子退了下去,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书报,递去道:“就在方才,杨璎一纸诉状告到天刑部,你看看吧。”

    魏牟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语带嘲弄道:“她还真敢啊,行,我奉陪到底。”

    中年道人却是严厉提醒道:“你不要掉以轻心,这不是什么小事。”

    这封诉状中,告的是魏牟言语羞辱在任女军尉,这可是一个非常容易犯众怒的事情,且是可大可小,并且很可能把本来沉默不言的军方也牵涉了进来。

    要知道杨璎在得知都护府的事情后,第一个去拜访的就是苏家,他几乎能遇见到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魏某却是有些莫名其妙,道:“叔父,只要璃玉天宫这里能证明小侄没说过那番话,那她又能如何?怕她做什么?”

    中年修士沉默下去。

    正如璃玉天宫上一次不敢得罪盛光峰,这一次也是一样不敢得罪白真山,故是琼英严厉关照他不许出头。

    他也是恼火,既然你有白真山的门路,那你来璃玉天宫干什么?弄得璃玉天宫现在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连带着他也吃挂落。

    他缓缓道:“这个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魏牟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

    ……

第八十七章 潮退痕皆去

    杨璎与小苒分开后,便令飞舟往凌云台这里过来,就在快要到达玉台之际,迎面也是过来了一驾飞舟,其若是原势不变,那当会与他们这驾飞舟擦肩而过,

    李道人本来神情平和的坐在那里,可这个时候,他目中忽然闪过一丝锐利之色。

    杨璎看到他目中这道光芒,心头不由一跳。

    这一路过来,这位并没有因为杨璎是后辈而板着脸或是故作严肃,反而表现的很是随和,如果不是身上那一身道袍,一点感觉不到这是一位炼就元神照影的修道人,然而现在其人威势一现,却是令她一阵惊悸。

    就在两驾飞舟即将挨近之时,对面那驾飞舟舟身之上的灵性光芒骤然熄灭,随后好像极缓慢的晃动了一下,往侧面一翻,就从千丈高空往下掉落。

    直到其要撞到地面之时,那个驾舟之人方才面色惨白将之稳住,他此刻惊魂未定,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飞舟飞得好好的,会突然往下沉坠。

    这时他似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本来乘坐在那里的两个修道人此刻却是滚落在了地上,望去口角流涎,好似失去了意识。

    同一时刻,凌云台某一个殿阁内,有一群年轻的权贵弟子聚在那里,他们正透过琉璃壁看着外间,只是当看到那一艘飞舟往下掉落时,他们先是一怔,随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站在中间的那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上。

    有人戏谑道:“尉兄,你说的好戏就是这个?啧啧,还真是一场好戏,不过那艘飞舟里的人是你们尉家请来的人手吧?”

    有人故作恍然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尉兄一不小心让他们把盛剧的剧本拿反了。”

    那个年轻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装作若无其事道:“一个小小的意外罢了,没什么。”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辩解,众人不由发出了一阵笑声,里面充满了揶揄和玩味。

    年轻人一时羞恼无比,他不由看向眼身边一位中年道人,低声道:“老师,两位师兄这是……”

    中年道人也是皱眉,随即传声道:“徒儿不必担心,这些边鄙之地来的人不懂规矩,就算为师,也只敢借用龙雀针对此辈,他们竟敢在玉京这个地方直接动手,却是自寻死路,为师先去查看,稍候定要让他们好看。”

    话虽如此说,这番言语可不能明着说出来,年轻人还是心中憋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来到他身边说了句话,他这才借口有事从这尴尬场合抽身离开。

    到了一边,他不耐烦道:“大兄又要传什么话了?告诉他,我正按他的吩咐做事,别老是派人来盯着我,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个管事低声言道:“少郎方才有传讯过来,说是要小郎立刻停下一切针对那杨璎的谋划,若是已然做了,立刻去向她赔礼致歉。”

    年轻人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为什么?大兄糊涂了吧?要我们尉家去向那个边鄙之地来的女人道歉?”

    那管事道:“少郎说了,如今情势不对,那杨璎很可能已是搭上了白真山的人,这里便涉及到玄尊之间的争斗了,盛光峰的修道人可以不惧白真山,可我们尉家,却不能不惧啊。”

    虽然在天夏规序之下,玄尊也不好对普通人出手,可他们这么大的家业,全族上下这么多人,哪能保证没有任何违律之事的?修道人要真找你麻烦,那有的是办法。到时恐怕连尉氏在朝堂之上对手也会一起来落井下石的。

    以往他们是欺负杨璎背后没人撑腰,所以做事自然没什么顾忌,可现在他们却不敢如此了。

    不过就在两人说话之时,那名中年道人早已是穿空而出,来到那艘差点坠落的飞舟旁边,他入内检查了一下那两名弟子,发现两人意识已是一片空白,人也变得痴傻了,未来恐怕再难恢复了。

    他心中一怒,随即平静下来,冷笑一声,转身往杨璎等人所在飞舟追来,只是他方到近前,李道人元神照影自里浮现出来,拦在他面前,道:“任道友,你来此要做什么?”

    中年修士见到是他,不觉一怔,道:“你……李道兄?”他略带一丝迟疑,“李道兄,你怎么在此处?”

    李道人道:“舟内所坐的人是我后辈,这几天受人搅扰,故由我出面看顾。”

    中年修士有些惊疑不定,他看一眼那飞舟,顿时有些犹豫起来。他根本没想到,杨璎这一行人竟是与白真山有牵扯,心中暗叫失策,早知如此,他也不会这么急着出头了,可是他现在已是上了船,却是没法退下来了。

    想到自己身后也不是没人支持的,他暗自咬了咬牙,态度强硬了一些,道:“看顾归看顾,可李道兄为何要对我的弟子下手?”

    李道人语气随意道:“哦?方才那两人原来是任道友的弟子么?他们方才意图以神惑人,行为不轨,我便顺手抹去了他们的记忆意识,好让他们重新做人,任道友以后可要好好教教他们。”

    中年修士怒道:“李平峰,别以为你是白真山的修士我就惧你,先不说我那弟子是否做了那等事,便他们有过,你下手如此之重,也是有违律条,我定会回去参你!”

    李道人无所谓道:“尊驾请便。”说完之后,他不再理会此人,元神照影一晃,回到了飞舟之中,杨璎问道:“李道长,没什么事吧?”

    李道人笑道:“杨淑女放心便是,此人两名弟子方才妄图以术法惑你,被我以术反伤,便是告到玄廷去,也是我等占理。”他这时又道:“杨淑女说此前在这里曾受到了龙雀的攻袭?”

    杨璎道:“是啊,若非嘉月姐护持得力,当时我可能要吃个大亏。”

    李道人点头道:“任何事情都有起因,杨淑女想不想追究?”

    杨璎与嘉月对视一眼,毫不犹豫道:“想!”

    李道人道:“好,李某便替杨淑女讨一个公道。”

    玉京偏向东北之地,一道裂隙在天幕之上闪烁着,而在此隙之下,有一座青峰立在那处,有如大日一般的光芒从山巅之中照开,映得满空俱是光彩耀耀。

    玉航道人坐于峰顶法坛之上,手中拿着一柄拂尘,正仰首观望着裂隙之中的气机变动。

    一名弟子来到法坛之上,对着他躬身一揖,道:“师父,白真山忽然插手,并强势支持东庭都护府来人,弟子下来该当如何?是退还是争?还请师父示下。”

    玉航道人缓缓道:“既然阻不住,那便由他去。”

    那弟子略作思忖,认真道:“弟子明白了。”他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玉航道人则是在那里沉吟了起来。

    说实话,他是不希望看到东庭都护府被升为上洲的,因为他与钟道人等人一般,也是对玄浑二道怀有一定的警惕和忌惮。

    若东庭都护府只是一个寻常的都护府,那还罢了,可偏偏张御就是出身于此,要是这个地方化府为洲,那日后这里出去的修道人,也多半会与张御站在同一立场,那无疑会更增玄浑二道的力量。

    而龙牙都护府那里,不但真修仍然据有一定势力,且与他这一脉也有一些牵连,故是此前他明里暗里向下施加压力,以阻遏东庭。

    在来到玉京镇守之后,他并不像自己的前任那般低调无为,而是让不少门下弟子收一些大族子弟为徒,所以短短时间在玉京就拥有了巨大的影响力,做这些事也是丝毫不难的。

    可他料算张御可能会插手此事,也想好了应对之策,但却没想到,白真山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支持东庭来人。

    他摇了摇头,若是璃玉天宫这个时候与他站一起,那这一场对抗还可继续下去,可是璃玉天宫选择了两不相帮,那再是坚持的话,事情就可能转变为他与白真山那一位的争斗,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没有意义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故他也是果断收手。

    他把手中拂尘放下,忖道:“我能做的已是做了,下来能否拦住东庭都护府升府,就看钟廷执那里的安排了。”

    杨璎在李道人护持下顺利进入凌云台后,在这里只是转了一圈,便就退了出去。有了白真山的护持,还有李道人此前的杀鸡儆猴之举,她相信可以震慑住许多人。

    她认为,若是保持公正的竞逐,东庭都护府这番升洲的希望更大。

    在接下来的时日里,她也是陆续拜访一些杨氏故旧,这些人以往或许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可在认识到这次东庭背后也是有玄尊支持之后,极可能成为府洲,自也是对她热情了起来。

    其实此刻的玉京之中,不仅仅是在上演着东庭都护府与龙牙都护府之争,就是其余都护府之间也是在互相明争暗斗,各显神通。

    而如此过去两月之后,朝府终是将此次够格升府的都护府俱是拟定清楚,列入了录册之中,随后便向玄廷呈递了上去。

    ……

    ……

第八十八章 风云四方来

    到了三百八十二年的十一月月中,清穹云海之上磬钟悠悠敲响,诸廷执一个个在光气长河上现身出来。

    前次参加廷议的廷执,此回一个不落,俱是到来。

    首座道人先是令道童把玉京朝府递上来的呈书送去各廷执座上观看,随后便询问各人意见。

    在商量了一阵之后,最后诸人定下,当是在一十三洲四面方向之上各是增扩一座都护府为府洲,余下容后再定。

    其中北、西、南这三处,因为这三个方向上都护府彼此相差不大,而且残存下来的都护府也是相对稀少,所以经过一番小议,很快就有了定论,可是轮到东海之外的都护府时,却是起了争议。

    在呈书之上,玉京朝府一共送呈了上来五家都护府以作参详,并在书中各是罗列了各自短长,可都谁知道,这其中三家不过用来衬托点缀的,其中最为主要的,还是在于龙牙都护府及东庭都护府这两家。

    东庭都护府远在天夏疆域的最东端,扼守一处地陆,这里的重要程度自不必赘言。

    而龙牙都护府则镇守岛关,其所在的岛陆之下有一处水眼,据探查得知,内中似乎别有一番广阔之地,并有各种土著异神生存,看去也十分紧要。

    钟道人这时从座上站起,稽首言道:“首执,诸位廷执,且听钟某一言,钟某以为,龙牙都护府方才是适合立洲之地。

    在浊潮过后,龙牙都护府第一个点燃烽火,也是第一个自东面归来的都护府,可见都护府上下赤诚之心。且都府之中人口众多,约有四百余万,其中八成以上都是天夏纯血,土著混血只占少数,而东庭都护府三百万众,却只有百万是为纯血,这般极是不妥。”

    韦廷执听到这里,立时出言反驳道:“纵然是混血,可近百年下来,这些子民受我天夏礼乐教化,识礼仪懂文字,与天夏纯血子民早已是一般无二,钟廷执此言,请恕韦某不能认同。”

    钟道人却是道:“韦廷执,钟某并不看轻这些混血子民,世人无论血脉,在我辈眼中也并无不同,钟某又哪里会如世人一般偏狭?

    可韦廷执且莫忘了一点,现如今这些混血子民更容易为异神所蛊惑,此为不争之事实。我辈既是为加强内层守御而立都洲,那么自然不能忽略此中的不妥之处。”

    韦廷执摇头道:“钟廷执也说是那些子民都是世间之人了,以往都护府的玄首不过中位,一生变故,自然难以守御,可一旦化府为洲,便当由玄尊亦或玄尊化身下界镇守,只要稍加用心,便不会有碍。

    再则,自定洲之后,我当是会从本土迁徙人口填充不足,得倍数于原先,当不致再有此虑。”

    钟道人道:“既有瑕疵,为何不早抹去?反还留存,岂非自寻烦恼?钟某以为,该当将那些混血子民迁入本土,如此可保无虞,而龙牙都护府距离本土尤近,混血子民更少,更易为此事。”

    韦廷执摇头道:“钟廷执此举,未免戒备太过了。”

    而就在两人争论之时,听得一声磬音响起,诸人转目过去,却见这声音是从竺易生座上传来的。

    竺易生这时站了起来,对座上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且容竺某来说两句吧。”

    首座道人一点头,道:“竺廷执请言。”

    竺易生看向众人道:“竺某坐镇青阳七十载,此前东海之上各路都护府归来皆为我所亲见,但以我之见,东庭都护府比之龙牙都护府更合升立洲府。”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道:“这其中大半缘由,实则早已在玉京和各都护府呈报上来的述书之中写明,这里不多做重述,我只言其上不曾言之事。

    那龙牙都护府地形独特,乃两峡对峙之格局,中间有海陆水眼,看去危险,但只需此设布阵法,则便可阻遏变数,然则东庭不同,此间面对辽阔地陆,内陆深处更有无数异神及神怪蛰伏。

    而我与此陆不过隔一外洋,于我辈而言,此与敞开腹肚又有何区别?面对如此局面,却无任何天险可守,此事极为不妥,若有外层修道人落于此间,并与土著异神相勾连,此为大患!故此处必当重看顾!

    诸位若要提那龙牙都护府为上洲,竺某不反对,但竺某以为,增扩东庭之洲,当在龙牙之前!”

    他这一番说完后,便一拂袖,重新落座了下来。

    而光气长河之上,却有不少廷执陷入了思量之中。

    首执道人这时似也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

    韦廷执抚须思索片刻,出声道:“韦某赞同竺廷执之见,当首扩东庭都护府为府洲。”

    陈廷执沉声道:“东庭当初之立,就是为能在东海之外立一府庭镇守,如今当是全此愿。”

    说话之间,他拿起玉槌,在玉磬上面重重一敲,磬音顿时飘散开来。

    韦廷执自是毫不犹豫跟着敲响玉磬。

    诸位廷执在思索过后,也是陆续敲响身前磬钟,出乎意料的,钟道人却是并未坚持,他也是拿起玉槌敲了一下。

    可这个时候,晁焕却是眉毛一扬,自座上站了起来,道:“诸位,我有话要说。”

    首执道人看了看他,道:“不知晁廷执又有何异议?”

    晁焕道:“我方才观玉京朝府送递上来的文书,这里面有朝府附书,有都护府附书,有玄府附书,可都护府子民的附书在哪里?这里似未有见到。”

    钟道人这时看了他一眼。

    晁焕立刻盯过来,道:“钟廷执是不是在想,此等事都护府子民自然不会反对,可你不问过,又怎知都府之民愿不愿意呢?”

    钟道人顿生不悦,他说什么了?他什么都没说!

    陈廷执这时沉声道:“向来诸般大事,都是自上而决,边鄙之民,囿于一地,思量偏狭,多数只顾私利,不谋大局,而我辈此策,为的是天夏万民,一地之利,又岂比得上天下之大利,这又何须再问?”

    晁焕立刻把目光从钟道人身上移开,转头看了过去,大声道:“不然!浊潮断绝之后,诸多都护府仍在那里支撑不倒,浊潮一消,便即点燃烽火,归回天夏,可见都护府子民并不如陈廷执所言那般偏狭。

    当日建立都护府,有都护府子民,抵御外敌,亦有都护府之民,那么为何今日升洲为府一事,偏偏将都护府子民舍去不提呢?”

    韦廷执缓缓点头道:“晁廷执此言有理,都护府子民既为天夏之民,我也自当一观民意,并在此事之上增补民书。”

    其实他知道,这件事都护府子民大部分应该都是同意的,因为这对他们也有好处,不过忽略了民书附呈,那的确不妥的。

    只从功利上来说,一旦扩府,多半是上层食利多,下层食利少,而有了玄廷承认的民书为凭,不管分多分少,至少就有了同而分食的依凭。

    而从实际上说,要是留下这么一个漏洞,未来可能会有异神或外敌拿此做文章,尤其是都护府远在海外,更是容易出问题,故是这里理应补上。

    首座道人稍作思量,便对韦廷执道:“那便责令玉京朝府,令他门补上民书,并着都护府玄府监察,不得敷衍轻忽。”

    韦廷执当即打一个稽首。

    首座道人看向众人,又言道:“这四洲若得定下,便乃是我一十三洲之外护,而镇此四洲,当得妥善人选,诸位廷执可有合适举荐么?”

    陈廷执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道:“陈某这里有两位人选,皆是久镇外宿的同道,此番当可调任内层担任玄首。”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往光气长河之中投去,此物被浪头送至上端后,首执身边一名道童走下来,将此接去,并递呈了上去。

    首执道人拿来看了一下,不出意料,这里面举荐的两人都是浑章修士。不过这两人也的确颇有功劳,放至内州为玄首,并不为过。

    钟道人这时与长孙道人对视一眼,他也是取出玉符,往光气长河之中投去。

    玉素道人略作思索,一挥袖,一枚玉符化光落去。

    坐在末座的风道人犹豫了一下,也是拿出一枚玉符,先意念往里一注,随后同样往下一掷。

    而其余廷执也是陆陆续续投下了玉符。

    首座道人把这些玉符收了上来,待俱是看过后,道:“我已知诸位廷执之意,待得四洲民书补全之后,便定议此事。”说话之间,他案上玉磬一声响动,悠悠传开。

    诸廷执站了起来,揖礼送其离开,而后便各自回转道宫。

    钟道人离了光气长河,行步走回了自己道宫之内,见岑道人已是等在了那里,并对言道:“钟道兄,岑某等你多时了,不知此次廷议如何?”

    钟道人道:“道兄放心,钟某已是把道友的举荐送呈上去了。”

    岑道人点了点头,道:“钟道兄上次曾与岑某言说,有两处地界为那上好去处,不知岑某可能去得那里么?

    钟道人缓缓道:“这两处地界,如今道友只剩下一处可去了。”

    ……

    ……

第八十九章 天予当可取

    张御这些时日以来,除了每日的正常运炼修持,便一直是在惊霄剑上积蓄剑势。

    而随着他持续施为,此剑从一开始的光华灿灿,也是渐渐变的若有若无起来。现在观去,整把长剑恍若一道浅浅虚影,这并非是什么隐没遁形,而是从诸般感应之中抽离淡化而去。

    此时此刻,若他不是此剑之主,又是明确知晓有这么一把剑在身旁,那么自忖不经意间,也是容易将此剑忽略过去。

    而此番模样,也正是他所期望的。

    “斩诸绝”的威力若能发挥到极致,那么同一层次之中,甚少有人能够抵挡。

    这一是因为此术长处在于力与疾,一旦臻至威力绝巅,那么就算对手提前生出感应,也来不及躲避那快逾闪电的剑光,而另一个便是力去至极,自是无物不破,诸位神通法术皆不能挡。

    而蓄势之法等若就是平日时时刻刻准备着出剑,到时候所能发挥出的威能自不是随手一斩可比。

    不过这等蓄势并不是可以无休止积累下去的,还是要看他本人的承受之能,便是看去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也是自有其限碍的,只现在他自问还远未到蓄满之时,若照眼下情形下去,差不多还要二三十日才能达到自身之极限。

    这主要是为了方便剑器逐步适应承载,而在完成一次之后,下来便就无需这般长久了。

    对此他心中也很是期待,不知道这一击用在斗战之中,将会发挥出怎样的威能。

    正修持之间,他心中忽生感应,当下停下运炼,将大道之章唤出,将外来意念接引了过来。

    这次却是风道人寻他,这位把方才在廷议之上的经过大略说了说,末了又道:“道友,风某方才向廷上举荐了道友,还望道友不要见怪。”

    张御对此倒不在意,而且风道人上次对此也是打过招呼的,他道:“此却无妨,风道友乃是廷执,自有举荐之权,御自无异议。”

    风道人道:“道友不见怪便好,正如风某上回所言,我玄修如今看去势盛,但在廷上却无甚份量,道友若能抓握住这次机会,未来再入廷为执,便可为我玄法一脉之支柱。”

    张御道:“道友之意,御心中明了,未来玄法若要得以伸张,确然需有人在廷上执座。”

    风道人听他如此说,顿知他也是有此意,心中不由一阵振奋,道:“如此,那风某便不打搅道友修持了。”随即训天道章之上代表他的符印一黯,便即退去了。

    张御则是思量起方才风道人所言廷上之事,过了一会儿,他心生感应,便一振衣袖,自内殿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了外间。

    在等有片刻之后,便见殿前融开一个空洞,玉素道人自里迈步而来,后者见到他在外迎候,便打一个稽首,道:“道友有礼。”

    张御还有一礼后,就将他请入了守正宫中,玉素道人坐定之后,便言道:“方才廷上已是定下四洲升洲一事,首执后又要我举荐镇守人选,我已是举荐张道友为镇守玄首。”

    张御心中清楚,玉素做事向来不问出身立场,只看是否对天夏有利,这里肯定是出于什么考虑,便道:“玉素道友如此做,想来必有理由。”

    玉素道人言道:“确有一番道理。如今西、南、北三处都护府且不去说他,任谁镇守都是一般,但是东庭都护府若是化府为州,我却希望由道友前去镇守。”

    张御心下微动,问道:“可是东庭都护府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玉素道人点头道:“当年发现东庭之陆的消息传回本土后,玄廷经过一番推算,便认定此陆当得设法探明,且那里还涉及一桩隐秘事机。

    如今廷上,似如钟唯吾这等当初参与推算之人,也是知晓此事的,我料其必会为此而谋,但此辈有几分为公,几分为私,那便难知了,而比起此辈心思,我更信任张道友,故是我想请道友出镇此处。至于那事机为何,眼下尚不便与道友言说,日后若道友自能明了。”

    张御点了点头,他此刻心思一转,忽然想到,当初自己那位老师在东庭游历,看去似在探查什么,后来老师去向也是不明,这会不会就与玉素道人所言有关?

    他思索了一下,道:“记得我方至上层时,道友曾与我言,若需求上进之路,那必得廷执之位,而欲取廷执之位,则必镇守地方,既然眼下有此机会,那御便应下此事。”

    玉素道人神情一肃,道:“好,那此事便就如此定下了。我会下次廷议之上,全力支持道友成为东庭府洲的镇守。”

    时日飞转,又是一月过去,云海之上廷议再开。这也是三百八十二年中的最后一场廷议,这一年之中的诸多事宜都需在此番廷议上有所决断。

    诸廷执先是处置了一些以往攒积的要务,待得诸事理毕,首座道人在光气长河上端言道:“上次诸位廷执举荐之人,共是有八位玄尊,而此其中,有四位无论功绩功行,都是胜过其余同道,我已将之列于名册之上。”

    陈廷执在座上问道:“敢问首执,不知哪四位?”

    首座道人看了一眼下方的武倾墟,后者便展开一卷符书,道:“此四位,分别为魏涛魏玄首,张御张守正,孔复孔镇守、还有岑传岑玄尊。”

    众人一辨,心中顿时有数。

    魏涛乃是荆楚上洲玄首,修行早,功行高,前往镇守外洲属于平调,说来还是委屈了,不过其空出的玄首之位,当又可安排一位玄尊前往接替,这无疑是首执的安排。

    而张御,各人则是把他看作是玄修一派的首位人物,这里有他一席也不奇怪。

    孔复则是浑章修士,又是东穹天角宿镇守,这位毫无疑问陈廷执所举,而如此一来,又可安排一位浑章修士去外宿镇守。

    而岑传毫无疑问就是钟唯吾、长孙迁二人所推了。

    这名册已然兼顾了各方,看去已然是眼下最好的结果了,想来也能为多数人所接受。

    不过有人却是表示不同意。

    随着一声高亢磬音响起,晁焕却是站了起来,对着光气长河上端,道:“首执,我以为这份名册不妥。”

    首座道人看向他道:“晁廷执认为有何不妥?”

    晁焕道:“上次廷议之时,首执让我等各是举荐合适人选,我推举了朱凤真人为镇守,为何首执不予采纳?”

    武倾墟沉声道:“晁廷执,朱凤玄尊方才归回天夏,其之心思,尚还有待鉴辨,岂可轻易托付重任?将她剔除出这名册,这并无什么不妥。”

    晁焕道:“那我倒要问一问了,”他伸手向外一指,“那岑传不也是方才归回天夏么?他怎么就能成为名册之上的人选呢?怎么,他岑传能当得,朱凤就当不得?”

    他负袖而立,大声道:“若论法力,论功行,论修道年月,朱凤又哪里比岑传差了?说来当初渡来天夏之时,朱凤玄尊也是出力甚多,后来即便离开天夏,也并未什么有叛离之举,与岑传被逐不同,故玄廷也未夺她功绩,若由此论,她论功当还在岑传之上。

    而朱凤玄尊一归来天夏,便就留语报讯,又是立得新功,怎么比较,她也压过岑传一头,为何就不能名列其上?”

    武倾墟道:“晁廷执,能否担任府洲镇守,除了看功绩,亦需看诸位廷执之推举,似如眼下名册上面这四位玄尊,每一人至少是得了两位廷执举荐的,而这位朱真人,只有晁廷执你一人举荐,不得录上,这也在情理之中。”

    晁焕却是嚷道:“我不服!这等举荐,并非廷决,凭何厚此薄彼?”

    武倾墟不由向上看来。

    首座道人这时点了点头,道:“也好,既然晁廷执认为非廷决不能定名选,那我等廷决便是!”

    陈廷执略一思量,他拿起玉槌一敲玉磬,道:“陈某以为,这四位之选,颇是合适。”他这一音敲动,韦梁、戴恭瀚二人随后附从。

    钟道人想了一想,其实这个名册里罗列入张御并不是他想看到的,本来还想着反驳一二,但是现在被晁焕这么一搅动,却是不好再明着反对了,否则下来他要为之事,也必会受到阻碍,这一番权衡下来,他也没有去多言,同样拿起玉槌,敲响了玉磬。

    而在他们之后,其余廷执稍加思索之后,也是一样敲动玉磬,表示同意。

    可以说,这一次除了晁焕一人之外,其余廷执皆是认可了这份名册。

    首座道人这时再是看向晁焕,道:“晁廷执,你可还有异议么?”

    晁焕倒也是服气,而且他看去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昂着头道:“既然廷决如此,我自无异议。”说着,他把袖一展,重新坐了回去,不过只要他觉得哪里不妥当,那还是会站起来反驳的。

    首座道人见他退下,把目光收回,道:“此议既定,那我等下来再是一议,这四位各是镇守之府洲。”

    ……

    ……

第九十章 由须论法名

    首座道人虽言下来需议一议四位玄尊各自分守哪一处地界,可实际上,其中魏、孔二人早就有所安排了,众人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魏涛将是出镇位于北地的宣宁都护府,而孔复则将出镇位于南端安越都护府。

    这两处都护府距离一十三洲较近,人力物力更是容易调配,而这位也早是拥有足够的功绩在身,也无需再去争取什么,他们此番所要做的,就是在升洲过程中为这两处都护府打下深固根基,主要求得就是一个稳。

    而剩下两处,就是西侧的昌合都护府还有位于最东端的东庭都护府了,两处分别当由谁来镇守,才是眼下主要需要讨论的。

    钟道人此刻一敲玉磬,站了起来,他对上打一个稽首,首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钟某推举岑传岑道友为东庭府洲之玄首。”

    玉素道人此刻也是站起,他言道:“我与钟廷执意见却是相反,我以为,当由张御张守正来担任东庭玄首。”

    他看向诸人,“相信诸位同道也知,东庭都护府之位尤为关键,此处远在我天夏疆域最东端,且需面对各种异神神怪。

    镇守此位之人,不但需有理定上下之能,且需自身心思持正,我却不以为岑传一个曾被驱逐出去,且立身不正之人能守稳此处。”

    钟道人转过身来,反驳道:“玉素道友请慎言,岑道友早前罪责如今已是洗脱,而此前他又是亲手肃清了冒用正清之名的恶逆,观其行,便可见其心,如何当不得此处镇守?”

    玉素道人冷笑一声,道:“岑传回归天夏,短短一载不到,而其被逐三百余年,期间却无一语认服,到了现在,也从未对过去所为之事说过一句认罪悔过之言,试问我如何信他?”

    钟道人摇头道:“这世上谁人无过,便有错,改正便是,岂能不予机会?反而一味只言其过?这非是我天夏用人之道!”

    晁焕此刻却是嗤笑一声,道:“钟廷执这话说的好啊,予其机会?这么看来,东庭都护府的子民不就成了他岑传的试金石了么?晁谋当真替都护府的子民感到难过啊,万一这岑传偏执太过,做些什么违背常理之事,那他们岂不是要跟着受牵累?我想了想,这是不是东庭都护府子民以往作孽太多,才需受此承负啊?”

    钟道人不想理他,可晁焕看去话还没有说完,其正待再言,只是这个时候,却又是一声磬音传来,一下将场中声音都是隐隐盖过。

    诸人望去,却见长孙道人站了起来,对众人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我对东庭都护府玄首一事,亦是有一些浅见,还望容我言说。”

    首座道人点了下头,道:“长孙廷执尽可言说。”

    长孙道人道:“正如此前竺廷执所言,东庭乃是本土之屏藩,镇守修士所肩负的乃是抵御东面之敌,并由此扩拓疆域之责,此需与异神、神怪、外来敌众乃至混沌怪物对抗,故在此位之上,一些小节其实并不重要,最为紧要的,乃是镇守修士自身斗战之能。”

    他向光气长河之上首座道人看过去,提声道:“唯有拥有足够的斗战之能,才能应付种种险恶局面,方能守稳此处!”

    首座道人缓缓点头。

    风道人这时在座上出声道:“按照长孙廷执之言,张守正身为守正,自是长于斗战,由他坐上那镇守之位,岂不正是合适?”

    长孙道人摇头道:“张守正虽擅斗战,也曾有擒下数名敌手的战绩,可那多是借用天夏之利,若言自身斗战之能,却未见得一定能胜过岑玄尊。”

    这话其实也不算说错,天夏守正只是一个职位,能坐上此位的修道人虽然具备一定的战力,但在与敌交战过程中,还可从玄廷之中借来各种上乘法器帮衬,还可观览典籍之上有关修道人神通道术的载录,所以玄廷守正与敌交战,并不完全只是依靠自身,便是换得一人,只要能利用好这些有利条件,也一样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

    长孙道人对长河上端打一个稽首,道:“在下以为,岑传道友修道日长,以往又曾为廷执,其之能为有目共睹,更能担此重任。”

    在座诸位廷执,说得上对张御熟悉的其实没有几人,但大多数对于岑传却是较为了解,毕竟这位以往也是廷执,曾与他们共事,并且在天夏渡来此世后也立下了不少功劳,以往曾还屡次与上宸天修道人交手,若是只问两者实力,他们确实更倾向于岑传。

    晁焕这时一挑眉,道:“长孙廷执你这话我却不服气了,岑传与张守正之间从未比斗过,你凭何说张守正不如岑传?照你这般言,那我还说岑传不如朱凤呢。”

    首座道人这时道:“好了,晁廷执,朱玄尊之事已有定,不必再提了,长孙廷执,我观你似有未尽之言,你请继续说下去。”

    长孙道人这时又是一个稽首,道:“张守正和岑玄尊这两位之间孰高孰低,非是廷上可论,我等若妄议,却也对两位有所不公,在下以为,可安排这两位论法一场,胜者便可为那镇守。”

    韦廷执不觉皱眉,他道:“廷上之议,论得是理,岂可以蛮力相决?”

    长孙道人道:“韦廷执,我等所言并非不讲道理,而是眼下论得便是力,那自然需双方出面一论,才见高下,况且我辈身为修道人,论法定胜也是遵循古来之风,此举又有何不可?”

    韦廷执摇了摇头,道:“此举终究不妥。”

    钟道人这时出声道:“其实以钟某之见,也并不反对张守正镇守此处,可诸位想过未有,张守正毕竟身兼守正之职,他若为玄首,则有时只能以化身相镇,这便可能有所疏漏,不似岑玄尊那般能倾力相顾,若是张守正愿意辞去守正之位,那么自然是张守正最为合适,否则终究有所不妥。”

    风道人听到这里,心头一震,暗叫不好。

    钟廷执这一句话非常厉害,因为他知道,首执一贯是不喜欢事机超出自己掌握的,所以廷上一切事宜都是尽量在廷上解决,而不是交托给五位执摄。

    可如今张御这个守正之位因为是常摄,玄廷无法削夺,却是正好不在其掌握之内,而钟廷执这一提议,首执却是极可能可能顺水推舟,逼迫张御放弃的,但若是用一常任守正之位去换取一个外洲玄首,在他看来这完全是不值得的,要是两选其中,宁可守好守正之位。

    他心中正思量办法之时,却听竺易生出声道:“首执,此事何不问一问那二位呢,若是这两位之中有谁愿意退让一步,那么我等也不必在此争执了,若是两位不同意,那再论不迟。”

    首座道人点头道:“竺廷执言之有理。”

    他对身边道童看有一眼,后者打一个稽首,便化一道金光飞去了。

    过不多时,金光一闪,那道童转了回来,稽首道:“回禀首执,小童已是问过张守正、岑玄尊二位,他们二位皆是有意此为,无人愿退。

    竺易生道:“首执,既然如此,不如安排两位一论道法,诸位也不必再争议下去了。”

    首座道人看他片刻,缓缓颌首道:“也好。”

    他既表明了态度,其余诸人也便不再争执,皆是稽首表示遵从。

    首座道人道:“武廷执,韦廷执,竺廷执,就由你们三位下来一同安排张守正与岑玄尊论法之事,二月之前,望能看到论法之结果。”

    武倾墟、韦梁、竺易生三人皆是打一个稽首。

    首座道人下来也不再多言,身边道童巧了一下玉磬,便即结束这一次廷议。

    钟道人目送首执离去后,便也一甩袖,离了光气长河,回到了妙皓道宫之内,岑传早已是等候在此,他在殿内坐定之后,便把廷上之事告知了后者知晓。

    “与那张守正论法以证高下?”岑传看了钟道人一眼,冷笑一声,道:“什么时候玄廷也用这等方式定夺一方镇守之位了?”

    钟道人不慌不忙道:“若是岑道兄以往功绩仍在,那自是不用如此比较的,可是如今岑道兄你方才洗脱罪责,比之那位张守正,唯一优胜之处,那便是在于功行修为了,你可知晓,晁焕一直廷上拿你与朱凤比较,我却难以反驳,若不论法,又如何压过那一位呢?不过道兄若是甘愿放弃,钟某自也无有异议。”

    岑传沉思片刻,点头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虽不我认可这等大事用论法来定,可为争那东庭之位,也只好如此了。”

    钟道人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符,朝其递了过去,道:“这是张守正此前与严奇英一战的经过,钟某那日观战,也是记下来了,道兄不妨一观。”

    岑传没有拒绝,将这玉符直接接了过来,张御能当守正,自然是不弱的,他若是这三百多年都在玄廷,得享三百年玄粮供奉,那自信可以得胜,可如今却需慎重,他道:“何时论法?”

    钟道人道:“若无意外,当是定在元月之中,道友若缺什么用物,可与我言,钟某必全力相助。”

    ……

    ……

第九十一章 循枝觅胜果

    云海之上廷议结束之后,没有多久,张御就收到了明周道人送来的玄廷报传,告知他玄廷将会安排他与岑传进行一场论法。

    实则当首执身边那位道童过来问询,而他表示不愿退让之时,他便知道,两人之间最后必然是要一论高低的。

    他略作思忖,下来当是要为这一场斗战做准备了。

    早在岑传这个属于正清一脉的修道人归回天夏后,他便翻阅过关于这一位的记述,不过守正宫中,关于此人的载录却是不多。

    三百多年前,天夏占据了上层之后,那时候的局面还非常不稳,主要压力是来自于外间,需时时面对侵入内层的上宸天修士和各种邪怪,可以说是无日不战。

    并且因为那时候玄法尚未扶持起来,修道人人数远不如而今,也就没有多余的人手去维持其余,那时候内部的矛盾都被外战掩盖下去了,所以对于每一个修道人的记述自然也很随意。

    何况这些东西还是岑传自己亲自书写的,很难说这里面有多少真实性。

    张御明白,实际上这些东西就算都是真的,现在也是看看罢了,因为这是三百多年前的记载,现在的岑传或许根本不是以往那个样子了。

    固然正清一脉也有其他人留下记述,但是这些修士虽说出自一门,可每一人所学的功法神通都不一样,这或许是因为此辈师承古夏大能,师门之中功法众多的缘故,所以总能学到最为契合自身的一门功法,想要从旁寻到印证,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寻思了一下,从岑传以往战绩来看,其与上宸天修道人交手就从未败过,便是难胜对手,每一次都能脱身而退。

    而这位法力也是十分深厚,记载之中对于其法力的参考恐怕是最为有用的,以为其人这三百多年来绝了玄粮,法力便能有所提升,或能找到其他东西补益,当也是进境有限。

    不过他自思若是对方,为了提升战力,那一定会从别的地方想办法,譬如说法器。毕竟一两件上乘法器足以弥补修士自身斗战能力的不足,三百多年若专注于此,也足以将之祭炼完善。

    与其人不同,这一战因为他并非是以守正身份出战,所以无法借用到任何法器,只能依靠他此前祭炼的守御道袍,还有两把飞剑迎敌了。

    正他在思量敌我优劣之时,忽然感到训天道章之中有所感应,察辨了一下来人,发现传言之人是戴恭瀚,心中微微一动,便将意念接引过来,道:“戴廷执有礼。”

    戴恭瀚声音传来道:“张道友有礼。”顿了一下,他道:“我方才令弟子往守正宫送来一枚玉符,乃是此回岑传追逐上宸天某位修道人时留下的斗战拓影,其人出手不多,张守正可以参鉴一二。”

    张御一听,道:“这却谢过道友了。

    戴恭瀚道:“不用谢我,岑传此人太过偏执,或者说正清一脉都是如此,他们从未放下过过往,戴某亦是希望张守正能镇守东陆。”他又提醒道:“只是张道友与人斗战的拓影,相信岑传也能拿到,此一场论法,道友也千万小心了。”

    张御点了点头,再是称谢一声,戴恭瀚客气两句之后,便即退去了。

    张御对这位能帮自己并不意外,其实廷上大部分人应该都清楚,岑传其实从来没有放弃废玄兴真的目的,而这里废玄不仅仅针对玄修,连浑修也是一并包含在内的,所以许多浑章修士其实也是不愿意见到其人得势的。

    这时外面有神人值司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一枚玉符,道:“守正,有人送来了一样东西。”

    张御把那玉符凭空摄到近前,伸手将之拿住,关照道:“你去吧。”

    神人值司躬身退去。

    张御正待观看其中拓影,却是又感训天道章之上有意念传至,他认得那个符印,却是此前朱凤留语所用,便将意念接引进来,却得有怯怯声音言道:“可是张守正么?”

    他道:“是我。”

    那声音道:“弟子是杜潇潇,乃是杜师弟子,老师想寻张守正说话,说是重要之事告知。”

    张御寻思了一下,道:“我知晓了,请回复你师,说我稍候便至。”

    杜潇潇忙是应下,随后便退了去。

    张御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把玉符之中的内容看过,这才起身出殿,到了外间,意念一转,便落在了驻阁之外,朱凤的道场如何尚在开辟之中,故是她仍旧停驻于此。

    朱凤亲自自里迎出,并将他客气迎到了殿阁之内,请了他坐下后,寒暄两句后,她便道:“听闻张守正要与那岑传一战?”

    张御道:“正是。”

    朱凤道:“我当年与元童、毕明二人离开天夏时,曾去往正清一脉立定的地界上拜访过,当时正清意图招揽我等,我等都是回绝了,当时我三人与正清一脉有过一场论法。

    正清功行深湛莫测,轻易便压倒了毕明道友,元童则胜过了梅商,而我曾与岑传一场论道,最后未能分出胜负,如此一胜一败一合,我们才得以走脱,而我与岑传一战的详情,或可供张守正参详。”

    张御有些意外,不想朱凤还与岑传较量过,念头一转,道:“此事可有人知晓么?”

    朱凤道:“这却不知了。”她略作思索,“不过我等大战动静甚大,后来正清一脉又换了驻守地界,所以这场斗战倒很可能被玄廷所察知。”

    张御微微点头,他也是听说了,晁焕在廷上曾屡屡把朱凤与岑传放在一起比较,许也可能缘由就在这里,他道:“多谢朱道友了。”

    朱凤抿嘴一笑,道:“道友不必相谢,若无道友,我此刻恐怕已被玄廷囚押了,而我现在在玄廷并无根基,以后许可能也有求助于道友的地方。”

    说着,她伸手一指,霎时间,一道光影在堂内照了开来,而两道身影也是在里显现出来,看去正遥遥对峙,这正两百余年前岑传与朱凤一战的场景。

    此时云海另一端,沉勾道宫之中,武倾墟正在招待来他这里的作客的魏涛化身。

    魏涛外貌看去不过十七八岁,目中总有一种与身份不符的好奇光芒,看去像是一个性情跳脱之人,而不是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一洲玄首。

    此时他负袖看着道宫后方湖泊之中翻腾的怪鱼,见那黝黑巨大的脊背在深沉的湖面上若隐若现,他颇有兴趣道:“这东西就是‘权鱼’了吧,听说是武道兄早年亲手从北方大湖之中捕捉来的,似是有翻卷诸陆之能?”

    武倾墟道:“言语虽有所夸大,但也差之不远。这东西之威能在于其所承载之水,水势愈大,其能愈强,在这方湖泊之中,不过只能覆一大舟罢了,而若任其入得汪洋之内,那么当真有覆没洲陆之能。”

    魏涛笑道:“怪如此,人亦如此,有些人正如此鱼一般,若是囿于池塘之中,其便腾跃不起,但入汪洋之中,便可得见其能。”

    武倾墟看向他道:“魏道友,你便是如此之人。”

    魏涛一听,不由一咧嘴,连连摆手道:“武廷执,过誉了,过誉了,我可不当不起这夸赞,哈哈……”虽然他嘴上谦让,可看那股得意劲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武倾墟看他模样,不由摇头,不过他知道,虽然魏涛看着轻佻,可实际上,其人做事异常之沉稳,在担忧玄首期间压制了荆丘周围的异神神怪,做事来也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魏涛道:“对了,我听闻岑传将与那位张守正一战,以定东庭都护府之归属,未知首执原来属意的是哪一位?”

    武倾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顿了一会儿,才道:“这两位都是俊才,无论胜负如何,我等都可接受。”

    魏涛却道:“我看不见得,岑传为人只重结果,从不在意手段目的,他若镇守都护府,纵然最后能达成所愿,可都护府的子民怕要承负更多。”

    武倾墟沉声道:“可道友也知,他是玄修,如今上层有不少同道在提防戒备,首执所要考虑,也是更为长远的东西。”

    魏涛不以为然道:“真、玄皆是问道之人,对我辈而言,只要道在哪里便可,何须分清楚用何方法求道?”

    武倾墟摇了摇头,道:“世上之事,若真能这般简单认定便好了。”

    魏涛倒是无所谓这些,也不关心这个,饶有兴趣道:“武廷执以为一战胜负为何?”

    武倾墟沉思片刻,道:“我以为这一战关键,取决于这两位对于对手的了解。”

    两名修士的斗战,决定胜负因素的东西很多,彼此功行高低只要不是差距太大,那么便可以一战,可毫无以问,谁更了解对手,谁就占更多的胜势。

    魏涛道:“这般看来,那位张守正可是要吃亏了一些。”

    武倾墟点了点头,赞同此见。

    虽然这一战表面上是公平的较量,但世上哪有什么真正公平可言?岑传想要了解张御,渠道有不少,毕竟张御修道时日不长,许多记述仍在,而岑传便就不同了,过去的记载只有只言片语,在被驱逐的三百多年后,谁也不知道他如今的实力究竟如何。

    武倾墟沉声道:“此一战胜负,并非只在面对面的较量,也在于斗战之外,谁能利用好这些,谁才更能承担起重任。”

    ……

    ……

第九十二章 取果当悟玄

    张御待把朱凤与岑传二人的斗战拓影看了下来,再结合自己此前所看到的记载,心中对岑传的斗战能力已是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同时他也点头道:“朱凤道友功行不俗。”

    朱凤轻笑了一下,道:“说来两百年前之我,比方才归回天夏之我还要强横几分,所幸今日有玄粮为补益,这才又恢复了过来。而这三百年多来岑传在外修持,他也一样无有玄粮补益,便是功行不退,可也不会比当初强到哪里去,至多在法器之上能够弥补一二缺失。”

    张御同意这个判断,这和他之前的猜测是一样的,他估算了一下,岑传的法力若是在这三百年仍然不断增进,那还有可能高出他一些,但若是增进微小,那么可能与此刻的他相仿,但也有可能更为弱小,当然,这也只是大致得判断,真正如何,还要斗过一场才知。

    可有一点可以肯定,光以心光法力来论,他们彼此对对方都不具备压倒性的力量。

    不过法力心光也只是一个人实力的一部分,法器、玄异、还有斗战经验乃至临战发挥这些结合起来,才能展现一个修士真正完整的战力,这些都不是能从拓影片段上看出来的,要想判明高下,唯有经过一场彻底的碰撞。这就如同两把利剑,谁更锋利,只有互相对上之后才能比较出来。

    朱凤这时认真提醒道:“张守正尤需要小心的,乃是此人所拥有的一门玄异,这门玄异甚是了得,在此人动用之后,自身似如虚去世外,虽可见得,但又难以触及。

    我那次与他斗战,持神通在手,总感觉落去极难奏功,每回只能隐而不发,可此念一收,又觉方才所感只是错判,再行试图出手,结果又是如此,每每如此,就错过了赢得此人胜机。”

    张御不觉点头,观方才两人斗战之景时,他也是发现了,朱凤看去非常之谨慎,看去明明有机会,她却偏偏不出手,看来就是因为这个玄异之故了。

    这等玄异看去无甚攻袭之能,但却更为有用,能令人敌手错失机会,甚至不敢出手,只能任由岑传攻取,这一战若不是朱凤自身也有一门十分了得神通可以抵敌,再加上有师门相传的法器相助,岑传一样拿她没有办法,恐怕当时就分了胜负了。

    他若要与此人一战,那么这个玄异便当注意了。

    朱凤见他在思索,便又道:“守正,他若当时未曾刻意隐藏实力,那么这两百多年来,即便神通道术会有不同,可玄异之能却是不会有多少变化的。”

    张御思索了一下,认可此言,修士身上的玄异一是看功行精进,二是看道念机缘,而这三百多年来,除非得到天大的机缘,否则不太可能有新的玄异生出。

    特别是正清一脉被天夏驱逐出去,兴玄灭真的道念不曾完成,更是使得缘法难生,除非其能完成自身所愿,那或许……

    只是一念到此,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动,就在方才那一瞬间,他心神之中却是涌起一阵强烈的感应,若是这一次他能击败岑传,那么或许会有极大机会再次得到一个玄异,而且这将会是对他自身极为有用的玄异。

    他转首往廊台之外看去,看来这一场论法,又多出一个理由了。

    而在他目光望去之所在,与与朱凤所居之处相隔不远的一座驻阁内,岑传也是正在观看着钟道人拓录下来的他与严奇英的那一战。

    待看罢之后,他心中评价道:“严奇英此人放在后辈之中也算了得了,但这位张守正也的确不负守正之名,此一战对于战机之把握,远在这严奇英之上。”

    若从整个过程上看,张御能在短短数十呼吸之中大破严奇英,主要是靠了空勿劫珠之助,在严奇英被此宝珠落中之时,这一战的结果已是分明了。

    可他并没有因此看轻张御,因为空勿劫珠便能落下,也需营造机会,而在此之前,张御与严奇英正面对拼,彼此互换神通玄异数次,这里所展现出来的神通心力可是实打实的,且节奏一直在张御的控制之中,这让他很是警惕。

    至于对于张御那两把飞剑,他虽也没有轻视,但却并不十分看重。

    在漫长的修道年月中,他见识过很多纯粹的剑修,有天夏剑修,也有上宸天的剑修,也领教过这些剑修得手段,他认为单纯从论剑法之上来论高低,这些人都比张御那对飞剑来的有威胁。

    似如严奇英,靠着玉璧法器,就可将那一对剑器挡住,而他早年经历不知道多少斗战,自也是有办法抵挡这等攻势的。

    而且他看得出来,飞剑似乎也不是张御的真正倚仗,只是当成一种辅助斗战的利器在用,不过此人真正的杀招又是哪个呢?

    这一战中似乎看不出来。

    张御给他的感觉就是看不到短短,也看不到具体的长处。

    正思索间,他忽然心有所感,走到了廊台之上,望向朱凤所在的驻阁,他有种感觉,自己的对手此刻就在那里,就在那里看着自己。

    他目光不禁闪烁了一下,他可没忘自己早年曾与朱凤有过一场交手。

    他想了想,转回驻阁之内坐定,而后一道轻烟从身上飘散出去,霎时来到了妙皓道宫之前,化为自身形貌,并往里走入了进去。

    门前的道童见到他,连忙施礼,钟道人早便告诉过他们,若是这位到来,不必拦阻,让其进来便是。

    钟道人此刻正在殿内拨弄一只仪晷,他头也不回道:“岑道兄可是看完玉符之上的拓影了?”

    岑传道:“看完了。”他直接开口道:“我需要一些东西。”

    钟道人道:“道兄请言。”

    岑传道:“我需要这位张守正过去之记述,越是详细越好,哪怕是他在未成玄尊之前的记载也是可以。”

    钟道人思索了一下,道:“钟某只能尽力一试,但这些东西便能找来,也未必见得有多少用。”

    张御可是玄廷守正,成道之前的记载涉及自身隐秘,一定是会自行抹去的,至于他人记忆中的东西,一旦明说,那就会引起张御的感应,从而加以封禁,好在他擅长推算,可以试着看能否找到一丝痕迹。

    岑传道:“能找到多少是多少,还有一事,钟道友你的‘玉符筹’,可否能取一枚借我有一用?”

    钟道人动作一顿,他放下手中东西,转身过来,道:“好,我可借道友一枚。”他又道:“道兄还需要什么,可一起说出,钟某好能一并备妥。”

    岑传道:“你们的所收藏的法器我拿来也是无用,但是我知道长孙道友早年为了对付上宸天的修道人,祭炼了不少开天雷珠,不知如今还剩下否?”

    钟道人略一沉吟,道:“此雷珠还尚余有一些,但是长孙道友未见得会借给道兄,况且这是一场内争,并非生死之战,玄廷未必会允许道友动用此物。”

    岑传道:“玄廷不许,那是玄廷之事,却不妨碍我问道友借用此物,不过若是长孙道友不愿借,那便罢了。”

    钟道人想了想,道:“我会与长孙道友言说此事。”

    岑传也不客气,道:“好,那我等着。”说完之后,他身躯一晃,就化一道烟雾散去了。

    钟道人也不以为意,他拉岑传回来,就是存着利用正清一脉的心思,他知道岑传也是心知肚明,但后者也同样存着借他势重新回归天夏的念头,现在他们都是需要彼此,所以联手到一处,可要说彼此和睦,那自然也是远远谈不上的,故是有些表面功夫自是能省就省。

    时日如流水,三十日匆匆而过。

    守正宫中,张御在深长定坐之中。

    自那里从驻阁归来,他又去拜访了竺易生、玉素等人,从他们那里也是设法了解到了一些东西,而在此之后,他便一直在此闭关。

    这个时候,他耳畔忽然听得一声清越的剑鸣之声,自声仿佛是从心神之中响起,他不由睁开了双目,往手中看去。

    他感觉自己持剑在手,但却是丝毫看不到一丝惊霄剑的痕迹,好似那里本是空无一物,唯有心神告诉他到这把剑的确存在着。

    不知不觉间,他已是将惊霄剑的剑势蓄养到了极致。

    他能感觉到,若是附着在其上“斩诸绝”一出,便连他自己也是压制不住,一旦落中对手之身,则便能直接杀其性命。

    他思索了一下,却是手腕一转,将此剑收了起来。

    岑传现在只是对手,并非敌人,没必要用此手段,玄廷也不会允许。

    且在他看来,这等剑法必须设法遮掩住,要么一击斩敌,要么就干脆不用,不然对手若是有了提防,那其威能就大打折扣了,岑传还不值得他将此剑暴露出来。

    并且他心中隐隐有种感应,自己最好还是正面压倒对手,那样才有更大机会取得那玄异。

    思定之后,他收敛心神,继续闭关。

    又是数日过去,时间来到了元月二十,而就在这一天,他听到了一阵阵悦耳编钟之音,双眸缓缓睁开,便见外面光芒照入守正宫中,那一片灿灿金色将整个大殿俱是照亮。

    他知是论法之期已至,再是坐有片刻之后,便一振衣袖,自座上起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

    ……

第九十三章 斗元照云漩

    张御走到了殿外,站在台阶上看去,外面云海翻腾不已,晨光由天中神鸟之上泼洒下来,金光随云气而飘荡,绚烂壮美至极。

    明周道人已是等在了那里,其人身后是一驾飞天车驾,见他出来,打一个稽首,道:“守正有礼了,首执和诸位廷执已至云景台,还请守正上得车驾,由明周送守正去往那处。”

    张御一点头,道:“有劳了。”他迈步前行,踏上车驾,并在此中坐定下来。

    随着一声金铃声响,飘渺雾气从车驾之下涌托上来,飞车由此腾空而起,往某处方向飞遁而去。

    行有半刻,飞车便在一处巍峨宫台之前稳稳停落下来,此刻可见在那大台上端,有一带虹霞横过天穹,首执和诸廷执都是端坐其上。

    而这一回,除了廷议之上的十一位廷执,便连那位不太出现的林怀辛林廷执也是一样到来了此间。

    张御下了车驾,来到了大台之上,对着首执及诸廷执行有一礼,诸人也是回礼相敬。

    就在这个时候,又闻金铃之声,便见远空也有一驾飞车到来,及近之后,同样是落在了大台一边。

    岑传从车驾上走了下来,他昂然抬头,看向众人,看了有一会儿,他才打一个稽首,道:“诸位道友,许久不见了。”

    众人亦是还有一礼。

    首座道人道:“岑道友,今番你既归回天夏,以往种种,皆可不计,还望你能持正心思,从头来过才好。”

    岑传呵了一声,道:“首执,我既归来,自不会再计较以往之事。”

    首座道人道:“望岑道友能言行如一。”

    岑传眼帘一低,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武倾墟这时走了出来,道:“这一番论法是为决定东庭府洲镇守之归属,此间再问两位一句,若是有哪一位愿意主动退出,那么这一场论法也便无需继续。”

    岑传呵了一声,道:“到了这一步,岑某又怎会退却?”他看向张御,“相信这位张守正亦如是。”

    张御点首道:“当与这位岑玄尊一论高下。”

    武倾墟沉声道:“既然两位执意不退,那便按照原先所定,一论道法了。”

    而那位林怀辛林廷执这时却是走了出来,语气和善道:“此间毕竟是上层,我天夏根本之地,向来少作争斗,为不坏此间宁和,故是这回为两位挑选了一处论法之所在。”

    他伸手向云海之上一指,便见那里有一层薄薄雾气散了去,露出了一个旋转如旋涡的云漩。

    他言道:“此是云海沉陷之地,有吞纳万物之能,越往里去,越是沉滞,两位到里对战,斗战余波既不会波及至外,也不会有人窥见到两位斗战之景象。”

    玄廷修道人即便在录述上留下了关于自己功法神通的一些记载,可那也并不会是全部,一些杀招或是根本玄异他们都是会设法隐藏起来的,这也是玄廷默许的。

    而即便是这些表面上可得泄露的东西,平日也只有守正能观,余者便如首执亦不知晓这些,但两人若是当着诸人之面论法,那便意味着自身所有手段都会暴露出来,故此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处地界,在此中任谁也无法窥觊,两人自也可以放心使动各自手段。

    岑传道:“岑某倒要问一句,这一场论法,如何才算是赢?”

    林怀辛笑了一笑,道:“两位请观身后。”

    张御与岑传转首望了过去,便见那里云雾散去之后,有一面金铜之色的大盘竖立在云海之上,这玉盘上面有一个玉勺,分指阴阳两端。

    岑传沉声道:“斗元盘。”

    林怀辛道:“正是,有此盘为屏护,两位之争,当不致有失了,两位以为如何?”

    岑传呵了一声,道:“既然你等都想好了,又何须来问我,便就如此吧。”

    张御也是知晓这东西的,此物据说古夏之时流传下来,后来代入此世的。

    因为古夏斗法之风盛行,为了避免死伤太过,故是诸多上修合力筑造了此盘,其能隔阴阳,化机运,只要有此盘维护,斗法之人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一旦分出胜负,盘上之勺就会指落一处,让众人得以知晓。

    他点头道:“御也无有异议。”

    林怀辛道了一声好,他是伸手一招,斗元盘上顿有一道光芒照来,落在了两人身上,疏忽间又是敛去,他道:“两位可以进入云漩了,诸位廷执会在此等候两位出来。”

    他似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林某还想拜托两位一事,两位到了里间之后,希望两位除了斗战,也能将自身所感记下来,若是方便,出来之后交予我。”

    张御点首道:“此事不难。”

    岑传道:“等出来再说吧。”

    而就在两人准备动身之际,忽然光芒一闪,钟道人的化身出现在了岑传身边,并将一只星袋递了过去,道:“岑道友,这是你所需要的东西。”

    岑传伸手接了过来,放入了袖中,道:“我还以为道兄不打算给我了。”

    钟道人道:“长孙道友这几日闭关,一直未得消息,今日到来,才得拿出此物。”此时他传声道:“岑道兄,这一场论法你可有把握么?”

    岑传虽然与人对话很随意,这对待此事很谨慎,想了一下,才道:“尽力而为吧。”说着,他把袖一甩,飞起一清虹,就当先往云漩遁去。

    张御此刻意念一转,身上光华一闪,已是驾起一道宏大清光,亦是往云漩之中投去。

    见两人身影先后没入其中,林怀辛转首过来,问道:“钟廷执,不知你给岑道友的是何物?”

    钟道人毫不遮掩道:“只是数枚开天雷珠罢了。”

    林怀辛不解道:“他要此物何用?有斗元盘在,他当是知晓这等东西根本无从使出。”

    钟道人道:“这我却不知了。”

    而另一边,张御和岑传二人一投入云漩之中,便觉身躯微微一沉,而且越往下去这种感觉越是厉害,他们都撑开法力心光来抵御,与此同时,他们也是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岑传是知晓云漩的,但以往可真没来过这里,他稍一辨别,便知道想要在这等地界长久维持下去,自己必需不停耗用法力,待得时间越长,法力耗用越多。

    那么一旦斗战起来,也必将会加速这个过程,不止如此,他的感应之力也降落到了一个极低的境地之中,只能察觉百丈之内的东西,再远一点便就模糊不清。

    他思忖了一下,先是拿出了一枚丹丸吞服了下去,而后又将那一枚钟道人给他的玉符筹拿了出来。

    这东西演算天机,并指引他走向自身所希望的正确方向,此物若用在斗战之中,那么在做出选择前便提醒自己,这般决定胜算为几何,若是胜算大,他便可趁势而上,胜算小,便可提前收手,从而规避险恶。

    此刻他握住此物,用心一辨,冥冥之中能感觉到,自己要是安坐不动,胜负之机对半,但是他若主动去寻对手,反而胜望更大一些。

    他不清楚这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他决意遵从此物之指引,当即伸手一按,一道道灵光飞叶飞出,很快没入了周围的云雾之中。

    张御随着身躯往沉落,他心中便升起一种奇特的感觉,这里就好像一方浊潮浓郁之地,有点相似,但又有着一定的区别,似是刻意模仿浊潮所造,想起林怀辛方才之言,心中也是升起了一个猜测。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现在大敌在前,不容他去多想其余。

    这时他同样觉出,为了对抗来自的云漩的压力,自身心光会是持续消耗。

    他想了一想,环境不同,斗战方式也是不同,云漩的存在,使他多出了一个选择,那就是隐藏自身,躲避与敌交战,那率先支撑不住的一方,必然会先行退走,剩下之人就可以顺顺当当赢下这一场斗战。

    可他立刻否了此念,这种消极应对的方法并不是他的选择,况且不去正面击败对手,那么他很可能由此错过获取玄异的机缘,玄异可不是一定能取得之物,此回不抓住,或许会永远错过。

    思索到他这里,他意念一动,数十道事先准备好的符箓就从袖中飞出,在他身边腾空一旋,齐齐绽放出微微光芒,便分别往各个方向飞射而去。

    虽他事先不知会在这云漩之中与此人交战,可却也是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所以这一次准备做的很是充分,可以应对不同情况。

    因为斗法的双方都有积极交手的意愿,且都是在主动寻觅对手,所以过不许久,两边的气机便即有了接触。

    张御一直站在原地,在感觉到了此人的存在后,眸光一闪,把袖一挥,数道禅翼流光便已是朝那个方向横斩了过去,很快没入了云雾深处,但是很快没有了动静,那一股气机也是忽然消失。

    在等有一个呼吸之后,一点道锐利白光忽从他身后的云雾之中倏地飞出,并于无声无息之间朝他后脑射来!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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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经历了六个纪元后,天夏降临了………………玄浑道章书友群:【762873632】玄浑道章造化之界:【526275426】…………玄浑道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浑道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浑道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